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与顾竹轩-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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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总会就其规模、设施上来说已胜过了广东路外滩的英国上海总会。
公共租界、法租界捕房的高级官员们在这里举行一年一度的工作例会。
说是工作例会，其实就是一次情报交换会。
以往的年会，多数是在地处黄浦江西岸的外滩英国总会举行的。
如今，风水轮流转，美利坚合众国的综合国力逐年上升，老牌殖*义者的英吉利大不列颠王国不得不对这位正在崛起的同宗兄弟刮目相看。由此，各种会议及活动，也该到了大家轮流坐庄的时候了。
就以总会的设施与规模来说吧，位于福州路23号的美国总会让英国人自叹弗如。先进的设施，舒适的休闲场所也令法租界的总巡、警官们乐意常来常往。由此，举办年会，这里就成了无人争议的首选之地。
这个世界其实很现实：谁的实力强，谁就有话语权，就能对所有的事务说“Yes”或“No”！
这条道理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不论到了什么年代都这样！
可是，还有一句老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美国人渐大渐强，并不意味着法兰西共和国也能渐大渐强；相比之下，英国佬在法兰西人面前还能充大，照样可以摆出一种自傲的“Pose”！
罗兰德·萨尔礼（Roland Sarly）微笑着握着一杯来自波尔图多美度区的红葡萄酒，可惜笑容并不生动。
笑容可掬的公共租界巡捕房总巡罗斯主动走到了萨尔礼面前，一起举杯、碰杯，以示问候。这种主动问候、示好的行动来自于一种对骄人业绩的成就感，其中，还蕴含着一种嘲弄。
法租界的安全比起公共租界来说更为糟糕，可以说是每况愈下。
前些年，公共租界的治安状况一直是工部局为之头疼的事。尽管“越界筑路”后租界的地域得以扩展，地盘大了，但闸北、沪西那一大片的土地上的贫民窟里却是犯罪的多发地区，被俗称为“歹土”。然而，经过精心治理，公共租界的治安情况已大有起色，这是罗斯自豪的本钱。 。 想看书来
法租界捕房意外收获（2）
然而，不消几年的时间，法租界巡捕们的焦虑却与日俱增。此地是上海三大亨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的老巢，而随着江、浙、皖等地移民的大量涌入，各种犯罪案发点渐渐地移向了中心城区，也就是租界的中心区，并且与法租界的帮会、黑道势力沆瀣一气，对法租界的治安形成了威胁。
租界之间警务人员的定期交流工作，互通情报，互惠互利，势在必行。
下面就是公共租界与法租界捕房总巡捕间的对话：
法租界捕房总巡萨尔礼（简称法捕）：这一年，贵界治安良好，可喜可贺。
公共租界总巡罗斯（简称公捕）：彼此彼此！
法捕：这两年，公共租界基本上没有大案发生，说实话，我真的很羡慕你。
公捕：哪里的话，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公共租界这么大的地域，管理起来是很伤脑筋的。
法租：那总比我们法租界要好，大案、要案不断，破案的难度却越来越大，真是让人头疼。
公捕：哟，不说倒也忘了，“荣记大世界游乐场”经理被枪杀一案有没有进展？
法捕：快4个月了，还是没有眉目。这件案子，上有公董局警务处催，下有黄金荣这班大亨追。唉！还是你老兄幸运。
公捕：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从前几年的“五卅工潮”到沪西共舞台*，烦着哪！
法捕：老兄，别叹苦经了。这种突发的政治事件，不是你的责任。哪像我这里发生的刑事案件？嘿！虽属个案，但都是属于我们捕房的职责范围的杀人越货案，我们连推诿的理由都找不着。烦！
公捕：也不全对。就在“大世界游乐场”发生枪杀案不久，我们也逮捕了一名持枪抢劫的嫌犯。
法巡：审讯结果如何？跟我们这件案子有什么可供参考的地方？
公捕：No！
法租：缴获枪支了没有？
公捕：有。
法巡：老兄，能不能将案卷调出来看一看？
公捕：OK！没问题。
那个时代的10月，秋季的特征已然十分明显。踏着街路那厚厚的落叶，性急的罗兰德·萨尔礼在公共租界总巡捕的陪同下，出了美国总会的门，不几步路就走进了近在咫尺的公共租界工总局总巡捕房今福州长路185号，上海市公安局。。
萨尔礼很快就翻阅完了那仅有的几页案卷，神情颓唐地坐在椅子里。
“发现有价值的情况吗？”
“没有。”
“Sorry！”
“那支枪……可不可以借给我带回去？”
“你是说……”
“我们的探员在现场找到了几颗弹壳，所以……”
“OK！我明白。”
萨尔礼是个敬业的人，当年，他能荣获法兰西骑士勋章并非是浪得虚名。他将手枪带回总巡捕房，又连夜将法、印、华捕，以及金九龄在内的警员全部紧急召集在一起，通报了情况并等候验枪结果。
第二天的清晨，验枪报告出来了。
这是一个令萨尔礼鼓舞的利好消息：嫌疑犯赵广福所携带的子弹与现场找到的弹壳合为一体，且可以证实手枪为其发射器具。这就是说赵广福极有可能就是枪杀唐嘉鹏的凶手！
萨尔礼为之兴奋不已！
金九龄更是如释重负：原以为是死案的事，突然间就峰回路转，看见了亮光，他能不兴奋吗？犯罪嫌疑人、作案的物证俱全，可以说破案指日可待。唉唏！这几个月来，三天两头的，黄金荣就打电话催问破案的进展情况，弄得他无言以对，惹得这位老牌大亨动辄就对他训斥一番，且话还相当难听。焦头烂额！这下好了，压在他心头好几个月的石块终于可以卸下了。 。 想看书来
法租界捕房意外收获（3）
对！应当将这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立马就去告诉黄先生，让他也松一松心情。
“金督察长，你要走吗？”
“是。”
“现在还不行。”
“这个嘛……”
“你和我一起连夜提审赵广福！”
“……”
“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
萨尔礼如此敬业的态度令公共租界那位总巡罗斯感动。于是，他与萨尔礼、金九龄分乘两辆轿车前往北新泾监狱，共同提审犯人赵广福。
在狱警高声的吆喝下，赵广福从监房里走了出来。走在监房那长长的走廊里，赵广福嬉皮笑脸地与那狱警开起了玩笑：“哎哎！牢头，你，你这两嗓子，亮堂得很，中气蛮足哩！比起金少山，不差哎！”
“去去，没工夫跟你磨牙斗嘴。”
“带我上哪块去？”
“……”
“他妈妈的！三拳都打不出一声闷屁！”
“……”
“不睬我？那好。老子是猪八戒摔耙子，我还就不伺猴（候）了！”
“他妈的！起来……告诉你听吧，法租界总巡捕房有人来提审你。”
那狱警原本就不回他的话，因为他知道，这些“牢油子”生死都不在乎，不好对付。两三年的官司对他们来说就像出远门，走一趟亲戚似的，所以，他不想搭理。
“法租界？”赵广福不由得一愣。
赵广福不愧是个“牢油子”。萨尔礼、金九龄费尽了口舌，想尽了办法进行诱供，还竭尽了威胁之能事，但都是无功而返。
赵广福自始至终都不开口说话，任凭你怎么问，怎么诱导，他都是一概不予理会！
这就叫：死活都不开口，神仙也难下手！
辣！真叫一个辣字！
金九龄急了。他将萨尔礼拽到一旁，建议对赵广福用刑。
萨尔礼犹豫了。是啊！按照有关法律条文，他们是不可以对犯人动刑逼供的！
“这……”
“总巡，不能动刑，那是你们法国人的规矩，我们不管这一套的！”
“不不！这是知法犯法的。”
“屁话啰唆！哪怕就是屈打成招，只要能让他承认是暗杀唐嘉鹏的凶手，我们上可以向警务处交差，下可以跟黄先生及苦主家属都有个交代，岂不是两全其美？”
“No ！ No！你们可以，我们不行！”
“No个屁！人枪俱获，他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再说了，这是个‘牢油子’，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
“即使我同意了，呶！公共租界的总巡也不会同意的。”
“我们可以申请引渡嘛！”
“这个……”
“放心。只要引渡成功，其他的事，你就交给我来办。你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晓得吗？”
萨尔礼无话可说。
是啊！金九龄的话不无道理。在这个不讲法制的国度里，讲法制岂不是对牛弹琴，痴人说梦？既然有人肯出头这么做，他又何乐而不为呢？毕竟“杀唐”一案一天不告破，他就一天不能安宁，当然也就没有政绩可言。萨尔礼不得不同意金九龄的建议，决定向公共租界提出引渡“唐案”嫌犯赵广福。
“金，这件事你不要和别人说……”
“你就把心头的那四两肉放进肚皮里去吧，我的萨大总巡哎！”
“金，这件事你要做得……”
“啊咦喂！我晓得的。如今，马思南路的大牢已经不跟你们法国人姓了，你还怕啥？多余哎。”
金九龄的话说得很实在。为法国人公董局警务处总巡捕房所设在马思南路今思南路。的这座监狱，自从民国二十一年起已正式划归江苏高等法院第三分院管辖，与法租界脱离了关系。
“那……好吧”，萨尔礼妥协了。
引渡的手续相当简便。当日下午，赵广福就被一辆红色囚车带离了北新泾，直接驶进了法租界复兴中路马思南路今思南路，上海第二看守所。江苏高等法院第三分院监狱1931年7月28日，在南京签订的《关于上海法租界内设置中国法院之协定》共14条换文7则，主要是废止会审公廨，设立地方法院及高等法院各一所等条款。7月31日，法租界会审公廨及监狱由中国政府派员接收。8月1日，中国政府在法租界设立上海市第二特区地方法院及江苏省高等法院第三分院。
“杀唐案”初露端倪（1）
金九龄不愧是一把逼供的好手！
民国二十二年11月24日。
当王有才被带进这间设有各种刑具的刑讯室时，心头的那四两肉不由得就发起颤来，腿肚子直打晃。
金九龄从审讯桌后站了起来，慢慢地踱了过来，一言也不发地围着王有才转了好几圈，边走边打量，边思忖。
王有才的心头不由得一阵发毛，他不晓得眼前这位警官会对他动用何种刑法。
突然，金九龄一把扯开了王有才的上衣，在他那瘦骨嶙峋的胸脯上拍了拍，阴鸷地一笑，说：“咦喂！兄弟，你这几根肋排骨都能当琵琶弹了。”
“……”王有才惊恐地看着他，嘴唇都发了抖。
这时，金九龄从地上拾起一根铁棍子，“嗵”地在王有才的肋骨上敲了一下。王有才立马就像杀猪似的“哇哇！”喊痛。
“兄弟哎！我才轻轻地这么一碰……嘿嘿！你就吊起嗓子来了？”金九龄狞笑着，将那根铁棍子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说，“怎么，要不要在你的这几根肋排骨上再试试我的棍法？”
“爷哎！我通通都招了。”王有才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说！半夜三更的，包里藏着枪做啥？”
“爷哎！你是晓得的，我穷哎，没钱买肉吃，睡觉养精神呐，晚上没事，就预备上床去‘挺尸’。可是，喏！这个小福子（赵广福）来敲我的门，说是跟他出去弄几个钱花花。”
“弄几个花花？怎么弄？”
“他说去拦路抢哎！”
“抢？”
“我说怎么抢？他说手里有把‘小八子’手枪。，我一听就害怕了。二拇指一勾，就能送人性命哎；再说，这东西我又不会玩。可是小福子说，不要我动手，只管替他拿住就行。他答应不管抢到多少，都跟我三七拆账。我，我就……”
“抢了？”
“没没……还没开张，就让红头阿三给，给‘刮三’了。”
“就这么些了？”
“竹筒倒豆子，我通通都招了哎！”
“你还有瞒的？”
“哎呀，我的爷哎，我就是有那个胆，也没那把子劲道，能扛过你那么多的刑哎！呜呜……爷哎，你就饶了我吧。我家里头还有几张嘴吊住，指望我活命哩。”
“哭，哭！你妈妈的！怂相。”
“小福子哎！你个杀千刀，遭炮子的。爷哎，我是头一回哎，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我王有才给你供长生禄位牌，年年给你烧高香。”
“嘿，嘿嘿！你妈妈的！你望老子早点翘辫子哟！”
王有才的话竟引得站在刑具边的几个彪形大汉忍俊不禁地大笑了。
金九龄被他说得一脸的尴尬，看着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王有才，以及他语无伦次的样子，金九龄也憋不住就笑出了声。凭经验，他明白：眼前这个一身羸弱的王有才说的基本是实情。
然而，他不能就这么一无所获，他之所以要调来这两个嫌疑犯，目的在于从他们身上敲出与“杀唐案”有价值的案情、人犯来。
“王有才，你让人随口一喊就敢跟着出去做案子，还敢替姓赵的拿枪，看来，几个月前‘大世界’门前暗杀经理唐嘉鹏的事你也参加了。”
“什么大世界、小世界，我，我不晓得！”
“真不晓得，还是假不晓得？”
“真的！孙子王八蛋，遭雷劈的，跟你说谎！”
“当然，这是件血案，看来，我不动刑，你是不会招认的！”
“爷哎！你是活剥了我，我也不晓得哎。”
“嘭”，金九龄猛的就往他的肋骨上捅了一棍。
“啊哟！”王有才捂着胸骨疼得直叫唤。
倏地，一绺鲜血就从他的指缝里流了下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杀唐案”初露端倪（2）
“爷啊！你莫让我受活罪，你说什么，我都认了。”
“嘿嘿，给他捺指印画押。”金九龄向那个书记员挥了挥。
这时，两个彪形大汉便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架起王有才，来到案桌边，在那张供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