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郭络罗·雪霏-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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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额娘说,选秀都是重门第、品性的,长相再不济的格格,只要出生名门,就能留牌子。”
“所以说啊,排在第一个,长相未必如人意。看背影儿不过是瞧衣裳罢了,哪里瞧得真切?”
我微笑着,既不回头,也不放慢脚步,款款地走在儿时就熟悉的宫苑内,仰头看着蔚蓝蔚蓝的天空,头一次,觉得一切都可以置诸脑后,任他人纷扰评说。
临行前,外祖母和舅妈们都一夜未眠,守着我穿戴打扮。她们期待的表情历历在目,然而我,彷佛置身事外一般,冷静地坐着、听着。一向沉稳的祖母像是担心我紧张,悄悄儿地透露给我:姑姑上个月重新协管内廷,一切事宜都已经商量妥当,只要我和平时一样,准离不了谱儿。舅妈们近来老走亲戚,听到不少消息,坊间传说这届的秀女竞争压力颇大,正黄旗都统栋鄂七十的二格格,据说很是端庄秀气,而且栋鄂家族外有因昭莫多之战而扬名的费扬古大将军,内有当朝皇三子的福晋,竞争力不同小觑;蒙古那边数十旗,也送来几位郡主参选,据说都是博尔济吉特氏家族的。当然了,舅妈们纷纷肯定:咱们家的雪霏,亲姑姑就是统领东西六宫的宜妃娘娘,又蒙老安亲王亲自抚育,还与太子爷沾亲带故……那些满洲、蒙古的格格,往咱们雪霏身边一站,恐怕立时就给比下来了,连提鞋都不配呢。
宫中的夹道很是蜿蜒绵长,平日进宫坐在车里不觉着,今日由宫中太监指引着,亲自走过,才觉得很费时辰。
今儿个的选秀,地点定在御花园东北角的浮碧亭。老太后由惠妃、荣妃、德妃还有姑姑环绕着,已经坐在了里头。
“一天光景本只该参看两旗的,可是这群秀女都是娇生惯养的闺女儿,耽搁久了人家亲人要怪我这个老婆子拖着鲜花一般的人儿舍不得撒手。哀家想索性趁着天气爽快,先把两黄旗的秀女参阅了,然后瞧瞧漠南蒙古亲戚家的孩子们长得可好。”太后很和蔼地对着主事的姑姑说。姑姑敬立在众妃之间,也不忙着答应,等诸妃肯定了之后,才恭恭敬敬地搀着太后,来到了秀女们面前。
在绿琉璃顶的亭子下边,正黄、镶黄旗的秀女们依次排开,分列为数十队,四五人一排,叽叽喳喳的喧嚣声又起:“总算叫我见到了,镶黄旗排头的那个格格,长得跟水仙花儿似的,忒好看。”
“看她旗装上的翡翠荷叶流苏,真真华丽。”
“她发髻上的银镀金蜻蜓簪才精致呢。”
“倒像是我家年画上的小仙女儿从纸上走了下来……只怕身段还更窈窕些呢。”
“你们这群没见识的,什么水仙花、小仙女儿的,人家是和硕额附的独养闺女,宜妃娘娘的亲侄女儿。今儿个让你们见着了,就算是落选回家也是见了世面,开了眼了。”一个小太监谄媚地接过我的牌子,复又回头呵斥身后的秀女们。
等到队形已定,秀女们便照着嬷嬷教好的规矩,走上前来,供太后选阅。
“奴才郭络罗氏,镶黄旗人,年十三。祖:工部侍郎佐领三官保,父:和硕额附明尚。恭请太后和诸位娘娘万福金安。”我缓缓地走到后妃们的御座前,请安叩首。
“好孩子,留下牌子吧。你且好生歇着,缺什么只管叫人向你姑姑要。”
“敬遵太后懿旨。”我轻盈地立起,正待徐步退至一旁,听得太后说:“安王福晋近来也懒怠了,仗着自家府里儿孙满堂,也不高兴来与我老太婆聊聊天,雪霏,你回去可得帮我说说你郭罗妈妈,请她常来才是。”我连忙应了。
太后转过头去和姑姑说:“郭络罗家果然出美人胚子,宜妃,不怕你恼,你侄女儿水灵着呢,两年多没见,哀家瞧过去,只怕比你当年进宫的模样还俊秀几分呢!”
“老祖宗谬奖了,臣妾娘家的陋质怎么配入您老人家的法眼呢。”姑姑一反从前的当仁不让,很是谦恭谨慎。
我退至入选秀女的专区,往外细细看去,果然都是毓质名门的大家闺秀:两黄旗中佳丽荟萃,盛装之下,更是尽态极妍。尤其是正黄旗打头的那位格格,好似比我大上一两岁,生得如姣花软玉一般,眉目极清丽。我只是眼波淡淡扫过,屏气凝神侍立着的众秀女之中立刻有一股隐形的眼神向我射过来,目光灼灼。唯有那个正黄旗排头的秀女,彷佛泥塑木雕一般,视若无睹,依旧昂首挺胸地立着,目不斜视。
初选过后,秀女中被看中者,都留下了名牌;没有选中的,就撂牌子。当日头偏西的时候,我的身边已经多了二十余名两黄旗的丽姝。
第一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选秀之二:满蒙之争
午后,两黄旗的秀女业已遴选完毕,外藩蒙古六盟四十九旗的秀女们鱼贯而入。
领头的那个姑娘胖胖的,长相妩媚可爱,最为鹤立鸡群的是,她没有穿蒙古女子传统的特日列克(蒙古语,意为蒙古袍子),亦没有带着玛拉盖或者姑姑冠,而是一身特立独行的旗装出场。这幅打扮倒很有宫里格格们的家常风格。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回太后的话,我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小女儿。”
“哦,那你也是我们博尔济吉特家的郡主咯,怎么不穿蒙服啊?”
“太后奶奶,咱们蒙古话说,入乡随俗,我既来参选秀女,就是打定主意要成为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儿,自然要穿满洲格格的旗服,才显出诚意嘛!”那个胖胖的郡主理直气壮地说。
太后身边的妃嫔宫女们纷纷用绣帕握住嘴,拼命忍住笑,连惠、荣、宜、德四妃也一改方才的正襟危坐,憋着笑,身子直颤,髻上簪子一晃一晃的。
太后扭头看向几位儿媳妇儿:“这孩子说得极合哀家的心意。不愧是蒙古姑娘,果然直爽坦率,有几分我入宫前的性子。你们看呢?”诸妃纷纷点头称是。
“孩子,你过来,坐到奶奶身边来!”
那郡主迟疑了下,道:“太后奶奶,父王说不能冒犯了您。”
“过来,这是我说的,你担心个什么。”
郡主很自然地走过去,既不跪下请安,也不给周围的妃嫔行礼,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太后身边的虎皮褥子上。老太后搂着郡主:“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乌日娜!”郡主响亮地回答。
我一惊,乌日娜,那个草原上舞姿婀娜的蒙古郡主?难怪她这般面善,宫装又如此眼熟呢。两年不见,她个子更高了,身躯依旧丰满强壮,却不失灵活优美,一双杏眼又大又明亮,像是草原上初升的月亮。
“好久没有人叫哀家奶奶了,连孙子们都分生了,不敢叫。今儿听着你喊,真是跟亲人似的。你这身旗装,也是为了做我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儿特意制的?”
“乌日娜叫您奶奶是听父王说您是他堂姑,论辈分该是乌日娜的奶奶。衣服呢,上次木兰围场秋狝时赏赐的,乌日娜轻易舍不得穿,今儿个要见您,才特意穿上的。”
看着太后和蒙古郡主相谈甚欢,我身畔的秀女们皆现出忧容,唯独那位正黄旗的姑娘,面无愠色,微笑地立着。
黄昏时分,蒙古诸旗的秀女也已挑好,留下了大约十多个,与我们分列两行,由宫中资深的嬷嬷们领着,前往撷芳殿下榻安歇,等待两日后满洲下五旗、汉军旗选秀完毕,一同参加复选。
撷芳殿这边,已经给入选秀女们备好了晚膳,很简单的四菜,都是些宫里常见的肉食。满洲的祖先依靠打猎为生,饮食多为猪肉、鹿肉、袍子肉和鸡鸭肉,而我受安亲王府偏爱江南饮食的影响,腥荤之物吃得不多,所以草草用了半块萨其马和几片年糕,便放下了。
“霏儿,霏儿!我们来了——!”老十洪亮的嗓门儿老远就响起。
我蹙了蹙眉,深宫内院,四寂无人,这么样的声音,想必连乾清宫都听得见了,真不知到胤俄是怎么想的,我今日选秀已经是木秀于林,引得众人频频瞩目了,他又来探望,不是更显出“内定”的底子么?
如意嬷嬷打开门,恭恭敬敬地行礼,看见胤俄身后还有一个人,惊喜地唤声:“九阿哥!”于是笑容可掬地放心走了。
“胤俄,你这么高嗓门,要吵到别的秀女吗?”我不满地说。
“呵呵,我就是要让那群秀女们知道知道,雪霏和我们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亲,若是她们斗胆对你不敬重,或者有什么觊觎的话,趁早歇了心。”胤俄倒是满不在乎。
“霏儿,你果然没用膳。”表哥一直没开口,这时才看看桌上,低声说。
“唔……站了一天,也……也没什么胃口。”我支支吾吾地回答,康熙三十三年的盛京之行过后,我只有在去年十一阿哥胤禌的葬礼上远远地见过表哥和胤俄,不知为何,总觉得和胤俄还是从前那么熟稔,说起话来水到渠成,不费思量;反倒是见了表哥,舌头不听使唤。
“知道你一天下来也很累了,给你带了御稻米来,还有些淮扬进贡的酱菜:玫瑰乳黄瓜,红莓莴苣什么的,都是些清淡的。你且尝尝看。”
“谢谢表哥了。”我笑笑,开始动筷子。
“话说这个御稻米啊,是前年皇阿玛在宫内的丰泽园亲自培育出来的呢,去年头一回丰收,每个宫里才赐了五斗,宜妃娘娘都没怎么舍得吃,就给你捎来了。怎么样,口味不错吧?这两年你没进宫,不知道的事堆成山,九哥越发得意了,关外关内的人参生意做得好着呢,一年有几万两银子的进项,比亲王双俸还来得多。他给你备了份丰厚得吓死人的嫁妆,不信明儿个你跟我们去看看……咦,这个撷芳殿的屋子,怎么这么狭窄呢?你住着一准儿不舒服,那起太监们也太不省事了,也不安排个正殿给霏儿妹妹住,真是瞎了眼的狗奴才。”胤俄一口气说了足足几大车的话,我装作只顾用膳,也不理他,表哥微笑着看着我吃饭,亦是一声不吭,待到胤俄说到越礼的地方,才忙喝止住:“你胡浸什么呢?撷芳殿是太子爷身边宫人的居所,哪里轮到秀女住正殿,快闭上嘴。”
一声盈盈的笑声从门口传来,我们惊讶地转过头去,竟是太子妃,领着一群宫人进来了。
“给太子妃请安。”我们三个齐齐地跪安。
“免礼,都是自家骨肉,行什么虚礼,快坐吧。”身怀六甲的太子妃石氏平和而不失优雅地说道。
“雪霏妹妹是自家亲人,别见了外去。你小时候常去看太子哥哥,现在女大十八变,也不往毓庆宫里玩儿,只和你表哥们做一处,倒是叫我怪想念的。这个撷芳殿的厢房,实在过于简陋了,我来就是想着吩咐奴才们给妹妹换一间屋子。”石氏端庄地坐下,很贴心地拉着我的手,像姐姐关心自家小妹般说。
“太子妃,您客气了。雪霏不过是秀女入宫罢了,能住上这样的殿已经万幸了,哪里还敢僭越?”我忙不迭的推辞。
“太子妃,这里样样皆很齐全,您不必多费心,雪霏自家的屋子还没这样舒心宽敞呢,胤禟在安亲王府里避过痘,知道的。”表哥帮我挡驾。
客气一番之后,太子妃一行人姗姗离去,临走还嘱咐说毓庆宫近在咫尺,明儿务必去用膳之类的话。
“表哥,你刚刚说什么?安亲王府哪里亏待你了?”我试图挽回下因太子妃突访而打散的气氛。
“一句戏言么,哄哄她就成。你小心眼儿什么呀?”表哥笑着说,“快快用膳吧,米饭一凉就不好吃了。”
“我才不呢。我们王府当初悉心照料表哥,救你于生死边缘,现在你反倒将一军。哼,某禟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继续开玩笑。
“什么啊,我胤禟长命百岁的,用得着你救命?知道么,当年母妃娘娘生我时曾梦日入怀,又梦见北斗神降,可见我是天生贵胄,百病不侵的。哪里是你们府里的功劳?”表哥立刻了解了我的心思,一反从小的不苟言笑,故意跟我“杠”上了。
“若无安王府里的精心调养,表哥脸上一准会留下疤,哪里会有现在这般好看?‘
“我那年患疮毒,昏迷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整个殿梁间全是甲神围满,后来病就好了。这是分明是神祗保佑,怎会舍得叫我破相?”
在阵阵嬉笑声中,我用完了晚膳,天色也晚了,表哥和胤俄告辞离开,我送至外面,看见一位姑娘正候在门边,正是今儿白天那个正黄旗的秀女。
“给两位阿哥请安。”声音若黄莺出谷,婉约清脆,美中不足的是略显尖锐了些。她不冷不热地说:“多谢二位爷的赏赐。只是无功不受禄,更兼身份不明,不宜收受阿哥们的吃食,还请收回。”说着,朝脚边的竹箪一示意,飘然离去。
“这丫头,长得还算有模有样,摆什么臭架子!”胤俄等不及人家走远,忍不住说。
我疑惑地望望表哥,他无奈地一摆手:“都是胤俄,刚到门口就大声嚷嚷,我怕给你竖敌,叫你往后几日不好做人,就命侍女们给你邻舍的几位秀女都送些吃食过去,好显个一视同仁的意思,没料到碰上这么个钉子。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用和小门小户的丫头一般见识。”表哥轻拍拍我的袖子,以示安慰。
第一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选秀之三:各怀心事
掌灯时分,窗外小虫吟吟,我孤独地坐在小炕上,默默地思忖着心事,可每次一触及某处地方,心立时会痉挛起来,只好绕过去不去想它,复找些别的琐事来惦记。可是,它的影子始终在那里,赶也赶不走,避也避不开,像是一只猎犬,循着我的思路,一路嗅着、闻着追了过来。我好容易饶了几个弯路,回过头来,又撞见了它,它总在那里,不慌不忙地跟着,追着。
“格格,”侍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轻轻地打断了我的思绪,“东跨院儿的乌日娜郡主请您过来说会儿话。”侍画是我从外家带来的小丫鬟,比姑姑宫里常年服侍的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