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第4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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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琪重新坐下,叹道:“就别强迫她了,眼下没有人比那几个孩子更痛苦。”
宜妃干咳了几声,朝床上探头探脑,岚瑛识趣地退出门去。宜妃见状,便又大胆走上前几步,一步一步终于挪到床边,看到将死之人,突然眼圈一红,呆呆站了半天后说:“孩子我可给你带来了,是她不肯见你。”
☆、684亲姐妹(还有更新
岚琪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宜妃,便掠过目光不再理会她。本以为宜妃站一下就会走,可她迟迟未离去,那句话之后,不知是要说给杏儿听还是刻意对岚琪讲,竟絮絮叨叨地说:“从前你在翊坤宫,不是简简单单来的,我虽然对你不好,大家也算两清了。温恪在我那里,我可从没有虐待过她,不论如何对你的女儿,我是尽心了的。你倒是命好,这就要去了,再也不用搅和在这里受罪。”
岚琪这才又抬起目光看宜妃,见她拿帕子掩了掩鼻尖,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依旧对着杏儿说:“从前你很疼十一,可是他没了的时候,你都没来看一眼,我伤心得死去活来,翊坤宫里冷冷清清连真心来安慰我的人也没有。我就想你若是还在那里,至少会说几句真心话,回过头,我在紫禁城里呆了二十几年,竟然什么都没挣下。”
“我这就要四十岁了,可还是糊里糊涂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我寻思到底是我太蠢还是日子真的不好过,总是没个答案。”宜妃沉沉一叹,望着根本没有反应的人,苦涩地一笑,“往后还是这么过吧,想争一口气了就别犹豫,不管是不是我的,我想要了就不会客气,反正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活法儿。我想要的不属于我,我只能去争一争了。”
岚琪心下一沉,不知怎么,宜妃说到这句,她反而安心了。若是宜妃借此机会来与自己示好,往后要多多亲近,反而成了她的麻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许宜妃不是坏人,可她有选择交友的权利,她不想和宜妃多往来。
至于宜妃跑来说这一通话是什么心思,估摸着宜妃自己都没弄明白,她到如今还是那样率性而为,不能用寻常人的行为来理解她。岚琪正自己想着时,忽听宜妃尖叫了一声,一眼望过去,果然床榻上的人再次抽搐吐血,宜妃吓得连连后退,最后竟直接就跑开,外头的人说娘娘去找公主回来,但她一去就没再见踪影。
这边厢,宫女太监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岚瑛陪着姐姐坐等她们收拾干净,再到床榻边看,只见杏儿微微睁开双眼,眼底仿佛游荡着最后一丝生息,岚琪仿佛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当记忆飘回十几年前的瀛台,那个被恶毒宫女打得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的眼底,也曾经有这样的光景,可是那时候她能看到求生的渴望,这一刻,为什么有一种她要安然离去的悲伤?
“姐姐,环春说四阿哥在给皇上办差,这会儿找不见人,今天大概要再晚些进来。”岚瑛听了环春的话来转达,又提醒道,“小雨病得沉重,不肯吃药一心一意要随着她家主子去,您看怎么办才好,是不是不管了?”
岚琪摇头,吩咐妹妹:“你把敦恪公主带去给她,若还不能清醒坚强,那就没法子了,她们自有她们的气性。”
岚瑛答应下,要走时一些话到嘴边想对姐姐说,可看到姐姐沉重的神情,还是咽下了,她这个局外人是不该太多嘴,很多事往往看着别人觉得容易,只不过因为没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屋子里很快静下来,杏儿依旧微微睁着双眼,仿佛有意识又仿佛魂魄早就散在云端外,岚琪望着她的面颊,虽然折磨了两日,还留一张姣好未脱形的面容,只是苍白无血色。
岚琪起身走到她的镜台前,将粉盒胭脂拿在手里,再坐回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扑在她的脸上。
胭脂红在脸上散开,仿佛有了生命气息的红润,杏儿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怜,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岚琪放下手里的东西时,她的双眸好像完全睁开,岚琪看到她眼珠子在动,不禁说:“这下就好看了,温恪姐妹俩那么漂亮,都是随了你。”
但是说这样的话,不会有什么反应,顶多在她眼中闪过几道光芒,也许她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但生命到了最后一刻,悬着的那口气,可能是有她未完成的心愿。
“杏儿,皇上已经晋封你为嫔,是这延禧宫的主位,往后人家都要喊你娘娘了。”岚琪含笑说,“咱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就在嫔位,我一直记得你说,进宫时正好杏花儿开了,就给你起了名字叫杏儿。”
“当年我留给你一对翡翠耳珰,让你被诬陷偷盗挨了打,后来把你带进宫,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你在翊坤宫那样辛苦也咬牙挺过来,到底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付出?”一语罢,岚琪泪如雨下,“我去请皇上来,好不好?”
却是这一瞬,原本只是岚琪握着杏儿的手,此刻杏儿仿佛穷尽所有的力气紧紧抓住了岚琪的手,她的指甲几乎陷入自己的掌心,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握住了自己,甚至岚琪想要抽回手时,她也拽着不放。
“你是高兴,你也想皇上来是不是?”岚琪问,可紧紧抓着的手依旧不松开,她禁不住再问,“那我不去请了?”
这一声话音落,掌心的力气才消失,刚刚几乎就要再次抽搐的身体终于安稳下来,杏儿的面容再次恢复了宁静,可是看在岚琪的眼中,她却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四阿哥进宫时,夕阳已经从西方天际散去,他带着一身疲倦来,先到母亲的面前,岚琪问他从哪儿来的,胤禛满面憔悴地说:“儿臣给皇阿玛办差去了,在乾清宫复了命过来。”
岚琪问:“皇阿玛怎么样?”
儿子面无表情地回答:“皇阿玛一切安好,只是看起来有些累,就是额娘您现在这样。”
岚琪不以为意,又问:“去看过胤祥了吗?”
胤禛摇头说:“给额娘请安后,就要过去。”
岚琪便道:“胤祥昏睡着,太医说他是累极了,你不必急着去看他。”
四阿哥则说:“环春说额娘急着要我进宫来照顾十三。”
岚琪吃力地扯出几分笑容,温和地对儿子道:“帮额娘做件事可好?”见儿子迷茫,她慢慢地说,“你再去一趟乾清宫,告诉皇阿玛,就说敏娘娘快不行了,为了胤祥将来不被人轻视,求皇阿玛来送他生母最后一程。”
胤禛立时就答应下,可是母亲却又嘱咐:“这是你的意思,不是额娘的意思,你懂吗?”她再三道,“不要让皇阿玛知道,是额娘拜托你这样做,就当是你为了弟弟考虑。你放心,额娘不是要你这么做去向你阿玛表白手足之情,只是体谅我的心情,儿子,能答应吗?”
虽然四阿哥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体谅母亲什么心情,可母亲既然这样说,做儿子的没有不点头的道理,连声答应后,转身往乾清宫去。儿子跑开,岚琪起身再到床榻边来看了眼杏儿,什么话也没说,就转往胤祥的屋子去,将孩子从昏睡中唤醒,而胤祥一醒,果然就急着要奔去亲娘的身边。
当圣驾在延禧宫停下,岚琪已在宫门前守候,两人目光相接,玄烨走到她身边问:“胤禛求我来,是不是快不行了?”
岚琪点头不语,安静地跟在玄烨身后,进门床榻边十三阿哥深深埋脸在被褥间,不哭也不闹,被父亲摸了脑袋时,还唬了一跳。
胤祥见到皇阿玛才略有些崩溃,但玄烨却拍拍他的肩膀道:“该对你额娘说,从今往后你会好好活着,两个妹妹你会替她照顾,这才是你该说的话。”
他们父子俩说话,岚琪的目光则停在杏儿的脸上,她的眼角有泪痕,眼泪正不断地往下淌,没有方才紧紧抓着自己时的激动,那样安详而宁静,仿佛在仔细聆听父子间的对话,岚琪的咽喉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可心里却敞亮了。
半晌,岚琪终于开口说:“臣妾去把敦恪带来,温恪那孩子宜妃带她来过了,可是孩子不肯见,臣妾想,就别强迫她了。”
玄烨颔首:“你看着办就好。”
岚琪转身便要去找敦恪,走到门前时听见皇帝在对儿子说:“阿玛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事,往后的路要怎么走,全看你自己有多少出息,你们兄弟之间本来没什么尊卑差别……”
听着这些话离开,后半程父子俩说什么,她都没听见。等带来伤心欲绝的敦恪,小姑娘不如哥哥那样会克制情绪,一进门就嚎啕大哭,玄烨抱着女儿与她说说话,不知不觉这样熬过了子夜,梁公公来提醒了好几次时辰,毕竟皇帝明日还要早朝。
皇帝来的突然,乾清宫还有些事搁着没处理,子夜过后不久,便决定回去,十三阿哥说要送皇阿玛,岚琪就没跟出门。
再次坐到杏儿身边,岚琪微微笑着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说:“之前给你扑了胭脂,皇上没看到你憔悴的模样,杏儿你很漂亮。”她将手与杏儿的掌心相触,含泪道,“下辈子,咱们做亲姐妹可好?”
榻上的人,用最后的力气握住了她的手指,但力气很快就消失,眼看着两只手要松开,岚琪握住杏儿的手再次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彼此的手上,她泪眼相望,道:“孩子们有我在,你放心。”
☆、685她是个疯子(还有更新
踏着哭声离开延禧宫,岚瑛跟在姐姐身后,看到她的身子由沉重渐渐变得轻盈,她觉得皇帝最终能来,对已逝之人什么意义她不清楚,但姐姐往后算是能放下心里包袱。她追上岚琪,刚开口喊了声姐姐,却见身姿看起来那样轻松的姐姐泪流满面,不免紧张地问:“姐姐心里很难过?”
岚琪摇头,意识到自己的眼泪,稍稍用丝帕掩去,依旧步伐轻盈地往永和宫走。
夜风阵阵,已有初秋的凉意,岚瑛听见姐姐说:“紫禁城里每天都有人离世,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地就从这里消失,太妃太嫔们,以至于皇上年轻的妃嫔们,甚至是皇子公主,这些人一年之中也总有一两个人。二十多年来,我送走了那么多的人,没有一次的心境如现在这般复杂,从前的我只是悲伤或冷漠,可这一次,我想了很多很多。”
岚瑛听不懂姐姐的话,轻声道:“您会哭泣流泪,不正是因为不舍敏常在,这样不就足够了?”
岚琪点头:“是啊,这就足够了。”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几天您好好休息,她的身后事兴许还要您来操心。”岚瑛叹息着,“都是可怜人,也不晓得大福晋送回去了没有。”
那日天亮后,延禧宫敏嫔去世的消息传遍宫内宫外,皇帝于早朝的最后下旨追封章佳氏为敏妃,章佳氏为皇家生儿育女,身前既然已累晋到嫔位,皇帝再追封妃位合情合理,而一个家世背景微不足道的已逝之人,根本不值得让大臣们非议指摘皇帝的决定。
圣旨很快传到内宫,敏妃的丧礼自然以妃位的规格置办,这样一来,宗室亲贵文武大臣中有不少的人要来以礼吊唁,而敏妃的梓宫停在延禧宫,一向清净的地方终于热闹起来时,竟然是为了这种事。
太子和太子妃率先就来吊唁敏妃并上香,他们俩是惊魂未定的,大福晋那杯酒或那碟点心稍有差错送到他们面前,现在就是他们的亡灵接受香火,而多年前书房里的惨案,就是直奔着太子去的,如今想来依旧让他后怕心悸,这几日莫名就觉得,能活着真好。
其他皇子亲王贝勒等等也陆续进宫吊唁,因男人们多少有差事在身,女眷们会提前来应个景,敏妃在临终前得到皇帝如此厚遇,这些事当然都是做给皇帝看的,这里头多少人连这位敏妃娘娘什么模样都没见过,拈香行礼时,实在不晓得各自心里都在想什么。
人一多未免周转不起来,少不得要请几位稍作等待,七月下旬夏暑未散尽,上午艳阳也有几分狠劲,女眷们肌肤娇嫩哪里容得晒,但延禧宫里办丧事,稍懂礼数的人也不至于露在脸上,偏偏有人忍耐不住,说到底,还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已逝之人。
几位阿哥福晋结伴而来,殿内正有几位亲王妃和老福晋在进香行礼,延禧宫的人忙得团团转,只能求几位阿哥福晋在屋檐下等一等,五福晋几人都极其客气,不过一会儿工夫根本不计较,却听三福晋嘴里啰啰嗦嗦地嚷嚷:“好歹在这里放几张凳子呢,宫里哪一位娘娘屋子里的奴才是这么蠢笨的?真是奇怪极了,也没见平时怎么样的人,临了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倒是与赫舍里皇后的妹妹比肩。可惜出身低贱没得改,你们瞧瞧这屋子里的奴才,也都一副寒酸相。”
“还请福晋放尊重些,我家娘娘好歹是皇上的册封的敏妃,是您的长辈。”人群里走出身穿缟素的宫女,手里捧着厚厚两摞银箔,憔悴疲倦的脸上满是正气,瞪着三福晋道,“委屈福晋们稍作等待,可死者为大,这是小孩子都懂的礼数。”
说话的是一向跟在敏妃身边的宫女小雨,几位时常进宫的福晋多少认得,而三福晋管她是什么东西,怎容许一个低贱的奴才对她这样说话,竟箭步上来扬手就赏了一个耳光,呵斥道:“什么下贱东西,也赶来教我礼数?你家主子是短命鬼,你怎么不尽忠尽孝也跟着去,要不要我成全你?”
小雨跌倒在地上,手里的银箔散开,银灿灿地铺了一地,三福晋被妯娌们拉开,边上的宫女太监都来帮忙捡银箔,却突然见小雨从地上跃起来,随手抄起方才奉着银箔的木盘就朝三福晋砸过来,众人吓得惊慌失措,七手八脚地冲过来把气疯了的小雨拉扯开,三福晋眼睛瞪得铜铃一般,醒过神就嚷嚷:“不得了了,这狗奴才敢打我。”
但忽然有别处的宫女太监从门前鱼贯而入侍立两侧,但见佟妃娘娘和德妃娘娘被拥簇着进了门,这边满地狼藉拉拉扯扯,里头原在进香的老福晋们也都颤巍巍出来看光景,觉禅贵人搀扶着一位根本腾不出手过来,原本吵吵嚷嚷的众人一见佟妃和德妃,都闭嘴噤声了。
“怎么回事?”岚琪问延禧宫的人,胤祥的近侍小安子正拉着小雨,此刻便迎上来跪在娘娘膝下哭着把刚才的事说了,而岚琪和佟妃都看到三福晋被几位妯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