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冰心在玉壶-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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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吧。”吴子楚看不过去,小小声地说句公道话。
“怎么不至于!”莫研义正严词地打断他,“百行以孝为先,若是认真讲究起来,父母在,亦不应远行。”
饶得生性豪迈,但被这么个小丫头空口白牙地指认自己不孝,丁兆蕙的脸不由也要青一阵白一阵起来。
“当然了,丁大侠你自然不会是不孝之人。”莫研很快换上笑脸,“不过话说腊八将至,你也应该回去陪老人家吃粥才是,州桥那里还有家卖蓬莱米的,又香又软,掺在粥中最好不过,你不如也买些回去给老人家尝尝……走走走,我带你去!”
“姑娘,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也不急在这刻吧。”丁兆蕙被她这没头没脑的热情弄得糊里糊涂的。
“怎么不急,当然急,现在已经是午后了。咱们得买蓬莱米、糖糕、玉簪子,然后再给你雇辆车,你在天黑前还来得及赶到张家店歇息……咳,虽然赶了点,不过为了尽孝也是应该的。”
“姑娘,你究竟为何……为何总要在下离开京城呢?”丁兆蕙总算听出由头了。
莫研一呆:“你听出来了?那我就只好实话实说……”
听她如此说,宁晋也不看雪了,吴子楚也不喝茶了,皆扭头盯着她……
“其实……”她笑得愈发诚恳,“是因为接近年关,近来京城的治安不太好,老实说开封府里头的捕快都忙得连吃饭功夫都没用。你看你一身的富贵打扮,往城里一住,三教九流的贼全盯上你,这不是给我们找麻烦嘛!”
宁晋脖子十分僵硬地复转向窗外,吴子楚艰难地咽下口中茶水,又给自己复斟了杯茶,然后埋头接着品。
丁兆蕙哈哈一笑:“别的我不敢说,几个小毛贼我自信还不在话下,无需劳动你们。”
“这才更麻烦!”莫研皱眉正色道,“要是贼被你抓了,那我们捕快的面子往哪里搁!”
纵是个老江湖,如此说辞也是第一次听说,丁兆蕙彻底无话。宁晋与吴子楚交换个眼色,心中皆甚为叹服。
“唉,我也是当上捕快才知道捕快的难处,累死累活,就那么一点点俸禄,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我们吃这碗饭不容易,你就莫要为难我们了。你为难我们,不就是为难开封府吗,为难开封府不就是为难朝廷吗,包大人那里也不好交待啊。”
丁兆蕙已经被她说晕了,不明白自己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被按上和朝廷作对的罪名了。
趁他迷糊劲还没过去,莫研忙道:“走吧,走吧……我带你去挑糖糕去,保证令堂爱吃。要是吃了还想,你托人捎句话就成,我一定买了让人带去。”
“我……这个……”丁兆蕙虽然有些糊涂,但还不至于被她拖了走,只是一时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话,似乎怎么都说不过这丫头,急急转头看向吴子楚,救星一般唤他:“我想再和子楚兄聊聊,要不待会让他领我去便是。”
吴子楚还在埋头专心喝茶。
“子楚兄!”丁兆蕙提高嗓门。
“嗯?”吴子楚方抬起头来。
莫研一面用目光警告他,一面笑道:“有吴大奶妈……吴大人同行,自然更好。”
丁兆蕙一点办法也使不出来。
宁晋此时方轻叹口气,转过头来:“丫头,我记得你说你是申时换班,现下好像快到了?”
“啊!”
莫研轻叫,她把换班巡街的事忘得干干净净,急急扫了眼不远的铜壶滴漏,确是快到申时,仿佛已经能看见王朝的黑脸,忙跳起来匆匆交待吴子楚道:“丁大侠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记得送他出城。……丁大侠,一路顺风!”
说罢,她踢踢踏踏地冲下楼去,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楼上三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口气。
巡过街,莫研记挂着师姐的事情,又忙赶去南宫家的别院,听宁望舒讲述了详细经过。
听罢之后,她却面有忧色,皱着眉,咬咬嘴唇。
“看公主的模样,确已动了恻隐之心,我想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宁望舒觉得此行还算是前进了一步,不明白小师妹为何如此。
南宫若虚却明白莫研所想,他亦早就想到,只是怕宁望舒忧心,故而不愿对她说。
“姐夫这次发病,虽然引得公主同情,但也是个隐患,就盼公主想不到此层,她若想到,展大哥只怕会有麻烦。”
“怎么说?”
“姐,你想:你不会弹琴,姐夫弹琴又会发病,你们二人又怎么会去买琴,分明就是布好的局。”
宁望舒一怔,转向南宫若虚,后者淡淡一笑,轻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只是连累展大人了。”
“但愿公主想不到此层,千万,千万……”莫研口中念念有词。
她身旁的夫妻交握双手,静静相对。
第十九章'VIP'
再回开封府,已是夜半时分,她本还想去问展昭,公主究竟有没有发觉异状,可看见展昭房中黑乎乎的,想是他已熄灯就寝。她独自在月牙门外徘徊了许久,终是不忍扰他清梦,正想转身离去,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肩膀,吓得她立时弹开一丈多远,才敢回头……
“展大哥,怎么是你?”
待看清来人,她松口气,奇道:“都半夜了,你怎么不在房里歇息?”
“那你怎么不在房里歇息?”展昭微笑着反问她。
“我刚才从师姐那里回来,就是想问问你……公主可有为难你?”
展昭明白她所担心,摇了摇头。
莫研烦恼地挠挠耳根,道:“姐夫也是,当初商定计划的时候也不说他的病,现下出了纰漏,公主若想到此层,七叶槐花拿不到不说,恐怕还会降罪于你。”
他淡淡一笑,道:“你也莫怪南宫公子,若弦不断,他本能坚持弹完。为了不让你师姐以身犯险,他是尽全力了。况且此事原就是展昭之过,公主若降罪,亦属应当。”
“那怎么行,你是为了帮我才……”莫研歉疚道。
展昭看她微垂下头,欲出言安慰她,却不知怎得,说出口的却是:“南宫公子曾帮过我的忙,他命在顷刻,我当然应该帮他。”
他说罢便立时后悔了,这话听起来似乎自己只是纯粹为了南宫若虚,而与她毫不相干,倒像是故意与她生分一般:“我……我不是……”
幸而在莫研心中,师姐和姐夫自然都是自家人,帮南宫若虚和帮她自己没什么分别,压根就没往那处想,看展昭异于平日地吞吞吐吐起来,不由眼珠子骨碌碌奇怪地盯着他“我不是……我是想说,你的事在我心里也很重要。”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说清楚了没有。
“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很好。”莫研笑吟吟地看着他。
寒夜如斯,少女如花般笑颜在面前绽放。莫研的容貌很是一般,展昭以前也曾看过她心无挂碍没心没肺的笑容,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竟有些瞬间的失神……
“噗哧,噗哧。”两声轻响,旁边桂花树上的积雪抖落在地,展昭迅速回过神来,俊脸微涩,忙要找话说,想起一事来:“对了,丁兆蕙丁大侠你可认得?”
听到这个名字,莫研脸色微变,不满道:“他找你了?”
“如此说来,是你告诉他,我去了西夏?”
莫研不答,一脸恼怒道:“他居然不相信我,又来寻你!”
“丁大侠找我有事,你为何要骗他?”
“你可知道他找你为了何事?”
“这个……他倒还未明说,”展昭今日只是与丁兆蕙匆匆见过,丁兆蕙直要请他明日到醉仙楼吃饭,他虽是再三推托,丁兆蕙只说有事相谈,要他非来不可。
“哼!你别理他,不是什么好事。”莫研气鼓鼓的。
展昭奇道:“你知道是何事?”
“我当然知道。”
“是何事?”
“总之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莫研心烦意乱地跺跺脚,也不与展昭告辞,气哼哼地就转身走了。
倒把立在原地的展昭弄得一头雾水。
次日午时,虽尚未到饭口,丁兆蕙却已早早就到了醉仙楼,订下临窗的雅阁,等着展昭。
说来也巧,这日正是莫研日班,负责马行街路段,此刻她正照例慢吞吞地沿街而行,目光却不像往日那样在路两旁的点心摊上打转,脑子里一会儿想着师姐的事,一会儿又想着丁兆蕙的事,乱糟糟的一团。
忽得一眼瞥见有人卖沙糖绿豆甘草冰雪糖水,这东西惯是夏日才拿出来卖的,冬日里却是不多见,那贩子专门蹲在酒楼门口,等着酒后口干舌燥的人自动上钩。莫研正自烦闷,看见此物不由眼睛发亮,溜了一圈四周,未看见王朝身影,忙上前向小贩要了一碗。
如此冷天,喝着凉凉的糖水,不敢大口,她慢慢抿着,只觉清清凉凉沁人心脾。待喝下半碗,扶碗的手已然冰凉,她停口歇了歇,眼睛毫无目的地朝周围扫过,恰好瞧见一人正靠在醉仙楼的跨街廊桥上,从五官到衣着,甚至被他靠的廊栏都显得碍眼之极。
那人自然就是丁兆蕙。
莫研的官若作得再大些,她一定会找上七八个捕快,把丁兆蕙押解出城,可惜她不过是个小小捕快,不仅她自己还打不过丁兆蕙,而且连开封府里的普通差役她也一个都指使不动。
满脑子乱转主意,她也没想出个好法子来,脚步却已经朝这醉仙楼走过去。小贩子追在她身后喊:“官老爷,我……我的碗。”
“啊?……哦。”
她方想起手中的碗,端起了一口全喝了,把碗复递还给小贩。冰水如此猛地灌进去,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随即提起精神继续往前走。
当她腾腾腾从西面上楼的时候,恰巧展昭也正从东面上楼,廊桥之上,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丁兆蕙,也看到了对方……
“小七?你怎么在这里?”顾不上与丁兆蕙打招呼,展昭先朝莫研走来。
莫研咬咬嘴唇,目光斜斜瞪着丁兆蕙,答道:“我在这里巡街。”
不待展昭问她巡街如何会进了醉仙楼,丁兆蕙已经直冲过来,手指点点地朝着她面门:“就是她,就是她,展兄,昨日就是这个小丫头骗我说你去了西夏。……丫头,你说,为何要骗我?”
“哼!”莫研的模样看上去倒比他更生气些,质问他道:“你怎么不回老家去?你是不相信我才又回来找展大哥的?”
“我当然不能相信你!幸而我没回去,否则就见不到展兄了。你这丫头片子,到底为何要说瞎话骗我?”
莫研冷哼一声,理直气壮道:“我若说的是真话,你却不信,岂不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横竖你也不相信我,那我说的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你……”
丁兆蕙还从未遇过如此无理搅三分的人,明知她说的不对,却也不懂该如何应对。
见此状况,展昭不得不出言调停:“小七,不得无礼。这位是丁兆蕙丁大侠,亦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
莫研低声嘀咕了什么,两人都没听清。展昭料定不会是什么好话,听不清最好,也不敢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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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VIP'
“你既然是来巡街的,那就快去吧。公务在身,不可懈怠才是。”展昭话虽说得严肃,可语气却甚是柔和。
知道自己一走,丁兆蕙定要拉着展昭坐下谈亲事,莫研无论如何是不愿意走,可一时又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只得硬杵在当地,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展昭无奈,只好上前拉她,这一拉之下才发觉她的手冰凉彻骨,比起往日竟是还要冷上几分,不由微微惊道:“怎得这么凉,你很冷么?”
方才那么一大碗沙糖绿豆甘草冰雪糖水灌下去,确是浑身发冷,莫研点点头。
看她穿得亦不少,如何会冷成这样?他伸手探了探额头,冰冰凉凉,并未发烧,想来不是受寒,只能问道:“你身子可还有别的不适么?”
莫研想了想,老老实实道:“脾胃中还有些不舒服。”
展昭自然想不到她会在大雪天喝冰雪糖水,瞧着情形还以为她是病了,这丫头身子单薄,之前便又伤又病折腾了几次,忘不能马虎。他关切道:“怎么不去看大夫,或是请公孙先生瞧瞧?”
“我又没病。”
他只道她是小孩心性,有病也不愿去瞧大夫,当下转身朝丁兆蕙歉然道:“丁兄且先稍候片刻,我带她去瞧下大夫,去去就来。”
未曾想到展昭对这小丫头片子如此关心,丁兆蕙略愣了愣,待回过神来,展昭已拉着莫研走了。
出了醉仙楼,莫研看展昭当真要带她去医馆,忙急道:“展大哥,我没病,真的不用看大夫。”
“身子都冻成冰了,怎得还说没病。”
“那是因为我刚刚喝了碗冰雪糖水,所以有点冷,脾胃里也不太舒服。”
闻言,展昭方停住脚步,转头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看着她:“这么大冷的天,你怎得想起来去喝那么冷的东西?”
“……正好看见有人在卖。”
展昭笑而摇头,亦不忍心说她,只道:“既是喝了不适,下次就莫在冷天喝了。”
她乖乖地点点头。
“那就快去巡街吧。”
她不动弹,盯着他的目光简直委屈得要滴出水来。
“怎么了?”
“展大哥,那个姓丁的不管和你说什么,你都别答应,好不好?”她慢吞吞道。
他奇道:“究竟是何事?”
“你别问了,反正你待会也会知道。”她充满期盼地瞧着他,“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答应,好不好?”
展昭失笑:“可我总得知道究竟是何事,不能平白无故地拒绝人家。”
莫研忙道:“总之,我保证不违侠义之道,亦不触犯大宋律法。”
“……”
“展大哥,你要是答应了他,将来若是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
展昭对她这没头没脑的要求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他还不答应,莫研也有些急了:“反正,你要是答应了他,我……我就永远不理你。”
倒不知究竟是何事如此严重,弄得她要说出这般话来,展昭真有些拿她没法子,只好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