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第6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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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事,先帝身后事,都有规矩可循,乱不了,毓溪小心翼翼地带着琳格格应对,只好安排妯娌和小姑子们去永和宫照顾太后。孩子们虽然都伤心,小宸儿更是哭晕过好几次,但终归还念着年迈的母亲,自从岚琪回到永和宫后,她们轮班来相陪,好像就怕她出什么事似的,到后来还是岚琪赶她们走,说她会好好的,若要想不开,在畅春园就随君而去了。
母亲再三说想要清静,胤禛不得已,不让人再来照顾,永和宫里冷冷清清,只有皇帝偶尔会去看望一眼。
那一日,诚亲王胤祉上奏,为尊新君,以避帝讳,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皇帝恩准。而京外传来消息,大将军王带兵回京,距离京城还有十来天的路,有大臣上言要皇帝降旨命大将军王将兵马原地停留,大将军只身入京即可。
胤禛思量了半天后,却下旨意,让十四把兵马留在京城外就好。
从启用八阿哥,到让十四阿哥把兵马带到城下,新君的胸怀可见一斑,虽然有传言先帝遗诏颁得不够光明正大,清溪书屋里有许多说不清的事,可新君的态度摆在那儿,他是堂堂正正继承帝位,不怕有人不服。
但十四阿哥之前受先帝何种恩宠待遇,以帝王亲征的尊荣带兵出征的事,世人都看在眼里,如今依旧记忆清晰,可世易时移,四阿哥已经是帝王,不知十四阿哥奔丧而来,是何种心情。
转眼已是隆冬腊月,腊八这一天,本是每年宫里都会热闹的日子,今年轻悄悄的,白皑皑的皇城里,连一点笑声也听不见。一清早,岚琪照旧往先帝梓宫去哭灵焚香,但虽说哭灵,从玄烨驾崩那天到如今,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她哭不出来,她也想哭来着,可就是哭不出来。
贵太妃、荣太妃、和太妃都随行侍立,惠太妃称病未参加过先帝身后任何仪式,因太后和皇帝不计较,旁人也不敢多嘴,每日照旧焚香行礼,简单说几句话便要散了的。
这天宜太妃姗姗来迟,她每日称病坐四人软榻,太后和皇帝都念她年迈而默许,可昨晚和九阿哥相见不欢而散,全因她既不想搬去宁寿宫和其他妃嫔聚居,又不想去儿子的府邸,想要守着她的翊坤宫,结果被胤禟指责异想天开,憋了一晚上的气,再来祭拜先帝,满腹的怨怼委屈,直觉得是玄烨对不起她,是乌雅岚琪,是所有的人都对不起她。
负气的郭络罗氏,被怨恨冲昏了头脑,太后才刚刚叩拜起身,众太妃、妃嫔、福晋罗列其后,宜太妃竟晃晃悠悠直冲向前,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用肩膀一撞,把岚琪撞开了。
毓溪和宫女们慌忙搀扶住太后,可宜妃像没看到似的,只管扑到灵前大哭,哭先帝丢下她不管,哭她受了委屈无人做主,可她哭得再可怜,别人也生不出同情心,岚琪面无表情地准备要回去,抬头却见胤禛站在了门前。众人随着太后的目光看到皇帝,都慌得纷纷跪下了。
谁也没想到,新君会当众斥责宜太妃目中无人,勒令人将宜太妃送入宁寿宫软禁,那一下闹得很难看,可乱哄哄的哭声喊声里,岚琪仍旧毫不在意地离开了。
回到永和宫,换下衣裳歇着,岚琪靠在明窗前看外头零星飘舞的雪花,环春捧着食盒过来,轻声道:“永安寺呈送的腊八粥,主子要不要进一些?皇后娘娘那儿,还有其他娘娘、福晋那里,奴婢都安排下了。”
岚琪转眸看她,想起做宫女时,和盼夏同床而卧说腊八粥的事,不禁微微一笑道:“盼夏喜欢吃,你送去钟粹宫吧。”
环春放下食盒,道:“成太妃娘娘之前把盼夏送去七阿哥府里养老了,您不记得了?”
岚琪一愣,她怎么不记得了,而提起养老二字,便对环春笑:“结果你陪了我一辈子,到如今还在辛苦,环春,你也歇着去吧。去胤禛家……”她停了下来,竟忘记儿子已经是帝王,转而道,“去十三或十四家里,我看十四这几年不会好,你去胤祥家里,十三家的媳妇性子都好,会好好待你。”
环春含泪,但没应这话,只轻声道:“主子,阿哥们都改名儿了,把胤字改了允字。”
岚琪哦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已经发生这么多事了?”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再过几天,玄烨离开就快一个月了。
环春又道:“十四爷就快到了,主子,是等十四爷来求见您,还是咱们主动下旨,请十四爷过来?”
岚琪动了动嘴唇:“让皇帝去安排,有些事,他们君臣之间说清楚就好了。”
环春打开食盒,到底央求主子吃了两口,盼着能保佑主子长命百岁,可环春又会很矛盾,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岚琪,现在多活着一天,对她都是折磨。
腊八粥刚撤下,门前有人通报,说贵太妃和荣太妃到了,岚琪不受朝拜,但一直和姐妹们有往来,她们都是玄烨留下的人,岚琪为了玄烨,也会对她们好。但此刻贵太妃和荣太妃来,是为了方才宜太妃在灵前对岚琪不敬的事求情。
贵太妃说:“若是您动怒,倒也罢了,偏偏是皇上动怒,宜太妃好歹是先帝的人,只怕传出去对皇上的名声不好。”
岚琪淡淡地说:“皇帝何来的名声好坏,敢议论君主,就是欺君之罪。”
荣太妃与贵太妃面面相觑,荣太妃道:“您忍了她一辈子,这件事就算了吧,何苦她天天鬼哭狼嚎,闹得人心不安。”
岚琪摇头,郑重地对二位道:“先帝在时,有他护着我,再大的委屈再难听的话,我也无所谓。先帝不在了,我的儿子做了皇帝,就该我护着他。郭络罗氏如今对我不敬,就是对新君不敬,我不能忍。”
☆、967你在哪里?(三更到
太后如此决绝,贵太妃和荣太妃始料未及,但她字字在理,郭络罗氏那么做的确是过了,到如今,也只能让她自作自受。
而皇帝这一震怒,让那些看着皇帝竟然启用八阿哥,认为新君不够霸气,心中蔑视皇帝的人惶恐不安。新君连先帝的女人都敢动,何况他们?
腊月下旬,大将军王抵京,京城上下气氛一片紧张,可大将军王的兵马没有到京城,在远在京城的地方就停下了。其实从他动身回京起,就已经知道父亲驾崩,兄长做了皇帝,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不知是怎么想的,十四阿哥回来还能掀起什么风浪?要不就只一条路,起兵造反。
可大将军王所谓的率军归来,不过是一队足以保护他安全的人,光京城的九门守军就能对付,根本没有逼宫的底气,也就是说不管他有多不甘愿,也明白眼前的事实无法改变。
相比之下,那些劝皇帝要防备大将军王的人,显得十分心胸狭窄,皇帝宽容的旨意,才让世人称赞。世间最寒心,莫过于先人尸骨未寒,活着的人就争抢破了头,若是新君和大将军王闹成那样,就是朝廷和皇室天大的笑话。
十四在先帝灵前哭得肝肠寸断,可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八阿哥几人上前劝慰时,他也冷漠地推开了。直到皇帝前来,他们兄弟才说了几句话,想象中的争吵对立,甚至兵刃相见,什么都没发生。
胤禛道:“皇额娘伤心欲绝,你到永和宫去宽慰宽慰,千万不要反过来让额娘安抚你。皇阿玛不在了,往后就该是我们做儿子的守着额娘。”
十四一言不发地离开,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已经体力不支,刚才痛哭一场,身子轻飘飘地晃着,走到八阿哥跟前时,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八阿哥下意识地伸手去搀扶他,竟被十四猛地推开了。十四踉跄着朝后站了几步,恶狠狠地瞪了老八一眼,转身便大步走开。
这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八阿哥尴尬得抬不起头,皇帝轻咳了一声,漠然地走了。
永和宫里,岚琪坐在暖炕上闭目养神,耳听得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微微睁开眼,小儿子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面前,他双眼布满了血丝,疲倦的脸上满是悲伤,在门前怔怔地站着,岚琪便抬手说:“孩子,过来。”
十四扑来跪在炕前,岚琪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摸着他冰凉的脑袋说:“没事了,额娘在呢,回来了就好,胤禵啊,你平安回来,额娘就放心了。”
“皇阿玛……为什么?”十四闷声哭得浑身颤抖,岚琪抚摸着他的身子,温和地说,“皇阿玛说咱们胤禵是好儿子,你是额娘的骄傲,皇阿玛临终前很欣慰,如今你好好地回来了,额娘更欣慰。胤禵,额娘知道你委屈,可你皇阿玛舍不得你做皇帝,做皇帝更委屈。”
十四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母亲,岚琪轻轻擦掉他的泪水,慈祥地说着:“最是无情帝王家,生来富贵的你们,注定要承受身不由己的辛酸。不论是你哥做了皇帝,还是你做了皇帝,你们在额娘心里从没有差别。皇帝只有一个,可我不会因为只有一个皇帝,就只要一个儿子,你六哥若还在,额娘当年若身子好还能给你们生弟弟,再多再多的儿女,都是额娘的心头肉。事已至此,你不甘心也好,委屈也罢,额娘会陪着你一道承担。”
“那天,我和四哥都请命出征,皇阿玛选了我,我就知道……”十四说到激动处,哽咽得不能言语,抓着母亲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皇阿玛不理睬我,不让我回来,我就知道!我都知道……额娘,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
儿子的疑问,谁来答?岚琪不知,她能做的,就是放开全部怀抱来接受她的儿子,他的怨他的恨,通通在自己怀里化开才好,耐心地听着儿子的话,耐心地陪伴他安静下来,长途奔波累到极致,又情绪波动巨大的胤禵,渐渐就没了力气。
环春听得屋子里没动静,红着眼睛进来瞧瞧,却见十四阿哥伏在炕上像是睡着了,主子正要给他盖毯子,她赶紧上前搭把手,岚琪拿过帕子轻轻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心疼地说,大概几天几夜没睡了,和当年送重病的皇上回来时一样,累得睡过去,打雷都醒不了。
“十四爷是在您这儿,觉得安心呢。”环春道,“若是别处,十四爷怎么肯睡过去。”
岚琪欣慰道:“那就好,皇上说了,怎么也要让儿子有一处安心地。”
环春一愣,主子这句话里的皇上,一定是说先帝吧。主子最近时常精神恍惚,记不得从前的事,更记不得眼前的事,她一直都没有哭,果然是个坎儿,看着好好的,说话有反应,进膳也还算好,但环春总觉得哪里不对,总觉得身边的人很不真实。
数日后,京城依旧平静,大臣们议论着过了腊月,开年后新君改什么年号,皇帝则下旨封八阿哥允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十三阿哥允祥为怡亲王,十二阿哥允祹为履郡王,已废太子允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命隆科多为吏部尚书。
然而,所有人都以为先帝驾崩后,必然朝纲不稳后宫大乱,可以切都平静得超乎寻常,先帝临终前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而整个后宫,也早臣服在太后的仁德之下。新君即位,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也因此,更有谣言传说,说永和宫母子只手遮天。偏偏连十四阿哥都没跟皇帝发生冲突,谁还敢在这时候强出头。
除夕近在眼前,京城连着数日鹅毛大雪,皇帝眼下尚未入住乾清宫,也未临乾清门、太和殿御政,暂住景仁宫议事,如此在东六宫,也方便他往永和宫照看太后。
腊月二十九这天,岚琪早晨醒来时,见窗上投了积雪的影子,厚厚地挡在那里,她稍稍用劲推了一把,窗外早已成了冰雪世界。积雪太厚,唯恐压垮殿阁,所有人都在忙着铲雪,还有人爬在屋顶上,她呆呆地看了片刻,身边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却问了声:“太和殿前,积雪了吧。”
半个时辰后,皇帝正在景仁宫听抚远大将军说青海战事,梁总管急匆匆跑来,新君即位后,胤禛让他在辛苦几年,把宫里的事推上正轨后再退下,梁总管忠心耿耿,帮了帝后不少忙,这会儿和公公从他嘴里听了话,吓得脸色发白,凑到胤禛身边说:“皇上,永和宫的人说,太后娘娘不见了。”
胤禛眉头紧蹙,殿内不少大臣在,他霍然起身,喊上十三和十四道:“随朕来。”
事事严谨的永和宫,竟然会活生生地丢了太后,谁也不明白太后到底是这么走出去的,可当她们发现太后不见了踪影时,已经怎么也找不到了。偌大的紫禁城,太后在这里生活了近五十年,那些年轻的太监宫女,哪里能比太后更熟悉这里的一切。环春年纪大了,没法儿到冰天雪地里找,一时心急脑袋里乱糟糟的,竟想象不出主子会去什么地方,她和先帝在这里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哪里都有他们的足迹。
此时此刻,岚琪拥着氅衣,正孤零零地站在太和殿前,她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来的,出门前觉得冷,裹了大氅后就这么走出来了,一直走过乾清宫,走过保和殿,太和殿前空无一人,整个紫禁城萧索得让人心颤。而这里竟没有积出厚厚的雪,记忆力过膝的积雪,果然是要靠玄烨的心思才能有吗?
“可是,玄烨你在哪里?”岚琪神情呆滞地问了一声,这里的积雪不厚,绒毯似的铺在那里,可昔日那个踩着雪玩耍的小贵人,不知怎么就跑到眼前来了。
她想了想,慢慢脱下了鞋子,笨拙地弯腰脱掉了袜子,光着脚踩上冰冷的积雪,真是绒毯一般柔软,她渐渐走了上去,大概等脚冰冷了,玄烨就会出现了。
一步一步朝太和殿走去,脚下早就冻得没了知觉,可是玄烨还是没出现,望着高高的台阶,他答应将来自己走不动时,他会背她上去,可是人在哪儿呢,玄烨,你在哪儿?
冰冷的台阶,一步步消失在她的脚下,岚琪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上来的了,到最后的时候,脚下一软跌坐下去,白雪皑皑,满目缟素,她喊了一声玄烨,没有回应,又喊了一声玄烨,还是没有回应。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再喊了一声,隐隐有些许回音,可那不是玄烨在应她。
当胤禛和胤禵冲到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