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奏鸣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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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青年摇晃了一会酒杯,继续说,
";后来,我花了三个月时间慢慢读完了《存在与虚无》。但仅仅靠这本书完全不能解决我内心的疑问。我不了解很多事情。我不了解父亲,不了解自己,不了解生,不了解死,不了解将来,不了解过去,也就是说,我完全不了解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而要了解这所有一切只有通过一个途径,这就是哲学。";
楼下谁在拉大提琴。过道上有人摔倒了。小孩的哭声。楼下的咖啡馆里一杯咖啡打翻在地上。";Pardon。";某人说。街道上的汽车响起一两下喇叭声。
";我该走了。";他看了看表,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奥黛丽和她的朋友在等我。电话卡上有我的电话号码,如果您有事需要找我帮忙,请打过来好了。";
";好的,谢谢。";
";不必客气。";
他好看地笑了一下。接着又告诉我楼下的咖啡店供应午餐和晚餐,味道还过得去,熨洗衣服可以去对面的洗衣店,如果还需要日常生活用品,可以上附近的超市购买。
贵族青年离开不久,雨就下了起来。起初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不久变成了滂沱大雨。雨水像是悲痛欲绝的泪水般顷刻注满了巴黎的街道。大雨中的巴黎宛如盛装哭泣的女子,她衣着华贵,却异常悲伤。这让我想起了在哪里曾经读过的一首诗。
Il pleure dans mon coeur
me il pleut sur la ville
(注:法语,我的心在哭泣,好像城市下着雨。)
我走到窗前,聆听雨水的声音,看磅礴的大雨。 大雨下了一阵子,放缓了节奏,又改回绵长的细雨。细雨带着女性的温柔抚摸着巴黎。我把手伸出窗外,触摸温柔的细雨。雨水落在手背上,流过那块疤痕,滑落了。
我站在阁楼的窗前思考自己为何会身陷这样的处境里。我并不惧怕死亡,因为死亡只是抽象的概念。完全抽象的概念没有任何可怕之处。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伴随着死亡,或迟或早的问题。有时死亡对于人来说是末日的降临,有时死亡对于人来说是幸福的解脱。我曾经考虑过死亡的问题,但以前所考虑的都只是别人的死亡,此刻我考虑的是自己的死亡。他人的死亡和自己的死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死就是消失,死就是离开。我或许将去向去无可去之处,又或许将返回生命的源头。所以我并不惧怕,只是费解。我难以理解自己所遇到死亡,很久以前遇到的死亡,和现在将要遇到的死亡。我所碰到的死亡似乎在某种程度上都伴随着音乐。就像我不知道音乐对自己意味着什么那样,我也不知道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疤痕、烙印、生命、死亡。
恶魔奏鸣曲。究竟这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呢?
现在我十分想立刻能聆听到它。只有聆听了它,我才能知道它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窗外下着雨,这里是巴黎。我不讨厌雨天。雨滴的声音好像总是使孤单的人更觉孤单,却又让人分外享受这种孤单。下雨的时候我有没有觉得不孤单的时候呢?也许有的,但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忘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四月是巴黎的雨季。我记起雷米卡埃夫人的话。
而我,即将在这雨季中,开始挽救自己死亡命运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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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乐章 雨季 第一节 巴黎艺术之旅 一
第四乐章 雨季
第一节 巴黎艺术之旅
一
";对一九六八年,您有什么印象?";
";我?";我低头想了想。";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我只知道那是六十年代学生运动的最高潮的一年,是这样的吧?";
";那一年,全世界仿佛都在颤抖。从亚洲到美洲,红色运动席卷全球,各种思潮激烈震荡,空气里弥漫着狂嚣、愤怒和不安。曼联的巴斯比孩子夺得了冠军杯,加加林飞机失事,主张非暴力的马丁·路德·金与年轻的罗伯特·肯尼迪遇刺身亡,美国深陷越战泥潭。性解放与女权主义,嬉皮士和摇滚乐、民权运动此起彼伏。中国的文革,法国的五月风暴,巴黎大学的墙上刷写着兰波的'生活在别处',学生们几乎与警察进行街垒战。当然还有布拉格之春,以及随后发生的苏军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事件。就我的记忆来看,自从二战以来,还没有哪个年份像一九六八年那样具有如此强烈的色彩。";
轮椅上的老人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会。不知是不是雨天房间阴暗的关系,他比上次见面时更为消瘦,脸色似乎也更为晦暗。
";那名在巴黎音乐学院修学钢琴专业的捷克少女,是在六八年的十二月死掉的。在蒙帕纳斯的一幢公寓里,人们发现了她的尸体。捷克少女的喉咙被匕首或短刀一类的锋利器具割开,血浸透了身下的床单,流得满地都是,勘查现场的警察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尽管我没有经手这个案件,但现场给人的震撼过于强烈,少女又是那样漂亮,所以我记得非常清楚。";
";是自杀?";我沉默了一会儿,问。
";不,是谋杀。警方仅把此案作为一般刑事案处理,我个人认为这更有可能是一次政治性谋杀。少女的父母是前捷克的外交官,属于亚历山大·杜布切克为首的捷共革新派,'布拉格之春'的发起者之一,在当年八月苏联入侵捷克后一直下落不明。已知的线索直指几方面的势力……法共,东欧的政治流亡者与执政党,还有名声赫赫的克格勃。当然少女本身不属于任何政治派别。她只是斗争的牺牲品。警方一定也意识到了这些,所以他们没有再调查下去,将案件束之高阁。 ";
";没有捉到凶手?";
";很遗憾,当时没有,今天更不可能了。一九六八年死去了一名美丽的捷克少女,现在还有谁还会记得这件事呢?";
";她的身边应该出现过一名中国钢琴家。";我沉默了一会,说,";一名手上有相同疤痕的中国钢琴家。";
";事实怎样,现在我们还一无所知。有途径可以查询……音乐学院的学籍资料和国家档案库的外国公民入境资料。我已经叫乔去查了,很快就会有回音。但就我的印象来说,当时似乎并没有哪个手上有疤痕的中国钢琴家出现过。手上有疤痕的钢琴家并不多,而我一直以来对此又特别留意。";
窗外有模糊的雨声。我叫普赛克,雨滴的声音说。雨滴声分外轻松,一如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
";现在,您还是喜欢听莫扎特的音乐?";我问。
";莫扎特的音乐和德国兵的尸体五十九年前就一起被我埋掉了。自从一九四三年以来我再也没有听过莫扎特。";维多克二世冷淡地说。
室内沉默下来。
";可以再给我看一看吗?";他问。
我捋起衣袖,把右手平摆在圆桌上。老人戴上眼镜,像是检验地图一样查看着手背上的图案。
";一模一样,如同是同一个艺术家的作品。……疤痕处有没有感觉?";
";没有特别的感觉,只有看见才能意识到它的存在。";
他摘下眼镜,摸了摸鹰勾鼻、白眉毛。
";磁带您带来了?";
我从口袋里取出黑色磁带递给了他。
";大部分的声音频率人的耳朵是听不到的,其中一些特定声音频率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磁带里的音乐也许通过某种技术手段加密过,所以听不出来。究竟是不是这样,必须等到检验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希望那时我还活着。";我说。
";您真的相信自己即将死去?";
";我相信。";
";为什么呢?因为手上出现了烙印?";
";并不仅仅因为这块烙印,";我说,";还有帕斯卡逻辑。";
";帕斯卡逻辑?";
";布莱斯·帕斯卡在《思想录》一书中讨论过神是否存在。他从逻辑上假定神要么存在要么不存在,如果你打赌神是存在的,并且信靠神,而神又确实真的存在,那你就赢了,你将得到永生。如果你打赌神存在而他又不存在,那你不会失去什么。如果你打赌神不存在而他又确实存在,那你就失去了永远的生命。帕斯卡认为这种打赌逻辑必然能使人们信仰神。";我说,";把这逻辑里的神换成是恶魔,可以得出几乎相同的结论。我只有相信恶魔告诉我的话才能挽救自己的生命。";
维多克二世盯着我看了片刻,眼神像上一次见面时一样犀利。这双眼睛熟悉罪恶,如同魔鬼熟悉黑夜。
";检验大约要一周时间,";他说,";离您的期限绰绰有余。";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我说,";我只知道我将在复活的月亮落下的夜晚彻底死去。";
侦探老人推动轮椅行到窗前,用拐杖捅开窗户,淅沥的雨声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但现在是白天,看不见月亮。
";复活的月亮落下的时候是在二十五日的夜晚,这个月第四周的周四。";
";您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查阅恶魔音乐的资料时偶然知道的。这是中世纪天主教徒的传统说法。每年的复活节从三月二十一日开始算起,第一次月圆后的第一个周日为复活节,直到四月二十五日结束。最后一夜便被人们称为复活的月亮落下的夜晚。";
谜语解开一条。我把自己末日般的最后日期铭刻在心里。四月二十五日。
";今天是四月四日,也就是说,您还有二十一天的时间。";
";三个星期。";我说。
他转动轮椅,面向我。
";我将尽我所能帮助您,徐先生。";
";谢谢您。";
";手上有西格尔烙印的现在已知有四个人。从时间上排列来说,第一个是一九四三年死于纳粹上尉之手的让-雅克·科洛,一九六八年捷克少女认识的中国钢琴家是第二个,二零零二年自燃而死的让-雅克·科洛是第三个,姑且不论两个科洛是否是同一个人,您是第四个持有烙印者。四个人毫无例外都在某种程度上与恶魔奏鸣曲产生联系。这首曲子究竟隐藏着什么奥秘呢?看来只有听过以后才能知道。";
";看来是的。";
";我为了这首曲子而活到了今天。在有生之年,我希望能亲耳聆听一次恶魔奏鸣曲。这您能理解吗?";
";我可以理解。";
维多克二世把双手放在黄褐色的毛毯上,无声地盯视着我。不久,视线逐渐下移,停在我右手手背。
";还有二十一天的时间来找出剩下的两盘磁带。您打算从哪里开始着手?";
线索是幅画,黑影说,牢记这一点。
";我想,";我默默思索了一会,说,";我必须先找到一幅画。";
我乘地铁返回学生公寓,在楼下的咖啡馆吃了份煎蛋三明治当午饭。回到阁楼脱下身上被雨淋得透湿的内外衣冲了淋浴。淋完浴在Discman里放上一张刚买的的CD……《世界疯了》,Pauline Ester的首张专辑的再版,里面的歌曲听来却崭新如初。过去听过里面的主打歌《洞开的窗》,非常喜欢。
听着音乐休息一会,从背包里翻出从图尔尼埃的小说,找到书中夹着的记有薇奥莱特电话号码的法航名片,提起话筒拨打电话。电话铃持续地响了很长时间。就在我准备放弃时,她接起了电话。
";你好,";我说,";我是徐可雅。";
她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想我的名字。
";你好。乐评家先生。";
";你还记得我?";
";我看见你留的纸条了。不过窗台上的紫罗兰都凋谢了。你现在怎么样?";
";我现在很好。";
";那么,有什么事吗?";
";有的。";
";什么事?";
";我……想和你见个面。";我说,";晚上一起吃饭方便吗?";
电话里出现短暂的空白时间。
";你是在邀请我吗?";
";……是的。";
耳筒里的电波如同下小雨一样发出沙沙的声音。
";可以吗?";我问。
";可以,晚上我没有什么事。";她说,";不过,我们在哪里见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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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乐章 雨季 第一节 巴黎艺术之旅 二
二
约会地点最终定在了拉芒奈路上的";Taillevent";。因为这里是我唯一熟悉些的巴黎餐厅。接待员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个,永远微笑的领班依然永远微笑,布局典雅的环境也没有什么变动。只是吃饭的座位从窗前移到了里间,还有就是餐桌上点起了蜡烛。上次是午餐,没有点蜡烛。
薇奥莱特穿一件月白色的无袖连衣裙。连衣裙长度及膝,雅致而且风度十足。裸露在外的肩颈优美异常。她本来就是位颇为引人瞩目的年轻女性,但脱下中性的牛仔裤换上格调出众的连衣裙之后,实在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你非常漂亮。";我不由说。
";谢谢。";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我身上穿的礼服。
";不太习惯穿成这样。";我说,";但这里对着装比较挑剔,我只能穿这个。";
";我觉得你穿礼服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合适。";她说,";没想到你会约在Taillevent。以前来过吗?";
";前几天刚来过一次。";
";一个人?&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