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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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不担心明年十八阿哥打老虎的事,他能打到老虎,除非那老虎是喝猫乳长大的。
只是我现在这个处境暂时看起来好像无害,可我始终忘不了四阿哥说的话,他说得不错,做医女并非是我的保护伞,在古代没有什么独立女性,康熙朝初年最有名的宫女苏麻喇姑一辈子没有嫁人,为什么?她出家了。
我这个人又贪吃又好色,绝对过不惯吃素念斋的日子,但万一要是几年都回不了现代,我真不敢想象我怎么立足法。
没可能做第二个大长今的,在太医院待了这些日子,我很清楚我不是这块料。
太医院共设九科:大方脉、小方脉、伤寒科、妇人科、疮科、针灸科、眼科、口齿科、正骨科。
诊脉,我的底子太差,连寸口都找不准。
伤寒科,往往是发疹之症,哪怕院使出手,也有经过一段时间治疗,病情反见加重之事,倒也不一定是院使不行,伤寒最要调理忌口,不过能请得起御医的哪个不是达官贵人,病患不听医嘱是常有的,谁主治谁倒霉,谁不主治谁做替罪羔羊,典型吃力不讨好。妇人科嘛,本来适合我学,但难道我学会了技艺去给康熙的妃子们接生——也就是接生四阿哥的小弟弟小妹妹?甚至有朝一日要亲手接生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等人的儿子女儿?哦,NO、NO、NO,it‘s so horrible。
疮科,太脏。
针灸科,练习时,但凡我一出针,方圆一里内除了慢慢爬动的乌龟,是见不到活物的,没有人给我做实验品,光看书,我又怎么可能掌握要领。
眼科,专科医生姓朱的那位,简直就是史上最大霉人,凡他出马给康熙看诊一次,必被骂得头晕转向的回来,奇怪的是康熙也不辞退他,说不定骂他骂得很爽,但如此一来,又有谁敢在老朱手下做事呢?老朱专业本事不见长,心理变态是肯定的。
口齿科,其实是最暴力的一科,碰到拔牙,什么榔头、锤子、凿子全要用到,不要看那些满洲大老爷们,要叫他们张嘴动他们的牙齿,真正恐怖的一塌糊涂,草本麻醉效力又跟不上,那鬼哭狼嚎的叫一个销魂。
剩下正骨科,我肯给人家摸骨,也没人肯给我摸。
所以算来算去,我哪一科也挤不进去,只好做待诊处一花瓶,没事就合眼假寐、头如点蒜,也称得上一景了,可叹世人笑我瞌睡虫,我笑世人不懂经:没准我睡着睡着有天一眼睁开就回到现代了呢?那不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然而这日虽下起小雪,待诊处的人却是多有差事,络绎几乎出清,只留我和数名来领方子配药的御药房“苏拉医生”对点存药,忽来了一名太监急唤人去练武房,说甚么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御前比武受了误伤。
“苏拉医生”不过是宫中的差役,听说要面圣,一个个舌头也肿了,腿也抖了,哪敢应半声。
我虽然亦无品级,总比他们强些,至少看上去也是一名知识分子,太监只求交差,催得又紧,因收拾一下,穿起斗篷提了药箱便在桌上留了条子跟着他出去。
室外雪点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好在风向不偏,我只将斗篷拉低一些遮住眉眼略挡一挡也就是了,太监自管撑着伞走在前头,不住促我快行,走了一程功夫,到景云门,守门禁军验了牌子放行,又往北朝太子的毓庆宫去。
我满腹狐疑,却也不好说什么,埋头跟他入了垂拱门,绕过中庭,进东南角练武房。
毓庆宫的练武房长约十间,宽三间,除靠南墙拦板隔出数个小室外,全部打通。
只要练武,必不能穿多,为这缘故,整间房里已升起地火,四壁皆暖,我在门口边就除去斗篷,轻跺脚抖去身上雪,见另一名七品内廷供奉太监出来接引,这才跟在其后屏息垂手入内。康熙、太子、大阿哥、四阿哥、清朝F4有三个在、连十八阿哥也到了,不知为何,却不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
因我身着不入流的五蟒四爪袍、黄鹂补服,连缕花金顶也没戴,只得远开二十步就依序拜跪行礼见过。
“小莹子这么快就做到太医院第一人了?怎么就你一个来?”太子有意大声问话,我好不尴尬,还不都是被你丫害的,问我?我到现在还没弄清状况,口中先“口庶”、 “口庶”胡乱混着,再想不到应对,不由冒汗。
正好十八阿哥看清是我,笑得合不拢嘴,在康熙膝下连连招手:“小莹子,你过来!”
康熙一笑,令我起了上前说话,我忙翻起袖子,十八阿哥又甩开太监,下座过来拉我。
我受宠若惊,忙目不斜视地迎上,忽然前后左右起了一阵骚动,在场伺候的太监宫女武师什么的全部侧腰捂嘴抖肩偷笑,而一众皇阿哥除了四阿哥略掌得住些,均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十八阿哥更是戳指对着我肩后,两眼一翻,几几笑得翻过身去。
我摸摸自己的头,很圆很正常啊,并没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这些人笑麻?笑麻?
康熙正面看见我动作,手指微抬,绕了一圈,示意我回头看,我哪敢背对着皇帝,拧脖子转头向后一瞧,原是十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刚刚从南墙小室走出。
只见十四阿哥鼓着河豚嘴,头上扣了一顶帽子,帽下露出半截斜缠白绷带,很得美利坚黑人说唱歌手最爱的那种疑似头部被炸伤的帽子款型之精髓。
而走在他身后的十三阿哥倒是没戴帽子,只满头裹了一色白绷带,可怕的是耳后打结处被活活扎了一个蝴蝶结形状,不知道是木乃伊现形呢,还是扮HELLOKITTY?
我受惊过度,反而没有反应,僵着腿跟这两位阿哥行了礼,他们一做点头动作,惹得众人又厥倒一场。
十八阿哥已被抱到康熙位上,直笑得瘫在他怀里,康熙揉着十八阿哥的头,强板起脸朝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道:“朕罚你们两个给对方包扎伤处,理应尽心而为,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分别只能看到对方造型,异口同声道:“皇阿玛,儿臣已尽心了!”
“胡说!要上了战场也这么着吗?大阿哥,你看看你这两个弟弟,气死朕了!”康熙又骂又笑,实在看不下去,因摆手道,“小莹子,去,给他们把绷带解开!”
康熙一声“小莹子”叫得我暗爽不已,“口庶”一声,拣离我最近的十四阿哥扑上去,以一招温柔无影手摘了他的帽子,谁知他压在帽下的绷带根本没有绑好,大多是胡乱塞在里面,帽子一去,东一根西一条的白带子便从他头上飘挂下来,我随手兜起其中几道带子打了一下,底部却是结在头上那一圈带子里,空自荡来荡去,就不掉下。
我抬眼看十四阿哥脸色,和周围快笑疯的一群人比起来,他还算镇定自若,只是一对桃花眼瞪得我发毛:“你还玩?”
“不、不是我干的——”我结巴着还没说完,十四阿哥发一声低吼,直接冲向左侧十三阿哥去也。
十三阿哥早有准备,回手一揪自己脑门上绷带,就要跟十四阿哥干上,但他手一触到那个蝴蝶结,马上变了脸色,连拽几下,许是扎得太紧,怎么也拉不散,只拉歪了位置,正应了我的判断: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一时只见这边厢十四阿哥满头雪白绷带杨柳飘扬,那边厢十三阿哥一只硕大蝴蝶结东倒又西歪,偶滴神啊,眼看男版梅超风大战HELLOKITTY十三郎,任谁挺得住这刺激?
休说旁人,就他们两个自己也是看着对方形容笑到手软,虽纠在一处,又怎么真打得起来,只一忽儿你上,一忽儿我下,在毯子上滚来滚去罢了。
我真正被这对活宝贝弄得神魂颠倒,何苦呢?何必呢?为了攻受之分非要一争长短一分高下,这样不好,不好。
康熙只笑得眼泪都迸出来,一迭声叫着李德全:“拉开,拉开,快给朕拉开!”
李德全哪用叫,早领着几个年轻内侍在两位阿哥身边转悠了半天,苦于他们缠滚太深,实在无处下手,就连四阿哥和八阿哥分头喝止都是无效,何况他呢?
因康熙让我给他们解开绷带,对我有命在先,我虽已抽筋到手软脚软,还是强提一口真气,正一正头上小帽,挤入人堆,跪在毯上,向两位连体兄合什拜一拜道:“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请起罢。”
十四阿哥面上忽然一红,手下一松,十三阿哥先推开他爬起,李德全觑空赔笑上来要拉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拉不下脸,身一侧,不肯给他碰,我跪行一步,低声道:“奴婢伺候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仍半跪着,闻言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略低一低过头,任我施为。
十三阿哥给他头上绑的一圈白带子甚是结实,我费了不少力气,剥得手指生疼,才找到接头解开,把繁杂乱带一起拿去,只见他脑门光溜溜的,并无伤痕,只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不显眼淤青,看边缘大概是两人耍棍弄枪不妨磕在什么硬物上弄的,这就是所谓御前受伤?真是下雨天在家打孩子——闲着没事干,平白累得我冒雪跑这一遭,还差点笑到内伤,岂有此理。
搞定十四阿哥,我膝盖都麻了,起身时稍稍晃了一晃,十四阿哥体察入微,肩头一动,要出手扶我,我正想让,八阿哥却伸手不露痕迹地把他带过康熙主位那边。
我再找十三阿哥,只见他站回四阿哥身边,头上业已清爽一片,正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我。
我还能怎么办,选择性失明呗,打量旁边有空位,便默默挪脚蹭到人后去,刚动了几步,十八阿哥忽叫住我:“小莹子,你过来。”
这还有完没完了,这小鬼怎么这么粘人啊,我没办法,又依他指示过去垂手站定,他指着我的补服道:“皇阿玛,这是几品的补服?为何儿臣在宫里没见人穿过?”康熙笑道:“你没跟汤师傅学过吗?”
十八阿哥眨巴眼睛想了一想,奶声奶气背道:“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雪雁,五品白鹇,六品鸬鹚,七品紫鸳鸯,八品鹌鹑,九品练雀……没有了。”康熙若有若无瞟我一眼,我忙笑道:“回十八阿哥,这件是黄鹂。”
“黄鹂?”十八阿哥下死劲盯着我的补服看。
我答道:“是黄鹂,杜工部诗曰‘两只黄鹂鸣翠恍邪尊厣锨嗵臁幕起俊!?
“怨不得十八阿哥不知道,”侍立康熙身边的十阿哥大声道,“黄鹂是从九品尚且算不到、未入流的穿戴,紫禁城里头真想找出两个穿黄鹂的奴才还找不到哩,也就眼前这个了。”说着,他嘿嘿笑起来,一张大嘴直咧到了耳朵下。
周围太监中有随之低笑声应和,的确如此,就能在这练武房里服侍的太监,最次也在七品以上,当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一直暗察康熙脸色的李德全抬起头来慢慢扫视一圈,众人肃然噤声。
康熙淡淡道:“孙之鼎。”
一名着水晶及白色明玻璃顶戴、穿八蟒五爪袍、白鹇补服的五品官应招从人群里走出:“奴才在。”
孙之鼎?不就是太医院的院使大人,我上司吗?
我立过一边,偷眼看去,此君约摸四十岁上下,细眼长须,果然颇有清疏气度,名家风范,只听康熙又道:“太医院名医无数,但学贯中西者寥寥无几,这次朕行猎途中你伴驾有功,朕就把小莹子交给你作徒弟,她年纪虽小,却通英吉利文,得过四阿哥指点,连三阿哥也在朕面前夸过她,不可小觑了。过阵子御药房要进广州十三行从海外输送的大型人体精细解剖模型、化验用显微镜、消毒用蒸汽发生器,及一些西洋成药等,少不得还有洋人教习进宫,你是院使,必要跟他们打交道,小莹子跟着你,自有派用场地方。”
孙之鼎连“口庶”了几声,康熙又道:“小莹子,自今日起你就跟着孙院使行走,朕准你御前着常服,女装即可,不必避讳。”我见如此说,长松一口气,忙行跪礼:“奴婢谢皇上恩典。” 的
康熙便不说话,李德全安排起驾,孙之鼎又谢了一回恩,领我退下。
我今天这个彩头得的真是容易,没想到十八阿哥不过七岁,在康熙面前居然很宠的样子,但我在太医院的一应事务一向由太子全权安排,如今康熙亲自插手,不是摆了太子一道吗?又或者,康熙如此施为,本来就是做给太子看的?
孙大人派手下亲随送我回到待诊所,其他值班御医已有回岗,见了我,当面客气,背后却是私语不休,说什么的都有,我心里只冷笑一笑:就算太监来叫人去毓庆宫时你们都在,必定也会指到我名,装糊涂是不错,该来的也躲不过,我勒紧裤腰带,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
jhmg2006…12…06 21:08
第二十三章
都说流光容易把人抛,年关一过,就到了康熙四十七年。
我躲进随园成一统,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实在无聊时就盯着我帮孙之鼎整理出来的数十本厚厚书典目录直发呆,这可全是手工整理、誊写、装订出来的,要是在现代,老孙该付我多少人工费啊,真是便宜他了。
北京春迟,到三月中旬才有春花开放,进了四月,才真正有了风和日丽的天儿,康熙说的西医器材也就在此时才送进宫来。
孙之鼎带我入宫机会渐多,但我所的工作只是在御医房后房间做最简单的书面翻译,充其量不过是个小小笔贴式,连根洋教习的毛毛也没看到,他要跟洋教习说话,自有理藩院附属的西洋馆派翻译专员负责,没事用不到我,有事轮不到我,四阿哥所说康熙不过把我插在他身边做个样子,的确像真。
算算也过了半年光阴,几个阿哥的面我都没怎么见过,只听孙之鼎说起正月里八阿哥的庶福晋张氏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弘旺。八阿哥本身主管礼部,既然得子,照理更应大肆庆贺,然而这样喜事他府里的排场竟然还不如四阿哥侧福晋李氏当初得子弘时的热闹。
张氏还在坐月子期间,八阿哥就派人悄悄请孙之鼎去给她看了几次病,孙之鼎有名妇科圣手,我很少见他皱眉,可他每次从八贝勒府里回来就暗自摇头叹息,他当我不留意,其实我都看在眼里。虽说满人讲求子凭母贵,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