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民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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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东巴首府达卡,东巴脱离巴基斯坦控制便不可逆转。
5 日、6 日,中国代表和苏联代表在安理会内交替发言激烈辩论。
由于没有及时得到国内的指示,中国代表团一直在谋求停火、撤军并行,而苏联则坚持反对。僵持了两天,代表团才接到周恩来总理从北京1973年苏联代表马立克在安理会。
打来的普通长途电话,他批评代表团固守撤军有失灵活,此刻的首要着眼点在保住达卡,达卡不失,就有回旋的余地;反之,只能对东巴被分离徒唤奈何。因此美国人先停火提议是正确策略,尽快停火,达卡还在巴基斯坦手中。
乔冠华听到国内的指示后,连夜召###议,商议调整战略。第二天,中国代表团放弃立即撤军要求,只提立即停火。但马立克依旧反对,说这个提案忽视了印度、巴基斯坦爆发战争的根本原因。在辩论过程中,马立克还一再提议请东巴基斯坦的阿布·赛义德·乔杜里法官来安理会发言。黄华则每每批评这样做不啻干涉巴基斯坦内政,该提议遂告流产。
就在这紧急关口,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任命布托为副总理兼外长,赶赴纽约以谋求安理会尽快通过停火决议。布托到达纽约后就立即约见乔冠华,乔冠华随即与之会晤,并通报了他与秘书长吴丹就此会谈的情况。
6日,安理会做出决定,将辩论的问题提交给第二天召开的联合国大会讨论。乔冠华在大会发言指出:“印度政府是彻头彻尾的侵略者”,“苏联政府是印度侵略者的后台老板”,“联合国必须强烈地谴责印度侵略巴基斯坦的行为”。更多国家支持印度、巴基斯坦立即停火,两国军队撤回各自边界一侧。
马立克很有耐心地重复着种种反对的理由,他提出巴基斯坦政府必须“停止流血事件,立即无条件地承认东巴基斯坦人民的意愿”。唯苏联马首是瞻的华沙条约诸国都随声附和,特别是波兰的代表,与马立克积极呼应。结果乔冠华、黄华等在一起商议,认为应该在发言里点一点波兰。副代表唐明照随后在辩论发言中就说了这样的话,波兰历史上曾多次被瓜分,而如今当另一个国家面临被瓜分时,怎么竟然扮演推波助澜的角色?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联合国再不会只有美国和苏联的声音了(7)
当时吴建民听到这样的发言感觉特别痛快,他发现适当地援引一些历史事实,比外交辞令更来得有力量,搞外交的人应该多学习一点历史。此后,他对翻阅资料档案,了解历史有了更浓的兴趣。
苏联代表仍在大会上拖延。时间就这样一小时一小时,一天一天过去了,有约束意义的决议就是无法出台,阿里·布托对此异常愤慨,他发言说:“联合国有什么用?是空谈俱乐部、时装店!不解决问题!”他还点着苏联代表马立克的名说:“马立克!你这个样子就像新沙皇!”一个政治家,当自己的国家面临分裂和肢解,自己在外交舞台上却无能为力,布托流着泪的悲愤表情。当时在场的凌青,向中国代表团的其他成员描述了当时的情景,给吴建民留下很深的印象。由此可以推想1919 年,在巴黎和会上的中国代表顾维钧,这就是强权政治下的世界现实。
终于,印军攻陷达卡,巴基斯坦守军投降的坏消息传到了联合国。
此时,马立克才表态说苏联同意立即停火。而此时停火决议限制的是谁呢?当然不是占领者,而是想要夺回被占失地的人。外交时间的奥妙就在这里,一份内容几无变更的决议,几天前通过和几天后通过,作用完全是相反的。
中、美、巴以及支持巴基斯坦的###国家,为这样一份停火决议不懈努力了许多天,而到了真正通过的那一天,决议已成废纸,相反只具有束缚巴基斯坦手脚的作用。拿到这份决议的巴基斯坦代表夏希,愤怒地当众将之撕碎,并率其代表团拂袖而退。
虽然,中、美、巴三国在这场外交较量中没能实现所期待的目标,但这个过程对初到联合国的中国代表团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因为这毕竟是中国代表团第一次在多边外交舞台,参与重大国际事务的处置。
增长了见识,了解了情况,并为尔后在联合国发挥应有的作用,打下了基础。
后来,被肢解的东巴基斯坦宣布独立,又于次年新成立孟加拉人民共和国,并申请加入联合国。尘埃已经落定,一个完整的巴基斯坦,裂变为一个巴基斯坦一个孟加拉国,世界的格局,就在身在联合国的吴建民眼皮下呈现了变幻。在这个过程中,吴建民目睹了外交作用力的不容忽视。而当时的中国根据反对肢解一个主权国家的原则,第一次在安理会行使了否决权。1974 年巴基斯坦承认孟加拉国后,中国遂同意对孟加拉国进入联合国重新审议。
美方特派双倍的武装警察在14 层昼夜值班/过家鼎说:“施燕华是我的‘监护人’。”/看电影当晚到次日凌晨间,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吴建民锻炼的身影,出现在美国的《生活周刊》上/代表团到纽约,住在由罗马尼亚代表团帮助预租的罗斯福酒店。酒店位于曼哈顿东区,离联合国总部很近,步行15 分钟即可抵达。
除了一两间长期住户外,第14 层全被中国代表团包下来了。说是第14层,实际是第13 层,因西方人忌讳13。
由于打前站的人对代表团成员的情况并不熟悉,结果把施燕华和另一位男同志分在了同一房间。吴建民他们到了,才发现弄错了,遂把他们俩调到一个房间。可另外不了解情况的人提出了疑问:“咦,这一男一女怎么住到一起去啦?”又得做解释,他俩是夫妻。
美国方面对中国代表团的安全还是很重视和负责的,特派了双倍的武装警察在14 层楼昼夜值班,24 小时不间断,每班两名警察。他们面对电梯而坐,监视着每个从14 层楼电梯出来的人,绝不允许受邀之外的人进入。代表团给警察们空了一个房间,使他们可以轮流在里面休息。
许多媒体记者因不能进入酒店的14层,就常常守候在代表团人员就餐的酒店餐厅里,结果搅得中国代表团人员无法正常用餐。酒店遂为代表团专门新辟了就餐处,并派保安严防。过了两个月了,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大家感觉还是挺安全的。
但到了1972 年初临近尼克松访华的时候,有媒体透露风声,说有人会对中国驻联合国人员下毒手。代表团随之也接到一些恐吓,就提高了警惕,连周末的“放风”也取消了。所谓放风,就是可以到美国的街面上走一走。可是这种走一走有要求,不能单独行动,必须两人以上结伴而行,相互“看护”。过家鼎就曾经开玩笑说:“施燕华是我的‘监护人’。”而吴建民、施燕华虽是俩人,但夫妇不算,外出还需再有一人“陪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联合国再不会只有美国和苏联的声音了(8)
为了改善除了到联合国开会就整天憋在酒店里的单调生活,常驻领导决定放个电影娱乐一下。那晚在旅馆走廊里放电影的是公务员王锡昌,他原来曾在匈牙利使馆当公务员,吴建民和他认识。然而,就在看电影的当晚到第二天凌晨之间,就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第二天上午公勤人员学习,可很晚了王锡昌也没有到,打电话叫他,可电话没有人接,人们就去敲他的房门,许久没有回应,吴建民也被这敲门声惊动了。后来酒店服务员拿钥匙开了门,发现里面的铁链子还挂着,冲开门一看王锡昌仰卧在床上,心脏已停止了跳动。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美国的救护车来了,一检查人已经死了,调头就走,说处理后事不是他们的事。
据说此事被立即汇报到北京,周恩来马上向毛泽东报告。毛泽东亲自做出指示:要代表团领导立即同美方交涉,表明事情发生在中美关系解冻之际,美方对查清此事有义不容辞之责。细心的周恩来总理还专门指示代表团,死者的尸体不能火化,务必等查清后再作处理。
常驻代表黄华随后约见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向他递交了正式照会,要求美方对此事件进行彻底调查。美国国务院接到报告后,责成纽约市警察局进行调查。法医对尸体作了解剖检查,发现死者血液中含有致人死命的尼古丁。在检查王锡昌卧室的器皿和用具时,发现在暖瓶里剩余的水中也含有尼古丁。
显然,这是蓄意谋杀。凶手将尼古丁投放到王锡昌的饮水暖瓶里,王锡昌在饮水后中毒身亡。但当班的警察追述,并未发现有陌生人进入中国代表团驻地,对环境调查后发现,王锡昌住房附近有个货物电梯,这里恰恰是守卫观察的死角。王锡昌在放电影时没锁房门,因此推测凶手是在代表团全体人员看电影时,从货梯上楼,进入了王锡昌的房间。
中国的要求是追查凶手,予以严惩,但美方调查了许久,最终也没能查出凶手,此事终成悬案。但据当时中国代表团人员自己分析,行凶的主使者有三种可能:一是台湾方面干的;一是苏联人干的;一是美国的右翼分子干的。这样做的目的是企图以此破坏中美接触的势头,给尼克松访问中国添加麻烦。而当时最不愿看到中美关系改善的,首先是苏联人。
后来,根据国内指示,王锡昌的尸体从纽约市医院取出在美火化,骨灰放在一个深黄色的铜盒里,由信使带回国内。过了些日子,代表团听到了北京传来王锡昌被追认为烈士的消息。
在王锡昌遇害的那段时间里,整个代表团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当时适逢春节,已经对美国的饭菜倒胃口的代表团成员,终于吃上了盼望已久的中国菜和饺子,但人们却未流露欣悦的神情。
代表团要求大家提高警惕,严防再出现意外。从此大家回到酒店里,喝水格外地谨慎小心起来。特别注意的一条,是喝水要喝新鲜的,许多人宁愿喝凉水。如果要喝茶,用热水时一定要现接水现烧开了,热水瓶里的陈水绝不再用。
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代表团成员们非因公更不能随便外出了。除了到联合国总部开会以外,大家全部时间消磨在旅馆里,收看美国电视几乎是他们唯一的文娱方式,以致这些身居纽约的人,对纽约的大致地貌也说不清楚。
26 届联大结束后,联合国的会议也进入“鼓瑟稀”的阶段。乔冠华等离开美国后,人一下子少了一小半,留下常驻的约有30 人。热闹劲过去了,人员也少了,罗斯福酒店14 层的70 多个房间依旧照租着,但住在里面的人却更多地体味到沉闷和压抑。
此刻,购置永久性住所成了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的头等要务。其实,寻找合适办公地和住所一事从抵达纽约起就从未间断,看过的房屋已不下数十处,但不是房子面积太小,就是年久失修,或售价过高又不实用。
过了几个月,代表团终于相中了曼哈顿66 街166号林肯广场对面的一座十层大楼。这是一座汽车旅馆,有200 多个房间,卖方开价485 万美元。报告国内后,经周恩来亲自批准,买下这座汽车旅馆,购置费是用现款一次付清的。
2005 年一本非常流行的畅销书《非常道》说:“70 年代,中国进入联合国的时候,派出了以邓小平、乔冠华带队的赴美代表团。当时什么都安排好了,突然发现去联合国不能用人民币,得用美元。于是中央紧急下令全中国的所有银行将美元收集起来,共找出38000元,成了当时赴联合国唯一的现金经费,以至于代表团住进了美国的豪华酒店,工作人员给不起小费。”
联合国再不会只有美国和苏联的声音了(9)
这言之凿凿的叙述有个基本常识性错误,1971 年中国代表团赴联合国的时候,邓小平还没复出呢,他如何带队?从一次便付清485万美元这件事看,所谓美金使用捉襟见肘一说亦属无稽。作为亲历者的吴建民也说事实并不若此,当时中国正在全力支持越南的抗美斗争,许多物资都要用美元购买;同时中国正对非洲好几个国家进行经济援助,慷慨地动用着美金储备。他的实际感觉是代表团手中的美金尽是大票,有时需要用一些小钱时,倒有些不太方便。
1972 年4 月,吴建民他们搬进了新楼,摘掉了“林肯汽车旅馆”的招牌,换上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团”的铜牌。驻地的大门依然请美国警察看守,24 小时值班,这高昂的费用又花了许多年。
除了美国警察外,代表团自己的人也要值班,主要是懂外文的人值,从晚7 点到次日早晨6 点,特别是在周末。
代表团搬进大楼后,首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对楼内进行了彻底的检查。因为买下这栋楼后,原楼主提出要中国代表团暂缓一周搬入,理由是为了安全要进行清扫去除隐患。代表团猜测这一安排别有目的。检查的结果果然不出代表团的意料,在楼内房间的灯具、门把、天花板、卫生间内,竟发现了200 多个窃听器。
因此后来代表团内部的会议,通常要到楼内的地下车库里去开,就是担心楼内的窃听设备可能没有清除干净,仍会遭到窃听。2005 年8月,吴建民到纽约又重莅旧地,但那座熟悉的旧建筑已不复存在,代之而起的是一栋新公寓楼。
搬进新驻地,让吴建民高兴的是楼顶有一个大阳台,可以在那里锻炼身体,还有很好的露天游泳池,夏季可以游泳。而在罗斯福酒店时,早上起床后无法到酒店外锻炼,因为违反二人同行的规则,那几个月把已经习惯晨炼的吴建民憋得够呛。
此外,这座旧汽车旅馆的每个房间都有电视,这在当时的中国是难以企及的。但看了一阵后,领导就觉得不加约束地看美国的电视,难免受到一些不良影响,遂把电视收了起来。只允许业务人员看一看,从中了解一些国际新闻和相关的信息。可见当时中国对防范西方意识形态熏陶,始终怀有很高警惕。
在中国代表团新驻地的西面,有一座更高的楼。中国代表团一搬进新驻地,马上就有媒体记者住进了那座高楼,他们架起了照相机、摄影机,镜头居高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