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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白圭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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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兄乃以才名加之,则古今之才,尽成不美之名耳。令尊翁侃侃刚宜,岂能容此。兄又以尊翁为过,是兄之大不孝也。夫为烈女者,身虽女子,志胜男儿;谨言慎行,以节为主。令妹既自失于庭瑞,又违命于父母。遇奸人而不早察,事临时而后变,面种种事端,岂烈女之规模也。堂上交拜万民共知;洞房合卺,三楚相闻。兄反以为未**,岂必欲共枕同衾,方为**者乎?兄以烈女归之,烈女中未尝有如此之事也。越之西子,善毁者不能闭其美,齐之子姜,善美者不能掩其丑。事已如是,岂舌辩所能掩乎?”

    这一席话,说得菊英满面羞极,无言可对。更不好问他姓名,遂欲起身。秀英一把扯住曰:“令尊翁以令妹许我,我与庭瑞如何?”菊曰:“家父祇道尔是庭瑞,尔既非庭瑞,何得冒名至此?”秀英曰:“庭瑞已死,兄尚不知耶?”菊英闻言大惊曰:“尔何以知其死?”秀英曰:“我在苏州,闻得庭瑞在东郊刘府花园内,与一小姐和诗。后为刘老爷知觉,即行告到吴县。知县将庭瑞收监,未几日死在狱中。此事贵署公差,危德兄弟尽知。”

    菊英听了这个消息,受惊不小,急欲问危德虚实,又起身告辞。秀英又扯住问曰:“与兄谈论半天,未曾请教高姓大名。”菊英曰:“我乃杨巡抚之子,尔尚不知耶?”秀英曰:“适间,令等翁自言无子,然则令尊翁谎我耶?”菊英受逼不过,大叫一声,昏绝于地。正是:

    气似涌泉关不住,语如利剑实难吞。

    未知菊英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秀英本欲往江右,以俊美玉。不料往湖南而遇菊英。菊英本欲守深闺,以俟庭瑞。不料遇秀英而讥庭瑞。事奇而文亦奇。

    秀英访美玉,是以女求男。菊英访秀英,是以女遇女。女求男未见情人,女遇女偏逢敌手。

    非美玉之诗,何以见墙外之诗;非墙外之诗,何以起元辉之怒。非元辉之怒,何以至美玉之死;非美玉之死,何以绝秀英之念。一处紧逼一处,一层变换一层,乃至有湖南之行矣。

    兰英善男装,秀英善男装,菊英亦善男装。同一男装也,兰英则志在功名。秀英则为访美玉,菊英则欲辨庭瑞。其志各自不同,真令读者快目。

    秀英是一假女婿,菊英是一假公子。菊英欲察秀英之假,秀英则先知菊英之假,此秀之所以胜菊矣。故孙子曰:“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美玉在院衙,全冒庭瑞之名。秀英在书房,却不用庭瑞之名。菊英欲辨其非庭瑞,秀英却辨其非公子。秀英真有胜人之才矣。

    危德谓张生死于狱,秀英大惊,惊后则思别图。秀英谓庭瑞死于狱,菊英大惊,惊后则难改志。菊英之为难,又甚于秀英矣。若使秀英遇美玉于吴江之船,亦必题诗订约。今闻美玉死,未必安心别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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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假书生妙论惊巡按 真才女奇文夺会魁
    话说菊英,被秀英逼得气满胸田,昏绝于地。时梅香,正立于书房门外俟候。觑见小姐如此,连忙进来,扶起小姐出去。秀英到也好笑。

    却说菊英小姐转到房中,气得眼闭口开,半晌不语。梅香着急,即忙来见夫人,说小姐陡然起病,不省人事。

    夫人闻言,忙来视病。祇见女儿头带生巾,身穿蓝衫,长嗟短叹。夫人间其缘故。菊英曰:“今日逼杀我也。”梅香乃将与秀英对答一席话,对夫人说知。夫人曰:“今番之事又奇怪了。他又言庭瑞死了,危德知道此事。”遂暗使人召危德至。

    夫人问曰:“此生不是庭瑞,你为甚带他来?”危德曰:“小人在九江遇着了。问他时,他自言是吉安吉水县人,姓张。小人因此便问庭瑞消息,他自己便认是庭瑞。且他年纪又与庭瑞相同,因此便邀他同来。”夫人又问曰:“他说庭瑞死在苏州吴县狱中,又说你也知道,可是真否?”德曰:“此事却真,果是吉安人氏,姓张,但不知其名字。这事苏州城中传作笑谈,都说那生是个才子,想来亦是实事。”夫人听了危德言语,乃谓菊英曰:“今庭瑞既死,尔当小心,自守规矩。我为尔别择才即便了。”菊英曰:“儿志在此人,决不二心,倘其真死,惟有终身守节而已。今书房之生,惟作速逐出,休使他又坏我名色。”夫人曰:“尔且耐烦,我当与尔爹爹商量。”

    是夜夫人与巡抚将此事细细说了,巡抚曰:“此生虽非庭瑞,却与前番冒名的大不相同。我当问其来由,观其举止,或者便将女儿许他。”夫人曰:“倘女儿不从奈何?”巡抚曰:“我自有主意。”当夜夫妻争辩不定。次日早起,巡抚令人到书房请秀英。

    却说秀英在书房纳闷,正思欲见夫人,自表真情,无由可入。忽又巡抚使人来请,祇得来见巡抚。礼毕,坐于侧。巡抚曰:“敢问足下贵郡名邑,尊姓大名?”秀英闻言,料是昨日书房的话被他知道了,乃正色曰:“大人昨不知我姓名,便与令嫒相许,何忽略之甚也。既与令爱相许,便是骨肉至亲,却来间我姓名,何谨慎之不蚤也。尝闻治家得法者,出仕必有可观。今大人治家如是,其辅国也可知。任边疆之重,为万民之主,宁不畏群下笑耶?”巡抚闻言,气得如痴如呆,危坐不语。

    忽夫人自后,出厉声曰:“昨日祇道尔是庭瑞,故不必问。我女儿又说尔不是庭瑞,何可不问?尔昨日气坏我女儿,今日又来气我老爷。”秀英曰:“岳母不必动气。愚婿不过与岳父说话,怎么就气了岳父?又说甚么气坏令嫒,愚婿何曾见他?此话令人难解。且令嫒又怎知我不是庭瑞?何不请令嫒一会,真假立辨。”夫人怒曰:“是尔自己对我女儿说庭瑞死了,你还要辩些什么?”秀英曰:“此话是对今郎说的,实未曾见令嫒。”夫人曰:“我实对尔说罢,我有甚令郎,他就是我女儿。”秀英笑曰:“原来令嫒善于男装,可敬!可敬!”夫人曰:“尔实是那里?可从直说来,免得遭刑后悔。”秀英曰:“务要请小姐出来,我便实说。”夫人曰:“我女儿乃千金小姐,岂肯与尔说话。”秀英笑曰:“昨日谈论半天,今朝却又不同。”时巡抚在坐,愈听愈恼。

    却说菊英小姐,在屏风后听得父亲被他气倒,母亲又与他说得越发可笑。捶胸叹气不已。当下听得要他出来,方说姓名。遂走出厅上,曰:“何处匹夫,不知尊卑,擅敢与老爷夫人斗口耶!”秀英曰:“夫唱妇随,理之当然。尔敢助母而逆我哉?”言讫望书房而去。

    菊英闻得此话,大叫一声又昏倒于地。夫人救醒,巡抚骂曰:“生尔逆种,使我几番气绝。今不除尔,何以治人。”遂取棒,望菊英便打。夫人拦住,梅香便将小姐救入房中去了。

    夫人怒,命仆至书房来拿秀英。须臾,仆执一秀才衣巾至。禀夫人曰:“仆到书房四顾无人,祇有一衣巾在此。”夫人曰:“莫非他走了,尔可着捕快各处捉拿,休被他走脱。”仆又领命而出。

    忽一人自旁门而入,曰:“夫人不必动气,妾已在此间了。”夫人视之,乃一女子也。忙问曰:“尔是谁家女子,怎生到此?”女子曰:“妾乃江南苏州人也。家父刘元辉,原任云南布政。兄刘忠,现为翰林学士。妾名秀英,年方二八。因与才人联诗,被父逼逐,落难于野。后遇危德兄弟,认妾为庭瑞。妾因慕小姐高才,恨不即见,故不辞千里而来,投及府下。初到时,本欲尽吐衷情。又恐大人不容,祇得暂隐于腹。后与小姐书房谈论,思欲实告。奈因小姐男装而来,又恐其仪不合。适间欲言,又因大人默然在座,又不敢言也。兹遇夫人,故将心腹尽诉,望夫人见怜,乞赐收育。”言讫,浑然泪下。夫人曰:“原来,你与我女儿是一样之心病也。千里来投,自应相留。但是昨日若不气我女儿,亦不至有今日之事也。”

    时菊英在房中闻得此事,遂走出来,笑曰:“尔乃熟读圣经,深通道德,亦有如此之事耶。”秀英亦笑曰:“昨者言辞唐突,实欲掩自己一时之丑耳,祈小姐见谅。”夫人谓菊英曰:“尔独忘却张村耶,彼此皆宦家小姐,同一心病。既难中来投,自应以礼相待。当以姊妹称呼,毋容相妒。”菊英笑曰:“儿乃戏言也,何妒之有。”秀英曰:“蒙夫人深恩,愿拜为膝下。”遂倒身下拜。夫人甚喜。使与菊英结为姊妹,秀英占长一月,菊英居次。

    却说巡抚,正在前堂纳闷。忽有仆听得此事,就一一对巡抚说知。巡抚闻言,转笑曰:“此真千古佳话也。”遂入内,夫人忙使秀英下拜。巡抚扶起,嘱之曰:“今张生既死,尔姊妹务要痛改前非,谨守闺门,毋再如此。”二女低头不语,遂唯唯退入房中。

    自是秀英在此安身,与菊英十分相爱。日则同食,夜则同榻,总以读书为事。菊英却将吴江之诗与秀英看,秀英亦念花园之诗与菊英听。二女见了此诗,无不赞美。秀英曰:“贤妹诗后题得是张庭瑞名字。我花园中题得是张美玉名字,狱中死者美玉也。这等看来,庭瑞不曾死。”菊英曰:“此等才子,那有几个。想美玉就是庭瑞的别号,或者改了名字,亦未可知。”秀英曰:“此亦不必稽考,凡事总有一定,人谋徒自取辱耳。”遂不计较,按下不表。

    再说庭瑞自省中中试后,在家等候湖南菊英小姐信息。不料等了数月,不见动静。过了残年,便打点进京。兰英亦要同往,何大姑亦不阻他,便令与庭瑞一同进京。雇了船只,带了家丁,顺水而下。

    不下一日,到了南康。便湾住了船,乃进城邀建章。时方山老爷,早已催促建章进京。建章因与庭瑞有约,便在家等候,其所需对象早己安排。当日接着庭瑞、兰英大喜,遂拜别父母一同下船,于路咏物留题,十分得意。

    不上两月,已到京师,租了寓所歇下。时天下举子纷纷齐到,及至考期,便各各接号、应点、进场。是科大总裁是大学士孙建庭主考,十分精严,专取真才。未及半月,三场早毕。庭瑞等转到寓所,各自言出诗文,尔爱我喜,好不得意。

    过了几日,场中榜出。时乃半夜,四方士子各执火把,左冲右探,争看榜文。时庭瑞正在睡梦,闻得外面喧哗,始知榜出。忽有数人前来打门,庭瑞开门问之,祇见数人手拿报条,报称中了会元张兰,又报二名武建章,三名张庭瑞。时兰英、建章都已起来了,见了报条,喜不自胜。当下以银子打发报子去讫,便到各衙门拜客。京都官员无不称赞。

    末及半月,又进文华殿殿试,毕归寓。专候殿试榜出,以定次第。是夕庭瑞等三人在同年处饮酒归,将醉,各自就寝。

    忽有二人叫门,庭瑞出问。二人曰:“帝君升殿,立等尔去。”庭瑞乃整衣,随二人来到一所宫殿,十分华丽。到了前殿,见有公案,便立住了脚。二人曰:“帝君在二殿。”庭瑞遂入二殿,立于阶下。偷眼看见一帝端坐殿上,仪表惊人。年约半百,手绰乌须,眼阅文卷。两班人各捧文集,公案上字积成堆。那二人跪上禀曰:“庭瑞已到。”帝命带上。二人乃将庭瑞唤上,俯伏案前。帝曰:“尔年已二八,父雠尚不知报,何以为人。今将去尔爵,令尔变犬。”

    庭瑞不解其故,正要争辩。忽见一金盔金甲人,形容古怪。左手拿一金斗,右手拿一朱笔。用笔在庭瑞头上一点,左右武士,将庭瑞推入于黑暗洞中。霎时醒来,乃是南柯一梦。

    正惊疑问,又听得上房兰英大叫:“奇怪!奇怪!”乃急问之。正是:

    方觉南柯梦,又闻古怪声。

    未知何事古怪,且听下回分解。

    秀英既气巡抚,又气夫人,乃复气小姐。一家之人遭其取笑。霎时现出女子,道出真情。而巡抚、夫人均能以礼相待,真乃仁厚量宏矣。今人交际,往往始亲而终疏。秀、菊二女则先睽而后合,初则尔我相讥,既则同病相怜。闺中朋友,亦有千里之交,真乃千古奇事。

    秀英闻危云之言,疑吴江之庭瑞是刘园之张生。菊英闻危德之言,又以狱死之张生为吴江之庭瑞。其实皆误也。秀英未尝订约,犹可再图。菊英既有盟誓,毋容他适。为菊英者,不亦难乎?

    秀英言庭瑞死于狱,是本心话,菊英犹未深信。却有危德一番老实相衬,错乱成文,宾令菊英唬杀。

    有牵连到有懮患,无牵连反得安闲。美玉之死,秀英绝花园之想。误以为庭瑞,菊英又绝吴江之约。心无牵连,得以泰然自安。可见运酬世事,到处都是烦恼。

    庭、建、兰三子,入伴同时,登科同时,今登甲又同时。参差于三名之内。似此幼年联捷,更使读书者羡杀。

    刘忠之梦与庭瑞之梦,遥遥相映。刘忠则显然明白,庭瑞则惊疑不定。显然明白应,惊疑不定亦应。由是观之,梦寐之事,无有不应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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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德泉庵道士解梦 文华殿圣主招婿
    话说庭瑞,正惊疑自己之梦。忽又听得兰英叫奇怪,乃问其故。兰曰:“方纔睡着,得一奇梦。梦见有二公差至此,将兄捉去。我一时着急,又不知何故,随后赶来。赶到一所大殿前,祇见哥哥进去了。我亦要进去,被守门的阻住,因此在殿外等候。不期有甲士手提利刀而出,我将欲回避。不料被他捉住,言我是恶人,要剐我心。我苦苦哀求,总不肯放手。却叫那两个守门的将我捉住,剥去我上身衣服,便以利刀剐我的心,十分利害。霎时,竟将我心剐出,守门的把我推入一黑暗洞中。霎时醒来,乃是南柯一梦。此事是奇怪么?”庭瑞曰:“我还更奇。”遂将所梦与兰英说了。于是二人各自惊异。

    次日早起,便将所梦与建章说知。建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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