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郭络罗·雪霏-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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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很对。”我嗤嗤地笑着,之前那个人带来的心理阴翳魔咒被这几句轻飘飘的话吹散,预言般的不详魔咒也毫无悬念地解除了。
八阿哥干脆翻身下马,继而出乎意料地仰面躺在了草原上,做出伸懒腰状,轻松快活地说:“格格要不要也躺下试试?草原的草不同于咱们紫禁城花圃里的杂草,很是松软舒适呢。”
“好。”
我躺在了青骓马脚下。
天空之下,草原之上,不远不近地躺着两个身着正蓝旗铠甲的少年。
“舒服么?”始作俑者得意地问。
“嗯。软绵绵的,又有点儿清清的草泽香味儿。”
“那格格也相信草是草原之魂了吧?”
“我信了。”
我们的对话越来越少,累了一天,一旦躺在软绵绵的草垫子上,就昏昏欲睡了。
“嘎嘎~”“赫~赫”,高远的天际传来纷乱的雁鸣声和群雁翅膀扑扇声,我睁开已经困倦的眼帘:“哦,鸿雁!”
一群灰褐色的鸿雁穿过云朵,飞翔而来,灰亮羽毛在落日余晖之下泛着点点光彩。似乎是缱绻着不愿离去,二十来只鸿雁排成“弓”形,盘旋着飞转,久久徘徊,不住地哀鸣。
“草原真美啊,大雁都不舍得离去呢。”我推推身边人,说。
“嗯,想不到草原雁过竟是这样哀婉,想必今日的秋狝射落了它们的伙伴……”
“才不是呢,它们就是舍不得草原,才不肯走的。”
“好好,就依格格的。”
“古代的昭君真傻啊,草原这么美,大雁都不舍南归,她居然哭哭啼啼地出塞。”我喃喃自语。
“格格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的。”
“还有那个远嫁乌孙的刘细君,叹什么愿为黄鹄兮归故乡……子非黄鹄焉知黄鹄思归?强词夺理,明明是她自己想家,还拉上黄鹄。现在我亲眼所见,鸿雁才舍不得离开呢。”
“格格不要这样说,其实细君公主是个可怜人……不瞒格格,胤禩常常觉得自己的命运和她很相像。”
“嗯?你一个阿哥和人家公主怎么好比呢?”
“细君公主是汉武帝的义女,武帝对她只是略尽养育之责而已。送她远嫁乌孙和亲,从此不闻不问,仍由她自生自灭。而胤禩,在皇阿玛的众多皇子皇女中默默无闻,连抱养的大公主都比我更受宠些。胤禩的处境和细君公主实甚相似。不同之处是连和亲的利用价值都都没有,皇阿玛几乎连一句慈爱的话语也从未恩降于我身上。”
“我刚刚的话是无心的,你不要难……”我尚未说完,就被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肩膀,“胤禩没有怪格格的意思,恰恰相反,格格是帮了胤禩的人,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若没有格格今儿早上的鼓励,皇阿玛的问话我是万万不会有勇气开口回答的,我是个沉默惯了的人,尤其在皇阿玛面前,就算心里想到了答案,也绝没有开口的心思。”
“那你以后还会说话么?我是指,在皇上面前。”
“会的,因为今天我很清楚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且,”胤禩晃了晃右手,“有生以来地第一次,皇阿玛夸赞了我。”他顿了顿,声音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悲哀:“只是,我常常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宿命,无论做什么都难以改变。也许,现在努力愈多,到头来反而愈加失望。”
我低下头,凝眉思索,回味他的一席话,竟有着我人生中从未体尝过的辛酸冷遇,想找些话开解他,于是扯开去说:“雪霏曾在汉书中读过,在细君公主抑郁夭折之后,汉武帝又册封了一位解忧公主,也被送往乌孙和亲。但她坦然面对命运,搏击命运的不幸,虽命途多舛,时有厄运,却总能化险为夷。当她七十岁时衣锦还乡时,宣帝甚至亲自出城迎接这位伟大的公主。”
我定定神,成竹在胸地说:“所以我们都要像解忧公主那样,即便生不逢时、时运不济也相信人定胜天、有志竟成,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嗯,人定胜天、有志竟成。以前我不信,现在信了。”
“我也是,”我眨眨眼,“要不,咱们击掌!”
我们一股脑儿地从草地上爬起,曲膝而坐。“啪啪”,两声清脆的击掌声。
突然,一直在自得其乐地吃草的青骓马向我凑过来,未等我有反应,它已经舔着了我的脸!
“哎呀,”脸颊黏上了一团马口水和着青草泥的混合物,我惊慌失措地抬手擦拭。八阿哥忍俊不禁,笑着指向我的鬓角道:“这里……呵呵,还有这里。”
第一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木兰围场之四:俏语谑娇女
我怒目而视,嘟囔了句:“幸灾乐祸。”八阿哥已经走到了一边,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下一只鹿皮囊,拔下塞子,说:“格格若是不嫌弃,就着这些水,洗洗脸吧。”
他很小心地将水缓缓倾下,我用手捧着,仔细地洗着脸。洗了几捧之后,抬头问:“还有东西么?”他仔细地盯着我左右看看,吞吐地说:“当然有,有一位漂亮的格格。”
我正要发笑,忽然觉得脸上的水珠迷了眼,睁不开眼皮。要伸手取绢子,又想起正穿着铠甲,哪里会有手绢别在衣襟上?心想着,八阿哥已递过来一块绢子,我赶紧接过,擦了擦眼。
“你堂堂阿哥还带着绢子啊?”我好了伤疤忘了疼,立刻开始反唇相讥。八阿哥努努嘴:“不是格格系在那缰绳上的吗?”
我一愣,细细看看手中的宫绢,居然是那个让我方才惊魂不已的“礼物”,绛红色的绢子,绣着一株清秀的梅花。才发誓再不要看见它的,没料到居然片刻之后就用上了。
我摇摇头,看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说:“不早了,我们快回营寨吧。”
骑马轻快地奔驰在广袤的原野上,暮色苍茫,晚风原本只是徐徐而已,我们快马加鞭,耳畔的风便呼呼而过,好不凉爽。我身边的那人,马上的风姿一点都不逊于安亲王府里以马术见长的几位舅舅,想到以前一直以为八阿哥是个文弱公子型的人,暗暗觉得好笑,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草原的天,黑得真是快,才跑了几里路。已然繁星满天,夜色沉沉了。
放眼望去,草原上一丝火光也无,看来离营寨还有很远。我的马蹄缓了下来。“格格,为什么不走了?”八阿哥奇怪地问。
“天色已晚,不辨方向,怎么走啊?”我无可奈何。
“径直往北边走啊,营寨设在围场北端。”
“你以为我连这点事都记不住吗?只不过,草原上空旷一片,连个标记都没有,哪里分得清东南西北?”
八阿哥不做声,半晌,轻轻地笑了。我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来,都是他耽误了时辰,现在还好意思讥笑于我!
“你乐什么?”我愤愤地问。
“胤禩没想到格格居然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嗯?”我没听明白。
“格格向来是众人交口称赞的八旗才女,胤禩现在才领略了‘女中纳兰’的风范。”
从小,我就在安亲王府的书香中长大,诗书史籍大都略知一二。外祖的权势加上宜妃姑姑的宠爱,给我的“才华”罩上了层层的光环,宫里宫外的人免不了趋炎附势。偶见我出彩,总会大事渲染,传为美谈。只是没想到连深居简出的八阿哥都有耳闻,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嗫嚅着说:“八阿哥过奖了……”
“格格纸上谈兵很气势,当时还真把胤禩唬住了,现在才知道格格的名头竟也不过尔尔。”
“你扯些什么?”我的声音很是恼火,没料到这人话锋一转,居然讽刺起我来。
“上月我和十弟去安亲王府里,格格不是领着我们看西学阁么?”
“对啊……”一头雾水。
“当时格格了熟于心地跟我们讲解测绘仪,说要根据北斗星的位置如何如何。没想到,格格其实不认识北斗星……”
我一下子记起那日自己在西学阁里故作精通、侃侃而谈地情形来,没想到竟在此刻出了糗,让这个记性极佳的八阿哥调侃我是个绣花枕头。
“你……”我又羞又怒,脸红得直发烫。
“格格请放心,你虽然并不认识北斗星,不过大可以庆幸身边还有个人,胤禩虽然从没使过星象测绘仪,不过北斗星还是辨得出的。”八阿哥嬉笑着说。然后放开缰绳,说:“胤禩就不揭短儿了,格格放心地跟着我走吧,一定不会错,估计半柱香的功夫,就可望见营寨的篝火了。”
说着,八阿哥扬起马鞭,急速地超过了我,向北驰去。我想再和他做口舌之争也不得了,待要赌气不睬他,又恐他真的走远了我一个人不辨方向回不去,只好拍拍青骓马,冲了过去。八阿哥见我跟来,也不再快奔,放缓了速度,待我完全赶上,又和风细雨地说:“刚刚多有冒犯,只是开个玩笑。格格宽宏大量,想必不会放在心上吧?”
“我才不和你计较。”
快到营地,远远看见表哥不住地纵马盘桓,我赶紧挥鞭加速上前:“表哥,我回来了!”“雪霏,关照你要好好待在营地里的,你下半晌骑马去那儿了?篝火野餐就要开始了……”话音未落,刚刚与我结伴同行的八阿哥也走近了,表哥看清他,冷冷地道:“老八,皇阿玛方才特别吩咐你和太子、大阿哥,还有三、四、五几位年长阿哥一同坐到他身边,你还是快些过去吧。”
“多谢提醒。那格格,胤禩先行告辞了。”八阿哥调马向大帐方向赶去。
“表哥,你怎么对八阿哥这么不客气啊。”我埋怨道,“刚刚若非有他,雪霏肯定迷路,都不认识怎么回来了。”
“哦,你方才碰见他的?”
“嗯,人家领我回营,表哥连句客气话都不说,真叫雪霏没面子。”
“好好,就算表哥不懂礼数。篝火野餐要开始了,咱们过去吧。”
第一章: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木兰围场之五:游凤戏凤
木兰围场的老规矩,每日行猎结束,总要论功行赏,之后就是篝火野宴。我远远地望向皇上所在的明黄帐篷,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还有八阿哥都有幸环绕在了父皇身边,红彤彤的火焰映在他们的脸上,满是皇子龙孙的骄傲。以前,我总觉得阿哥们的长相各有特点,今天当他们几位聚在了一起,围绕在同一个的父亲身边,我才第一次发现了他们的共同点,都有一股由内而外的自信,都洋溢着一种天皇帝胄的骄傲,而这股力量的中心,正是来自于那个伟大的父亲,亲手缔造了整个帝国的人,康熙皇帝。
“烦死这些蒙古王公了,动不动就叫他们胖乎乎的女儿们来斟酒,也不挑几个苗条些的……”我的思绪被胤俄的大嗓门儿打断,从皇舆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帐篷:这儿坐着不甚得宠的七阿哥,还有年幼的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这些个阿哥,我本来和几位公主一块儿说笑,表哥说靠着帐篷边坐着会吹了风,硬把我叫过来,挤在他和胤俄中间。
“你说哪个姑娘胖?”我不解地问胤俄。
“看刚刚进帐篷的那个!还没有跟在身后的侍女漂亮呢。”
“胤俄,不得无礼;人家说不是个蒙古郡主呢,小心冒犯了。”表哥小声嘱咐他。
我看向那个刚进帐篷的姑娘,果然是蒙古贵族少女的打扮,彷佛听懂了胤俄说的满语,她圆润的脸蛋涨得通红,眼皮低垂下来,像是要使劲憋住不争气的眼泪;在给七阿哥、表哥斟酒时,手一直在颤抖,差点儿撒出来。
等她斟到了我面前,我想给她解解围,朗声道:“都说蒙古出丽人,今儿个总算是见到了。这位姑娘端庄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却不知究竟是哪位王爷的千金?”
“回阿哥的话,我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小女儿。”蒙古少女紧张地用不太纯熟的满语回答。
皇阿哥们听见她称呼我为“阿哥“,都笑出声来,胤俄更是给酒呛到了,咳了半天。
我最初也是一愣,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来不及替换下的正蓝旗铠甲,恍然大悟,难怪她看走眼呢。
“原来是阿霸亥部的郡主啊,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美人儿。记得后宫的娘娘们常常夸奖郑亲王的儿媳妇儿娜仁托娅长相标致、多才多艺,好像就是你姐姐吧?”
“嗯,娜仁托娅正是小女的胞姐。”听到夸奖自己家人,少女似乎轻松了很多,声音也带着感情。
“那郡主的芳名能否请教呢?”我知道蒙古姑娘一向豪爽,从不扭捏,一般不会介意说出自己的闺名。
“我叫乌日娜。”她说着抬头看看我。
“听闻蒙古姑娘们个个能歌善舞,不知道乌日娜郡主是否愿意跳一曲蒙古舞,以祝酒兴?”
乌日娜腼腆地笑笑,朝身后的侍女拍拍手,侍女立刻出去了,很快,进来了近十名侍女,个个手执乐器,为首的一个拉起了悠扬的马头琴。
乌日娜被侍女们围在中间,迎着哀婉的琴声翩翩起舞,身材丰满的她舞起来异常的柔美灵活,抖肩、翻腕更是不在话下,琴声忽然转急,她的舞姿也随之变快,动作之繁复令我眼花。
音乐的声音又一变,乌日娜从我们的案上迅速地取了一盏灯,顶灯起舞。时而跪着舞、时而坐起,时而又立而舞。她雪白的手、腕、臂、肩不停地举、挑、拉揉着灯盏,以腰为轴迅速地前俯、后仰,旋复如回风滚雪,如风摇绛卉;舞姿极其绰约婉转。众阿哥都看呆了,忘了喝彩,只是那么聚精会神地看着。只见乌日娜又取了一盏灯,双手各托一灯,边快步奔走边作流星般盘绕动,此时灯焰飘忽摇曳,舞姿轻盈流畅,简直融为一体。
“好美!此舞只应天上有。”我衷心的赞道,“你跳得真好,特别是后面那个举着灯盏的舞,叫人叹为观止,是什么?”
“回阿哥的话,是锡林郭勒草原的灯舞。”
“你跳得这么好,爷没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