1917年俄罗斯纪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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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俄国西南战线51个师共30万人向奥匈阵地发起进攻，中路的第十一和第七两个集团军主攻格利纳内和莱姆堡，左翼第八集团军和右翼特别集团军担任助攻。进攻在数千公里长的战线同时展开，俄军的主攻没有什么大进展，刚有斩获便马上暴露出技术装备严重不足的弱点，进攻团队中甚至没有机关枪。冲锋的场面倒十分壮观，冲锋部队举着红旗，漫天遍野地往前冲，遇到阻击便停下来，有的停留在敌阵前被火力压制住了，多数情况是退回到自己的战壕。即使最有战斗力的军团也是如此，冲锋到炮火尚未摧毁的敌军铁丝网前，就毫无办法地躺下不动了，一直到下达撤退命令时为止。除了士气的原因外，也有技术装备方面的问题：士兵们没有受过克服障碍的训练，也没有破除障碍所必需的工具。进攻的组织也十分糟糕，第七集团军一个团接受了任务，命令他们用手榴弹把敌人从战壕里打出来。然而缺乏训练的士兵不知道怎样使用手榴弹，在战斗打响前才领到了手榴弹，更为可笑的是为了行军方便又把手榴弹留在了自己的阵地……
　　鉴于西南主攻方向的不利局面，大本营决定从其他方向突击，但进攻依然不能顺利实行。西线司令邓尼金将军说：“那时，最高司令官便决定不要任何有计划的战略，不得不让各前线视其准备程度如何来开始行动了。”7月6日，第八集团军在斯塔尼斯拉夫以南突破奥匈防线，10日占领加利奇，11日占领卡卢什。俄军指挥官把更多的精力用到说服、威胁，甚至动用武力胁迫自己的部队进攻。即便如此，许多士兵仍拒绝服从命令。西伯利亚第一军军长报告士兵们如何开始成群结队地，甚至整营整营地遗弃未受攻击的战线的情形，说：“我懂得，我们军官是无力改变士兵群众的原始心理的，我痛苦地、痛苦地哭泣了许久。”西南前线司令科尔尼洛夫获得特派员与各委员会的同意后，下令枪毙逃兵。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七月阴云（4）
德奥军队则很快稳定了战线，他们从西线调来16个师向俄国西南战线反攻。俄军无力抵抗，仓皇退却。
　　在俄军开始进攻后，全俄的视线和舆论聚焦到前线。各报登载喜讯：“巴黎交易所闻俄军进攻，人心兴奋，一切俄国有价证券，全数腾涨。”立宪*党的《言论报》发表评论：“久待的事业完成了，它立刻把俄国革命恢复到它最好的日子去了。”大街上满是爱国*队伍，有些士兵到涅夫斯基广场*反对进攻，受到有产者的雨伞攻击。
　　策烈铁里在苏维埃大会上说：“俄国大革命的历史正揭开新的一页。……我们革命军队的胜利，应不仅为俄国*派所庆贺，而且……为所有真想与帝国主义斗争的人们所乐闻。”7月3日，苏维埃以472票对271票通过决议，向军队致敬。
　　前线的迅速崩溃打破了后方护国人士的幻想，在两周之内，40万俄军或死伤或被俘，战线又后撤了一两百公里。临时政府精心组织、大力宣传的进攻的失败令其威信扫地，当它决定动员后备的卫戍部队到前线去时，遭到了后方预备部队抵制。彼得格勒第一机关枪团通过决议：“将来只有当战争具有革命性质时，我们才派队伍上前线。”对于来自政府的解散抗命部队的威吓，该团的答复也是坚决的：“本团将不顾一切，解散临时政府以及其他拥护政府的各团体。”第二机关枪团也通过决议，要求将政权移交给苏维埃。第三步兵团公开拒绝服从临时政府的命令。7月9日，手榴弹团从前方派代表回到首都宣布，本团反对临时政府，要求政权移交给苏维埃，拒绝服从克伦斯基的进攻命令。
　　临时政府的进攻没有打败敌人，相反，把自己在军队中的合法性颠覆了。进攻失败、装备恶劣、缺衣少食、家里的土地问题迟迟没有着落等等，这一切问题使愤懑的士兵迅速左倾，成为下一波革命的主力军。
　　前线的失败震动了后方群众，布尔什维克首先站出来支持前线反战士兵，指责临时政府无力制止克扣部队衣粮牟取暴利的投机行为及其他社会弊端，谴责克伦斯基屈服于协约国的压力发动这次进攻任务，主张立即停战，实现和平。7月16日，群情激昂的士兵和工人自发地走上了街头。大街上人潮涌动，机关枪团走在中央。每连前面都有一辆汽车，架着机关枪。机关枪团后面是沃伦斯基团、第180团和工人们。队伍中出现了由农民出身的中年士兵所组成的队伍，他们喊着口号：“让40岁的人回家去收庄稼。”人群涌向塔夫利达宫。
　　一队无政府主义者，由裁缝雅尔楚克带头，举着黑旗前行。
　　“你们的政治要求是什么呀？”有记者问他。
　　“我们的政治要求是……”雅尔楚克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
　　“叫资本家滚蛋”，一个大个子水兵插嘴说，“我们其他的政治要求是”，他接着说，“打倒战争和这个该死的政府”。

七月阴云（5）
在塔夫利达宫内，苏维埃工人部正在开会，消息传来，说武装工人和士兵快到塔夫利达宫了，会场上激动起来。布尔什维克代表加米涅夫走上主席台说：“我们并未曾号召示威，是群众自动走到街上来的……但群众一经出来，我们的位置就是在他们中间……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给这场运动以一种有组织的性质。”加米涅夫最后提议选举一个25人委员会来领导这个运动。孟什维克派和社会革命党人退席抗议。之后，会场中以276票赞成，无人反对，通过了一个决议案，要求苏维埃执行委员会接收政权。
　　这一天，彼得格勒军区司令波洛夫采夫少将给克伦斯基写了一份秘密报告：
　　今天（晚上）大约七点钟，第一机枪团携武器走出了自己的营房，先向莫斯科团驻地，然后向格列纳杰尔团驻地进发，号召采取武装行动以推翻临时政府。……（晚上）大约九点钟，他们……向巴甫洛夫团营地靠近。……*示威的人们越过大桥之后分成两股，一股沿河岸向塔夫利达宫进发，另一股沿米利翁大街，通过冬宫广场向玛丽亚宫进发。示威群众打着“打倒10个资本家部长”，“打倒临时政府”，“全部政权归工兵代表苏维埃”的标语行进。……其他团的队伍也参加进来了。他们是：第一百八十团、第一预备团和第六工兵营。
　　在示威中出现了枪击行为，但多半是朝天放的枪，有几个人受了伤。子夜时分，许多队伍开始返回驻地，在士兵中出现了醉鬼，载着第一机枪团士兵的汽车被保持中立的装甲师扣留，九挺重机枪被没收。在另一个地方，载着第一机枪团士兵的汽车被人群围阻，机枪也被夺走。深夜，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有消息说这些团又要行动了。
　　7月17日凌晨，布尔什维克召开了中央委员会、彼得格勒党委会和军事委员会的联席会议，会议认为，既然不能阻止群众的运动热情，布尔什维克就要坚决地站起来，走在群众的前头，尽力使这次示威变成有组织的、和平的行动。会议通过一个决议：领导运动使之有利于人民；为此目的，号召士兵和工人和平地往塔夫利达宫去，派出代表向苏维埃执行委员会提出要求。
　　与此同时，塔夫利达宫一片忙乱，策烈铁里气愤地说道：“到街上来要求‘一切政权归苏维埃！’——这是拥护苏维埃么？苏维埃如果要政权，政权早就可以到手。即使现在，无论在哪个方面，苏维埃的意志也都不会遭受障碍……这样一个示威并不是照革命道路走的，而是照反革命道路走的。”
　　执行委员会委员认定这次示威是布尔什维克主导的反革命行为，为使塔夫利达宫不被冲击，由齐赫泽及其他主席团成员联合签署命令，以苏维埃名义要求各种军事机关派装甲汽车，携带大炮和炮弹到塔夫利达宫来。同时，首都驻军每个团都接到派兵保卫塔夫利达宫的命令。苏维埃还电令离首都最近的第五军团驻军“派一师骑兵、一旅步兵和一些装甲汽车到彼得格勒来”。　。。

七月阴云（6）
此时，力图驾驭革命形势的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已被不断高涨的人民革命洪流抛到了后面，倒向了临时政府。
　　晚九点，全俄工兵苏维埃中央执行委员会党务局和全俄农民苏维埃执行委员会常务局发布了告士兵工人书，提醒士兵没有军队总司令的命令，任何军队不得武装出动，“任何破坏这一决定的人，都将被我们宣布为革命的叛徒和敌人。为了贯彻这一决定，将采用我们掌握的一切手段”。波洛夫采夫少将于7月17日早晨发出一张布告，说他要肃清彼得格勒的武装匪徒，居民必须紧闭门户，非万不得已，切勿上街。
　　这个恐吓告示形同废纸，工人和士兵上街了。几十万人从四面八方涌向塔夫利达宫，在涅夫斯基大街护国派与示威者发生了冲突，一个亲历者说：“示威的士兵开始经过涅夫斯基大街及其邻近区域（大部分是资产阶级居住的）的时候，不祥的冲突征兆就现出来了：怪异的枪声，没有人知道从哪里开的或什么人开的。……群众起初慌张起来，以后有些不大镇定的、不大能自制的人，就胡乱开火。”
　　在苏沃洛夫大街、在瓦西里岛区、在卡缅诺岛区，特别是在涅瓦大街、在花园广场和利捷因大街都发生了枪击事件。涅瓦大街上，临街的窗户玻璃都被打碎，许多店铺，首先是一些酒店、食品店和香烟店都遭到抢劫。
　　示威群众包围了塔夫利达宫，要求苏维埃接手政权，当喀琅施塔得的水兵赶到的时候，苏维埃执行委员会派切尔诺夫去见示威群众。
　　切尔诺夫发表了关于政权危机的简单讲话，他严厉地批评了退出政府的立宪*党人。［此时，受各方压力的临时政府总理李沃夫等立宪*党人提出辞职。］
　　“他们走得好！”切尔诺夫喊道。
　　示威者的喊声打断了他的话：“那么，以前你为什么不这样说呢？”一个工人叫道：“把政权拿去吧，你这狗娘养的，既然人家送给你了。”人群中有一个人提出建议，要求社会主义者部长宣布土地为人民的财产。这话得到了响应，人群人声鼎沸地逼迫切尔诺夫做出回答。
　　切尔诺夫处境危险，有人奔进会议大厅来叫喊说：水兵们把切尔诺夫逮捕了，正要结果他。执行委员会里一片慌张，齐赫泽一边费力地安定秩序，一边建议加米涅夫、马尔托夫、卢那察尔斯基和托洛茨基等人赶快去营救。
　　托洛茨基及时赶到了，他曾在喀琅施塔得水兵基地做过宣传鼓动工作，那里的水兵都熟悉他。他注视着喀琅施塔得水兵，说：“红色喀琅施塔得人，你们急忙赶到这里来，只是因为听说革命遇到了危险！红色喀琅施塔得人再一次表明自己是为无产阶级的事业而斗争的先进战士。红色喀琅施塔得万岁！光荣与自豪归于革命……”
　　听众仍然以不太友好的态度听他讲话。当他试图把话题转到切尔诺夫身上时，他们又开始骚动起来。　。　想看书来

七月阴云（7）
“你们到这儿来是为了说明自己的愿望，向苏维埃表明，工人阶级再也不愿意看到资产阶级掌握政权了。但是，为什么要妨碍自己的切身事业呢，为什么要对一些个别的偶然相遇的人物施加暴力来模糊自己的立场呢？个别人物是不值得你们重视的……你们每一个人都证明了自己是忠于革命的。你们每一个人都准备为革命而献出生命。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握个手吧，同志！……握握手吧，我的兄弟！”
　　托洛茨基把手向下伸去，伸向一位特别激烈地表示反对的水兵。那名水兵拒绝同他握手，不过，气氛已松动了。
　　托洛茨基道：“这里，凡是赞成用强暴手段的人，举起手来。”
　　喀琅施塔得水兵尚未反应过来，托洛茨基挽着切尔诺夫的手，急忙把他带回宫里。切尔诺夫无力地坐到了主席团的椅子上。
　　夜里，黑帮分子从监狱里释放了大约二百名刑事犯，有人乘机抢劫和行凶，攻击犹太人……
　　鉴于形势的急迫，布尔什维克派中央委员会通过一个决议，号召工人和士兵停止示威。这个决议立刻通知执行委员会了。
　　在塔夫利达宫，苏维埃执行委员会会议仍在继续，代表默特列夫记载道：“半夜过去好久了，我们还在等着一个‘决议’……因为疲倦和饥饿而烦躁起来，我们就在亚历山大大厅走来走去……到了7月18日早晨4点钟，一群武装的军官和士兵闹嚷嚷地经过宫殿入口开着的门冲进来。”宫殿里响起了《马赛曲》的歌声，保卫塔夫利达宫的彼得格勒卫戍部队官兵开了进来。
　　克伦斯基利用了部队的爱国热情，他向在这次运动中保持中立的卫戍部队出示了不知从哪里弄到的证据，指控列宁是德国间谍，彼得格勒的混乱是列宁和布尔什维克配合德军而制造的。他的手段起作用了，曾宣布中立的卫戍部队转向了临时政府和苏维埃执行委员会方面，他们的立场影响到了示威参与部队和工人群众。革命形势急转直下。
　　18日凌晨，斯维尔德洛夫来到列宁的住所。列宁问：
　　“夜里出什么事了？”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劳动印刷厂和《真理报》被砸了。”
　　“什么时候，要知道我……”［列宁在士官生袭击《真理报》前不久才离开编辑部。］
　　“夜里。野蛮的破坏，毫无疑问是蓄意搞的，反革命肆无忌惮。”
　　“哦，是这样，应该到中央委员会去。”
　　“不，您必须马上隐蔽起来。”
　　“您疯了！……”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这是我的雨衣，我们走吧。”
　　“好吧，我服从。看来，您是对的。您认为，我应该穿您的雨衣吗？不下雨。”
　　“穿上吧，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上帝保护谨慎的人。”
　　走在大街上，列宁依然非常愤怒：
　　“您想想看，雅科夫·米哈伊洛维奇（斯维尔德洛夫名字——作者注），可敬的孟什维克和社会革命党人在所有这些事情上起着多么恶劣的作用！嘿，叛徒，嘿，骗子。嗯，没什么。塞翁失马，安知非福。雅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