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醉游记-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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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示警醒。
一时间宗室王公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再在明面上支持允禩等人,反倒多了不少望风而倒的人,开始参奏起早年间风光无限的“八爷党”来。锡若每天都要接着几封这样的折子,见到有些是以前拼命攀附允禩的人上的,心里不免要冷笑几声。日子久了,雍正倒是说他办事时的风度冷峻了不少,总算有些议政大臣的风范了,真让锡若哭笑不得。
雍正二年秋天,雍正没有像他的父亲康熙那样,移驾去承德避暑山庄举行木兰秋狝,而是把全副的心思都扑在了政事上面。他先是命乡、会试回避士子一体考试,别派大臣阅取,免得再出现骇人听闻的科场舞弊案,随即又诏停了本年的秋决。
九月份的时候,雍正作出了一项重要决定,就是命山西丁银摊入地粮徵收,其后各省以渐行之,即以前和锡若多次商讨过的“摊丁入亩”。此令一出,锡若倒是着实有几分高兴,明发上谕那天还被雍正特地叫进去吃了一顿饭,算是庆祝他们二人早先的预谋成功。雍正居然还给他备好了一桌大肉!
锡若一边啃着肉骨头一边偷眼打量雍正,只觉这新朝开始不到两年,他额头上的皱纹眼见着就深了,心里不禁胡乱想道,都想抢着当皇帝,可是当皇帝有什么好?当个好皇帝就天天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要当个坏皇帝,说不定哪天就被人起义一刀给“咔嚓”了,要当个不好不坏的皇帝……
“你又瞎琢磨些什么呢?”雍正一小碗冰镇水梨川贝汤喝下去,只觉得透心凉,见锡若的眼珠子又开始乱转,便故意板着脸说道,“你又嫌朕的御膳油水不够?”
“唔,今天的还行……啊,不是,是一直都挺好,挺好,嘿嘿……”锡若回过神来,连忙挥了挥手里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骨,示意自己所言不虚。
雍正看得好笑,见锡若也吃得差不多了,就吩咐人上茶来净手,自己又看着锡若说道:“山西巡抚诺岷的折子里提了个‘火耗归公’和设立养廉银制度的建议。你是户部尚书,说说他这两条建议怎么样?”(注:所谓“火耗”是指州县官在征银时,以零碎银子铸成整块有耗损为由所加征的银两。)
锡若见雍正的“饭后脑力运动”又开始,连忙把手从水盆子里抽了出来,又接过太监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手,自己寻思着说道:“这事儿我和张中堂先前也议过。火耗银子至多不过百分之一二,但从今往后一体归公,可以杜绝各省官员借提解州县火耗之名,中饱私囊的弊政。至于养廉银子嘛,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之举,但对那些一碗水清到底,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官儿来说,也能救救急。奴才听户部的官员说,底下的知县官儿,穷得连身儿新官服都置不起的也有呢。这样的清官,好官,与其让他们被生活迫得去贪污索贿,不如由朝廷明着出钱来养……那个,改善他们的生活,以后再有要伸长手来捞银子的,也不可再以俸禄不够生活来搪塞,倒是难得的变通之举。”
雍正一边听,一边微微地点头,末了却似笑非笑地看着锡若说道:“难得你这个财主,竟也知道底下的知县官儿不好做。”
锡若被雍正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小荷包,哭丧着脸想道,怎么这父子两朝皇帝,都喜欢紧盯着他的小金库不放呢?如今这朝廷里比他有钱的多得是,他也无非是靠着庄子上和铺子里的一点出息过活,雍正又不像老康那么大方,隔三差五就给他塞点好东西贴补家用。前两天他还跟福琳唠叨,说是这官儿当得越大,亏空就闹得越大呢,那点儿俸禄银子还不够阖府上下上百口人塞牙缝儿用的……
雍正见锡若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得了得了,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了。回头人家还以为朕又怎么克扣你了。朕知道你手里都是些祖产和从先帝那里得来的赏赐,又没说要抄你的家,你一天到晚穷紧张什么!”
锡若一听见“抄家”两个字,腿肚子立刻磕上了桌腿,见雍正表情严厉地扫视过来,连忙扶着桌子头如捣蒜地说道“皇上圣明皇上圣明……”他听图里琛这几个时常被雍正派去干抄家营生的哥们儿说过,每回被抄的人家里都是一副哭声震天的场面,还经常附带有上吊抹脖子的,看得人心里也不是不凄惶的。只是康熙朝末年的吏治腐败已深,如果雍正不是下这样的猛药治理,恐怕短期内也很难见成效。谁都是把银子吃下去容易,吐出来难哪……
这时雍正又命人把膳桌撤了,自己又端坐在炕上,数着他那串百数不厌的念珠说道:“那就让山西率先将通省一岁所得耗银提存司库,以二十万两留补无著亏空,余下的都分给各官养廉吧。诺岷首发此议,可以谕奖他通权达变,于国计民生均有裨益,再给各省督察有司明发上谕,耗羡既归公,不得巧立名目,复有所取于民。给养廉,资公用,尚有所余,当留备地方公事。”
锡若一边听一边记下,见眼下张廷玉不在,只得又重操旧日营生,替雍正拟了一道谕旨出来。雍正接过他拟的谕旨看了看,忽然说道:“你的这笔字,跟老十四的可真像。如果不是看你当面写出来的,朕都要以为这道谕旨是老十四拟的了。”
锡若不知道雍正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随便搭腔。他和胤祯的字相像,纯然是当年互相代写作业的后遗症。这时雍正见他不敢接话,又有些自失地一笑道:“你没留意到么?你的字,十四弟的字,都跟朕的字有几分相像。”
锡若顿时愣住了。
笔意
雍正见锡若一副转不过弯的样子,忍不住又抬手用佛珠敲了他的脑门子一下。
锡若“哎哟”一声回过神来,连忙摸着脑门子试探性地问道:“十四爷的字,难道是四爷……啊,皇上教他写的?”
雍正听得面上一松,脸上竟还带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好久没听你这么叫朕了。不错,十四弟的字就是朕当初手把手教出来的。”
锡若低头琢磨了一下,忽然抬起头面露紧张地说道:“奴才不知道这事儿,真不是有意模仿皇上的笔迹……”心里却想道,难怪自己以前看到雍正的字总觉得有几分眼熟,敢情问题是出在这儿!
雍正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不知者不怪罪。再说十四弟的字后来风格自成一体,你的字,还是像他的多些。”说着又有些感慨似的起了身,目住着他的母亲仁寿皇太后以前所住的长春宫说道:“十四弟小时候,不像现在这样,和朕……疏远。朕还记得,他刚刚生出来的时候,额娘宫里打发人来叫朕去看。朕从孝懿仁皇后宫里一路跑到额娘的宫里,刚一见门就看见嬤嬤手里抱着一个小人儿。朕凑过去看,只见弟弟长了一双又圆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睛,小脸儿粉嘟嘟的,心里实在喜欢得不行,就想伸手去抱他,不想十四弟一抬腿,就冲朕的脸上撒了一泡尿!”
“哈哈!”锡若忍不住大笑出声,连忙又捂住嘴,唯恐雍正找自己的麻烦。
好在雍正似乎已经沉浸在往日的回忆当中,并没有介意锡若的“君前失仪”,反倒仍旧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说道:“后来十四弟一天天地长大了,朕看着他慢慢地会笑,会爬,会走路,心里头更是喜欢。可朕那时候已经去上书房了,十四弟却在阿哥所里,所以总得隔个十天半月地才能见着他一回。每回一见他,朕就觉得他又长大了一点点。到后来有一天,他居然会抓着毛笔要朕教他写字了。朕那时候就像这样,抱着他坐在炕桌前,一笔一笔地描那些字帖。那时候天冷,经常写得砚台里的墨都被冻住了,可十四弟还是一直缠着朕不放手,每回一看见朕去瞧他,就‘咯咯’地笑个不停。那时候阿哥所里的嬤嬤太监都说,这亲哥俩就是亲哥俩,生来就是比其他兄弟要亲热几分……”
锡若听到后来瞅了瞅雍正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皇上和十四爷,后来怎么会那么……呃,疏远?”他也知道自己这么问不大合适,可是这个问题实在困扰他太久,所以终究还是憋不出拿了来问自己最害怕的雍正。
雍正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敛,回过身来有几分犀利地盯着锡若,见他脸上是一副纯粹的迷惑神情,脸色倒是稍缓,又摇摇头说道:“其实朕也一直都不太明白。兴许是因为朕和他岁数终究还是差得太远吧……”
锡若想了想,又壮起胆子反驳道:“那十三爷跟十四爷差不多大,怎么就没跟和您疏远呢?”
“老十三……”雍正若有所思地说道,“他跟十四弟不一样。他少年失怙,对朕这个四哥,存的更多的是一份敬意,而十四弟,从小时候起就得先帝和先皇太后的宠,性子又高傲倔强,朕管教他一回,他就跟朕闹一回别扭,直到现在也还是这样。再加上有老八他们几个在中间撺掇挑唆,久而久之就和朕生分了……”
锡若见雍正露出恨意,这才明白原来他对允禩等人的敌意,有一部分竟然是由胤祯引起来的,不由得大叹这几个皇家兄弟聚到一起,真真是一段孽缘。不过雍正这么一说,锡若心里倒是踏实了几分。雍正还能记得他和胤祯小时候的情分,应该不至于像发落允禩他们那样丝毫不留情面。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年夺嫡之争尚未兴起的时候,雍正和他的其他兄弟,又何尝没有情分呢?说来说去,都是那把破椅子惹的祸!
雍正见锡若突然露出一副气呼呼的表情,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活像谁又欠了你的饭钱没给似的?”
锡若回过神来,便挥了挥手说道:“早被隔壁那家人吃白食吃习惯了,如今哪里还能为了这事儿发怒?奴才是听皇上方才那么说,觉得您和十四爷早年的那些情分,有些可惜了的。难得一母同胞的两个亲兄弟……”他说着偷瞟了瞟雍正的脸色,见他没有发怒,才大着胆子说道:“若是还能和从前那样亲密就好了。”
雍正听得默然半晌,最后摇头道:“朕何尝不想?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朕和十四弟,都不是当年阿哥所里的那两个人了……”
锡若见雍正真有几分伤情,便安慰他道:“事在人为嘛。皇上和十四爷亲厚,无论是先帝还是先皇太后,想必都是乐于见到的。十四爷那边,奴才也会尽力帮着解劝解劝。他如今也不像从前那么一条道儿走到黑了,遇事也肯多听人意见,还是……唔,还是挺有进步的。”
“呵呵!”雍正听得展颜一笑,又看着锡若说道,“朕现在总算是明白,当年先帝为何喜欢时时把你带在身边了。你的想法,的确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锡若被雍正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便摸着鼻子说道:“以前先帝总说奴才是块儿牛皮糖,滚刀肉,经常气得喊打呢。”
“可他老人家从来没有真打过你一回,对吧?”雍正笑着摇摇头,脸上却又突如其来地改换成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朕可不像先帝那么好说话。你要是办砸了差事,朕一定罚你!”
锡若听得面如土色,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揉了揉PP,又打着哈哈说道:“奴才一定尽心竭力地办差哈……”心里却在拼命呐喊道,老康啊老康,果然还是你最好哇!
下了班回到公主府里,锡若进门以后发觉福琳出去大采购了,坐了会觉得无聊,便又出府逛到了胤祯府里,结果刚好看见他在握着舒舒觉罗氏的手教写字,不觉有些看住了。
胤祯一边握着舒舒觉罗氏的手运笔,一边耐心地说道:“你寻常写字,总是将笔抓得太紧,活像有谁要抢你的笔似的,这样笔意怎么能出得来?……”
舒舒觉罗氏练得满头大汗,低头抽帕子擦汗的时候,眼角却瞥见锡若笑嘻嘻地站在旁边,不觉红了脸,连忙推了胤祯一把说道:“爷,十六额驸来了。”
胤祯抬起头,看见锡若脸上的贼笑时,忍不住又笑斥道:“难怪我皇阿玛在世的时候,说你活像个偷鸡贼。站在哪里多久了?也不知道出个声儿!”
锡若摇头晃脑地说道:“你们夫妻恩爱,我怎么好随便出声打搅?”
胤祯走过来赏了锡若脑门一记爆栗,骂道:“怕打搅别人就别进门来!瞪大眼珠子在一旁看着,还敢说自己不好意思!”
锡若摸着脑门哼哼了两声,却又睁圆了他那双桃花眼看着胤祯,嘴里啧啧有声地说道:“果然是又圆又大又黑又亮……”
胤祯被锡若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又问道:“什么又圆又大又黑又亮?”
锡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笑着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今天有个人,跟我夸你小时候挺可爱的来着。”
胤祯听了个大红脸,又见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在使劲地看着他乐,便一把挟住锡若的脖子,也不管他“哎哟哎哟”地大叫,拖着他就进了自己的书房,这才拉下脸来问道:“谁说的?”
锡若摸了摸差点被抻成鹅颈的脖子,不动声色地笑道:“皇上。”
胤祯听得愣住了,半晌以后方才回过味儿来又问道:“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说起这种话?”
锡若觑了觑胤祯的脸色,自己回忆着当时雍正的神态,把他的话又模仿了一遍。
胤祯听得脸色转了好几转,却是忽喜忽恼,到最后猛地伸手一拍书案说道:“他现在还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如今八哥九哥十哥他们,都快被他整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锡若听得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本来是想逗胤祯开开心,顺道儿也松松他心头的那个死结,不想却适得其反,便收了言语,自己垂头丧气地往书房外面走。胤祯见他这样,倒觉得又几分过意不去,赶上去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告诉我这些,也是希望我不要跟老四死缠到底,是为了我好。可我只要一想起八哥他们,就……”
锡若回过身,认认真真地看着胤祯说道:“以前有人跟我说过,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难以万全的,我如今方才信了十分。你们兄弟几个的结,都在你们自己心里。我这个外人,是怎么解都解不开的。我……我……老子不干了!”说完竟自顾自地摔门而去,留下胤祯一个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