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朱元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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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永忠连连安慰小明王,保准无事,赶紧走到船尾,亲自操舵驾船。
突然,江中一阵狂风掀起巨浪向大船拦腰打来。那船立即向左倾侧,廖永忠顺势将舵死劲一扳,那船的左侧舱板竟全部脱落,转眼间座船就沉入浪底。
廖永忠水性奇好,从船下游了出来,立即呼喊护卫小船上的人快点搭救小明王。他自己更是不顾水急浪大,天寒江冻,一个一个猛子往江底氽,去救小明王。小船上的兵将也纷纷跳入江中去捞取。可是,哪里有用,廖永忠累得双唇发白,全身冻得发乌,那小明王一行人已被江水卷得无影无踪。
小船上的亲兵拼死拼活把精疲力竭的廖永忠拉上去,廖永忠犹要跳入江中继续打捞,被亲兵们死死按住,实在没法,号啕大哭起来:
“怎么得了啊!主公再三叮咛我要好生把皇上护送到应天去即大位,没想到却在这儿翻了船,误了主公的大事。我还有何面目去见主公,就在这儿随皇上一起去吧!”
话中藏话遣爱将暗害小明王,顶在头上的最后一块石臼掀掉了(3)
说着,他挣扎着又要往水里跳,但他浑身无力,挣扎了几次都没挣脱,只得倚在船角呼天喊地,大声嚎哭。连小船上小明王的几个妃子都于心不忍,来劝他节哀,说:
“廖将军不必如此,你已尽了力。皇上葬身大江,亦是命该如此,这是天意,非人力可以挽回,将军悲痛亦无用,还是留着身子,报效国家吧!”
廖永忠见连她们也这么说,方才渐渐地止住哭声。
哭祭小明王,打造一个忠君的仁义形象(1)
廖永忠带着小明王的妃子宫女们来到应天。朱元璋闻报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宫来迎接。当他得知小明王在瓜步渡口翻船淹死的消息后,立即暴跳如雷,大步抢上前去,指着廖永忠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孤见你办事精细,又是水军将领,才派你去迎接皇上。孤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平平安安迎得皇上来正大位!没想到你却江中翻船,致皇上于死地,孤要斩了你!”
廖永忠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连连请罪。
朱元璋骂得唇干口燥,方才挥手叫武士来绑廖永忠。廖永忠手下的亲兵和小明王的妃子们都一齐跪拜在地,讲述廖永忠一路上是如何小心谨慎;江中遇险,又如何忘死相救,并强调,这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请求朱元璋饶了他。
李善长、刘伯温也上前求情,说明廖永忠已尽人力,却无法改变天意,故不能怪罪于他。
朱元璋见朝中上下都说小明王之死是天意,连小明王的妃子都这么认为,方恨恨地跺跺脚,放过了廖永忠。
第二天,他下令在应天城内悬挂孝幛,一个月之内不准演戏,以悼念小明王。
他还率领文武百官跑到长江边去祭奠。因小明王的尸首已无法打捞到,便虚设了他的灵位,带文武百官哭祭。他拜伏在小明王灵前,涕泪横流,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过了几天,他派兵支援围困平江的战斗,下令由廖永忠挂帅,指明是叫他戴罪立功。
因小明王已死,朱元璋决定废除龙凤年号,从明年开始,改龙凤十三年(1367年)为吴元年。他还下令今后不准再提与大宋政权及龙凤年号有关之事。文书上与它有关的材料一律清理销毁。他记得在镇江城西看到一块记叙他击败张士诚功迹的碑文,文末写有龙凤年号,也下令镇江守官将它捶碎。
既然头顶上最后一块石臼已经除掉,朱元璋便放手对吴王朝的机构进行调整,为日后登基称帝作准备。他下令将百官礼仪由原先沿袭元朝的尚左改为尚右。李善长由左相国改为右相国,其他官秩也都作了相应改动。
他还增设了御史台及各道按察司,与中书省、都督府并称三大府,负责纠察百官,政权机构更加完备。
为钳制六部的过重权限,又防止都察院滥用职权,他又在六部设立六科给事中,由他直接掌控。给事中虽是七品芝麻官,却能“驳正六部”,甚至有纠劾都察院御史违失之权。六部奏章均须经他们点头认可才能上呈,内廷拟旨下达六部,也要经他们审查批准才可下达,中有不合者,可驳回重议。对皇帝下达的任务,他们随时检查督办。如未按期完成,或处置不当,可随时向皇帝弹劾。这样,大大提高了行政效率,又防止了腐败。
他从读史中悟出以法治国之重要,特命中书省制定律令,以李善长为律令总裁官,翰林学士陶安为议律官主持其事。
对律令的制订,朱元璋十分重视。还在云游四方时他耳闻目睹,便知道元朝官吏无不钻法律的空子,徇私舞弊,腐败贪赃,终于弄得天下大乱。
为矫正这一弊病,他召来李善长和陶安,给他们指示律令制订的原则。他说:
“礼法乃国之纲纪,礼法立则人心定,上下安。建国之初,此为先务。你等立法,贵在精简得当,使言直理明,易知易晓。若头绪繁多,或者模棱两可,可轻可重,便易让奸贪之吏夤缘为奸,使本为制止贪暴的条文反变成残害良善的利刃,这就不是好法律,也离开了制定法律的本意。你等在制订律令时务必要讲求切实可用,去掉那些繁琐易生弊病的条文。”
李善长和陶安知道他的想法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便字斟句酌,努力按他的旨意去做。
朱元璋还不放心,要他们每天都把拟好的法律条文奏送,由他亲自裁定。每一条文他都要思虑再三,对那些文字艰深难懂的条文,他都要驳回去另拟,或者亲自动手修删。
在他亲自把握下,律令终于完成,计有律二百八十五条,令一百四十五条。他最后又仔细推敲了一阵,认为再无疏漏,方颁布天下施行。
哭祭小明王,打造一个忠君的仁义形象(2)
一口气办完了取代胡元、建立一个一统帝国所需办的种种大事,朱元璋方才喘了口气,又将注意力转到了南征北伐上,要为统一天下做最后的冲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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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已成一堵朽墙,但叮嘱部将要持重(1)
攻占平江城的捷报一传到应天,朱元璋就将天下大势进行了一番分析。
在浙江,尚有反复无常的方国珍盘踞。陈友定则占领了福建。广东、广西及云南尚在元军之手。明玉珍则据有重庆、四川,拥兵称帝。
这些地区兵寡势弱,且分别割据,互不相统,易于攻下,最难对付的还属仍占据中原的元鞑子,兵多地广,又有几员骁勇善战的大将作统帅。
元顺帝宴玩奢侈,弄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图载万历刻本《皇明开运英武传》。
不过,朱元璋根据他派到中原各地和大都(今北京)城中做间谍的千户王时等人的报告,知道大元已是一堵朽墙,只要相与戮力,上下同心,可一举而破。
如今的元朝早就被红巾军拦腰斩成南北两段,漕运不通,京师乏粮。后又在刘福通的三路北伐,攻占上都,焚烧宫阙的打击下,将大元一统江山弄得四分五裂,互不相属。
而大都城中的元顺帝越发荒唐。他不理朝政,却热衷于替左右亲信大施土木,建造府第。他不仅亲自画图描样,还动手削木制作房屋模型,令工匠照样施工。京城里的人都称他做“鲁班天子”。待他将那金碧辉煌的模型做好,左右侍从们却在旁边说三道四,议论此屋比某人的不上,弄得元顺帝心中烦躁,便下令重做,那模型上镶嵌的金银珠玉饰物都统统落入了内侍之手。
他还接受了番僧献给他的房中奇术,日夜与一群号称天魔美女的西域番女和匈奴宫女在宫中裸戏宣淫。皇后奇氏知道这么下去会戕残身体,无异于自寻死路,劝他说:
“皇上年岁已大,儿子也成年,应该稍稍节欲。守着宫中的后妃就足够了,何苦再去招惹这批天魔女辈。请皇上爱惜龙体!”
元顺帝闻言却勃然大怒,嚷道:
“难道古往今来只有朕一个人是这么干的吗?哪个当皇帝的不是如此?不能如此又哪个来当皇帝?”
奇皇后只得无言而退,与太子商量,如何废掉顺帝,让他提前继位。
消息传到元顺帝那儿,他大吃一惊,说:
“朕头发未白,牙齿未脱,精力未衰,夜可御女数人,怎么就说朕老,想夺朕位?”
于是便想方设法排斥奇皇后和太子,凡属他们的亲信他一概不用,或削职贬官。奇皇后则与太子合谋,勾结地方将领,继续从事夺位活动。朝廷内拉帮结伙,争权夺利的争斗愈演愈烈。
最叫朱元璋高兴的是元朝几个手握重兵的大将,骄横跋扈,既不能一致对敌,又不服从朝廷调遣,各自为政,为夺占地盘杀得不可开交。
察罕帖木儿所部是元朝在河南、陕西的一支劲旅,不仅对起义军占有压倒优势,在元朝政府内也是一霸。他吞并他人部队,自设府州县官,成为割据一方的土皇帝,与占据河北的另一劲旅孛罗帖木儿势若冤仇。元顺帝屡次下诏和解,均不见效。察罕帖木儿被杀后,其子扩廓帖木儿承继其位,与孛罗仍是一对生死冤家,屡战不已。
皇太子此时又插手他们二人之争斗,他依靠扩廓势力罢除孛罗的兵权,削其官爵,命令他还四川。孛罗拒不受命,朝廷便命扩廓讨孛罗。孛罗得知此意并非出自元顺帝,便派部将举兵攻打京师,城中大恐。元顺帝急为孛罗平反,加官晋爵,依旧驻守大同。
奇皇后与皇太子便向扩廓求助。孛罗大怒,又发兵攻打京都。太子与其手下抗敌不住,逃出京师。孛罗进入都城,被封为中书左丞相,部下皆据朝中要津。奇皇后被他幽禁宫中。百日后,奇皇后献给孛罗高丽美女多人,方得释放。
孛罗进入京都后,骄奢淫逸,共纳美女四十余人,整日宣淫宴饮,锐气尽耗,终于被杀。
扩廓则与皇太子设法带兵进京,封为丞相,掌握一切大权,在朝廷内称王称霸。
后来,扩廓做不惯丞相,朝中大臣又瞧他不起,他自觉没趣,自愿外出带兵,替皇太子亲征。顺帝便封他为河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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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已成一堵朽墙,但叮嘱部将要持重(2)
扩廓回到河南,调度各处军马,用檄文调关中四将军来议军。
李思齐见到调兵札,大怒,骂道:
“这个乳臭小儿,乳发都没脱尽,敢来调我!我同你父亲是同乡,同为起义兵,你父亲敬酒,我都要他三拜才喝,他居然敢称总兵,来命令我!”
他下令所部,一兵一卒也不许出关。扩廓来见,则整兵杀之。
扩廓闻言大怒,把南征事丢到一边,带兵去打李思齐。李思齐与关中三将结盟,合力相拒。
元朝内部的一伙乌眼鸡,你争我啄,恨不得我吃了你,你吃了我,四分五裂,势力日渐耗损,此时虽只占据山东、河南、河北、陕西等处地盘,但各地将领还在争雄称霸,互不统属。
朱元璋分析了各方情报,判断这是南征北伐的最好时机,且自己兵力充足,士气旺盛,决定在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出拳,一举扫平天下,好登基称帝。
思虑成熟后,他马上派汤和为征南将军,与正在向浙东进击的朱亮祖相配合,进攻方国珍的老巢庆元,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扫平方国珍。
十天后,他又同时派出三支征伐大军:一支由胡廷瑞统帅,自江西攻打福建的陈友定;一支由湖广行省平章杨璟率领,攻取广西;另一支则以中书左相国信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中书平章鄂国公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率重兵北伐中原。
多年的生死搏斗,使朱元璋深谙战争的残酷与变幻莫测,故用兵力主持重。他多次教育手下:打仗乃刀口舔血,非死即伤。为将之道,贵于持重。即便敌人有可亡之机,我又执可胜之道,也要慎重行事,力求万无一失,切忌因骄忽而造成失败。北伐是对元朝的一次战略决战,它的成败将直接关系到能否推翻元朝,夺取天下的大局,故他对北伐的每一步骤,都持慎重态度,反复进行了周密研究。
在出兵前的一个多月,他就请来刘伯温、李善长、陶安等人,征询他们对北伐方略的意见。
刘伯温早就在思考、研究这一问题,便说:
“如今主公土地日渐宽广,人民一天天增多,天下可席卷矣,故应长驱中原。因张士诚灭亡之后,元鞑子闻风丧胆,此时乘胜长驱,谁能抵敌?这就叫迅雷不及掩耳。”
朱元璋见连一贯主张用兵谨慎的刘伯温都唱出如此高调,不由得一怔,将脸沉下来,严肃地说:
“土地的宽广不足以恃,人众的多少也决定不了战争的胜负。吾自起兵以来,与诸豪杰争夺天下,每次面临小敌,亦当大敌来对待,杀鸡也用牛刀,故每战必胜。如今王业垂成,中原虽动荡不安,也不能等闲视之。假若不力戒骄忽,则必致败亡。吾深究过敌情,山东的王宣父子、河南的扩廓帖木儿、关陇的李思齐、张良弼等与元之大都互为犄角,岂容长驱直入?若天下可以轻取,则别人早已得手了,还能轮到我?我已观察到元朝确有必亡之机,而吾握可胜之道,即便这样也应持重,方为万全之举,切切不可因骄忽而生不虞。”
刘伯温知他说在点子上,掌大局筹战略,朱元璋确比自己棋高一着,你不服不行,便连连点头称是。
刘伯温历来持重,如今都在头昏发烧,属下将帅们的骄傲情绪必然更甚,朱元璋不由得暗暗担心,思虑再三,决定召集手下将领来共研北伐大计,以统一思想。
他看着徐达等人,说道:
“自从元失其政,君昏臣逆,兵戈四起,生灵涂炭,吾与诸公仗义而起。起初只作保全性命之谋,希望有能安定人民的人出来好跟随他。谁料想自己倒为大众所拥戴,便率众渡江,与群雄相角逐,平定了陈友谅,灭掉了张士诚,闽、广之地也将依次而定。现在只系念中原尚处于战乱之中,人民离散。山东则有王宣父子,狗偷鼠窃,反复无常;河南则有王保保(即扩廓帖木儿),名义上尊奉元朝,实则跋扈专横,上疑下叛;关陇有李思齐、张思道,彼此猜忌,势不两立,且与王保保生死相仇。元朝之所以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