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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恶魔奏鸣曲-第36部分

小说: 恶魔奏鸣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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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没有什么名气。";律师说,";浮士德唱片公司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才成立的,起初以法语流行音乐为市场主攻方向,曾推出几个反响不错的歌坛新人和乐队组合。但在法国之外并没有太大名气。到了九七年,公司开始插足古典音乐领域,并签下一批在欧洲刚崭露头角的青年音乐家。发行的古典类唱片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每一张都得到了评论界和乐迷的一致好评。据我所知,从去年起,浮士德唱片开始慢慢地从老牌古典音乐品牌公司收购经典演奏曲目版权。它的目标似乎是成为古典音乐界的著名品牌之一。";

  ";科洛先生为什么选择同这家在国际上尚不知名的浮士德唱片签约呢?";

  ";浮士德唱片赞助过科洛先生的音乐会。虽然世界几大唱片公司都积极地接触科洛先生。但只有浮士德唱片一直与钢琴家保持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加上该公司在法国音乐界口碑良好,大概就是这几个因素促成了他们的合作。";

  ";钢琴家为什么会在遗嘱里提出中止合同的要求?";

  ";这一点我也一直想不通。";律师看着手里的信件。";科洛先生与唱片公司签订的单方有效合同,也就是说,他可以在某些意外情况发生时中止与浮士德唱片的合约。这种意外情况里也包括死亡这一点。";

  ";浮士德唱片公司的背景是怎么样的?";我又问。

  ";我从一些途径打听过,";律师说,";但似乎还没有人知道这家唱片公司的底细究竟如何。一般来说,唱片公司背后都会有相当实力的财团或公司支撑着,特别是对古典唱片来说。当今古典音乐市场不断萎缩。以发行古典音乐唱片为主的公司常常并不能保证盈利。以浮士德唱片而言,很难想像在其大肆收罗青年音乐家和收购经典古典乐曲目版权的举动背后没有强大财力的支援。所以音乐界有许多关于这家唱片公司的传闻。";

  ";比如说?";

  律师站起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葡萄酒,给我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有人认为公司背后的靠山是法国政府。法国政府想借此来提升法国音乐的整体形象。依我看法国政府未必有这样宽裕的资金,这从法国经济持续低迷就可以看出来。另外有人认为这是俄罗斯的暴发资本家转移资产所使用的障眼法。不过法国的税收制度好像并不利于转移不明资产。因此所有这些都只是猜测和传闻。";

  我一边喝葡萄酒一边整理头脑里的思路。片刻后,原来的那些纷乱的想法渐渐有了一丝头绪。

  ";拉韦尔先生,";我握着酒杯底座,问,";您有没有听说过H·A·D公司?";

  ";H·A·D公司?听说过一些。";

  ";这是家什么样的公司,您清楚吗?";

  ";简单点说,这是一家拥有雄厚实力的跨国公司。但与其说它是一家公司,不如说它是一个帝国,而且是一个迷宫般的庞大帝国,其规模要远远超过一般性的跨国集团。公司实行总裁负责制,总裁由董事会选举产生,任期七年。";

  ";公司的名字就叫H·A·D?";

  ";公司的全名是Humanité·Avenir·Devenir。H·A·D只是它名称的缩写。";律师说,";它主要以金融投资和资本运作为主干业务,制造业与传媒业也有涉及。不但如此,欧洲几个科研机构的重要科研项目例如克隆技术和基因科技等,它都投入了大笔研究费用,另外对一些社会公益事业也慷慨解囊。然而在媒体面前这家公司却从来都是不露一点声色。所以在其业务范围以外,一般公众几乎都忽视了它的存在。";

  ";您对这个H·A·D公司似乎非常了解。";我说。

  ";我从来没有直接跟这家公司打过交道。只是因为对其历史的好奇,所以从各种途径多知道了一些关于它的情况。";

  ";它的历史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H·A·D成立于二战正式结束的一九四五年。总部起初设在纽约,九十年代才迁到巴黎。公司的创建者是几名从同一个纳粹集中营死里逃生的犹太人,但创建资金又不单是这活下来的几个人的。";

  ";哦?";

  ";那个集中营里关押的都是犹太富豪。纳粹希望从这些人口中挖出他们在瑞士银行帐户的密码,但没有得逞。几个幸存的犹太人在战后提取了那些帐户上的资金归还给了死者家属,剩余的没有归属的部分就作为共同基金来创建了H·A·D公司。因此,H·A·D公司从诞生初起就拥有了不同一般的实力。";

  ";的确不一般。";

  ";这个公司的成长历史简直就是二十世纪后五十年世界经济的发展史。它参与欧洲的重建与以色列的建国、五六十年代的冷战经济、七八十年代的石油经济、九十年代的科技经济。资产好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今天它已经不再是一家纯粹的犹太跨国公司了。H·A·D究竟有多少资产,局外人谁也不知道。有人估计其年收益大概相当于一个中等发达国家的年财政收入水平,这只是保守估计。九十年代拉美经济崩溃,据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H·A·D抽走了投资在那里的资金,但谁也无法加以证实,这正是H·A·D的行事作风。";

  他停顿了片刻,看着我,问:";您认为浮士德唱片与H·A·D公司有关?";

  ";只是猜想。";我说,";您认为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有一定可能。";律师说,";不过H·A·D完全有能力买下更知名的唱片公司,只要它感兴趣的话。";

  ";所以只是猜想。";

  律师把钢琴家的遗嘱放回保险箱。我走到窗口凝视了一会近旁的艾菲尔铁塔。铁塔矜持中带着热情,犹如一名刚跳完火拉舞的少女。

  ";H·A·D公司的总部,在巴黎什么地方?";我转过身问律师。

  ";您从星形广场广场沿戴高乐大道一直向西走,穿过努利桥就可以到达拉·德芳斯的新凯旋门。";律师回答说,";在那里有一幢非常容易辨认的大厦,那就是H·A·D公司的总部大楼。您一眼就可以看到。";

  拉韦尔律师说得一点都不错。当我来到位于新凯旋门附近的H·A·D公司总部大厦时,发现它确实非常容易辨认。

  站在楼下仰头向上观望,这座大厦高不见顶,玻璃墙面银光闪闪。如果长时间直视的话,准会被它刺伤眼睛。但我还是注视了这座大厦一会。注视的时间一长,大厦在我眼里几乎失去了现实性,成了抽象概念式的存在。

  这是一座高度现代化的摩天大楼,通体银光闪烁,只在顶层嵌着三个硕大无比的黑色字母。

  H·A·D。

  Humanité·Avenir·Devenir。

  人类·未来·发展。

  

第四乐章 雨季 第二节 Humanité·Avenir·Devenir 一
第二节 Humanité·Avenir·Devenir

  一

  大厦底楼大厅十分空旷,没有微笑迎宾的公关人员,也没有来回巡逻的警卫人员,似乎整幢大楼里都没有一个人,只有竖琴、三弦琴和小提琴演奏的轻音乐飘荡在大厅明暗相间的空间里。音乐声也剥离了一般音乐的特质,像大厦本身一样沦落为一种抽象概念,只不过这是诗一般的抽象概念,所以至少能让人从情感上予以接受。

  我循着音乐声走入大厅深处。打开了两道同样是银光闪闪的玻璃门后,来到一间音乐厅大小的房间。一位红发女郎坐在接待台后。她眼睛一直盯着走近的我。除了我以外这里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

  ";请问,这里是H·A·D公司吗?";我问。

  她稍稍点了下头,垂直滑顺的红发几乎都没有晃动。

  ";是的,这里是Humanité·Avenir·Devenir公司。有什么需要帮助吗,先生?";

  ";我想见贵公司的总裁。";我说。

  ";您有预约吗?";她问。

  ";没有。";

  ";你们认识?";

  ";不认识。";

  ";那么非常抱歉,";红发女郎说,";恐怕我不能满足您的这个请求。";

  我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把右手放在胸前,露出那块疤痕,那块北欧文烙印,失去生命与拥有生命的标志。

  ";希望您能向贵公司总裁通报一声,一位手上有烙印的人想同他见面。";

  红发女郎的目光用力锁定我的手背,似乎想用目光把我手背上这块疤痕从皮肤上剥掉。她一动不动地盯了片刻,眼睛眨动了一下。

  ";是这块疤痕?";

  ";是的。";

  她的目光离开疤痕,转到我的脸上。目光落下的地方我可以明显感受到压力。她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把我全身扫视了两遍,嘴唇边露出有些满意的笑容。大概我身上有些地方使她感到颇为愉快。然后她也令我感到愉快地微笑了一下。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

  红发女郎袅娜起身,向侧方一个玻璃门走去。她穿着典雅的白色套装,裙子是六十年代式的超级紧身短裙式样。穿这样的超级紧身短裙走路难如在悬崖上走钢丝,需要掌握某种精妙复杂的技巧。她无疑已经娴熟地掌握了这个技巧。

  女郎摆动着蜜色的修长双腿消失在了玻璃门后。接待大厅里只剩下我和轻音乐。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正对着玻璃门,与女郎的裙子一样都是白色。竖琴曲的演奏结束。之后而来的是古老的华尔兹舞曲。

  二十分钟后,红发女郎重新出现在这个音乐大厅里,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请随我来,先生。";

  我跟着她从玻璃门走出接待厅,走上一条笔直的玻璃通道。通道长约五十米。音乐声绝迹,耳朵里只能听到她的高跟鞋踏在玻璃地面上清脆声响。脚步声有一种独特的韵律。走到通道尽头的电梯前,她伸手在墙上按了按,电梯门豁然洞开。我们进入电梯。

  电梯里的上下左右都是镜子。由于地板也是镜子,我实在不方便低头,只能双眼平视前方。女郎则神态自若,对着镜子整理红色的长发。于是四面的镜子里都是她整理头发的影像。她的红发在镜子里闪耀发亮。

  这部电梯没有装指示灯。从感觉来看似乎不是在上升而是在下降,但片刻后又不像在下降而像是在水平移动。稍后我感到稍有些头晕。电梯似乎改平移为旋转。除了一些因重力因素导致的变化外,电梯平稳安静得就像是艺术馆的地下室,所以我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到底正不正确。旋转后又是平移。接着我觉得自己的身躯忽然沉重了起来,像是穿了一套钢铁盔甲,而脚下又有一个巨型磁铁矿。胸口发闷,耳膜刺痛,看来电梯是在急速上升中。

  电梯终于停下了。门开后出现的是一条与底搂相同的玻璃通道。音乐声若有若无。女郎在前面引路。转折了两次后,我们走到了一扇银色的金属门前。金属门上面刻有";INRI";这四个字母。有音乐声从门里的世界传出。(注:INRI,Iesus Nazarenus Rex Iudaeorum的缩写。耶稣的十字架圣像上通常会有这四个字母。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时,罗马士兵在他头上方放了一块牌子,上面用亚兰文、拉丁文和希腊文写着:拿撒勒人耶稣,犹太人的王。)

  女郎打开门。

  ";就是这里。";

  我走进房间。她没有跟进来。门从外面关上了。

  房间如同教室一般大小。同样是玻璃的天地,正对我的是一整面透明的玻璃墙,可以鸟瞰大地,见识飞机上才能看见的地表景色。从空景来看,这个房间大概位于大厦的顶层。一张大如乒乓球台的办公桌位于房间中央的位置。办公桌后有一张庞大的黑色靠椅。靠椅侧对我而面对着一面电视墙。电视墙上有九个屏幕。每个屏幕都播放着不同内容。

  屏幕上有联合国投票决议的场面,有瘦骨嶙峋的非洲饥民垂死的场面,有影片《飘》里著名的亚特兰大大火场面,有足球比赛结束后球迷骚乱的场面,有非洲小国政变时流血的场面,有二战记录片里德国坦克碾压成堆尸体的场面,有证券交易所里人们繁忙交易的场面,有核弹把城市化为废墟的场面,有协和广场上被断头的成堆尸体的场面,有斯大林在红场检阅苏联军队的场面,有巴勒斯坦人向以色列军车投掷汽油弹的场面,有洛山矶黑人反种族歧视游行的场面,有犹太人沉默地走向毒气室的场面,有美国导弹轰炸平民房屋的场面,有亚洲经济危机时商人自杀的场面,有巴黎地铁工人罢工的场面,有戴红袖章的人狂热呼喊口号的场面,有死刑犯被执行电刑时的场面,有街头毒贩兜售毒品的场面,也有耶稣头戴棘冠背负十字架的场面。

  这些场面只有一个共同之处。它们都没有丝毫声音。房间里只有瓦格纳的音乐在回旋不止。

  《帕西法尔》。

  一曲结束,音乐消失,所有屏幕上的画面也同时变为空白。房间瞬间陷入无可逃避的绝望寂静里。

  靠椅的正面慢慢地转向了我。我这才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像是人的物体。

  这个人仿佛是由银白色的金属打造而成,浑身都闪烁着银色的光泽。初看第一眼我以为他身上涂了一层银色的涂料,仔细打量后才知道不是。这个人三十岁出头,穿银黑色的手工制西服,西服里面是白得耀眼的衬衫,戴银蓝色的领带,领带上别银色领针。他的头发银灰,肤色银白,面容如白银雕像一样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显现各种表情。但他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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