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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九重紫 (更新至210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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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小丫鬟战战兢兢地进来禀道:“三太太过来了!”
  三伯父听着精神大振,只想快点把窦昭她们打发了好说正经事:“不过是个丫鬟,寿姑想要她,赏了她就是了。”说着,朝父亲使了个眼色。
  父亲立刻道:“这个什么妥娘,就赏给寿姑好了。”
  三伯母性情开朗,语言幽默,待人热忱。虽然不是宗妇,但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喜欢她,有什么事,总喜欢找她帮忙做中人。三伯母突然而至,母亲也猜到几分。
  她也想让父亲早点打消纳妾的念头。
  反正妥娘是自己府上的丫鬟,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寿姑身边的丫鬟、媳妇都被关了起来,让这个妥娘暂时照顾一下寿姑,等她忙完了这一阵子再好好查查这个妥娘的底就是了。
  母亲喊了俞嬷嬷进来:“把这个妥娘安置到寿姑的屋里。”
  俞嬷嬷满脸的困惑,看了妥娘两眼,恭声应喏。
  这么多人,还有俞嬷嬷,母亲就是想死,也会有人拦着。
  窦昭并不担心,拉了拉妥娘的衣袖,示意她回去。
  妥娘还沉浸在突然从一个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变成了小姐贴身丫鬟的茫然不知所措中,恩也没谢,抱着窦昭高一脚低一脚地出了鹤寿堂。
  香草和双枝已得了信。
  双枝恭喜着妥娘,客气地和她寒暄:“……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当差了。”
  香草懊恼地低着头,表情既后悔又是沮丧。
  窦昭微微一笑,指了香草对俞嬷嬷道:“我要,香草。”
  香草又惊又喜。
  俞嬷嬷此时和七奶奶是一样的想法,而且香草本来就在七奶奶屋里当差,知根知底,也不怕她使坏,叮嘱香草道:“既然四小姐喜欢你,你就跟着四小姐吧!记得要好生当差,不要惹四小姐生气……”
  香草已经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
  四小姐屋里的仆妇犯事被关了起来,以七奶奶的脾气,以后肯定不再用了。她得了四小姐的青眼,说不定以后能混个一等的丫鬟呢!
  她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俞嬷嬷一转身,她就忙不迭地向窦昭道谢:“四小姐,我一定好好地服侍您……”
  窦昭冲着滔滔不绝的香草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鹤寿堂:“你听着,告诉我。”
  


第十章 母亲

 听了窦昭的话,双枝看着窦昭的眼神带着几分惊恐。
  窦昭并不在意。
  只要母亲和长辈们不起疑心,仆妇们再怎样议论也不过是议论而已。
  窦昭指挥妥娘抱自己回了屋。
  西窦人事简单,鹤寿堂那边的剑拔弩张虽然让仆妇们很紧张,但还远没有达到惊慌失措的地步。
  双枝把妥娘和香草会到窦昭屋里当差的事一说,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到了她们两人的身上。
  有的笑骂道:“香草那小蹄子,到底让她得逞了。也不知道是走谁的路子?”
  更多的却是和妥娘见礼,纷纷自我介绍着“我是银杏”、“我是丁香”,又有人问:“姐姐原是哪个屋里当差的,怎么突然就被拨到了四小姐屋里?”
  妥娘不惯这样的热情,喃喃地作答。
  听说她是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妥娘见了,更是拘谨。
  “好了,”双枝笑着给妥娘解围,“有什么话你们等会再说。现在先让妥娘安顿下来。”然后思忖道,“我和含笑姐姐屋里还有两张床,今天七奶奶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四小姐身边却不能断人。我看,就让妥娘先睡我们屋里,等七奶奶示下了再说。“
  妥娘松了口气。
  众人也回过神来,或自告奋勇地要去帮妥娘收拾东西,或是主动帮妥娘去铺床。
  妥娘一步也不肯离开窦昭:“小姐身边谁服侍?我还是等香草来了再说。”
  窦昭微微地笑。
  妥娘认死理。
  她嫁去济宁侯府的时候,前程未明,没敢把妥娘带过去,等她在济宁侯府站稳了脚想接妥娘过去的时候,妥娘却病逝了。
  想到这里,她眼眶微红,轻轻地握了妥娘的手。
  妥娘严肃地望着她,郑重地道:“四小姐,您放心,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您的。”说得其他人好像都是坏蛋似的,屋里的人脸色俱是一黑,看妥娘的目光就有些不善,妥娘却毫无所觉,正色地守在她的身边,不为所动。
  双枝只好悻悻然地吩咐丫鬟去浆洗房报信,把妥娘歇息的地方收拾出来。
  大家分头行事,没有谁再和妥娘搭讪。
  窦昭和妥娘则大眼瞪小眼地待在内室。
  不一会,香草跑了进来:“四小姐,七奶奶和俞嬷嬷他们回来了!”
  却没提父亲。
  窦昭心中一沉,问:“父亲?”
  香草抹了抹额头的汗,道:“七爷、老太爷、三爷和三太太还在鹤寿堂。”
  是在商量纳妾的事?还是在商量怎么让母亲松口?
  窦昭有些着急,在妥娘的帮助下下了炕,撒腿就朝外跑。
  妥娘和香草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沉着脸的母亲由俞嬷嬷搀扶着,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娘亲,娘亲!”窦昭扑了过去。
  母亲面色微霁,弯腰抱起了窦昭,亲了亲她的小脸,然后把她交给了身后的含笑:“陪着四小姐玩翻绳去。”
  含笑忙抱过了窦昭。窦昭却拉着母亲的衣襟不放。
  母亲骤然间变很不耐烦:“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娘还有事,你和含笑玩。”说着,抬眼看见了妥娘和香草,抬手指了两人,“要不,和她们两个玩去。”
  窦昭知道母亲现在没有心情哄她,乖乖地由含笑抱着,等母亲和俞嬷嬷进了内室,她从含笑的怀里溜下来,往内室跑去。
  值守的丫鬟不敢拦她。
  她顺顺当当地进了内室。
  母亲正伏在炕桌上哭:“……你都看见了,人还没有进门,他就这样护着,生怕那人受了一点点的委屈。我还能说什么。我就顺了他的意,让那个女人进门好了!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有什么本领,使得什么手段,怎么就把他迷得父母妻儿、名誉气节全都不要了!”
  俞嬷嬷目光微闪,低声道:“七爷纳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您看,是不是派个人跟舅爷说一声……”
  “不行!”没等俞嬷嬷的话说完,母亲猛地抬头,急急地道,“哥哥开年就要进京参加春闱了,此刻正闭门读书。若是知道我嫁过来不过三年万元就要纳妾,以哥哥的脾气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能为了我的事,把哥哥的前程耽搁了。”又反复地叮嘱俞嬷嬷,“你是服侍我母亲的人,若是其他的事,你背着我干了什么我也不会和你计较,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件事却非同小可。我们赵家已经有四十年没有出过进士了。若是因你之故惹出什么事端,你就是陷我于不义,让我做赵家的千古罪人!”
  俞嬷嬷点头,转过身去拭着眼角的泪水。
  舅舅有这么好吗?
  窦昭撇了撇嘴,暗暗对母亲道:你直管去打扰他好了。他是丁未科的进士。而且一考取功名就谋了个西北的实缺,带着全家去了任上,再也没有回过真定。
  她只在自己成亲的那天见过舅舅一面。
  娘亲有舅。辞别亲人的时候,她看在母亲的份上,恭恭敬敬地给舅舅磕了三个头。
  舅舅情绪好像很激动,看她的目光给她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错觉。她当时欢喜得不得了,想着舅舅在西北做官,路途遥远,联系不便,继母眼里又只有自己娘家的兄弟,舅舅是读书人,肯定心高气傲,不愿意受这个辱,所以才不登窦家门的。这次舅舅从任上赶来送她,可见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外甥女的。她甚至打算趁着这次重逢的机会好好地孝敬孝敬舅舅,让他给自己讲讲母亲当年的事。
  没想到她前脚出门,舅舅后脚就返回了西北,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只言片语给她。
  如果从前舅舅顾忌继母,那她嫁到了济宁侯府之后他还有什么忌惮?
  窦昭怎么也想不明白。
  后来舅舅家的大表姐赵碧如随着夫君在京都的任上寓居,曾经拜访过她,让她用三杯茶打发了。
  这样的一个人,能指望得上吗?
  窦昭怀疑,躲在落地罩的幔帐后面沉思。
  母亲既然同意父亲纳妾,难道继母是被扶正的?
  可继母每次说起来都称自己是“窦家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听了她这话人也没谁反驳啊!
  继母可以遣散母亲的忠仆,可以威胁利诱窦家的仆妇,不可能连真定县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太太们也跟着睁眼说瞎话吧!
  难道中间还有个女子?
  那也不对啊,继母进门有喜,妹妹窦明只比她小两岁七个月……
  窦昭越想越糊涂。
  含笑走了进来。
  “七奶奶,”她小心翼翼地道,“三太太过来了。”
  母亲忙擦了擦眼泪,一面吩咐她“快请三堂嫂屋里说话”,一面起身去迎。
  三伯母表情严肃地由两个丫鬟簇拥着走了进来。
  看见母亲,她眼眶一红,挽着母亲的手上了炕。
  屋里服侍的都乖巧地退了下去。
  三伯母没等俞嬷嬷上茶已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也不劝你,你想哭就哭一场好了。可哭完了,要打起精神来才行,瞧七叔这样子,你以后还有硬仗要打!”
  “我知道!”母亲说着,眼泪忍不住又落下来,她没有诉苦,而是歉意地对三伯母道,“三伯那边,还请三嫂帮我说几句话。我是气极了,才会对三伯说那些话的。请三伯看在我年轻,没经过什么事的份上,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你这样说,就把我和你三哥见外了。”三伯母也跟着落泪,“说来说去,都是你三哥的不对!要不是你三哥鲁莽,七叔也不会闹出这一折来……”
  “这与三伯有什么关系?”母亲抽泣着打断了三伯母的话,“说的是从兄弟,可三伯把万元当儿子似的,万元有什么事找去,三伯还能袖手旁观不管不成?说来说去,还是万元的不是,他鬼迷心窍……我就是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论情份,应该比其他夫妻更好才是。他要纳妾,为何不先与我商量?我不同意,他就跪在雪地里不起来……公公四十二岁才添了他这根独苗,他把我当什么人了?又把我置于何地?我想想就心寒……”伏在炕桌上又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三伯母抱了母亲,“这人一辈子啊,谁没个沟沟坎坎的?七叔还年轻,难免有糊涂的时候。我也不怕你笑话,你大伯那个人,该是沉稳内敛吧?刚中进士的那会,还不是学着人家出书、纳妾,大嫂当时也气得哭,可再过几年你看,过了那阵轻狂,知道还是家里好,一心一意地和大嫂过日子。大嫂快四十岁的人,竟然添了兰哥儿……可见有的时候,得以柔克刚,不能硬碰硬!”
  “三嫂说的我都明白。”母亲听着,坐直了身子,擦着眼泪道,“我是有件事,想求三嫂。”并没有和三伯母继续这个请题。
  三伯母有些意外,忙道:“你说,你说。只要我帮得上忙的。”
  “那女人既然要进我们家的门,我怎么也要相看相看吧!”母亲道,“我想请三嫂和大嫂到时候作个陪。”
  这原本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就算是答应了丈夫纳妾,也要先看看人,若是什么风尘女子或是品行有瑕,做妻子的就算拒绝丈夫的要求也不在“善妒”之列。不比那暴发的商贾,没什么讲究,喜欢就可以带回家。
  三伯母恍然大悟:“好,好,好。我这就去跟大嫂说去。”
  “那就有劳三嫂了。”母亲说着,站了起来,“我这就跟万元说,让他把人从京都接到真定来。”
  三伯母没有接话,笑咪咪地拍了拍母亲的手,道:“七弟妹也长大了!”
  语气半是感慨,半是欣慰。
  ※
 

第十一章 继母


 窦昭心情复杂。
  如果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继母,母亲想从她的身份上做文章,恐怕会大失所望。
  她的继母姓王,闺名映雪,是王行宜之女。
  王行宜,字又省,北直隶灵寿县南洼乡人。至德三十六年己丑科进士。初任吏部主事,后升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期间蒙古俺答汗数次带兵入侵北部边境,时镇守大同的总兵官长兴侯石端兰请开马市以和之。王行宜上书《请罢马市疏》,力言石端兰“十不可五谬”。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冬庇护石端兰,王行宜弹劾陈冬《五奸十五罪》。永明四年,王行宜被廷杖一百投入死囚牢。因在狱中拒不写悔过书备受折磨而闻名士林。陈冬病逝,经他的师座——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曾贻芬等人多方营救,永明六年,王行宜改判流放西宁卫。
  之后数年,蒙古人依然扰边,马市遭破坏。
  承平四年,也就是继母嫁过来的第三年,在曾贻芬的推荐下,王行祖被起用。
  先是调任山东新泰县令,后改任刑部主事,礼部员外郎,兵部武先司,半年内连迁四职。
  此时离他流放已过去了十年,历经两朝。
  其后王行宜一路平步青云,窦昭生病的时候,他已累官至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位极人臣。
  王家本是南洼小姓,世代耕读。王行宜出事后,王妻许氏为搭救丈夫,将家产变卖一空。王行宜改判流放后,王家长子王知柄服侍病弱不能行的父亲前往西宁卫,王妻带着刚嫁过来不足月余的长媳高氏,次子王知杓,女儿映雪过日子。因家无恒产,高氏主动变卖了陪嫁,获银三百两,其中三十两用来购得良田四亩用来度日,其他的都用来救济远在西宁卫的王行宜和王知柄的吃穿用度,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有像高家这样深明大义的,也有像王映雪的夫家雷氏那样唯利是趋的。
  永明八年,雷氏见曾贻芬被迫致仕,王行宜没有起复的可能,十四岁的王映雪被退了亲。
  王映雪一咬牙,索性卖了雷家的聘礼,由高氏的一个陪房出面做起了收购棉花的买卖,这才能支撑起西宁卫这个无底洞,王行宜才能活到被起复。
  所以当三伯母告诉母亲,父亲已经派人把那个女人接到了真定,她和大伯母商量后,决定在大伯母陪嫁的庄子里见一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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