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斩-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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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飞虹道:“姑娘不懂什么?”
花玫道:“侠少的用心!”
语声一顿又起,说道:“侠少既然已知道我怀有某种企图目的,为何还把我当作朋友,还愿意让我继续留在府上!”
陈飞虹微微一笑道:“道理很简单,一是因为姑娘心地善良,能明辨是非,二是姑娘对我之怀有企图目的,那是奉命行为,三是姑娘既是奉命行为,如今回去必然难以复命,四是姑娘的那位主人对我的企图也必不会就此罢休,很可能另外派人对我施弄些什么阴谋,以求达到目的,所以……为姑娘也为我自己,我竭诚希望姑娘留下!”
这番分析解说,不但合情合理,无论对事、对人、对自己,莫不面面俱到!
这份才智,实在令人佩服,心折!
花玫美目尽射钦敬之色地沉吟了刹那,道:“这么说,我是个什么出身来历,对侠少的企图目的是什么?侠少皆不在乎了?”
陈飞虹点头道:“是的,我不在乎!对前者,我只知道姑娘芳名花玫就够了,至于后者因为我深信姑娘的心性为人!”
花玫神情有点激动地说道:“谢谢侠少对我的谅解与深信!”
陈飞虹含笑道:“姑娘请别客气,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姑娘对我们这儿的人与事保留了甚多!”
花玫笑了笑,道:“侠少难道也不想知道我那位主人是谁么?”
陈飞虹正容说道:“若说真不想知道,那是自欺欺人之谈,不过……我仍是那句话,我不忍让姑娘为难!”
花玫美目眨动地微一沉吟,说道:“如果我自己愿意说呢?”
陈飞虹目闪异采的道:“我感激!我当洗耳恭听!”
花玫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我们到那边凉亭里坐下慢慢谈如何?”
陈飞虹颔首道:“我谨遵芳命!”
花玫嫣然一笑,缓步袅娜地朝那凉亭走去,陈飞虹举步随后。
进入凉亭,二人隔着石桌分别在一张石墩上坐下。
花玫没有立时开口说话,而陈飞虹也没有出声发问。相对默坐。
于是,凉亭中的气氛有着刹那的沉静,静得彼此可以听到对方的轻微的呼吸声!
刹那的沉静之后,花玫突然轻吁了口气,美目一眨,说道:“侠少怎么不发问?”
陈飞虹淡然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发问!”
花玫凝目道:“为什么?”
陈飞虹淡淡说道:“我怕问了姑娘不知道的,令姑娘难答,而且我一时也不知该从哪里问起的好!”
花玫道:“没有关系,事情出自我自愿,你尽管发问,不必顾忌,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好了!我知道的决不有丝毫隐瞒,不知道的我就摇个头!”
陈飞虹抬手一拱道:“如此我先谢谢姑娘了!”
花玫挽首欠身笑说道:“侠少别再客气了,说良心话,今夜我身份泻漏,而仍能在此与侠少对坐,未被视作阶下囚,我已经很知足了,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
陈飞虹笑了笑,微一沉吟道:“姑娘,我请问姑娘的真正出身?”
花玫道:“我只知道自己叫花玫,从小在一处山谷中长大!”
陈飞虹道:“这么说,姑娘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是什么地方人氏也不知道了?”
花玫娇颜儿上浮现出一丝黯然神色,点点螓首说道:“事实确是如此!”
陈飞虹道:“姑娘难道从未向令师请问过自己的身世?”
花玫道:“家师他们也毫无所知,据说我是由主人交给他们的!”
陈飞虹星目微凝道:“姑娘这所谓‘他们’,令师难道不止一人么?”
花玫点头道:“我共有四位师尊,三女一男!”
陈飞虹道:“我请问他们四位的名号?”
花玫微—摇头道:“说来侠少也许不信,我虽然从小由四位老人家抚养调教长大,但他四位除了传授武功之外,平常很难得说上一句话,更从未提说过他们四位的姓名讳号!”
陈飞虹眨贬星目道:“那处山谷中就只有他们四位和姑娘,五个人么?”
花玫道:“不,一共九个人,另外四个都是我的师妹。”
陈飞虹道:“姑娘那四位师妹都叫什么名字?”
花玫摇头道:“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名字,平常她们称呼我大姊,我是叫她们二三四五妹!”
徒弟不知道师父的名号,这已经出于常情,师姊妹之间,竟然也彼此不知姓名,更显得不合情理,令人感觉神秘。
这种种不合情理的安排,是谁的杰作,不用说,自然是花玫口中的那位主人!
然而。那位主人他为什么要作如此神秘,不合情理的安排?……
这问题虽然如谜,很令人费解、猜疑、不过事实却非常明显,他定然有他的特别用心!
陈飞虹眉峰微皱了皱,又问道:“那处山谷在什么地方?”
花玫道:“我只知那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山谷,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陈飞虹道:“是什么地方姑娘也不知道么?”
花玫又一摇头道:“我虽然从小在那山谷中长大,但从未走出过山谷一步,半年前离开时,是先被点了昏穴,醒来时已身在咸阳城中一间普通住宅的女子香闺中。”
陈飞虹星目一亮,问道:“那住宅的主人是许人?”
花玫道:“我。”
陈飞虹不由一怔,道:“你?”
花玫点了点头,道:“我醒来之后,首先发现化妆台上放着一张字条,宇条上的大意是说从此我就是那里的主人,屋子里用的穿的一应俱全,并有两名佣仆,一个是侍候我的丫头,一个专司烧饭打杂的老妇人!”
陈飞虹眨了眨星目道:“那一老一小大概都不是普通佣仆吧?”
花玫摇头一笑道:“侠少料错了,她两个不懂一点武功!”
陈飞虹微感意外地道:“她两个不懂一点武功,难道她们不是?……”
“不是什么?”
他没有说下去,却把一双星目投注着花玫!
花玫心窍玲珑,他这“不是”以下的意思是什么?
花玫懂了,轻摇了摇螓首,说道:“她两个都是当地人氏,规规矩矩的善良百姓!”
陈飞虹默然了刹那,星目倏又一凝,道:“姑娘我再请问,那位主人是谁?”
花玫道:“我见过他两次,两次他都是黑巾蒙面,没见着他的真面目!”
陈飞虹神情不由呆了呆,道:“这么说,姑娘并不知他是谁了?”
花玫点头道:“事实上我只知道他是主人,不但是我,即连抚养调教传授我武功的四位老人家只怕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陈飞虹剑眉微蹙,沉吟不语!
显然,他在思考花玫这话的真实性?
花玫美目一眨,又道:“侠少可是因为适才之前我曾说过自己愿意告诉侠少,而今却又说只知道他是主人,前言后语不符,怀疑我所说不实,不信?”
陈飞虹沉吟不语,思考的正是这问题!
心意被花玫说穿,他俊脸不由微微一热,赧然笑说道:“我不想隐瞒姑娘,我心中正是这样想!”
花玫笑了笑,随即正容说道:“我说的确是实话,希望侠少能相信我!”
陈飞虹深望了花玫一眼,轻点了点头。
点头就是表示“相信”,花玫自然明白,说道:“谢谢侠少!”
陈飞虹抬手一摆,淡然笑说道:“姑娘请别客气!”
语声一顿,话题一改,问道:“姑娘,刚才假山背后那人是谁?”
花玫道:“我只知他是主人驾前十二传令使者之一,并不知道他的姓名!”
“他是十二传令使者第几?”
“第三。”
“姑娘奉命的企图目的是什么?”
“与侠少接近,摸清楚侠少的师承来历!”
“以后呢?”
“能利用则加以利用!”
“利用什么?”
“为主人做事效力。”
“如果不能利用呢?”
“便予毁灭!”
陈飞虹俊脸神色不禁勃然一变!
暗吸了口气,凝目问道:“所谓做事效力,是做什么事?效什么力?”
“征服武林,称尊天下!”
“哦!”
陈飞虹心神倏然一震!
扬眉说道:“姑娘那位主人的雄心可着实不小啊!”
花玫淡淡道:“雄心若小,他的一切作为也就不会那么神秘了!”
这话不错,确是实情!
陈飞虹略一沉吟道:“看来此人该是位城府极深,心智高绝的一代枭雄,高明无比的人物了!”
花玫点头道:“侠少说的不错,他应该是这么个枭雄人物!”
陈飞虹心念暗转,话锋忽又一变,说道:“有件事,我不大明白,姑娘能赐告么?”
花玫道:“侠少请说!”
陈飞虹星目微凝道:“长安旅邸那里,姑娘追的那个人,真是个淫贼么?”
花玫摇头道:“不是,那也是十二令使之一!”
陈飞虹星目异采一闪,道:“那么,姑娘中镖负伤跌地,那该是一着苦肉计了?”
“不错!”
花玫点头道:“若无那一着苦肉计,我焉能与侠少认识相交,而今又怎得住在府上!”
陈飞虹微点了点头,话题倏又一改,说道:“姑娘既是自小由那位主人交给山谷中的四位老人家抚养调教长大,他便不啻是姑娘的养育恩人,姑娘为何把这些告诉我?不怕落个忘恩负义之名么?”
花玫微微一笑道:“侠少说的确然甚是,但是事实上直接抚养调教我的并不是他,对他,我根本不必感恩,何况连他是谁我尚且不知,泻漏这些秘密阴谋,更不能说是忘恩负义……”
语声微顿了顿,又说道:“更何况那抚养调教我的四位老人家曾对我有所暗示!”
陈飞虹道:“那四位老人家对姑娘暗示了些什么?”
花玫道:“四位老人家住在那山谷中并非出自自愿,暗示我出道江湖以后,遇上机缘该立刻抓住,及早脱离魔掌!”
陈飞虹深深一眼,道:“姑娘认为现在就是机缘!”
花玫点头道:“不错,要不然我便不会得冒险对侠少说这些了!”
陈飞虹又是深深一眼道:“如此看来,月来相处;姑娘必是已知道我不少了!”
花玫道:“不敢欺瞒,我确实已经知道得不少!”
陈飞虹目光凝注道:“知道多少?姑娘请说说看!”
花玫淡淡一笑道:“侠少既要考我,我敢不从命!”
语声一顿即起,说道:“侠少的真实身份是当世武林‘六俊’之末的‘阎王笔’,姓陈不假,玉俊两字却是假而不真,令妹与虞姑娘是‘双风帮’帮主,驼背老仆陈福乃是当代武林人见头痛的‘万事通’吴老前辈……我知道得够多的吧?”
陈飞虹不禁心神暗暗震动!
双眉微扬了扬,旋即敛态点头笑说道:“这真出我意外,姑娘的确知道得够多的!”
语声微微一顿,问道:“姑娘把这些都告诉我,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他实在不该有此一问,此问实在令花玫有点儿心寒!
花玫适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之所以不惜冒险泻露主人的秘密与雄心图谋,告诉他陈飞虹的用心是在脱离魔掌!
花玫神情微呆了呆!
美目中突然闪过一丝幽怨之色,电闪即敛,暗咬了咬牙齿,缓缓说道:“我想我该走了!”
陈飞虹道:“姑娘将去何处?”
花玫淡淡道:“没有一定,走到哪里算哪里!”
花玫螓首微摇了摇道:“我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毫无所知,还能有什么一定的去处,不过……”
语锋微顿,自慰地笑了笑,说道:“天下甚大,我总会有个去处的!”
陈飞虹剑眉微蹙了蹙,道:“姑娘可曾想到,你既是奉命与我相交,如今任务未能达成,走出舍下以后,那位主人十分可能不会放过姑娘!”
花玫点头道:“这个我知道,顶多不过一死而已,我无亲无故,孤苦伶仃—人,此生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陈飞虹默然了片刻,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走?”
花玫道:“我身份已经败露,当然是越快走越好,我想在天未亮之前就走!”
说着抬眼望了望亭外的天色,说道:“再有半个更次天就要亮了,侠少请回房休息吧,我走的时候也不惊动侠少与令妹与诸位了,还请侠少代我致歉!”
话落,她缓缓站起娇躯,举步袅娜地往亭外走去!
陈飞虹双目异采飞闪,倏然扬声说道:“姑娘请留步!”
花玫脚步一停,回首问道:“侠少有何见教?”
陈飞虹略一犹豫,说道:“姑娘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么?”
花玫缓缓转过娇躯,美目惑然凝注,问道:“什么话?”
陈飞虹道:“只要姑娘不嫌弃,姑娘永远是我陈飞虹的朋友客人!”
“哦!”
花玫眨眨美目道:“侠少可是要我不走?”
陈飞虹点头道:“我竭诚请姑娘留下!”
花玫道:“侠少放心?”
陈飞虹笑道:“我要有什么不放心,就不会得请姑娘留下了!”
花玫淡淡道:“侠少请我留下,可是因为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儿家,没有个去处,出于同情?可怜我?”
陈飞虹摇头道:“不是出于同情可怜!”
花玫道:“那么该是担心我那主人不放过我,要了我的命?”
陈飞虹道:“这是原因之一!”
花玫道:“既有一必有二,我请问二是什么?”
陈飞虹道:“二是因为姑娘是位心性善良,明辨是非正邪之人!”
花玫道:“没有别的原因?”
陈飞虹道:“有这两个原因,该已经很够了!”
花玫笑笑道:“谢谢侠少!”
话落,转过娇躯,又迈了步,显然,她仍然要走!
陈飞虹急忙又道:“姑娘!”
花玫刚跨出一步,闻声只得再次停住!
她虽然再次停住,却未开口说话!
陈飞虹道:“姑娘为何一定要走?”
花玫道:“我又为何定要留下,我留在这儿又算什么?”
陈飞虹道:“刚才我已经说过,只要姑娘不嫌弃,永远是我陈飞虹的……”
花玫飞快地接口道:“朋友、客人,对不对?”
陈飞虹点头道:“是的,姑娘难道不愿交我这个朋友?”
花玫淡淡道:“谢谢侠少,我怎会不愿,但是……”
语声一顿又起,说道:“侠少该知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总不能一辈子留在府上,做一辈子的客人,是不是?”
这话不错,是理,也是实情!
一个姑娘家要是在人家住上一辈子,做上一辈子的客人,那算什么?
花玫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说得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