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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像芭茅一样生长-第5部分

小说: 像芭茅一样生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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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就走到了大湾口。大湾名副其实,公路在那里还真是拐了一个大大的弯。从路旁边往下看,源于三清山的金沙溪,已经嵌得很深了,有的溪段甚至没入了芭茅林,只听得见隐隐约约的水流声。山谷,峡谷,这样的词进了大湾就可以用上了。

  邵大头说,在大湾谷底有一个鹿场,养了好多梅花鹿。邵大头就是西坑人,过大湾就快到西坑了。他说他看过梅花鹿,眼睛特别水灵,湿湿的像会说话。山谷很深,路很陡很长,我们都说回头去看梅花鹿。

  大湾村设了一个木材检查站,没有通行手续,是禁止木材外运的。包括我们肩挑背扛的柴火,他们也会拦下。有时候,碰上熟的检查人员,比如邵大头碰到西坑人,说句话也就放行了。而有时候,是硬闯,一大群人拼足了力气越过横杆跑。负责检查的三两人,也不真抓,骂两句就算了。因为他们的子女亲戚,也要到我们学校读书啊。三清乡的学校教学质量远远不如我们,他们明白其中的理。那时候三清山远没有后来的名气,封山育林提是提,检查站要管的主要是外运的杉树、松树。

  深秋的阳光懒洋洋的,我们也浸染得懒洋洋的。邵大头你要带我们哪去啊,这么远,一个问道。老大接话说,就这附近了,找条山路走,不能跑到检查站里头砍柴。这时邵大头说,检查站边有两株“金钩子”,秋天熟了掉在地上,很好吃,大湾的孩子常常结伴捡着吃。

  “金钩子”激起了我们的兴奋,我们都说去吃去吃。我们跟着邵大头找到了“金钩子”。果然一地都是,细细的一串一串,比火柴略粗。每一根都有一头长了弯弯的勾,捡起来可以串成一长串。“金钩子”的颜色是黑的,也有的是深棕色。吹一吹灰,丢进嘴巴嚼。甜甜的,是有些味。而“金钩子”树,那是巨大的树,像我双臂都抱不住它。

  后来才知道,“金钩子”学名龙爪果,俗名鸡爪果,还有更书本的名字叫枳棋子。吃“金钩子”健胃,可以促进食欲,还能起醒酒的作用。成熟的“金钩子”,一般一串有两百克左右重,大的有一斤重,能吃饱肚子。

  吃好了刚上山路,一段木头斜靠在路口的石壁上,白壳碗口粗,和我个子差不多高。老大抱了抱,回头跟我说,这现成的你扛走算了。我说,抓到了怎么办。老大探了探头,很有把握地说,是放牛人的,他下山谷里牵牛了,跟着牛一时半会地赶不上。见我犹豫着,邵大头说,那我去扛走。几个同学也跟着起哄。

  我来了劲,壮了壮胆子,抢一步上前抱着往肩上一扛,雄纠纠气昂昂地迈开了步。

  可是没一下,我就怕了。他们都走了,万一放牛人追着了,我一个人,他打我一顿怎么办。这样想着,我的脚步越走越快,还不时地侧耳听听身后,甚至侧过脸去看看有没有异常。我都惊讶于自己的气力,一口气就能走两三里路远。

  公路上一片安静,没有车,没有扬起的尘土,也没有了来时的热闹。金沙溪依旧隐隐约约。路边灌木从间零星的鸟叫声,似乎还没有我的心跳响。

  学校后面的大岭到了,滑下去就是我们的寝室。

  我如释重负。

  压在我肩头上生疼的木头,从岭头直线地滑落,当的一声,横在了寝室边厕所的门口。我再一次回头,放牛人没有赶上来。我庆幸地笑了起来,老大他们这会儿还正在山里钻着呢。

  我们的蒸饭房和老师食堂成一个直角,在角心的位置,长了一株高大的樟树。树下,柴火堆积如山。坎上的路边,学校的出纳小算盘,靠在木椅上打盹。他的脚边是一台磅秤。颜老师说过,小算盘负责过称。

  我扛了木头走过寝室门前的草坪。好多只麻雀扑腾扑腾地起落,趁我们不在,这些小东西占领了我们的生活区。米粒,饭粒,成了它们的美餐。

  小算盘抬头,很惊讶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快。我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不料,他身子转个角度,一只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他说,是偷来的吧。我心里一阵慌乱,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初一的?

  我说是。

  哪个班的?

  (2)班。

  哦,颜老师班上的。

  小算盘这才和悦了些。他指了指磅秤,扛过来。我赶紧扛过去。小算盘说,每次学校砍柴,都有附近村庄上的人来反映我们的学生偷柴,自己不去砍,不上山,走到路边搬了人家屋子附近的柴火就走了,弄得学校名声很不好。

  我说,我们去大湾,还没到大湾,没有人家。

  哦。

  小算盘咧了咧嘴,露出一颗锡纸般颜色的牙。他说,大湾我可是很熟悉的,我在西坑工作了十几年,来回一趟都要走多久啊。

  我只有低着头。七十八斤,小算盘报着,边在他的本子上记下了我的班级和姓名。的确,我不敢面对小算盘的眼睛。有一句电影里面的台词,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小偷是不敢看警察眼睛的,特务是不敢看解放军或公安眼睛的。一个做错了事的人也是心虚的,愧疚的。我真不该听他们的起哄。

  回寝室取了脸盆,我去蒸饭房洗脸。刚打了水,听到窗外小算盘的吆喝,你干什么,干什么的!我透过窗格子,看到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中等个子,腰上系着一把砍刀,一只手里拽着一根竹梢子。我一下明白了,那个放牛人。他在柴火堆里拖那段木头,他边拖边说,这是我的。

  小算盘说,怎么是你的,是我们学生砍来的。

  放牛人说,砍个屁啊,我放在路边的,你看,削了皮的,这里,这里,这是我做的记号。

  小算盘说,怎么会呢,这叫什么记号。

  放牛人说,你老师是讲理的,不信,你找来那个学生,我当面问问他。

  小算盘说,早走了一大会儿了,上哪找去,学校的学生我哪里一个个都认得过来。

  放牛人说,我赶着牛,一路赶,可撵不上,我就想当是我儿子替我扛段路吧。说着,他掏出一根烟递给小算盘。小算盘接了烟,从椅子上拿起火柴划了火。两个人抽起烟来。

  我警惕地躲着,不敢出去。虽然放牛人不认得我,要是小算盘真让我去对质,我怕放牛人揪我的耳朵,搧我耳光。这个时候,我真是后悔死了。要不是老大说的跟着牛一时半会地赶不上,要不是他们的瞎起哄,唉,别提了。还一时半会地赶不上呢,人家这不追来了。

  小算盘问他,你家有谁在初中读书吧。

  放牛人说,去年冬天大的女儿说不读了,本来是读初二的,学裁缝去了,一个儿子还在滁口小学读四年级。

  小算盘笑笑说,小学四年级的儿子这段木头是扛不动的吧。

  放牛人也笑了,他说,那小个子力气不小哩。

  一根烟抽完了,放牛人扛起木头说,走了,牛还拴在岭上呢。小算盘跟他挥挥手。看来,小算盘是早就看出了我的破绽,不过是没戳穿我而已。

  我突然地又很感激起小算盘来。

  小算盘他应该不会跟颜老师说吧。

  傍晚时分,大家都回学校了。邵大头提议说,去游泳吧,一身臭哄哄的。我们就一起翻后山,去谷底,那儿有一处悬崖下的深潭。没有四五个、七八个伴,一般我们不敢去。

  路上,邵大头问我,怎么样,多少斤。我嘿嘿两声,不想说。李德旺说,你真捡到了,看把我们累得,老大说了不会被抓住吧。老大也跟我作了个鬼脸。被他们七嘴八舌地一逗,我本来不想说的,结果说了。

  李德旺第一个笑了,他说,放牛人的娃,以后我们叫你放牛娃好了。

  我说,他妈的,去。

  邵大头说,还真险,幸亏跑得快。

  招众说,就是追到了,还给他就是了,人家也不会打你,毕竟你帮他扛了那么远路呢。

  李德旺又说,看不出来,你能扛得那么快,跑得吧,兔子一样。

  我说,李德旺,你不损我会死啊,我还在愁着小算盘会不会找我呢。

  老大说,后天就放农忙假了,过一个星期,谁还记得那么多事,再说真要找你,当时小算盘不就怀疑上你了,小算盘不会是那样的人,他还是颜老师教的学生呢。

  老大果然是老大,分析得很在理。小算盘是说了,上哪找去,学校的学生我哪里一个个都认得过来。

  下到了潭里,还没开始划水。李德旺猛地捧起一大把水向我泼来,我一闪,出手还击。李德旺大叫起来,兔子,兔子!几个跟着一起叫我,兔子,兔子!老大竟然也掺杂在其中叫。我就这样成了兔子,一直被叫到毕业。

  水仗打累了,我们分头游泳。我拉着李德旺悄悄地说,你看,只有老大和邵大头穿着短裤头,我们几个都光屁股。李德旺若有所悟地说,是哦,大人才穿短裤头下水的。我说,扒掉邵大头的短裤头,看看有什么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说去扒掉老大的短裤头。

  李德旺会意地点了点。他鱼一样游到招众边上,又游到爱财、吴小青边上,一番耳语。一个包围圈形成了,邵大头杀猪般嚎叫。邵大头年纪比我们大三四岁,头大,个头和力气并不大。

  褪去了短裤头的邵大头,双手捂住*。李德旺说,球,我们也有啊。我大声地说,不一样。邵大头的双手被掰开,这回,李德旺的大嗓门喊上了,毛,啊呀,毛茸茸的毛,黑乎乎的毛。

  李德旺一喊完,我们都沉默了。

  邵大头朝我击了一掌水,骂了一句,你个该死的兔子。

7一盏温馨的灯
进入初二,学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首先,我们搬到新教学楼上课了。三层的楼房,两排暗红的扶廊,整洁大方的外墙粉饰。远看着,巍峨雄壮。那是当时乡上最高的楼,听说在全县的乡镇中学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走近了,墙白,地平,窗明,宽敞,感觉真好。在教学楼向着公路的墙上,“紫湖中学”四个大字用朱红的漆写成,一看就出自颜老师之手。

  中学,多么有气势和内涵的词,它聚集着初中,聚集着农中,是完整的。想想当初张岭,那叫什么,附属于小学的中学。也不像边山那边的一个,叫紫湖初中边山教学分部。

  新教学楼一楼东侧做农中的教室,农中从九龙庙附近的手联社搬上来了,两个班,一个年级一个班。农中就是读两年的,以培养农技人员为主要方向。租在茶厂的两个初三班也搬了过来,学校有史以来空前的团圆。篮球架,排球网,跳远、跳高的沙坑,刷了石灰线的跑道,汇聚在操场上都有了。而原先我们的教室,一起改作了学生寝室,一张张崭新的床铺,散发着杉木的香。合铺的历史过去了,女同学也有了自己的一栋寝室。

  颜老师不再担任我们班主任了,他自己说是年龄大了,有些吃力。其实他看上去健朗着呢,精神比许多年轻老师都更好。在我眼里,他和我第一眼看到的一模一样:头发理得很有精神,眉毛黑,粗,又长,在皱眉的刹那间,左边的眉毛都快和右边的眉毛会师了。

  我们的班主任换成教英语的程老师,一个帅小伙。更难得的是,程老师竟然也会说我们当地的话,闽南话。这就有了天生的亲和力了。多少山外来的老师,呆了几年也就学得会一两句“吃饭”“玩”这样的话,略听得懂一些日常问候语句,因为闽南话太难了。语言上的距离,有很多时候是心灵上的距离。

  然后是一批新老师分来了,有师专的,有师范的,大箍曾,江子,脸色苍白、阴阴的地理张,女老师雪粉。他们像清新剂,洒在校园上空,让校园更有精神。整个校园,的确万象更新似的,蕴藏着无限生机,孕育着无穷力量,谱写着无限美丽。

  我们初二(2)班的教室在二楼西头,最靠近楼道的那间,再往西是快靠到板栗山的陡壁了。

  早读开始了,班主任、语文或英语老师安排到班上来巡查。语文老师来了,我们读语文。英语老师来了,我们改读英语。好在班主任程老师就是教英语的,省了一次换书。在英语背得差不多时,我们可以背背政治。

  政治是大老黄教的。大老黄戴老花镜,话说得不标准,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听说他是部队回来的。他上课时老提问,名词解释,简答,看似笑眯眯地问你,要是一而再地答不出来,他也会拉下脸,给你脸色看。历史、地理我们不会在早读时背,考试前突击地看看就行。政治、历史、地理,是副课。对了,教我们地理的是咳呸,初一的地理老师涂老师调走了,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早读时,常常有成绩好的同学被指定为“监背员”。比如曾平余、王佑强、陈宏伟、尤丁高,女同学仙子、阿袁等,基本上每组有一个。我们站过去,站到他们桌边,背。主要是背英语,“监背员”也是程老师的创举,他们就代表程老师。

  我极有印象的是,曾平余在我的课本页眉留白处,挥笔写下“已背”和日期,写得龙飞凤舞,动作潇洒得不得了。有好多次,我背完了,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合上我的书还给我。情形真像他是老师。还有一两次,我背得不顺畅,他当即让我重读重背,没有一点脸面可以讲。我心里很不好受,想顶他,可是我没有勇气。谁让人家成绩好,老师器重呢。

  尽管我搬回了班上的寝室,和住校的“监背员”曾平余成了室友,我觉着我们有距离。王佑强、陈宏伟不住校,更有距离。只有尤丁高待我好。我暗地里下决心,我也要出人头地,我是说要考出好成绩,做人上人的学生。

  可是,我并没底气。充其量我在班上只是中等的成绩,离他们远着呢。我唯一受到的表扬,来自美术老师江子。江子老师声音很轻,也是个小个子,他刚从师范毕业。据说他会催眠术,拿一枚硬币,放在你耳边吹吹弄弄,你就老老实实地听他摆布了。我们曾强烈要求他在班上表演,可他从来否认。但教初一体育的大箍曾老师亲口跟我们说的,江子老师会催眠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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