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4.8M-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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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有暧昧…欲问江梅瘦几分果然不是白写的…
卢尚书似笑非笑,斗嘴在他眼中不过是宴会游戏罢了,这年头文人不斗气不争论不吵架的真不多,只道是严举人不服李佑的才气找场子。此时他饶有兴趣的望向李佑,看这个小有名气的雅吏如何应对。
第二十三章 醉里方知身是客
对于讨论文才这样话题,李佑实在不感兴趣啊!心虚的他捏着酒杯想,我只欲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抄几首合适的诗词,以此图得出名得利罢了。
拿眼瞧周围,多是看热闹的目光,没有厚道人出来打圆场,原来席间众人皆是抱着游戏的心态。这个时候宴席已经是酒酣耳热找乐子的阶段了,即使弄出点出格的事情也不为过。
小爷我闯出点名声容易么,不能轻易坠了,你们要看表演,我就给你们表演!记得明代后期文人许多都是狂放怪诞,自己稍微放浪形骸一点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骇异吧…
想到这里,李佑忽然将酒杯往地上一掷,没碎,原来是银杯。之后,从元宝儿手里接过酒壶,打开盖子,鲸饮长吸,又将酒壶更加用力一摔,还是没有碎。
万众期待瞩目之下,李佑走到严举人桌前。那严老爷冷笑扭过头去,不理不睬,心道任你千般算计,我总是不理,看你能如何。
李佑哈哈一笑说:“严老爷,我真不是寻你来的,不必躲。”又对着严举人身边的妓家拱手弯腰行了一个大礼,学戏词道:“这位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这位妓女名唤楼心月,也是有名的雅妓,连忙起身见礼道个万福,却不知李佑找她干什么。
李佑笑嘻嘻的说:“在下方才坐于对面,偷眼看到姐姐,心中慕爱。此处污浊嘈乱的很,姐姐不妨去我那里坐,图一个清静。”回头又大声招呼仆役:“给我那席位添张椅儿!”
楼心月为难的看了一眼李佑,又看看严举人,拒绝道:“多谢先生抬爱,奴家这里很好,有劳先生记挂。”
严老爷只是哼哼,倒要看看李佑究竟耍什么花样。
李佑伸手捉住了楼心月一只小手,深情注视道:“见得姐姐,心神不宁,谁知姐姐不肯接近。既然不赏光,便有首诗赠与姐姐罢。”
楼心月虽然是妓女,但在这众目睽睽下,被李佑抓着不自在得很,缩手挣脱又不如李佑力大,只得无奈被他握着。
李佑以迷离的眼神望着美人儿,忧伤低哑的念道:“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壶酒不曾消。”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这是李先生写给她的么?英俊少年配上绝美情诗,楼心月的心瞬间迷失了,一时间不辨东南西北,不知身在何处,只管痴了。跨越了时间长河,待到醒过神来,发现她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李佑的席位上…
厅内只要是有文才的人,无不一边回味此诗妙处,暗叹此诗又要传唱江南了,这年头人心不古,什么正经诗词也不如情诗传得快;一边又十分好笑的看着晕晕迷迷的楼心月不省人事般被李佑牵着手拐走了。
李佑狂笑,顿时大雅转为大俗,叫道:“好姐姐!还是我这里年轻包你满意罢,不似那边人老珠黄不中用了。”
被奚落的严老爷孤零零坐在原处,气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这是双重打脸啊。
众人只觉看了一场好杂剧,不约而同的哄堂大笑,李典史真是个有趣的风流妙人儿!
饶是楼心月久历欢场,此时也不禁红晕满面,羞的低下头来,不敢见人。暗啐自己怎么就失了魂,成了笑料。却不知在场所有妓家,谁不艳羡,明日流传起来又是一件好趣闻。
此时便有人取笑说:“李典史难道出不起几两银子会佳人么!偏偏要风露立中宵作甚,想必是为博得佳人可怜罢。”
李佑拱拱手道:“惭愧,俸禄太微薄,只能心里想想。”
隔了几个席位的薛元庆开口道:“李先生有意,我便出钱赎出来赠与先生如何?也免得夜夜风露冻坏了先生,我县可就少了一个名人。”
李佑连连摆手说:“惭愧,俸禄太微薄,养不起。”
卢尚书此时也笑骂:“好个刻薄小儿,左一句俸禄微薄右一句俸禄微薄,旁人只道是县官委屈了你。”
陈知县却斥责李佑道:“国家自有制度,小子不得妄议!”
楼心月心情逐渐缓过来,尽管心里知道李佑方才只是逢场作戏,借她戏弄那严老爷的,但仍是有点失落。不过也很快调整了心态,拿出惯用手段打情骂俏,和元宝儿一左一右齐灌李佑吃酒。
这场宴饮一直持续到午夜,卢尚书叹道:“耳里乡音,口中家酒,座上有故交,席间有新友,笑谈百无忌,醉意畅胸怀。似此星辰非昨夜,吾数年未有今夜之乐也。兴尽散矣!”当下起身,自有人扶持而去。
李佑也被灌得大醉,摇晃站起来,元宝儿和楼心月都热切的看着他,想法不言而喻。李佑哑然失笑道:“醉里方知身是客,不如归去兮!式微式微!胡不归!”
留下两个猜来猜去的美人一头雾水,原句不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么?李先生改为“方知”是何意思?
花费不知几百两的盛宴曲终人散,众人彼此作别。
出得公馆,别人不是乘马车就是坐轿子,还有仆人侍候着。也只有李佑独自步行而来,单身走道而归,醒目的很。
只见他摇摇晃晃,一路沿河扶柳而行,边踉跄边高呼道:“笑舞狂歌四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漫劳海内传名字,谁论腰间缺酒钱!”
归去同路的车轿众这回终于都发现李佑抄袭诗词了,唐寅就是苏州人啊,他的诗本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此时众人只会称赞一声,抄的好,抄出了水平,抄出了境界,恰如其人、恰如其境、恰如其景。
李典史抄袭能叫抄么,那叫借鉴!想来若是换做三个月前,李佑只怕会被讥讽为马不知脸长、人不知己丑罢。
只是这李典史真是喝多了,信口说一个四十年,众人皆不能解释,只道李典史这样念着顺口。
只有他自己知道,两辈子加起来正好四十年啊。而且,今天是上辈子的生日,不禁感慨一句醉里方知身是客。
今晚的影帝入戏太深,酒疯发作的正爽快,忽而一脚踩空,刚模仿完唐伯虎的李佑掉到河里,又很被动的模仿李白捞月亮去了。
昏过去之前听见有附庸风雅的家奴大喊:“快看!李典史又要学李青莲踏浪升仙了!”
又听见一声大喝:“快!下水救人!”
这才放心的昏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东风吹战鼓擂
待李佑再张开眼睛时,天光大亮,明显已经昏过了一夜。映入眼中的没有美丽小姐,也没有俏丫鬟,只看见一个挂着鼻涕的十来岁小厮。
“李先生醒啦!”小厮奔出去报告。
李佑头痛欲裂坐起来,打量所处,只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卧室。
进来三个人,前面一对中年男女,男的相貌高大威武,女的只是平常模样。似乎是夫妇二人,后面一个婢女端着一盆汤羹。
“李典史安好?”中年男子道。
看着面熟,李佑略一思索便记起来了。是昨日见过的,本县三个巡检之一,应该是姓刘。
好歹人家是个九品官儿,李佑挣扎下床行礼拜见,又因为才是最低级武官,磕头就不必了。“昨晚小吏可是被刘大人救了?”
“正是。”刘巡检抚须道。
原来这刘巡检负责的地盘是县里西部太湖沿岸和太湖水面,名字叫西水巡检司,驻所就在西水镇上。所以他手底下使唤的兵丁多是熟悉水性的,昨晚便一马当先救了李佑,之后刘巡检将昏迷的李佑带回自己在县城内的家中。
“小吏多谢,大恩大德铭记于心。”李佑客气的谢道。
刘巡检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令尊可是李班头?我也是认识的,当视你为晚辈,这样举手之劳不需言谢。”
如此亲切?有种攀亲叙旧的感觉,李佑很是奇怪,人家一个九品官,手下成百的兵丁,在虚江县地面上也是真正有势力的人物,根本没什么求得到自己自己这个小吏的地方,为何这样平易近人?稀奇古怪的很。
说着话,旁边婢女把羹汤摆上,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婢女个头极高,几乎与李佑等量齐观了,要知道,李佑在男子中也算高的了。
身量如此高,长相只算平常耐看,怎么有点后世模特的感觉,李佑心里嘀咕道,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却见那婢女脸色一红,躲出去了,也不知她羞个什么。
忍着头痛,李佑匆匆喝了碗羹汤,就拜别刘巡检,再三道谢后径自去县衙了。
在衙门里转了一圈,大老爷和黄师爷都没出来理事,李佑又告假回西水镇。
为何回家?还用说么!李佑先后把严秀才和严老爷父子二人都大大折辱了,虽然不怕,但是还是找父亲拿个主意罢,毕竟老父亲多年捕头,世情熟惯。况且羞辱了严老爷就把问题涉及到家族层面了,回去告知一声比较好。
其实李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很被动的,严秀才前后两次在知县那给他上眼药,严老爷宴上当着卢尚书和全城名流的面挑衅。实在是自恃功名缙绅,眼中瞧不起他这个胥吏,才做出的举动。
李佑进的家门,在前庭撞见哥哥李佐。李佐一把拉住李佑道:“小二来得好!哥哥正有事寻你!”
“哥哥有话但讲。”
李佐道:“小二不是会写诗词么,给我们自家客店写一首挂墙上如何?哥哥我长一长脸,招徕生意”
兄弟关系好,李佑也不客气道:“你那野店,盖几间十文钱一夜的大通铺子房,养几个二十文一次的劣质粉头,再弄些粗糙饭食,来来往往的不是苦力就是仆役。哥哥觉得挂弟弟诗词能长脸?弟弟还嫌丢脸!”
李佐絮絮叨叨抱怨道:“小二你在城里混得偌大名声,哥哥我高兴得很,便想借一借光。可看来看去,于家里生意全无用处,你又不是读书人,也不晓得拿这名声能不能当饭吃。”
“你个没脑子的懂什么!还不滚去看店!”李父突然出现在正堂门口,骂的李佐抱头而逃。不过李父对李佑倒是很和颜悦色:“小二回来有事?”
李佑赶紧上前拜见父亲,把父亲扶进堂内坐定。随后将自己和严家父子的恩怨说了一遍道:“儿子惹下了这严家,下面要如何才好?”
李父紧皱双眉,手指头有节奏的敲打椅子扶手,显是在苦思。良久,才开口道:“这些事…虽你有莽撞之处,但也不怪我儿。那严家也欺人太甚,竟然在卢尚书眼前贬你。如今才名是你的立身之本,虽不能换的功名,但也能与官绅老爷们交际应酬,好处甚多。倘若坠了名声,以后更难以弥补。我家历代徒役,唯你略显清名,当珍惜不易,造福子孙。”
听得历代徒役、造福子孙等语,李佑感受到父亲对自己寄予的厚望。
李父又道:“至于严家,虽然两代功名,但家中无人做官,你又有知县看重,倒也不必太惧怕了。你母舅家那村庄旁边就是严家的庄子。这些豪绅,老爷们轻易动不得,但家奴必有不法之事,只看有没有心去寻找。待我遣人去访,找些好文章做一做。”
李佑有些谨慎说:“严家虽无人做官,但那父子也是有同年同学许多,读书人成群结党的也是不好应付。”
“且试试看,读书人固然势大,但容易被拿捏的短处也多。”李父说定便吩咐小厮义哥道:“去店子里,将王家兄弟请来。”
这王家兄弟,李佑也是隐隐约约了解的。当年父亲做快班捕头时候,手底下养了这么两个凶徒打手,专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狠毒事情,甚至都是出过人命的。
父亲年老归家休养后,这兄弟俩没人庇护也跟着退出了县城。平常闲来无事,坐在哥哥店里看场,父亲将客店的股份分给了兄弟俩四成,并给他们各买了五亩口粮田地,俩人对父亲那是死心塌地的。
不多时,王家兄弟进的屋来,这二人俱是脸大嘴阔,身量中等,粗壮有力。二人见过李父和李佑,便立定听吩咐。
李父将事情交待一番,王家兄弟也不多话,应承告辞。
李家这边先不提,却说那严秀才,听到这番父亲又被李佑打了脸子,心下愈发的愤恨不畅。暗道这李佑有知县撑腰,实在不好摆弄,三番两次都失了手,反而弄得自家父子颜面尽失。明面手段难以成效,必得另想个办法才好。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严秀才只是个会读书会考试的,哪里想得出什么害人主意,捕风捉影的两次递闲话已经是他的智商极限了。一时没有头绪,看得房中娘子就想起李佑,又堵心的很,便坐到堂上,长吁短叹。
严家在外也是有些个生意铺子,用几个管事看顾。其中一个方管事今日恰好到家中来对账,看到大少爷坐在堂上愁眉不展,有意逢迎,便问起事情。严秀才…《 书海阁 》…了一遍。
“小贼可恶之极!”那方管事久在市井行走,自然比严秀才有心思,想了想又道:“如今他有知县和师爷庇护,其人也奸猾,靠着些嘴皮子东西轻易是奈何不得了,必须要寻得实实在在的短处才好办。”
严秀才为难道:“他终日在县衙中,如何拿得住短处?”
“所以需将他引出来,制造些把柄。”方管事点头道:“我有个同乡里的在衙门里做公事,待我笼络后计议一番,定要拿出个主意。”
严秀才有点怀疑的说:“那李佑也是世代衙役出身,李家与那些衙役小吏都相熟,此事怕是不成。”
“我这个同乡,那是表面豪爽仗义,内心极爱钱的,二三十两就能打发的他六亲不认了。”方管事很有把握的肯定。
就这般,胥吏李家和乡绅严家几乎同时开展了行动,不晓得要产生怎样的碰撞。
第二十五章 事事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