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郭络罗·雪霏-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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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时安心了,道:“不与你贫了,油嘴滑舌的,总叫我落下风。哦,伯父的病势如何?皇上今儿又亲临探视,可说了些什么?”
胤禩的脸色沉重了起来,道:“太医们会诊过了,都束手无策,都说……就剩下月余的光景了。皇阿玛自然是宽慰了伯父一番。”
“今儿郭罗妈妈接霏儿回去消遣,我听见小舅嚷嚷,皇伯父接连在皇上面前数落索额图的悖逆,还夸赞你的好呢。”
“吴尔占舅舅总爱吹嘘,你又不是不知。伯父向来克己复礼、恭谨小心的,怎么会说这种话?一旦身故,将置保泰于何地,置我于何地?”
“那霏儿就安心了。我也想着,伯父再病糊涂了也不会出此言啊,不是等于把咱们放到火药堆儿上烤吗?”
“你安心吧,朝政上的事儿不要听,也不要想。”胤禩轻松地搂过我,我像只狸猫似的蜷在他怀里,忽然觉得有什么咯得慌,伸手探进他的衣襟,掏出来,原来是那块西洋怀表,打开盖子,里面便是我的小像。心里甜甜地,仰头问:“爷常看么?”
胤禩说:“嗯,常看!都看腻了,盘算着什么时候添张新鲜的……”
“你?!”
“再过个把月就添。”
“……”
“看你急得,有和孩子吃醋的额娘么?”
我恍然大悟,也不言语,轻轻地合上怀表,遐想着孩子的肖像该是什么样子,不知不觉的眯眼笑起来。胤禩温柔地吻上我的前额,低语道:“再过个把月,我就要做阿玛了!”
怕扰了我安睡,这大半年来胤禩都比平常晚半个时辰起身,往往连早膳也不及用,便匆匆出府了。今儿他却留在家里,不紧不慢地陪着我进膳。
我道:“爷,不用上朝吗?”
“不是定好了早上太医院的院判来请安胎脉吗?我告了假,在家陪着你们娘儿俩。”
我的脸蘧然红了,扭捏地道:“又请脉……妯娌间都当笑话讲呢。”心下想起凡姝打趣的话:“八嫂子每个月都要请上十来回的安胎脉,听说当年仁孝皇后怀皇太子的时候的时候也没这么金贵。”
胤禩不理会我的抗议,还是固执己见。
院判细细诊过脉,道:“胎儿一切安好,只恐胎位不正,到了临产之际,福晋要受苦。不过,从现在起多走动走动,可能会好些。”
胤禩一迭声地追问:“太医,能不能想个万全的法子?”
院判司空见惯了家属的紧张,不慌不忙地道:“纵然临盆时胎位还未转正,也无妨的,八爷派人到太医院传一御医,保管母子平安。”
院判在胤禩的千恩万谢中告辞了。
从此以后,胤禩每天早晨和傍晚都要陪着我在后花园里走走转转,以便安产。初建府邸时的荒芜,已然换了新颜,满目都是庭台佳树。尤其是小苑里的合欢树,是前年胤禩和我商量着选栽的,现长得参差喜人,郁郁葱葱。
胤禩道:“今年夏天,霏儿便可以抱着孩子在树下纳凉了。”
有一天,如意嬷嬷忧心忡忡地报告:“格格,后院儿的庶福晋忽感不适,太医刚刚看过说是麻疹。”
我说:“吩咐太医好生配药,再多分派些丫鬟伺候。”
嬷嬷道:“格格,您怎么不明白呢,麻疹是要命的病症呀,婴儿最容易过上了,而且十有八九都逃不过劫数。您快要生了,庶福晋不早不晚地害上这么个病,不是成心害人吗?依奴婢的意思,赶紧叫她迁出去,京郊别墅多得是,不拘哪儿安顿下,省得祸害您和孩子。”
我有些犹豫不绝,优柔寡断地说:“馨雅不是住在后院儿吗,隔离起来单独伺候也就罢了。定要把病人迁走,若有不讳,不是害了人家吗?”
嬷嬷跺着脚说:“当断不断……她算个什么,要是您和孩子有个好歹,可怎生是好?再说,不是奴才有成见,庶福晋确实是不折不扣的扫把星。上回您掉孩子正是她进门前后的事儿,保不准是她冲克的。您该忌讳些呀,怎么能留?”
我再三思量,还是没答应。可嬷嬷不愿善罢甘休,晚上趁空儿回禀了胤禩,胤禩连夜叫家奴护送庶福晋出府,住到了京郊的皇庄宅院里。又往后院扫了好许石灰和食醋,封锁了起来。
五月初,康熙携太子北上出巡塞外,与蒙古王爷们会面。众阿哥都留守京师,由三阿哥负责汇集处理各部奏折,向皇上启奏汇报。
过了几日,工部下了敕令:永定河自入夏以来时有泛滥,威胁京师安稳。多罗贝勒胤禩,曾料理过河工,颇得圣上嘉许,着即前往京郊丰台一带,总理河务。敕令上俨然盖着“毓庆宫主人”的朱红大印。
太子协理国务已有好些年头,因此他的敕令和圣旨的威严相差无几,胤禩不得不服从。
动身出发几乎是在一个时辰之内的事儿。胤禩再三劝我回娘家,由外祖母和舅舅们照拂,他也好安心。
我缱绻难舍地道:“若是爷前脚出门,我后脚就回娘家,这贝勒府还不成了一盘散沙,哪有个家的样子?爷,你安心去吧,霏儿就守在家等着你,哪儿也不去。”
胤禩说:“这一别至少得十余日,横竖放心不下……你既不肯回安王府待产,我方才已跟太医院说好了,请口碑甚佳的医正凌国康立刻搬到咱们胡同口闲置的小跨院来,随时看诊。这样,即便你提前生产,也不至于慌了手脚。再有,九弟那里我关照过了,他答允了每日都来照看你。”
胤禩又道:“若发生意外,你一定要待在内室,切勿出来。无论外面有何风吹草动,我自会担当。你好好保重身子,万万不可出面。”
我点头答应了。
胤禩又把同样的话关照了管家和如意嬷嬷,在侍卫们地催促下,一步一回头地跨上了马鞍。
我目送他离去,看着胤禩踌躇满志地牵起马缰,直奔城门,颀长矫健的身影渐渐融于夕阳的余辉中。我只觉得他的光彩无比炫目,身边的卫兵们相形之下,渺若土石。由衷地感到骄傲,轻抚着尖尖翘起的腹部自言自语:“宝贝,如果你是个男孩儿,长大了定要像你阿玛!”
第二卷:风雨如晦,命途多舛。岁月静好,及尔偕老。 番外
康熙三十三年春,钟粹宫。
教养嬷嬷将四个新入宫的秀女领到胤禩面前:“娘娘吩咐,给八爷房里添几个女孩儿,照管起居。”
“好。”正在执笔而书的胤禩抬起头来。秀女们悄悄打量这个温润俊朗的少年阿哥,欣喜莫名。
之后数月,只要胤禩在家,三个秀女便不约而同地寻些事情做,或是待在一边做针线,或是端茶递水,或是加加炭火,总之不离左右。胤禩也安之若素,似乎不解风情。
一日,胤禩提前回宫,只听得偏殿里女孩们掷骰子、玩投壶的嬉闹声。而屋内,一个清秀恬静的姑娘正坐在床脚,细细地做着针线。却是一张生面孔,鸭蛋脸型,五官温柔可亲,穿着件莲白色的绸衫。身边,还整齐地叠着一摞衣裳,俱是胤禩日常换洗的。
胤禩温和地问:“怎么没见过你?”
那女孩儿受了惊,猛然抬头,看见主子就在眼前,怯生生的开口:“回爷的话,奴婢是娘娘拨过来伺候您的丫鬟。”
“这倒奇了,同是额娘指派的人,她们晃得我都眼花了,你连一面都没露过。”
“奴婢手脚笨,不配在主子眼前做事。”低低的回答。
“你怎么不和她们一块玩去,却在这里做活儿?”
女孩儿迟疑地道:“奴婢……奴婢不配,”声音愈发地低了下去,“她们都是上三旗官宦人家出身的秀女,只有奴婢是下五旗包衣出身的。”
胤禩沉默了,“出身”,又是“出身”。同是天涯沦落人。胤禩淡淡地笑了,吩咐道:“其实这也没什么要紧,往后,就由你领头吧。”
“奴婢不敢。”那女孩儿吓得跪下了,迸出来泪珠来:“奴婢不配,担不起爷的抬举。”
胤禩默默地拿起她的针线看看,又指着旁边的换洗衣裳:“这些活计都是你做的?”
“嗯。”
“前日那几只香袋也是你绣的?”
“嗯。”
“每晚的夜宵都是你准备的?”
“嗯。”
“那就成了,天下本没有什么配不配的话,唯有德有能者居之。你这般谦逊,又灵巧能干,自然该做她们的人上人。你叫什么名字?”
“馨雅。”
此后,馨雅服侍胤禩更为用心妥帖,胤禩待她也不同于寻常侍女。
冬日,胤禩刚刚从盛京回来,馨雅惊喜地发现,一别数月,主子不再是那个腼腆、静默的阿哥,似乎自信开朗了许多。踌躇满志的英姿代替了从前与世无争、逆来顺受的表情。
胤禩为人谦和、不拘小节,而馨雅又是他的屋里人,故而主仆之间常说说话儿。“奴婢猜,主子这回去木兰围场和盛京,一定得了皇上的嘉奖。”馨雅微笑着说,一对浅浅的梨涡俏丽可爱。
果然,胤禩说:“你说的不错。不过,还不止于此。”
“主子,还有什么?”
胤禩笑而不答,转身走至回廊处,悠然自得地看着宫殿外茫茫的白雪。
馨雅沏了一杯浓酽酽的龙井过来,端给胤禩,却见他远眺着玉树琼枝,脸上浮现出极其温柔的表情,似乎已经陶醉了。
馨雅问:“爷喜欢看雪景?”
“对。雪景美,人更美。”胤禩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馨雅却误会了,登时心如鹿撞,面泛桃花,梨涡醉酒。有幸伴着这样的主子,此生真的别无所求了。
然而,一辈子的事儿,谁也说不定,尤其是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宫女。
光阴如梭,几年过去了,胤禩一直待她很好,几乎从没说过重话,只有一回除外。当时,馨雅没经请示就擦拭了他刚从外面带回来的铠甲。他大发脾气,气汹汹的模样,吓了馨雅一跳。
同伴们对她的“发迹”不以为然,常说:“别以为混上半个主子了!也没见得八阿哥怎么宠溺你。照我们看,客气有余,情意还远着呢。”
馨雅不接话,心里却想:八阿哥就是这样温润脾气,对任何人都是淡淡如水的,你们不懂。
不懂的却是她自己,她从未见过胤禩的执着与甜蜜,不代表没有。
康熙三十六年的选秀,胤禩的眼睛里放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来。
宫女们也整日里唧唧喳喳,议论纷纷。馨雅的心悬了好久,直到圣旨下达,胤禩喜不自胜地去乾清宫谢恩。
“皇上给主子指的哪家小姐?”馨雅问小内监。
“猜不着了吧?是安亲王家的雪霏格格,嘿,连九阿哥都落了空,咱们八爷的圣眷不是一般的隆重啊!……”小内监信口吹嘘起来。
馨雅的心里咯噔一响,懵然不知所措,眼前浮现出那件正蓝旗铠甲内襟里绣的小字:“安王”。
然而,她没有嫉妒的权利。
有人有。
乾清宫外,三位前来叩谢恩典的兄弟只有胤俄一人老老实实地跪着。
“你为什么不拒绝?”胤禟咄咄逼人。
“我为何要拒绝?”胤禩云淡风轻地反问。
“明眼人都知道理由,如果你定要我再重复一遍,那我可以坦率告诉你:霏儿是内定指给我的人!如果你还算个汉子,就该像胤俄一样断然拒绝。”
“这不可能,首先,皇阿玛独断专行地下旨赐婚,根本没有问过我,何来拒绝?其次,郭络罗氏是很理想的福晋,我庆幸有这么个妻子。”
“你庆幸的恐怕是得到了安王爷的外孙、我母妃的侄女儿吧?你若不是真心喜欢,就请退避三舍。利欲熏心之辈娶她为妻,实乃对真心爱慕者的亵渎!”
“真心爱慕者?”胤禩轻哂,“你在自况吗?”顿了顿,又道:“诚如九弟所言,我很庆幸,庆幸郭络罗氏是安王爷的外孙和宜母妃的侄女。惟其如此,才能钟两家之灵秀,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秀外慧中却又没有心计城府,毓质名门却从不心高气傲。脱离了她们,她就不能成为她!所以,雪霏的出身和她本人是密不可分的,我必须完整地接受。”
大婚过后,胤禩初次上朝,遇到了纳兰揆叙。一番贺喜还礼之后,胤禩道:“揆叙兄,我在为新妇的娘家忧心呢,安王府拒婚的事儿还是传得沸沸扬扬,太子爷面子上挂不住,报复怕是难免的。唉——”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难得两全啊。不过八爷刚刚喜结良缘,就碰上这样棘手的事,未免太巧合了。揆叙已经关照过大阿哥了,怎么还泄露了出来?”
“正是,胤禩也百思不得其解。安王家做事谨慎,不可能自招祸患;太子向来骄傲,也不愿意坠颜面。大哥那里有你关照,亦是不会走漏。怎么得就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呢?”
一番讨论之后,二人俱是摸不着头脑。纳兰揆叙干笑了下,道:“想必还是我那个表弟,粗莽惯了,酒多吐真言,说漏了口也未可知。哦,若将来太子果真对安王府发难,八爷打算如何应付?”
“因势利导吧。”
裕亲王府。
福全慈爱地看着爱侄,心底里油然而生的骄傲与欣慰溢于言表,默默地想:他就像是我当年的翻版,出身微贱却早慧伶俐。当年的自己早早地接受了现实,臣服于弟弟之下,安然地做起了太平亲王。可为什么这个孩子也要重复同样的宿命呢?当今太子资质中上,骄横悖乱,对待伯父常有轻慢之意……除了是嫡子,还有哪点比得上这个孩子?
胤禩也一样的敬爱福全。唯有在伯父这里,他才能体会到深沉如山的父爱。从政和大婚,都依赖福全的悉心操持,而他的皇阿玛不过是下达一纸诏书罢了。相形之下,真正的父亲只剩下抽象的概念,唯有伯父,才是那个殚精竭虑、毫无保留地教导自己的人。
“太子是愈来愈不成器了,”福全感叹道:“大阿哥今番揭露弊政,本是好事,可惜他与太子不睦是朝野心照不宣的共识,无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