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更新至210章)-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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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绢睡在她的身边,屋里没有其他的人。
她坐起身来。
头还有些晕,但没有大碍。
她认真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只有阵阵风吹树叶沙沙的声。
窦昭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将窗棂推开了一道细缝。
外面是个小小的院子,青石铺地,种了一排杨树,树杆已有酒盅粗细。院子东边放了个石碾子,一只母鸡带着几只小鸡正在石碾子旁啄着小石子,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人影。竟然是个典型的农家小院。
窦昭寻思着要不要趴在门缝里看看,就听见隔壁的堂屋传来劫匪的声音:“他奶奶的,没想到窦家的护院这么厉害,当初说好了只是把人打昏,现在却伤了人,我们的兄弟也都挂了彩,也不知道他认账不认账?”
另一个声音阴森森的,道:“他要是认账,我们拿了银子就闪人;他要是不认账,哼哼哼,我们就把这件事告诉窦家。你就等着收银子好了。”
第八十八章 惊愕
窦昭的心砰砰乱跳。
这个“他”会是谁呢?
刀疤脸的喝斥声传过来:“去看看四小姐醒了没有?”
窦昭吓了一大跳,忙爬上了罗汉床在素绢身边躺下。
“那种娇滴滴的小姐,我那一记手刀至少能管两个时辰,”有人一面嘀咕,一面朝这边走过来,“你们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窦昭闭着眼睛,放松身体,装睡。
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屋里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咔嚓”一声,门又被锁上了。
窦昭松懈下来,发现自己额头全是细细的汗。
不知道别素心找没有找到来救她的人?
也不知道别素兰有没有把她跟丢或是被发现?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敲昏。
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自己后悔也来不及。
这次的决定太冒险了!
千头万绪,让她心乱如麻。
屋里突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咯吱”声。
窦昭惊恐地循声望去,就看见窗扇被撬开一道缝,别素兰动作轻盈灵巧地从窗外翻了进来。
她心里一阵激动,忙坐了起来。
别素兰脸上露出灿烂笑容,低声道:“小姐,陈大哥他们在外面,只等我们出去,他们就动手。”
他们要提前把自己救出去,是怕动起手来那些劫匪拿她做人质吧?
窦昭犹豫地看了眼素绢。
如果自己不见了,那些劫匪会不会对素绢下手呢?
别素兰顿时没有了主意,悄声道:“外面有两三个劫匪巡守。我没有办法把素绢也带出去。”
窦昭想了想,亦悄声道:“我和素绢躲在屋里,你通知他们动手。”
别素兰不同意。
窦昭道:“你还有什么好办法?”
别素兰也无计可施。
窦昭摇醒了素绢。
素绢人是恍惚的,睁大了眼睛就要尖叫。还好被别素兰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窦昭低声地把情况跟素绢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躲到罗汉床下去。”
四小姐在生死攸关的时候都想着自己。
素绢眼眶一红,鼓起勇气道:“四小姐。您和素兰走,那些人不会为难我的。”
“这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窦昭不悦地道,“若是因此而耽搁了时间,我们岂不都要陷于险境!”
素绢低下头去,眼泪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素兰也不再说什么,推开窗扇四处张望。寻找溜出去的机会。
窦昭和素绢躺到了罗汉床下。
素兰又悄无声息地翻了出去。
屋里静悄悄的,窦昭和素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外面不时传来劫匪说话的声音,让屋里的气氛越发的紧张,窦昭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
等候中。时间就变得非常漫长,或许已经过了几炷香的功夫,或许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窗扇“吱呀”地又被推开,这次翻进来的除了素兰,还有陈晓风和一个身材健硕、双目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
“小姐。”素兰蹲在罗汉床旁朝床下张望,“陈大哥说,若是保不住您,就算是把那几个劫匪碎尸万段也没用。”然后指了那个中年男子。“这是段大叔,和陈大哥一起做护院的。段大叔的身手可好了。您和素绢就躺在罗汉床下,等林大叔他们把人给捉住了,您再出来。”说完,站起身来护在了罗汉床前。
陈晓风和那个段大叔则一右一左地站到了门边。
不一会,外面响起打斗声和喝斥声。
刀疤脸惊恐地道:“你们是哪条路上的?我们是灵寿县刑大爷手下的。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回应他的是更加激烈的打斗声。
房门“啪”一声被撞开,刀疤脸提着刀冲了进来,看见一个面黑的陌生小丫鬟站在床前,他愣了一下。
就这一下,那个段大叔已身如鬼魅般地勒住了刀疤脸的脖子,反手扭住了刀疤脸拿刀的手。
刀疤脸“哎哟”一声,慢了段大叔一步的陈晓风狠狠地踢在了刀疤脸的肚子上。刀疤脸脸色发白,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两腿无力,人就软了下去。要不是段大叔还勒着他的脖子,他只怕早就瘫在了地上。
段大叔狠狠地“呸”了一声,嗡声嗡气地道:“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些下三滥的东西!”对刀疤脸的身手很不以为然。
“这北直隶有几个人比得上段大叔啊!”素兰嘴巴甜得像抹了蜜似的,帮窦昭和素绢从罗汉床下爬了出来。
“多谢这位壮士了。”窦昭朝着段大叔福了福,问陈晓风,“这是哪里?”
陈晓风道:“灵寿和真定交界的一个小田庄,离您的田庄有大约二十几里地。”
灵寿县?
王映雪的老家。
窦昭心中一动。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了下来,响起一阵时高时低的呻/吟声。
有人笑道:“不过是几个小角色,亏陈晓风还说得像是遇到了过江龙似的。”
有人笑着答道:“慎重些总是好的。”又道,“把这些人都绑了起来,看雇主怎么处置再说。”
窦昭等人一直紧绷着的心弦这才松了下来。
她对陈晓风道:“你派个人跟素兰去我的田庄,找陈先生,让陈先生把我许诺的一万两银子先支付给你。”她还有事要麻烦陈晓风这些人,爽快些把酬金付了,别人干起活来也有劲些。
陈晓风听素心说只要救出了窦昭,就有一万两银子的酬劳,他还以为是窦昭急得失了方寸。并没有当真,但想着要是把窦昭救出来,一、两百两银子的酬劳肯定是有的,因此约人的时候也只许了一百两银子。此时乍闻真的有一万两银子的酬劳,又惊又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是那段大叔。也磕磕巴巴地问窦昭:“窦小姐,真,真的有一万两银子的酬劳?”
“我年纪虽轻,说出来的话却有一句是一句,决不食言!”窦昭淡淡地道,眉宇间却透着刚毅之色,让人不能不信服。
他们一共来了二十几个人。就算是陈晓风占大头,平均下来,一个人也有几百两银子,他给人当护院,一年不过二十两银子罢了。
“我去告诉兄弟们一声!”段大叔激动地道。抽了那刀疤脸的裤腰带将他像绑粽子似的死死地绑了起来,“多谢小姐!”
刀疤脸仿佛这时才清醒过来似的,他愤然怒吼道:““庞昆白这个王八蛋,竟然敢坑我们!他说你不过是个被父母丢在乡下无人管束的小丫头,你竟然能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他只许了老子一百两银子的酬劳!老子要捅了他……”拼命地挣扎着,想挣开段大叔的辖制,段大叔的手却刚劲有力,像铁箍似的,让他动弹不得。
庞昆白!
竟然是他!
窦昭满脸的震惊。
她请求陈晓风:“请陈护院再帮我个忙——帮我审审这个人。看看他和那庞昆白都些什么苟且?”
他们不过是出了身汗,就轻轻松松地得了人家一万两银子。现在人家不过是让他们再帮点小忙,不要说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是举手之劳,就是有点为难,看在那一万两银子的份上,他们也不会拒绝的。
陈晓风立刻应了。
那刀疤脸却大叫起来:“窦小姐。我说,我告诉您,只要您把我们放了,我把什么都告诉您。”又道,“我们也是上了那庞昆白的当,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也不过是拿人钱财给人消灾的份上,您就别和我们一般计较了……”
窦昭无动于衷。
如果他们劫持的不是自己,而是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会如何呢?
她对陈晓风道:“还请陈护院帮我审审。”
陈晓风点头。
那段大叔却十分欣赏窦昭的干净利索,主动把刀疤脸给提了出去。
素兰看着窦昭因躺在罗汉床下沾了满身的灰尘,要去打水服侍窦昭梳洗。
窦昭道:“素心呢?”
素兰道:“姐姐怕误了救小姐的时辰,把接头的地方告诉了陈大哥,自己先回了府。”
窦昭点头,有些担忧地道:“也不知道祖母怎样了?”
素兰安慰她:“他们是为了劫持您,肯定是在扯谎了!”
“但愿如此吧!”窦昭感慨道。
素兰和素绢打水进来服侍她净了面,重新梳了头。
陈晓风求见。
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低声道:“刑老六交待,说是得了庞昆白的指使把您劫到这里来,然后庞昆白再装作偶尔遇见的样子把您救出去。事成之后,除了那一百两银子,庞昆白还许诺把他们送到陕西行都司去当小旗……”
陕西行都司,王行宜的地盘。
窦昭目露寒光:“为什么不在劫持的当场救人?要把我安置在这里?”
“刑老六也不知道。”陈晓风道,“庞昆白只说让他守在这里,他自然会来救人,到时候刑老六装作不支的样子败走就行了。”
“那庞昆白没有说什么时候来吗?”窦昭蹙了蹙眉。
“没有。”
窦昭低头沉思,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道:“陈护院,一事不烦二主,这件事恐怕还是要麻烦你们。”
这属于扫尾,他们拿了人家的银子,自然要负责的。
陈晓风笑道:“请小姐吩咐。”
窦昭就低声对陈晓风说了一通话。
陈晓风先是愕然,然后神色渐敛,表情严肃地不停地点头。
。
第89章打人
暮色四合。
位于灵寿县和真定县交界的一个普通农庄的正屋里,燃起了如豆的灯光。
一个穿着宝蓝色织金团花直被,腰垂折扇香囊,手执马鞭的少年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身后跟着六、七个孔武有力的随从,不慌不忙地穿行于田垄之上,如春日带着随从郊游的富家公子般悠闲自在,毫不在乎夏日的暑气,最后停在了农庄前。
“陆老四,你去问个路。”衣饰华丽的少年高声喝道,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得意和兴冇奋,“走了这么远的路,我口也渴了,你顺便帮我讨杯茶喝。”
“好嘞!”一个獐鼠目的中年男子高声应着,啪啪啪地拍着门。
“谁啊?”穿着蓝色粗布短褐的断眉男子粗声吼着,打开门,探出了脑袋,随即脸色一变,满是惧畏:“八,八哥!”
陆老四皱了皱,朝他使着眼色,高声道:“请问这里是哪里?我们家公子迷了路,想讨杯茶水喝。”又急促地低声道:“装着不认识的样子!”
断眉男子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这里是王家庄。”声音打着颤,脸色也有些发白,“你们,你们进来吧!”说着,吱呀一声打开了大门,飞快地退到了一旁。
陆老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一面低声嘀咕“这个王小六,见鬼了”,一面屁颠屁颠地跑去向那少年禀告:“公子,这里是王家庄,就在灵寿的东边,离县城不过四十几里地。”
少年公子傲慢地“嗯”了一声,下了马。
几个随从簇捕着他进了院子,正好看见刀疤脸带着几个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两帮人对了面,少年公子停住了脚步,刀疤脸却是一阵哆嗦,飞快地暖了眼身后的壮硕男子,急急地迎了上去。
陆老四低声问他:“人呢?”见他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正气的陌生人,不由微微一愣,狐疑道,“这是你的人?”
刀疤脸胡乱地点头,指了指东边的内室:“窦小冇姐在里面。”声音打着颤。
陆老四闻言一阵激动,心里的那一点点困惑早被抛到九霄云外,低声说了句“依计行事”,然后就大声嚷嚷起来:“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灵寿县庞家的人,我们家公子就是庞五公子,你们竟然让我们在院子里喝茶?你们是不是疯了?”然后对庞公子高声抱怨道:“那个李秀才真不是东西,公子可怜他街上卖字为生不能温饱,不时地接济他一二,谁知道他却不知道进退,这次明着是为了答谢公子大恩邀您去家里饮酒,实则是想把妻妹许您为妾。要不是公子您坐怀不乱,只怕就着了那李秀才的道。可也把您一顿好气,骑着马一通乱跑,迷了路,要不是老十有机敏,我们哪里能找得到您?又怎么会受这闲气?”
叫嚷声中,少年公子退后几步,由一个护卫紧紧地跟着,坐到了石碾子上。
东边的内室突然传来一阵拍打窗根的声音。
少年公子和那些跟着他的随从都精神一振。
站在刀疤脸身边的陆老四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冇首捅进了刀疤脸的胸口。
刀疤脸怔怔地望着陆老四,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为,为什么?”他咯咯地道,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衣襟上,留下点点污渍。
“你可是劫匪!”陆老四得意洋洋地笑着,把捅进刀疤脸胸口的匕首使劲地搅了搅,这才飞快地退到了那些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