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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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力一擞,那女子伫立的身子却是纹风不动,仿佛根本无此体察。
郭彩绫陡然一惊,这才想到了来人之异于常人,她身子往上一挺,怒叱一声,右手五指用金插手法,直向对方当心扎去。
白衣女子冷笑了一声,容得郭彩绫的五指几乎已经挨到了胸前,她身子忽然向后一缩。
妙在这一缩!郭彩绫的五指仅仅差着半寸未曾插中。
彩绫惊心之下,这才知道面前的白衣女子大有来头,震怒之下,决定要与对方一分雌雄,于是足下一上步,第二次沉肩,两只手改用切手的内盘打法,向着对方两侧切下去。她决计要使对方出丑,是以两掌之间真力内敛,活似把利刃,直向着白衣女子两腰间切到。
白衣女子鼻中轻轻哼了一声,双腕微振,一双白皙的瘦手,已拿住了彩绫的飞脉。一出手就透着高明!郭彩绫方自想到不妙时,一双脉门,已吃对方牢牢的拿住,须知一个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为人拿住穴道,因为一旦为人拿住了穴道脉门之后,将是一筹莫展,一任你天大的武功,也无从施展。顿时,她觉得身上一阵发麻,所幸白衣女子不曾有丝毫伤害她的意图,其用心似乎只在给对方几分颜色而已。
是以,就在郭彩绫方存惊惧的一刹那,她已松开了双手。同时,她身躯向后退开了三尺以外。
郭彩绫由于连番的经验,始觉悟到自己与对方功力相较,判若云泥。
她一向自负过人,出了名的要强好胜,想不到竟然在对方这个陌生女子面前,一再的遭受挫折,吃尽了苦头,一时连惊带惧,既忿又恨,只把一双充满了迷惑的眸子注定对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同样的也在注视着郭彩绫。
四只眸子极其相似,俱都是属于黑白分明,冷静,精细,而又善于洞悉入微的那一型态。
“孩子……”那女子停了一刻才呐呐的道:“你要跟我动手,还差得远。”
郭彩绫冷笑一声,嗔道:“你是谁?为什么面罩青纱,莫非怕我看见你的本来面日?”
“你猜对了。”那个女人,用着极为冷静的口吻慢慢的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郭彩绫呆了一下,气不过的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着姓寇的跟我们作对?”说到姓寇的这三个字时,她由不住咬了一下牙齿,面上现出了一片忿怒。
“你错了,孩子!”每当她说到孩子这两个字时,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会情不自禁的亮一下,散发着一种慈爱的光辉。
她呐呐的道:“我并不是帮着那姓寇的,只是不愿意看着他为你们所欺凌冤屈!”
“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说的是实在的,那个翡翠骆驼的确被别人拿去,他是无辜的!”
“你……”郭彩绫一惊,道:“你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
“那么你怎样知道那个翡翠骆驼被别人拿去了?”
“因为……”那女人嚅嚅的道:“那个人就是我!”
“是你?”郭彩绫一惊之下,由不住双目仔细的看着她。
由于她听到寇英杰的那番话,不禁使得她心里起了一阵战栗。
“不!”她大声嚷着:“你说谎!你……”
白衣女子冷冷的道:“我生平从不说谎!那只翡翠骆驼的确是我拿的。”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一只手揣入衣内,很快的拿出一个匣子来:“你看!可是?”说时打开匣盖,现出了里面那个绿光莹莹,光华灿烂的翡翠骆驼。
郭彩绫虽然并不曾见过,可是对翡翠,她极有偏爱,眼前这个翡翠骆驼她只需看上一眼,已可断定是真的,就在她心头一惊的当儿,对方白衣女子已把那个匣子合起,又藏在了身上:“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郭彩绫冷笑着道:“寇英杰为什么要把它给你?”
“他不得不给我!”白衣女子缓缓的道:“因为当时,他被我点了穴道!”
彩绫紧紧咬了一下牙,脸上变色的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孩子!”她的语气忽然又变得温和了,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郭彩绫奇异的看着她,寒声道:“你能有多大的年岁,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我听不习惯!”
“我的年岁并没有多大……”白衣女子嚅嚅道:“可是,却是能够生下你!”
“放肆!”话声出口,郭彩绫身如飘风般的已袭到了她身前,一掌向对方脸上掴去。
当然,这一掌必定还是落空!
一股疾风,连同着彩绫一只手,直由白衣女子发梢上掠了过去。
郭彩绫的身子也由于用力过猛,连带着转了一个圈子,可是当她转过来时,空中的手,再次已被对方二指拿住,彩绫只觉得脉上一阵发麻,敢情又为对方拿住了穴道。
“你放开手!”彩绫厉声的骂着:“无耻的贱人!”
贱人二字方自出口,即见面前白衣女子一双蛾眉倏地向上一挑:“你……”左腕一抬,叭一掌,打在了郭彩绫的脸上。
这一掌虽不能说有多重,却也不轻,郭彩绫身子一跄,差一点摔倒地上,她发出了一声惊叫。等她站稳之后,才觉出左颊上一阵灼热,顺着嘴角已淌出了一缕鲜血。
白衣女子微微一呆,道:“哦!”她似乎想上前去扶住她,可是却又并没有这么做。呆了一下,伫立原地没有移动。
郭彩绫也呆住了。
打从她懂事以来,这位金大王的掌上明珠,一直是打人,从来还不曾被人家打过,及长以后,更由于父亲的疼爱,传授了她一身不平凡的绝技,更是恃宠任性,由于人长得漂亮,本事高,专爱管闲事,打抱不平,加以挥金如土,因此芳踪过处,万民爱戴,这附近数百里内外,提起玉观音郭大小姐的名字来,就连三岁的小孩,也不会感到陌生。
她美丽,任性,骄傲,目空一切,然而此刻,却被一个陌生女子迎面掴了一掌,这一掌所给她的内心羞辱,远超过她皮肉上的疼痛百倍有余,顿时,她有如一具木人般的愣立当场动弹不得。
“孩子……”白衣女子忽然发出了冷颤的声音说道:“你不能够这么骂我。起码,我是你……”下面一个娘字,到了嘴边,却又吞到了肚子里。
“是我什么?”郭彩绫含着泪的眸子,冷酷无情的注视着她:“是我什么……你……你这个女骗子!”忽然,她蛮野的性子就象山洪一般的爆发了出来,她大声的嚷着:“你说!
说呀!你又会是我什么人?女骗子!你凭什么要把我爹留下的东西夺走?还我!你还给我!”说时,她猝然翻起右腕,在呛啷一声龙吟里,三尺青霜已握在手中,腰一挫,身子上一步,掌中剑玉女投梭,直向白衣女子当胸扎去。
白衣女子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来地方,她身子微微颤抖着,那双露在面纱之外的眸子显得更深沉,更锐利。她似乎善于用她纤细的手指,眼前,就在郭彩绫的剑尖几乎已经扎在她胸前的一刹那,她的三根春葱似的玉指,恰于其时已经拿住了对方的剑尖。
“你……女骗子!”郭彩绫嘴里叫着,用出全身之力,去夺掌中剑,可是一任她施出了全身之力,休想能抽动这口剑一分一毫。
“任性的丫头!”说出这句话时,白衣女子的那双眸子更凌厉了,随着她手掌翻处,叭!又是一掌,打中在郭彩绫脸颊上。
郭彩绫啊的痛呼一声,身子一跄再次跌了出去。
这一掌较诸上一掌可要重得多了,郭彩绫再也挺立不住,身子一跄,摔到地上,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热疼,一个巴掌形红肿印子,即由脸上明显的现出来了。
“你!”郭彩绫尖声叫着,想由地上跃起来,忽然面前白衣女子伸出了一只手,作势向下搂了一下,即有一股沛然惊人的无形力道,充斥着彩绫四周。
那股无形力道,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紧紧压迫着彩绫双肩,使她无论如何也是站不起来。
“你……”郭彩绫一时痛泣出声:“你这个女人……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欺侮我!”
“我不是欺侮你,我这是管教你。”
“你不配!你又不是我娘,你凭什么管教我!你凭……什么?”
叫着,嚷着,她低下头呜咽着哭泣了起来。
白衣女子缓缓的收回了那只手,也许她是在冷笑,只是因为有那袭面纱遮着,所以一时看不出来,只见她瘦立的躯体,在微微的战栗着:“就是因为你爹平素太放纵你,才把你惯坏了,我是代你爹管教你。”
“你不配!”彩绫一下子由地上跳起来:“你不配!”她挥着手里的剑,作势再要扑上来,忽然她觉出对方女子身上,放射出一种凌人的无形罡气。这层无形气炁,形成一个包围的圈势,紧紧的环绕在她身侧四周。是以,
郭彩绫竟是无法能够袭近到她的身边。
这种功力,彩绫是知道的,当年郭白云即练有这种护身的游罡。目前彩绫也正在学习中,只是她的造诣,自不能与眼前的女子相提并论。攻了两次,她都未能接近那女人身边。
“你是准?”她开始害怕了:“你到底是谁?”
“不要管我是谁。”那女子冷冷的一哂,说道:“总之,我对你没有丝毫恶意。绫子,你的气质太浮躁了!这也就是你爹为什么没有把最上乘的武功十一字真诀传授给你的原因。”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彩绫象触了电似的后退了一步,她的惊异更不止此:“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白衣女子发出了一声叹息,摇了一下头。
“说!”彩绫用手里的剑指着她,不胜惊异的道:“你说,你为什么不说?”
“我不能说。”白衣女子冷笑着说:“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徒增困扰,于事无益!”说到这里,她话声微顿,慨然的点了一下头,又道:“我走了。”她猛然转过身子,忽然又转回来。
“噢,这些人,”她伸手,指了一下四周围,郭彩绫顺其手指处,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殊不知这一眼竟使得她大吃一惊,原来目光看处,远近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她似乎忘了别人的存在,目光望处,才忽然想到了二位师兄,以及十二武士,无数的庄勇,这些人显然都站在四周。顿时,她的胆子加大了:“你们快来呀!”她大声叫着,用手里的剑,指着面前的白衣女子:“你们把她拿下来!”出乎意料的,话声出口,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开口出声,甚至于连一个会动的人都没有。
“大师哥!”嘴里叫着,彩绫已飞快的纵到大师兄妙手昆仑邬大野身边。
邬大野身躯微微弯着,手里紧握着四煞棍,瞪着两只眼睛,那副样子象是要吃人似的。
“大师哥,你怎么啦?”嘴里嚷着,彩绫用力的在邬大野身上推了一下,不想不推犹可,这一推之下,后者身躯就象是不倒翁似的摇晃了起来,那双脚似钉在了地上那般的结实。
这一惊,使得郭彩绫出了一身冷汗。
她身躯再转,扑纵二师兄一提金司空远,后者也同邬大野的样子一般无二,一动也不动的钉在地上,手上的剑向空中举着,他面部表情益加狰狞,剔眉,瞠目,一副痛苦模样。
“二师哥……你怎么了?”说着,她不禁也用力推了他一下。和邬大野完全一个样子,在她的手推之下,一提金司空远的身子就跟邬大野完全一样的前后摇晃了起来。
郭彩绫吓极了,她接二连三的又试了好几个人,每人都是一样,在她手推之下,所有的人,都象不倒翁那般的剧烈的摇晃起来。一时间,人影交晃,形成了一片令人恐怖的魅影。
她忽然明白了,敢情所有的人,都被人点了穴道——一种她生平闻所未闻过的点穴手法。而这个点向他们穴道的人……彩绫猛然转过身来,用着奇异的眸子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白衣女子。
“是你……”
“不错。”白衣女子呐呐的道:“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以戒日后猖狂。”
郭彩绫身上打了个冷战。
白衣女子湛湛目光在彩绫身上转着:“小绫子,受了今天的教训,你应该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如果你沾沾自满于眼前的成就,你就会遭遇到意想不到的高人……”说着,她由身上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瓶,又道:“我无意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只是看不惯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这些药你拿去给他们一人服下一粒,却也要等上半个时辰以后才能移动!”说时信手一抛,把手里的药瓶丢了过去。
郭彩绫伸手接住,愣了一下。
她生平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只是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眼看着自己庄子里的人,上上下下全都被对方奇异的手法给点了穴道,心里这口气郁结着,一时难以发泄,却又是生就的急性子,忍不下来,只气得全身一阵发抖,顿时倒地昏了过去。
白衣女子微微一惊,摇摇头,发出了一声轻叹:“冤家!”她嘴里轻轻说着,随即上前,弯腰把她由地上抱了起来,身躯微转,已腾身纵起,向着一座石楼扑去。
这里的一切,似乎对于她并不陌生,甚至于就连彩绫居住的地方,她也可以断定。
掠过了一座紫藤花架,穿过了一片画廊,她已来到了东暖阁。
这些建筑物呈现在她眼前时,她忽然定住了身子,静静的院子里,不见一个闲人,摇曳的灯光,由银红纸糊的窗框子里映出来。
夜色里,东暖阁景致如画,抱着彩绫,她缓缓的走到正门入楼处,那里伫立着一对亮光闪闪的石头狮子。狮子两旁,耸立着两行柏树,夜色里,这些柏树,高立云天,摇曳着破碎了似的一片月光。
她惊讶的目神,在打量着这些柏树,柏树的阴影,启发着她,使她忽然感触到岁月的无情,韶华的飞逝,当真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一切都与记忆里的影子相吻合。
“二十年了……”她心里反复的念着,二十年该不是一个短暂的日子,足可以使一个人有所改变的年代,包括外表与内在。在无情的二十年漫长岁月里,都应该有所改变才是。然而,却无损于那些深烙在心坎上的记忆,正如同埋藏在泥土下面那些久远的化石,那是不可能再有所改变的了。
看着看着,她那双美丽深邃的眸子里忽然滚出了两行泪水,若非是彩绫那一声冗长的呼息,她尚不知要感伤多久。
足尖微点,飞身纵起,有如飞云一片那般的轻巧,已经落在阁楼外的平台上。
一个年轻的姑娘,忽然扑出来道:“小姐回来了?”象小鸟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