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军-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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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湖南布政使李榕提倡大户领先捐米,当时曾国荃号称拥有一百顷田地,按照法律,属于上等人家,当在应捐献之列。可是李榕无法过问这件事。而他作为首倡者,立刻成为权贵们的眼中钉,京城的流言终于毁掉了这个官员。
这样一来,捐输的实行,会使好心人受到盘剥,却肥了不肖之徒。实行的时间长了,剥光了好心人的银子,就不会有什么效果了。总计全国每年得到的银子不过二十万两。清廷发现这个办法为害政治,于是宣布停止。
然而,自从1851年以来,盛衰相参,民间捐输的银子,总计也有了一千万两。因捐输得官的人其实并不多,比军功保荐的还少了十分之三,而他们的才智、为官之道或许还强过正途得官的牧令太守。所以说,捐输为害政治不假,却未必给吏治带来了什么混乱。
雷以諴在扬州用了钱江的计谋,上奏确定商税和关税的税率,本钱一千而取三十,也就是按本金的百分之三收取。向店铺收税,则是按收入的百分之一收取。厘金的意思是每金取一厘。
扬州虽然是厘金的发源地,但是实行最得力的地方,却是湖南和湖北。后来东南各省纷纷仿效,军饷缺乏不找农民要,对农民宽松,对商人严格,对内宽松,对外宰割。
曾国藩率部于1854年底攻克武昌,攻打九江,便命令胡大任、何玉棻和孙谋在汉口办理厘金。百姓向总督杨霈告状,杨霈下令逮捕胡大任等人。胡大任是礼部主事,好歹有些来头,曾国藩也行文给杨霈,为胡大任争辩。杨霈不得已,便把过错推到藩司头上。
不久,太平军又攻占了武昌和汉口,厘局便在湖南兴起。郭崑焘特别喜欢谈论厘金,倡议起用士人,派他的弟弟郭崙焘辅佐总局,而府县厘局任职的人都是诸生,容易与商人相处。院司虽然也担任委员,不过是挂个空衔而已。后来,官员们略为资助一些薪饷,再后来,陆增祥总管省局,才把权力交给官员,诸生们也都因保荐而得到官职,一个个文质彬彬,衣冠整齐,簿册井井有条,下级服从上级,但税收却越来越少。
布政使吴元柄和涂宗瀛削减办公经费,灯油和茶叶,令他们自行解决,每年也能省下一千多两银子。然而湖南的厘税,起初每年能收一百三十万两,到了陆增祥和吴元炳时,每年只有一万两。
江西物资丰饶,面积广阔,起初湘军靠着江西供饷,而后来这个省多次受到战火摧残,不能长期供饷。湖南的军需得到充实,是从湖北开始的,后来打开了上海这扇门,都是靠厘税供给,这就是吃军队所在地的租税。
湖北有四川这个近邻,得天独厚,多数厘税都是从川盐而得。在和平时期,淮引正课不超过三十万两银子,还天天抱怨盐税太重,拖欠的税收年年积累。太平军占领江南以后,盐运阻塞,四川的盐靠着船运沿长江而下,官府便在沙市设立厘局,尝试抽税,将多余的钱交给官府开支,每年增收的银子多达一百多万两。当时湖南也使用广西的私税,院司打算按照湖北的办法收取,但无法仿效,然而每年也能收取三四十万两银子。
1864年,同治三年(16)
1857年,骆秉章采纳左宗棠的提议,首次减少湘潭浮折漕粮,确定军需公费,先前私取十五者,全部改为公取一,藩司以下的官员兴高采烈。
当时湖南因交通阻隔,与外界联系很难,凡事由巡抚独断专行、骆秉章决定实行这个方案,便修改征收公粮的章程,每年增收了二十多万两银子,百姓便减少了几百万两银子的赋税。湘军再次攻克武昌之后,胡林翼也仿效实行。曾国藩在江西也仿效实行。湖北和江西的税赋翻了几倍,所以湖南也增加了许多银子,但这些银子都用于打仗,百姓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好处。
后来,骆秉章任四川总督,设立夫马局,津贴捐输就更是拙劣的办法了,不仅仅是因为本身就很难办。舍本逐末,竞争利益,也要看什么样的人,使用什么样的法子,才能取得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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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涂炭生灵,影响民生,却没有消灭财富。战争是财富重新分配的过程。军人的收入增加了,百姓踊跃参军。部队打了胜仗,收缴的金币和珍货不可胜数。
湘淮军攻克苏州时,一名主将卖掉的废锡器,达到二十万斤。所有人卖掉的加起来,就有一亿斤了。凡是战胜之师,都无须等待别人供给军饷。
湘军初起时,从南海调来水师大将,湘军设宴欢迎,商议开支二万钱,还为费用太高而叹息。当时,江南粮台委员从苏州前往金陵,拥有八所公馆。帷帐姬妾,不用跟随迁移,各处都有现成的,因此才会被太平军打败。
而湘军起于贫苦,将士一同忍受饥饿,转战五千里,军饷都靠厘金供给。尽管大帅们频频上奏,请求向四川和广东征调军饷,但都被当地的总督和巡抚所把持,指望的数额,实际得到的不到十分之一二。
刘蓉和蒋益澧是个例外,他们出身于四川和广西的监司,得到了总督的协济。刘蓉在陕西作战,四川不再为他供给军饷。蒋益澧率部进入浙江,屡战屡胜,饷源自然丰厚。
湘军起于寒酸,终于富有。攻打捻军时,清廷的京官来到湘军和淮军当中,将领们都给他们送礼,动不动就拿出一万两银子。看一个大帅是否有能力,只要看他筹饷的手段,就能知道了。
五口通商,中国每年收入七百万两银子,加上货厘盐税,又可得一千万两,而刨去军费和官府的开支,俭省节约,藩库扣留下来的,也会有一千万两,所以说国家的富裕莫过于当时。
算账的人看不到大头,听信了小官吏们所说的假话,说什么财政困难,费用浩繁,收支不能平衡,漏洞无法堵塞,没有战事而蓄养军队,舍本而逐末,制造船炮,徒费银两,耗尽了国库收入,不懂得筹划计算。这种说法,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湘军筹划军饷,确实十分艰难,但后来人人都很富足,将近一百人拥有十万两以上的资产,应该领取的薪饷,还没有领到的,就换一个县官来当,所花的银子,动辄几十万两。
厘金兴办之初,官府在码头设卡严密盘收,却不敢过问高官和清廷使者的船舶。但是贵宦的家人、姻亲和仆从,却难免遭到盘查,不能公然逃脱。御史们便以损害商人和百姓为由,纷纷呈上奏章,请求停止征收。
曾国藩刚任两江总督时,无处获得军饷,黄冕建议把湖南的厘税增加到十分之三,称之为东饷,专供曾国藩的部队。刚刚提上议事日程,骆秉章支援四川去了,文格继任巡抚。他与曾国藩和胡林翼关系不好。曾国藩担心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责令他,便提醒黄冕不要与新任巡抚结怨,以免无法提高厘金。
黄冕和裕麟等人既已提出建议,便不等报告,就设立厘局,增加税收。恰值文格和翟诰相继被清廷罢免,毛鸿宾出任巡抚,恽世临又继任,都是新进的官员,要依靠曾国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黄冕等人所起用的收税官员,也是强悍而无所顾忌。如果有人聚众捣毁厘局,殴打官员,便出动炮船和绿营兵前往弹压,重设厘局。地方官员纷纷协助捕人治罪。商贾纳税争先恐后,全部用于供给湘军。
厘金的出入,连藩司都不得过问,只能在账目的末尾签个名。
厘金成为一个主要财源之后,各省都争取对它的使用权,以至于上一年曾国藩为争军饷,与沈葆桢闹起了矛盾。两人都上疏互相攻击,并以弹劾自己、请求罢官相要挟。清廷不但没有责怪他们,反而居中调和,为他们解决实际困难。 txt小说上传分享
1864年,同治三年(17)
本年7月,湘军攻克金陵,湖南巡抚所上的第一道奏疏,就是请求免除本省的东饷。曾国藩裁撤湘军部队,多少与此相关。各地厘局也频频接到清廷的诏命,纷纷裁减,以断绝军队与民争利的渠道。然而舆论的指责,仍然没有停止。
后来,左宗棠率领湘军西征,有意仿照东饷加税,湖南巡抚置之不理,这件事也就作罢。然而各省仍然用厘税供应军饷,只是由于战事平息,税收才日渐减少,但仍然承袭下来,不肯罢休,已经背离了当初开征税收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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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暑的日子到来之后,清廷的决策者们也和天气一样焦躁。他们认为曾国荃湘军对天京的攻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不料节外生枝,河南的捻军攻进了湖北,安徽的太平军又深入江西。清廷担心天京一日不克,对全局产生的影响总是十分恶劣的。大臣们议来议去,决定在金陵再加一把火,于是清廷下诏,命令李鸿章率部会攻天京,以强势的兵力,对太平天国的国都发起致命的一击。
天京城下的湘军将领们,眼见得攻下天京已是指日可待,耻于借用李鸿章湘淮军的力量,当然也是不愿把莫大的功劳分出去一部分。就天京城内传说中存在的巨大财富而论,他们也不愿让别人染指。
李鸿章这时已有足够的历练,也有足够深邃的眼光,不愿与曾国荃去争一时之功。他拿定主意要把这份曾国藩通过十年征战才赢来的大功,完整地保留在曾家兄弟手里。于是他随便编了个借口,说天气太热,不利于使用火器攻城,拖延着不向天京进军。清廷却不管是谁攻下天京,只要早日攻克就行,连连催促李鸿章,甚至用上了激将法。
清廷的激将法没有激起李鸿章的功勋意识,却把曾国荃激得忧愤不已。同时他又把自己的忧愤传染给手下的将领,叫大家拼死一搏,一定要赶在湘淮军到来之前结束战役。
曾国荃每天派出大批将士挖掘通向城内的地道,指望一举破城。在他前面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就是龙膊子石垒,也就是太平军所说的“地保城”。湘军没有占领这个堡垒,总是容易遭到太平军的突袭。为了将太平军压制在石垒里面,曾国荃下令日夜发炮轰击地保城。
7月3日,李祥和等将领对石垒发起攻击,占据地保城,在上面修造炮台,俯瞰城内。从这里开炮轰击城堞,很容易将城墙轰塌。
曾国荃担心军心懈怠,突生变故,又催促李臣典等部在炮火密集处悄悄挖掘地道,环城排列队伍,形成十几道阵线,把湿芦苇堆积起来,在上面覆盖沙土,堆得与城墙一样高,扬言要通过土堆登城攻击,以此迷惑太平军,使他们防不胜防。
长沙人吴宗国为了测定挖掘地道的方位,冒着弹雨冲到城下测量,为地道工程提供了准确的数据。
进入7月以后,久旱无雨。曾国荃在露天下祈祷,然后说他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条龙。他是否真的看见了龙,自然是个疑问,但是大雨倾盆而下,为他的说法提供了可性度。
7月18日,地道挖掘成功。当夜,曾国荃正在睡觉,似乎听到有人叫他,突然惊醒,好像被人催促着,奔到地道口,向部队报警。
果然,当晚李秀成率部出城袭击湘军军营,派军士携带火蛋焚烧芦蒿,伍维寿和彭毓橘分别出击,才避免一次火灾。但是邵阳人郭鹏程在潮阳门外中炮身亡,终年三十四岁。李臣典腰部中弹,伤势严重。
7月19日,曾国荃命令围攻部队一百个营全部进入战斗状态,令朱式云起草了一份命令,告诫各部,并悬赏募集敢死队,在城墙倾塌时率先入城。这道征集令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曾国荃召集将领们签署军令状,朱洪章署名第一,武明良署名第二,刘连捷署名第三,李臣典、伍维寿、谭国泰、沈鸿宾、张诗日和罗雨春依次署名,九位将领誓死先登。
中午,曾国荃下令引爆地道里的炸药,将城墙炸崩二十多丈,砖石如雨一般落下。李臣典身带重伤,与诸将率部争先登城。朱洪章率所部长字营、胜字营和焕字营,共一千五百人,从缺口首先冲入,太平军仓促从城头抛掷火药,倾盆而下,爆击湘军。朱洪章所部士卒死亡四百多人,总兵王绍羲等将领阵亡。湘军敢死队被迫稍稍后撤。
1864年,同治三年(18)
彭毓橘和萧孚泗杀掉几名退后的军士,敢死队又拼死冲锋,从城墙缺口杀了进去。朱洪章令部队团团结阵,旋转前进,冲垮一排排太平军。他和沈鸿宾、罗雨春等人的部队从中路攻击,在天王府以北。刘连捷、张诗日和谭国泰等部从右路攻击,沿台城杀向神策门。适逢朱南桂等部搭梯攀城攻入城内,便一起攻取仪凤门。左路分为两支,彭毓橘的慎字营从内城杀向通济门,萧孚泗等部夺取朝阳门与洪武门,将防卫城墙的太平军全部斩杀。此外还有罗逢元等部从聚宝门杀入,李金洲所部从通济门杀入,陈湜和易良虎所部从旱西门和水西门杀入。
李秀成领兵奔向旱西门,被陈湜所部阻挡,便掉头奔向清凉山,藏匿在民房里。
黄翼升的水师攻夺东关,乘胜杀到旱西门,与陈湜等部会合。至此为止,天京的九座城门全被湘军攻破。
天已黄昏,太平军四散逃走,有的出城,有的返回子城防守。
夜半时分,太平军纵火焚烧天王府,突围而出。黄润昌等部站立在龙广山的露天之下,袁大升等部沿着城南巡逻,遇到逃跑的太平军,便过去拦截,斩杀几百人。
伍维寿、张定魁和黄万鹏等部向东南追击太平军,抵达淳化和湖熟,擒杀李万材等几百人。伍维寿以提督记名。
留在天京城内的太平军大部分自焚,或者投入池水和井水。
洪秀全的儿子洪福瑱年方十五六岁,太平军残部带着他奔向天京东南方安徽境内的广德。这个少年本名天贵福,所刻的印章上称为洪福,下面刻了“真王”二字,从左向右排列,别人误将两字合为一个“瑱”字,所以称他为“洪福瑱”。湘军将领也误读了这两个字,于是在奏折和诏书中对天王之子都是如此称呼。
太平军纵火焚烧城内的王府,为了“不留半块烂布给清妖享用”。 曾国荃传令关闭城门,不许太平军出逃,同时扑救天王府的大火。火灭之后,找到两方玉玺和太平天国金印一方。萧孚泗的吉字营搜捕到天王兄洪仁达和忠王李秀成。
按照曾国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