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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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叫着玉观音,玉小姐,玉千金,万声齐出,万头耸动。你推我挤,争先恐后的向着前面挪动着,掀起了再次的人潮。果真是那位玉小姐来了!
骑坐在她的那匹火雷红驹上,面上现着浅浅的一抹笑容,透着那袭遮面的轻纱,梦般的神秘,雾似的美。
天造的美人儿!美就是美,你无须要品评她美在哪里。
任何人,不论你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要你的眸子接触到她时,都会情不自禁的被她的美所深深吸引住,你会由衷的赞上一声。
窈窕的身材,细细的腰,一阵风过来,飘扬着披拂在她身后的秀发,更似起了云般的瑰丽,那抹笑容更似万种风情的起点,自此散发出如痴如醉的馥郁芬芳,有如诡谲的云海,刹那间给人们以无穷的迷幻感觉。
人们如痴如醉,寇英杰也为之瞠目结舌,他的勇气忽然间为之消失了。
面前的这个姑娘,哪里再是一个人?她是一个神,简直是一个下凡的仙女,人不可能被人这般的崇拜,人也不会这么的美!总之,这一刹那,寇英杰所看见的这个人,似乎已非昨天所见的那位小姐了。
虽然明明两者就是一个人,然而在这般万民鼓掌,欢呼,如同疯狂痴迷的场面下,人已经被神圣化了。
人家笑,他也笑,人家看,他也看。心里是说不出兴奋、惊喜……也象是万民一般的盲从,跟着鼓起掌来。
玉小姐的坐骑缓缓的已来到了面前。
叫声、笑声、掌声、呐喊声,已乱成了一团,这似乎有些出乎玉小姐的意外。她那双隐藏在浅浅薄纱面罩内的一双秀眉,微微皱了皱,小声的关照了一下,那个红衣马童立刻加快带马。
就在这一刹那,玉小姐的那双剪水瞳子却无意的接触到了寇英杰——那实在是无意的一瞬。
寇英杰正在鼓掌,也许他内心的感触,更较任何人来得深切,融合着旁人无从体会的喜悦与悲伤,激烈的情绪火般的焚烧着,使得他星目里聚满了泪水。
玉小姐显然呆了下,她陡然勒住了前带的马缰,眼睛直直的向着寇英杰脸上逼视过来。
四周的欢呼声忽然静止。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千万道目光,也都随着玉小姐的目光,同时向着寇英杰身上集中过来。所谓千目所视,无疾而终,足见群众所加诸的精神威胁是何等的严重。
当然这里所谓的视是非友谊的亲视,而是含有敌意的视,就算不是敌视,却也谈不上友谊的亲视。总之,这么多双眼睛集中之下,寇英杰大大的感觉出不是一种滋味,他几乎难以自处。所幸这种尴尬的场面,并没有继续下去。
含着一丝淡淡的冷笑,那个美丽的天使玉小姐把眼睛移开之后,人群的注意力随即跟着转移。
寇英杰这才感觉得忽然心情一松。伊人已去,只剩下她婀娜娉婷的背影。
寇英杰一时忽然感觉到象是又失落了些什么似的,他不自觉的低下头,心里的情绪无论如何再也难以平息下来。铁般的意志,海样的心胸,曾经洒脱得一如鸥鸟般的自在,来去自如,心瓣上永远象浪花似的洁白,不染纤尘,套句俗话那是:“提得起,放得下”,今天是怎么了?
他再次抬起头来,这一次连玉姑娘的背影也看不见了。“我这是怎么了?”他再次的问自己说。答案,却是一张白纸。
忽然他想到了自己此行的任务,禁不住急出了一身汗来,此行目的,正是为了要找寻这位姑娘,何以对方由面前经过,甚至于驻马对视,而自己竟一无反应?他怔了一下,忽然翻身上了马背,就想立刻驱马向着比赛的起点马棚驰去。
然而此举却是要有相当的勇气,再者他又想起了那位姑娘临去前的那抹无情的冷笑,他又踌躇了。
棚子里已有了举动,赛马的人排成了一列,一共是十匹马。黑的、白的、红的、黄的、花的……似乎每种颜色的马都有。
马主人来自各方,都有极高的马上造诣。现在,这些人陆续都出现了,鲜衣彩披,鞭丝帽影,纷纷跨上了属于自己的爱马,玉女红颜相映生辉!土炮的炮衣已经褪了下来,炮手举着火把,只须一亮着了火招子,大赛马可就开始了。
万口无声,四野萧然,和煦的春风轻轻抚爱着草原,骄阳炫染出一天的碧绿。
人们的兴头,已经达到了饱和点。沉默的尽头,即将要爆发雷样的欢腾,人人的一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等待那要命的一声呼叫。
寇英杰顺着最前面的那一匹花马往下面找着。第三匹马上的人是那位蒙古郡王的公主丹鲁丝,第五匹是陕北的虬九爷,第七匹是卓小太岁,第十匹……第十匹……他的眼睛直了!
那匹红鬃骏马上,坐着的那个人不就是玉姑娘吗!
面纱已经由她脸上摘了下来,秀发上结着红绳,一身的大红,也同她那匹火雷红的骏马一般的红,一般的耀目。寇英杰内心忽然起了一阵冲动,他不愿再失去这个机会,脑子里只想现在就去找她,可是没有细想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地。凭着这股子热情劲儿,他倏地一带手中马缰,用力的一磕马腹,胯下的黑水仙,倏地直跃而出,跨进了跑道,群众大哗!
就在这弹指间,火炮点着了,“轰”的一声大响,扬起了大片的白烟,赛马开始了。
十匹骏马同时拨动四蹄,疾若脱免般的冲了出来。
人声爆雷般的嚷着!
寇英杰一股血性的冲马直出,这才知道乱了章法,然而已是势成骑虎,他张惶的策着黑水仙,箭矢般的横越过草原,去追逐玉小姐的那匹火雷红。
然而他的马却碍着了最先脱颖而出的一匹马,黄毛的伊犁马——快哉风。骑在这匹马上的那个矮汉子虬九爷,可是发了火儿,嘴里骂了一句:“妈的,混小子!”一抬手,“刷”
的一鞭子,搂头盖顶的直朝着寇英杰脸上抽了下来。
虬九的黄马绕了出去,可是这么一慢,却落在了丹鲁丝的后面了,他不得不努力追上去,一面回过头来,向着寇英杰用陕西话咒骂不已。
寇英杰这一鞭挨得不轻,可是一点也不冤枉,所幸在其他的马还没有奔上来之前,他已来到了第十匹马,也就是玉小姐的火雷红坐马面前。
火雷红上的玉小姐见状大吃一惊,不得不力带马缰,两匹马差一点撞在了一块。
寇英杰未及勒马,匆匆忙忙地嚷道:“玉姑娘!”才唤了一声,只听见头顶上“呼”的一阵疾风,一团红影掠过去,敢情是那位姑娘连人带马的由他头上过去了。
“玉姑娘!”他慌不迭的又追了上去。
那匹黑水仙是何等的脚程,岂甘落在人后?不待寇英杰策使,已主动的奔驰开来。
玉小姐的那匹火雷红,是出了名的快马,可是一跟黑水仙比起来,显然就慢多了。
刹那间,黑马已追到了红马之后,二马首尾相衔。
寇英杰急声嚷道:“玉姑娘,玉姑娘,你等等!”
马上的玉观音倏地回过头来,只见她蛾眉一挑,刷的一鞭抽了过来,这一鞭自然不会落空,又打中了。
“郭小姐,郭彩绫!”寇英杰忍着疼兀自唤着。
他的黑马已跑得与她的红马并在了一块,甚至于领先了这匹火雷红有一个头的距离。
玉观音显然为此娇性大发,她一向最讨厌人家呼唤自己的名字,况且这个人一再阻碍着自己的前进,而他的那匹大黑马,却正在超越自己。这些事集在了一块,可就激起了她的大小姐脾气:“你这个人——讨厌!”嘴里娇声叱着,手上的那根马鞭子有如雨点般的向着寇英杰全身落去,“叭!叭!叭!叭!”狠狠的抽在寇英杰的身上、脸上。
寇英杰不得不抬起胳膊来挡着对方的鞭梢,然而这位姑娘的手法,称得上高明二字,无论寇英杰如何的躲避挡护,她抽出的鞭子绝不落空,几鞭子下来,寇英杰早已皮开肉绽,连身上的衣服都抽破了。
四下里爆出了雷也似的喝彩声。
“打死他!”
“打死这个混蛋!”
“打……”
鼎沸的人声,汇成了一天的怒潮,大家对于寇英杰的孟浪深恶痛绝,认为他存心阻碍玉小姐的马速前进,简直罪大恶极,是一种绝对不可以原谅的行为。
寇英杰终于难抗众怒,玉小姐的鞭下更不留情,就在玉小姐最后猛力的一抽之下,他由马背上翻了下来,人群里爆出了一阵冲天大笑,人人鼓掌称快。
玉小姐翻然掉身,疾速的催马而前,可是经过这么一耽误,她已经落后了。卓小太岁、虬九,两骑快马,已超过了她的马身。玉观音娇叱着,在马背上拳起了双脚,火雷红在她全力驱驰之下,加速前进,她绝不甘心屈居人后。她身前的卓小太岁不知是存心相让,或者是别有用心,不知怎么回事,他的那匹紫毛青忽然慢了下来。
是以虬九爷的那匹快哉风很快的就追上了他。这两个人昔日原是认识的。
卓小太岁叫道:“苗矮子——干嘛这么卖命呀!”嘴里说着。卓小太岁手上的那根马鞭子有意无意的向前一撩,无巧不巧的正好撩在了虬九爷那匹伊犁马的马尾上。
卓小太岁手上的那根马鞭子鞭梢甚长,这么一撩,可就跟虬九爷的那匹伊犁马的马尾纠缠在了一块。这么一来,那匹伊犁马的速度,不得不猝然的为之慢了下来。
伊犁马上的虬九爷顿时大怒,霍地回头怒声道:“姓卓的,你这是干什么?”
卓小太岁大声道:“啊!对不起,对不起。”
两匹马仍在奔驰着,可是那匹伊犁马快哉风的速度可就慢多了。两匹马就在现场不停的打着转儿。这么一来,玉观音的火雷红可就趁机追了上来,以极其快捷的速度超越了过去。
虬九怒吼了一声,顾不得爱马负痛,倏地催骑前进,那匹快哉风怒嘶一声,力挣之下,竟然把马尾拉下了一束。
卓小太岁一面收鞭,笑呼了声:“得罪!”继续策马疾奔。
赛马的行程早经注定,马程甚远,必须跑到草原的尽头,然后绕过这道哈马脱河继续回奔,绕上一个圈子,终点仍是在开始起步的原来地方。这段距离足足有十里远近,各人大可放开身手全力一争。
目前的情形是丹鲁丝的那一匹一朵云遥遥领先,然而玉观音的那匹火雷红却是紧追不舍,再下面是虬九爷的快哉风,而卓小太岁的那匹紫毛青却是点缀着,使得虬九爷心分两处,他生怕卓小太岁又重施故技,却又不得不努力前赴,是以显得很是狼狈,不时的瞻前顾后。
反之,卓小太岁的神态可就显得轻松多了。卓小太岁的脸上,自从与虬九的一段接触之后,始终带着一抹微笑,他似乎胸有成竹,又象是很有自信的样子,胯下的那匹紫毛青看来有足够的潜力,足可与在场的任何强者一较长短。
两侧观众爆出了如雷的呼唤声,有人挥着衣裳,跳着,叫着,模样儿近乎疯狂。
现场情势略有转变,玉观音的那匹火雷红以雷霆万钧之势,已接近了蒙古公主丹鲁丝的一朵云,一朵云不过只领先火雷红一头的距离。
丹鲁丝显得大为紧张,猛力的抽打着她的爱马,甚至于还大声用蒙古话向玉观音叱着,然而这样并不能扭转眼前的颓势。就在接近那条哈马脱河的源头之前,玉观音的火雷红终于超过了她,丹鲁丝屈于下风。她的另一个劲敌卓小太岁的那匹紫毛青这时却追了上来,与她跑了个并列。
虬九爷一面用陕西话大骂卓小太岁,一面由左翼疾追上来,如此一来,丹鲁丝大为紧张,有左右应敌的威胁,紧张的神态,非笔墨所能形容。
几万只眼睛始终追逐着领先的这几匹快马,谁也不曾注意那几匹落后的,落后的就是失败,失败的人谁也不会去同情。
谁也不曾看到,也不曾想到,就在那已被认定为失败的马群里面,爆出了一匹冷门的黑马——黑水仙。
天知道,寇英杰何尝是来参加赛马的?他只是放不下那位玉小姐,一定要追上她,告诉她关于她父亲的重要消息,告诉她父亲的尸体灵枢就停在客栈里……
他内心压着这般的悲楚,才会不计一切,甘冒万民之愤怒咒骂,紧追着那位人们心目中的天仙偶像。他是这么的不智,不智到去与群众争宠。
那匹黑水仙不愧是上都马王,它的身价早在它还是一匹上都野马时,就已被识者所认定,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就在它放蹄奔驰之初,已连续的超越过四匹健马,接着是第五匹,第六匹。
现在它已接近到第七匹马的身侧,第七匹马现在是那位蒙古公主丹鲁丝。由于她一连被玉观音,卓小太岁,虬九等人所超越过去,内心早已积满了怒火,现在忽然又有一匹马来超她了,使她无从忍耐。尤其不能忍耐的是,这个人根本不是来参加赛马的选手,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个楞小子。丹鲁丝不禁娇性大发,尖声的用蒙古话向寇英杰骂着,倏地抬起右腿,用她尖硬的靴子,直向寇英杰那匹爱马黑水仙肚子上踢过去。
第一脚没有踢中,第二脚踢中了马腹,黑水仙发出了一声短嘶,窜跳了一下。丹鲁丝还想再踢第三脚,奈何对方这匹黑马的速度太快了,她的脚还来不及踢,黑水仙已经超出了她。
紧接着她之后受到威胁的是陕北的虬九,虬九其时早已怒火万丈,那是因为他又吃了卓小太岁的暗亏,屈居第三,忽然他发现到寇英杰,更不禁怒火中烧。他绝不甘心再落人后,“混小子,老子杀了你!”嘴里叱着,虬九倏地一抡右手,竟把悬在鞍前的银鞘双刀拔出了一口。
刀光乍吐,划出了一圈弧光,这口刀夹着一缕尖风,直向寇英杰肩头上落了下来。
两侧观众看到这里,俱都由不住哗然大乱,看赛马已够刺激了,外带着打架杀人,实在是过瘾之至!
寇英杰一心一意的只是追上玉观音,其他的一切毫不在意,待到他霍然觉出不妙时,虬九的那口雪花刀己距离他肩头不及半尺。此时此刻,人在马上,论攻防皆是不及,惊惶中他倏起左手,用掌背施出“玄鸟划沙”的一招,去挡开对方的刀锋。
这一招算是用对了。刀也被挡开了,却不经意,被刀尖在手腕上划过去,拉开了有三寸长短的一道血口子。鲜红的血,立时洒落下来。
虬九一刀不逞,二次再运刀时,黑水仙已经超过了他,全场大哗。
众人虽是一直对寇英杰的介入不满,可是虬九这种动刀杀人的作风,实在也太过分了些,有些人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嘘声。再者大家对于寇英杰这匹黑水仙的超然神速,无不心生激赏。当然,他们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