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郭络罗·雪霏-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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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丫鬟,比姑姑宫里常年服侍的拂琴、观棋、枕书都要年幼,才十岁上下,很乖巧的小丫鬟。“如意嬷嬷知道了么?”我问。“嬷嬷刚被太子爷请过去说话来着。”侍画回道。
乌日娜的房间气象果然不同寻常,地上,炕上,桌椅上铺满了羊皮,鹿皮,虎皮的装饰物,连墙壁上都挂着一对优美的鹿角。
“雪霏格格,你来了——!”穿着肥大窄袖镶边蒙古袍的乌日娜像是从一团皮草中蹦出来的,吓了我一跳。她亲热地上前搂住我,道:“今日选秀时我就瞧上格格了,一见如故,本想着晚上聚一聚,”她拉着我的手,左右端详,“哎呀呀,偏不凑巧,被太后和几位妃接过去用膳,到现在才回来……咦,先不说这个啦,请你来是来尝尝我们蒙古的佳肴的。”她满脸喜色地对我说。我呢,一头雾水,难道乌日娜看穿了我的庐山真面目?可是,她怎么一点儿不恼,反面带喜色呢?再者,今日乌日娜凭借亲缘优势在太后面前独占风光无限,难道竟丝毫未察觉其他秀女的异色,怎么还口无遮拦地说出自己刚刚和后妃们进膳的事情呢?她究竟是全无心机还是大智若愚?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既不能说又不能问,笑着打量乌日娜的装束,她头上带着一顶俏皮的翻檐尖顶帽,帽子上的玛瑙和银坠子珍珠串红白相映,很是美丽,身上穿着织锦镶边的粉色绸缎蒙古袍子,腰间扎着一条十尺来长的宝蓝色锦缎腰带,足上套着精致小巧的蒙古靴。“你这衣服好漂亮,”我衷心的赞道,“只是,爱新觉罗家媳妇儿怎么又穿戴起蒙古装来了?”
“这个嘛,是太妃们方才赏的……你尝尝我们锡林郭勒草原的美食吧,咱们边吃边聊,”乌日娜居然也会不好意思,红着脸说。
她热情地领着我进入内室,哇,炉烤带皮乳羊、手抓羊肉、大炸羊、烤羊腿、骆驼肉、马肉,堆了满满一桌子,各式糕点诸如蒙古包子、蒙古馅饼、奶豆腐更是不胜枚举。虽然刚刚用过表哥他们送来的晚膳,但是面对盛情的乌日娜和满桌的佳肴,我还是忍不住动了筷子,果然很地道的蒙古菜,只怕比那年我在木兰围场品尝到的佳肴还可口几分呢。
“难得,难得!”我赞不绝口。
“你慢些夸奖,且喝喝我们的奶茶。”乌日娜一拍手,两个侍女端上来满满一案几的奶茶,都放在各式各样的银壶银碗里,“这是羊奶,壶里装的是马奶,旁边银碗里盛的是鹿奶,骆驼奶。”我先尝了一口骆驼奶,很是醇香甘美。
“好的料理需要好厨子加好材料,不知道郡主是怎么兼而有之的?比方这个,”我指了指面前的奶茶,“味道很是新鲜呢,几乎像刚刚出来的。”
“它们本来就很新鲜,”乌日娜骄傲地说:“我父王派了三百名武士和两百个仆从护送我进京,现在他们都住在郊外丰台营那里,给我养着草原上带来的羊、马和骆驼。每天的吃的东西都由他们早晚两次送来。你刚刚喝的骆驼奶,挤出来还不足一个时辰呢!”
“哇!”我惊叹,现在才明白乌日娜拜见太后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哪里来的,原来乌尔锦噶喇普郡王将她视如掌上明珠,呵护有加,难怪她有些不识时务,不晓得天高地厚了;巧的是,竟然歪打正着,合了太后的心意。
“我父王说,见到了太后和太妃们不能像在自家一样随便,要小心翼翼,含蓄优雅,否则会被人耻笑……”乌日娜定定地看着我,“所以,白天只要把心里话藏在心里。现在,太后不在旁边了,我想问问看,你觉着十阿哥人好么?”
“咳咳……”我差点儿被奶茶噎着,连咳了好几声。幸而乌日娜并未在意,继续自顾自地回忆着:“我和十阿哥几年前就认识了,今儿个穿的衣服,是他当日……唔,告诉你也无妨,那是他特意赠给的礼物。若非为了他,就算是当今的皇上请我做皇后,我也是舍不得离开父王母妃和美丽草原的……只可惜今晚被太后叫去吃饭,他亲自过来,竟没碰上。”乌日娜幽幽地望着炕桌上的竹簟篮子,“喏,那就是他叫人送的小吃。”
“哦,”我闷闷地咀嚼着奶豆腐,忽然觉得味同嚼蜡,很不是滋味,当年一个无心的偷龙转凤,竟然让乌日娜多年相思。现在如何是好?
“听说你和十阿哥自幼相识,”乌日娜转过头来,很郑重地看看我,“他刚刚也送了东西与你,你……你也喜欢他么?”
“我?……”我一下子懵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这有什么,我们蒙古女儿最是豪爽了,你喜欢他,大可直说。若是你也有意于十阿哥,咱们就比比看,看谁最后指婚给他!我若是输了,立刻就回阿霸亥部,终身不再来中原!你若是输了,我还是一样看待,将来见了面,绝不见外!”乌日娜说着,猛地站起来,端起一杯马奶子酒:“咱们一起吃了这顿饭,就是好朋友,我什么都不瞒你,你也该坦率对我。佛爷们在天上看着,乌日娜刚刚的话句句诚心!”
我愣愣地看着她亮闪闪的眸子,因为激动,竟然闪着盈盈的光,真挚地看着我,一眨不眨。
“我……郡主,你误会了,我和十阿哥一起长大,我是,我是把他当做哥哥看待的。”
“可是你参加选秀不就是要嫁给阿哥吗?”乌日娜紧紧追问。
“是,”我很生涩地挤出这个字,两颊早已飞上红霞,声音低低的:“可是,我是要许给我表哥九阿哥的,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本也谈不上秘密。只是你们初来乍到,才没听说。”
之后的半个时辰,我在乌日娜的又惊又喜、欢天喜地中度过……
回到就寝的小偏殿,如意嬷嬷竟然还没回屋。
想想今天的事情,一星半点困意也无:选秀的种种,众秀女的评头论足,表哥的造访,乌日娜的情愫……总觉得还有些什么,被今日的纷繁隐在了后面,不愿去想,不敢去想。
很晚了,我依旧趴在枕上,难以成眠,恍恍惚惚中,索性披衣起来,炕桌上摆着乌日娜送我的一壶马奶酒,我慢慢的倾出小半杯,轻轻地啜着:清香、甘美,却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涩涩的味道。
不知不觉,连斟了好几杯。
又倒满一盅,壶内已经空空如也。
我很珍惜细细地喝下去,不知不觉,眼角滴下几颗泪来:我知道,我终究逃不过,还是想起他来了,“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若饮酒果真能解百忧,为何清醒的时候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不去念,而几杯之下,却又涌上心头呢?
夜色已经很深了,我躺在炕上,了无睡意。
门外有些响动,像是嬷嬷回来了。我忙把打湿的枕头翻了个身,擦擦湿润的眼角、鬓发,将红红的眼睛埋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嬷嬷轻手轻脚地进来了,点了一只小小的蜡烛,坐到床边,替我掖掖被角。我似乎听到一声叹息,又好像只是窗外的风吹动了树叶。
好久好久,再也听不见什么动静,不知嬷嬷是否还坐在床头。我的手臂都压麻了,却又不敢翻身。
又过了片刻,嬷嬷忽然站起身来,轻轻地隔着被子拍着我,一如我儿时睡在祖母的暖阁里由她哄着入睡的样子,轻柔,温暖,和着满语儿歌的韵律。
嬷嬷拍了一会儿,轻轻地吹熄了蜡烛,退出去了。
第一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选秀之四:妆奁
复选定在了九日之后。
嬷嬷这几天举止缓慢,不似进宫头一天人前人后地忙活,反而愁眉不展,连唠叨声都难得听到。有时,她会很长时间地盯着我看,好像我会忽然消失似的。问她究竟有什么心事,她却又不在意地摇摇头,推说选秀结果一日不出来,就担着一日的忧。
表哥和胤俄还是每晚来看我,可是,另一个人,却从未来过。
有天晚上,表哥单独过来了,带我去翊坤宫走走。
夜色寂寂,我唯唯诺诺地跟在表哥后面。花盆底儿扣在青砖铺着的地面上,哒哒做声,又在宽宽的宫墙之间反复回荡。表哥转过身来,回走了几步,来到我身边。“这两年很少见你,都分生了。”他异常柔和地说。
“哪有……”我嗫嚅着,觉得离表哥很近很近,蓦地生出些不安来,却又不便往后退,只好浅浅地垂下头,鬓脚原有些散,这时也松松地披下来几缕青丝。
“还记不记得你跌伤的那年夏天,你和我们共度七夕,给我们送凉茶,一起去上书房。那时候你的脚步声就像现在这样,跟在我的后面,轻盈,快活,无忧无虑的。三年了,每每深夜独自走在宫墙之间,我都会恍惚听见你的脚步声,今儿个,你总算又回来了,又回到紫禁城里来了,吧嗒吧嗒地跟着我了……而且,以后也都会跟着我的。”他伸过手来,用力地试图握住我的双手。情急之下,我慌乱抽手,却还是被他紧紧攥住了衣袖。
“呀,”表哥轻叫了一声,复又没事儿人的模样,我低头一看,涂着丹朱的削葱长指甲已经把他手上划出了几道或深或浅的口子,渗出了点点血迹。
“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这有什么,”他不在意地说:“我们练布库,狩猎什么的,哪天不要划伤,你别放在心上。”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拍拍我的肩。
借着远远的灯火微光,我从鱼形荷包里取出一颗活血化瘀的丸子,用两指细细地碾碎,慢慢撒在伤口上,轻轻吹匀了,再从襟下抽出别着的手绢,小心翼翼地包扎,系上个牢牢的蝴蝶结。“还疼么?”我内疚不已。
“早不疼了。”表哥说,这次,没等我抽回手,已经被他握在掌心里了。“你安心地随着我走吧。”他不待我抗议,果断地说。
翊坤宫,还是那么熟悉的地方,万字锦底的正门,五蝠捧寿裙板隔扇门,步步锦支的摘窗装饰着万字团寿纹。“真好,这儿什么都没变。”我轻轻地说,唯恐声音大了,惊动了宫里的寂静。“你放心,只要你喜欢,这儿就会一成不变的,即使我们搬离宫中,也会关照她们一切保持原样,你可以常常进宫来给额娘请安。”表哥说。我明白他指的是成婚不久之后得搬离皇宫另建府邸居住,立刻飞红了脸,幸而夜色深了,看不出。
表哥领着我进了一间屋子,四周陈立着金鼎、香几、宫扇,中堂有一架诺大的花梨木透雕喜鹊登梅落地屏风,将后半间屋子完全隔离了,看不见究竟藏着些什么东西。
“霏儿,你先闭上眼睛。”表哥的眼里闪着神秘的光。
“唔,闭紧了。”接着,我听见表哥折叠、收拢屏风的声音。
“喏,可以看了。”
我睁开眼帘,天啊,大理石的案几上陈列有各式各样的西洋自鸣钟、各色的玉如意、玉器插花瓶,摆得整整齐齐。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羊绒毯子,毯上齐齐地摆着若干只漆质梳妆盒,盒子每一层匣子都是打开的,里面盛满了首饰:前两只嵌金梳妆盒装着的是珠花簪、压鬓簪、凤头簪、牡丹簪、蝴蝶簪等物件,式样很是繁复:梅英采胜、景福长绵、日永琴书、卿云拥福的样式都不缺。接着的三四两只妆镜台就摆着成打成打的头花:红宝石串米珠头花、点翠嵌珍珠头花,蓝宝石蜻蜓头花、红珊瑚猫蝶头花、金累丝双友戏珠头花等等。最后面的几只盛放着羊脂玉的扁方:金嵌花嵌珍珠的、点翠嵌宝石花的、金嵌南珠翡翠的、点翠嵌珊瑚松石的……满目珠玑,眼花缭乱。
然而,最叫我称奇的还是角落里摆着的一展花梨木透雕藤萝松缠枝落地西洋穿衣镜,足足有一人多高,两尺来宽。长这么大,还没在哪位娘娘的宫里见过这么西洋大的穿衣镜。
表哥牵着我继续往里头走,啊,后面的长桌上摆着成套的四十八件景德镇的珐琅瓷器,上面的彩绘瞄着山水人物、花鸟写意、四时远近之景,真真精雅绝伦,臻于妙境。
“霏儿,这些东西好么?”表哥问我。
“好……我也见识过好些东西,眼皮子不算浅了,可这么些好物件云集一处,还是头一回瞧见。”
“你还没看见角落里那堆箱里装着的成套的皮、夹、单、纱的成衣呢。”
“唔……表哥,你搜罗这么些东西,做什么啊?”话一出口,我已然明白了过来。
“你呀,”表哥牵着我的手,顺手抓起一把发簪,举到我眼前,“你这个傻瓜,这些全部当然都是给你的咯!每一件每一样,都是我亲自过目、精心挑选的。你还不懂吗?”
我怔怔地打量着眼前的珊瑚玛瑙簪子,只觉得明晃晃地直耀眼,有些目眩神移。
“盛京那晚,皇阿玛和额娘的话你也都听见了,皇阿玛顾忌到太子爷,想必将来也不会太照顾我们,大婚的赏赐更是不可能丰厚,顶多和诸兄弟端平,将来加官进爵、委以重任恐怕也是遥遥无期。可是,我不能让未来的福晋委屈了,皇阿玛不赏赐,我胤禟自己挣家私……怎么样,求人不如求己,这份妆奁,霏儿你可满意?”
“哦……唔,……那个,这些东西你哪里挣来的?”我不愿正面回答表哥的问话,又不能逃避,只好硬着头皮问下去。
“这两年,我也算半个皇商了。先是从关外贩售人参,利润优厚;今年开春以后,皇阿玛准许我和胤俄上朝参政,结识了明珠大学士的门人安三,据他指点,又做了些扬州的盐务生意,刚刚有起色,也进账颇丰的。”
“那个……士农工商,商为最下。咱们金枝玉叶的,又不短什么,干嘛要学市井走卒做生意呢?”我不知不觉地绕远。
“这个嘛,说出来你也不明白,总之,手里不缺银钱方有资格风雅。你放心,有我在外头赚银子,你这富贵闲人才做得安稳。”表哥将话题又圆了回来,深深地注视着我的眼睛,好像要看到我的灵魂里头去。“霏儿,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无论命运沉浮如何,我都会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别的福晋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