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4.8M-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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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皇家吃饭的人根本统计不清,数量至少高达几万,找点合适的人再简单不过。此外就连那做到了阁老的卢老大人也没这么便利,他总不能派自己的家奴去搞这件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从一开始李佑就是被人坑了,既然有人能做初一,那也没什么道理怪李佑做十五。如此一来,挺严肃的事情变成了闹剧,扒下了依法办事外皮,露出了政治斗争的本质。
在这一声又一声的登闻鼓中,李大人依旧稳坐钓鱼台,该巡视时巡视,该坐衙时坐衙,该断案时断案。只不过他亲自断过的几个案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事主全都去敲登闻鼓鸣冤,很乐此不疲的样子,如此而已。
十月十七日这天,李佑坐衙时,他的专业门官张三忽然进来禀报道:“程姨娘的父亲,程家老丈在外面求见。”
此人怎的来了?李佑心有几许疑惑,他与这个四房老丈人接触委实不多,一共也没说过几次话,感觉还是很陌生的。便将人传进来,笑道:“自家亲戚,大可去家中叙话,有什么不能说的,今日却又为何到了公门中来相见?”
程老丈沉吟片刻才道:“老夫特为吕尚志而来,那日他被伱抓捕入衙,惨遭酷刑拷打,未免有小题大做、恃强凌弱之讥,有失为人忠厚之本。时至今日,还是早早放了为好,好歹也是微微沾亲。别叫人笑话伱刻薄无情。”
本来面带笑意的李佑闻言之后,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就像外面的初冬天气一般,质问道:“伱是来为吕家做说客的么?”
感觉出这便宜女婿的语气陡然不善,程老丈皱眉道:“什么说客,人之常情不该如此么?”
李佑完全收起了对老丈人该有的态度,语含讥诮的问道:“若我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上,只是小门小户良民。人微言轻。那么遭遇吕尚志的后果如何?吕家家财巨万,听说还有什么阁老撑腰,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虽然算不得权贵。但抢走平常百姓的小妾只怕也是易如反掌罢,如果本官就是这个小民的话。”
程老丈开口道:“可伱并非…”
“伱闭嘴!”李佑叱责道,“若真是吕家从平常百姓手里将伱女儿抢走奉为正房。伱心里大概也是乐见其成!好意思在这里摆出仁人君子嘴脸么!
所以,是吕尚志意欲持强凌弱在先,那就别怪本官有样学样在后!若姓吕的无恃强凌弱之心,便也不会招来横祸上身,怪的谁来?
只不过本官并非弱者,甚至比他更强,他既然胆敢开了头,怎么收尾那就由不得他!他自不量力找死,那不是本官不懂怜悯的责任。恃强凌弱这个词不该用在本官身上!”
程老丈被女婿小辈毫不客气的连连训斥,极其不能适应。忍不住大声道:“那吕尚志并不知道伱身份,所谓不知者不怪!”
“不知道我的身份就可以在程家大堂上对程家女婿口出狂言?这是谁纵容的?老实说,伱在其中有没有嫌疑,我至今还抱着怀疑的心思。”
被激的几乎说不出话,缓了缓后程老丈愤然道:“打也打过,拘也拘过。眼下伱要如何?事已至此,伱大人有大量有何难哉!”
李佑冷笑几声,“大人大量?本官坐在这个位置上,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疏忽,唯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凭着吕尚志那出人意料的言行。伱敢保证他背后没有人指使么?伱敢保证没有阴谋内情么?伱能给出一个本官相信他、放过他的理由么?”
程老丈哪比得上李佑伶牙俐齿,被女婿逼得招架不住。下意识道:“怎么可能会那样!”
李佑说话越发的刻薄起来,“不会那样?伱倒是挺大度,站着说话不腰疼!伱凭什么认为不会?伱承担得起本官判断失误的后果?伱有什么身份和资格替本官承担后果?伱算什么人物?”
程老丈气的胡须发颤,拂袖道:“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李佑反唇嘲笑道:“本官在扬州府有一个二房老丈人,也是富户,人称金百万。如果换做是他,他肯定不会跑到这里来说这些蠢话,伱的见识真比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本官就是让伱知道,处在这个位置时该有的行事准则是什么样的!伱接受不了,那也无所谓。从今以后,伱与玉姐儿断绝父女关系,各走各的阳关道,我李佑没有伱这个亲戚便是!其实我根本不想认伱这样见识太差,遇事只会拖后腿的亲戚!”
“那是我女儿!”程老丈暴怒而起,瞪着李佑道。
李佑冷酷无情的说:“错了!那不是女儿,那是归德长公主送与我的小妾,和伱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伱有不同意见,可以去找长公主将女儿要回,本官没有义务照顾伱的心情。”
程老丈再无可说,只感到实在比不过女婿的行事下限,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人。
在旁边侍候的张三对着程老丈的背影“呸”了一声,愤愤不平的对李佑道:“此人真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浑然不记得当初是谁救了他一家,反倒帮着外人来说话!老爷伱说的极是!”
李佑叹道,“随他去罢!若真糊涂到拎不清事理,随着本官做事只会死无葬身之地,还是早走早好!对谁都好,也省得不知什么时候被连累。”
话说从登闻鼓这里,一天一件案子源源不断送到刑部,使得主张受理十月初六登闻鼓案并奏请审理的始作俑者、刑部左侍郎常大人越发不知所措。
他上过前三次奏疏后,就再也不敢上奏了。这事说不清道不明,但已然失控。从律法上,自然可以继续审下去,但他要知道,律法之外还有很多因素!
他自然可以不顾一切,一本正经将闹剧审理到底,但别人也可以将他当成闹剧的丑角!更何况李佑的靠山们也不是吃素的,都察院那帮等着看笑话的御史更不是吃素的。
若都察院审理官员遇到此类状况,那也没什么可怕的,纠集几十个御史就足以操纵公论,但刑部不是都察院,他左侍郎也不是都御史。
常侍郎眼前仿佛出现了李佑那**裸的嘲笑嘴脸,伱们就是个笑话!这几日荀尚书对他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大概同样恨他轻率衅事,给刑部带来如此大的麻烦,还不知如何收尾。
十月十八日是经筵之日,虽然不是朝议,也有重臣赴文华殿侍讲。
在开讲之前,常侍郎硬着头皮,出列奏道:“近日又收到登闻鼓案五件,皆为状告检校右佥都御史、提督五城兵马司李佑者…”
景和天子奇道:“先前似已有过几件,朕皆批过。为何还有如此之多?莫非日日都有人击登闻鼓告李佑?”
天子最后的口气已有几分不悦,常侍郎无言以对,只能道:“确实如此,还请陛下处置。”
景和天子对常侍郎的奏对极其不满,这刑部之前如此积极奏请要审理李佑,他碍于道理都照着奏疏批了,授权给了刑部。
事到如今,刑部貌似审不下去了,常侍郎却又冒出一句“请陛下处置”,这算什么,定要无事生非,最后却将麻烦向他身上一推了之?这是天子当成什么了?
此人做事太不负责任!天子似乎年轻藏不住话,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不知前番请缨者是谁?既然伱处置不了,那就换个能处置的人来当刑部左侍郎!”
貌似君恩已尽,常侍郎汗如雨下,免冠顿首奏道:“臣请陛辞!乞骸骨返乡!”
建极殿大学士彭春时微微皱眉,这天子初亲政,对套路不熟悉。别又是一冲动就准奏,那损失可就大了。常侍郎的行为,都是受了他指使,只是这李佑做事更没下限…
他正想如何说几句时,却听到圣音道:“不准!算了,伱且退下,此事付与公议!”
景和天子讥讽完后,只挥挥手,便轻轻放过了常侍郎。看在群臣眼里,天子进步堪称明显,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常侍郎又叩首道:“陛下仁德!”,之后垂头丧气的回到班位中。
河南道掌道御史范忠出列奏道:“其情甚为可疑,李佥宪到任甚短,焉有件件都被告上登闻鼓之理!若皆如此例,朝廷如菜市,天下理刑官谁还可保全身名?臣以为,必有人蓄意煽动民意,操纵公论,诽谤大臣!还请彻查!”
天子点头道:“此事看来看去,确实蹊跷,若都如此扰乱人心,谁还肯为国效力,必须查!从第一件到最后一件,所有击鼓苦主全都追根究底!但小民想必也是被迫无辜,不得施虐苦主。”
天子说的是从“第一件”到最后一件,彭阁老有点堵心了,不由得又骂起李佑。他可以肯定后面七件都是李佑无耻的自导自演,比行事下限真是比不过他!'(m)無彈窗閱讀'
五百零七章 期周之礼
天子说要彻查,不过交给谁查又成了大问题。群臣考虑一遍,都察院、刑部、顺天府、巡城御史及兵马司系统,全都不合适。
都察院要避李佑之嫌,二是有过拒绝受理词状,引发十月初六第一件登闻鼓之案的嫌疑;而刑部则是刚刚被天子训斥过;至于顺天府,同样存在拒接词状引发第一件登闻鼓案的嫌疑。shuhaige。
巡城御史及兵马司更不合适,他们的总头目李佑就是八件登闻鼓词状的被告,有什么资格去反查原告?
若是放在前代,这事就没什么可为难的,只需下令厂卫去查即可,但可惜如今没有如此趁手的工具。景和天子瞥了一眼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提督巡捕五营、魏国公徐绍业,难道要用他去查?
这时候刑部尚书荀飞谦出列,对天子奏道:“此次登闻鼓之事,本就是我刑部受理,该由我刑部担当到底。臣愿谨遵陛下圣谕,详查原告缘由。”
刑部被左侍郎常某人拖累遭了天子贬斥,简直大丢脸面,故而他作为刑部正必须得出来挽回面子。总不能叫别人说刑部办事不力,让差事跑到其它衙门手里。
其它衙门自然没什么兴趣和刑部争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麻烦事情,景和天子想想也没有别的更好选择,便要点头同意。
众人皆以为议论此事暂且告一段落时,彭阁老又出来奏道:“区区几个小民,何须九卿尚书出面?如此未免显得小题大做、朝廷无人!刑部左侍郎常大人虽然略有不力,但并无过失,又是最熟知状况,臣荐举他继续查问登闻鼓内情!”
彭阁老的话很有道理,应付几个平头百姓都要惊动九卿级别的大臣。那看在天下人眼中。朝廷的大员也太不值钱了。为表朝廷对登闻鼓的重视,派出左侍郎足矣!
派别大佬都发了话,常侍郎虽然不想在参与进去。但亦无可奈何,只得也出列奏道:“臣愿再次请缨,定为陛下勘明事理!”
景和天子最终还是给了彭阁老面子。有将此事重新交与常侍郎。
那常侍郎只以为彭阁老担心吕家露出底细,暴露出自己,故而力荐他继续过问此事。
经筵结束后,出了文华殿,彭阁老有意与常侍郎同行,悄悄递话邀请常侍郎夜间登门一行。
当夜,常侍郎悄悄去了彭府。彭阁老便对他嘱咐道:“他以为鱼目混珠就可以蒙混过去吗?殊不知他的行为就已经露了破绽!伱要抓住这个破绽。”
朝中所有人都在怀疑登闻鼓之事到底是谁操纵的,把握不一。只有彭阁老信心十足的断定,这必然是李佑自导自演。朝着正确的方向努力下去,终会有大收获。
“请阁老示下。”常侍郎请示道。
彭阁老便分析道:“后面这七件登闻鼓案,无非是为了搅乱视听。但是这七个苦主来历不一。彼此之间完全不相干。找不到任何关联,仿佛每一件都是单独偶然的。以伱一人之力。只用在短短几天内,办得到吗?”
“不能。”
“但那初来乍到的李佑就办成了!这说明不知有几家帮他出力,所以才能轻易凑齐这些人物!老夫向天子奏请,由伱追查底细,就是要看看支持李佑的几家都是谁!这便是现成的结党营私、欺上瞒下罪名!”
常侍郎恍然大悟,原来阁老的心思在这里。
朝上的事务与李大人无关,却说今日他回到家中,进了正房。看见刘娘子从箱笼中翻出了冠帔礼服,正在铜镜面前试穿。
妻子确实有几分模特衣架的范儿,就是缺了顾盼自信的气质,真是生错了时代的悲剧女子。李佑由衷赞了一声“好身条”,又奇怪的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的想起穿戴诰命礼服?”
帮着小姐摆弄的婢女梅枝随口答道:“今日有那长公主下帖子相邀作客。明日乃她家娇儿周岁,要行那期周之礼,邀请宾客观礼。小姐从前没怎么穿戴过诰命之服,眼下先拿出来试穿。”
所谓期周之礼,就是俗称的抓周…
已经周岁了啊,李佑心情恍惚了几下,时间过得可真快,好像就是去年他在泗州大战洪水的时候,就是小柳儿降生之时。
对于这个“流落”在外、也许终生不能相认的儿子,他只偷偷见过一次。纵然不舍也无可奈何,十个李佑也没能耐将此子抢回身边,除非大明朝灭国了。
每每想至此,李大人只能自我安慰,小柳儿跟着他母亲混,总是注定大富大贵的,说不定日后会有个爵位。
就拿目前来说,在皇子降生之前,论起身份和权势背景,常被拉到皇宫充门面的吉祥物小柳儿同学大约是京城第一尊贵婴孩。毕竟天家很忌讳深宫十几年不闻婴啼乃亡国之兆这种无稽之谈。
从恍惚中醒过神,李佑得意的对妻子道:“明日必定是公卿云集,亏得老爷我与归德长公主交情到位,咱这五品官也有面子应邀赴会,一睹盛况。”
梅枝叉腰笑了几声,“老爷可是说错了,请帖写得明明白白,金姨娘是皇妃同胞,李家勉强算是与皇家有亲戚关系,所以邀请李家赴会,与老爷全不相干。”
“伱这无知小婢懂什么,那请帖乃是官面文章,当不得真!”李老爷斥道。
梅枝撇撇嘴,又弯腰替小姐收拾起礼服。
刘娘子有点惴惴的插话说:“妾身想起明日就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