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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像芭茅一样生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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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就是这样,尤丁高是来补习的,而且就插在我们班。尤丁高说,我们又同班了。

  我想哭的感觉都有,不知道为什么。尤丁高握了握我的手,扭头向他表舅,刚没当教导主 任的张老师房间走去。中午,没有阳光。校园喧嚣。像沸腾的的水,那灶下的柴火依然在旺旺地烧。尤丁高留给我一个背影,竟然有点冷冷的,落魂落魄。

  第二个分给我烟抽的兄弟,他登场了。

  由于尤丁高来得晚,今年插班生特别多,尤丁高找不到寝室。是找不到单独的一铺床。尤丁高说,我先跟你挤挤吧。我没有理由推辞,当年读小学看电影,尤丁高的床我睡了多少回啊。我说服了下铺的立忱,又做通了靠得最近的柯大松和炳篓的工作,我们把两张床拼到一块,就等于是两张床的上铺要睡三个人,其实也不会好挤。

  尤丁高渐渐向我走近。

  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尤丁高,是后来的尤丁高,有些落魂落魄的尤丁高。

  在初三时,尤丁高分了心,和那个刘荫荫真是好上了。写了好多信,平常上课下课也是秋波暗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公开的缘起便是那次坪溪内之行。

  尤丁高的成绩渐渐下滑。

  有一次,他的教导主任表舅拧他的耳朵,下手重了,痛得尤丁高哇哇叫,主任邻近几个房间的老师都跑过来劝。还有一次,吃早饭,尤丁高是和表舅以及两个表弟表妹一起在表舅房间里吃的,不比我们,白稀饭,永远的白稀饭。尤丁高有馒头吃,有包子吃,偶尔还会有鸡蛋加面条。张主任摔了一块碗,弄得三个小的都饿着肚子不敢吃。起因都是尤丁高的滑坡。要说啊,表舅是不至于管这么认真的。可是尤丁高的父亲和张主任既是亲戚,又情同手足,相当于是把尤丁高托付给了张主任,要打要骂随便,都是对丁高好。

  无济于事。陷进去的尤丁高,没有拔出来。

  我问,那她呢。尤丁高摇头,没有联系。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了结所有。

  我们靠在床头上,尤丁高掏出烟,停顿在我面前。我也不推了,从枕头下边摸出火柴,点上。尤丁高狠狠地吸了一口,很痛快的样子,他说,不谈了,不谈她了。尤丁高的双眼盯着天花板,在我们头顶,是陈旧的杉木板条,有一圈圈陈旧的湿痕,也许是雨天漏雨积淀下来的吧。

  茶厂那家老头的店关了便没再开。有一阵子,我和尤丁高常常跑到食品站对面的一间包子店买包子吃。那家店刚开张不久,其实也就是一个木棚子,里边筑了一个灶台,摆了一副面案和一张小桌子,向着食品站粉着白灰的高高的墙。食品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单位,在那时至少我们晓得,猪肉是在那里不定期供应的。也许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家包子店做的包子多是肉包子,可真是馋死了我们。别家的包子店包的馅不是素菜就是白豆腐,而在我们学校的食堂,却连馒头都不对学生供应。

  想当初,尤丁高一直是靠他表舅脸面从学校食堂买的。从前的四年,他一直这样富足地过来。可是,现在他还敢吗,他自己已经没有脸面了。

  包子店里有两个人,老板和他的下手。老板是个小年青,建设村人,打下手的是个姑娘,好像也是建设村人。有时候我们看见他们很忙,一个挟包子一个收钱,一个和面一个包馅,有时候也很闲,他们都解下了围裙坐在那里,听搁在小桌子上的三用机唱流行的歌:《故乡的云》、《小草》,还有别的歌。

  尤丁高说,看他们,多幸福。

  我说,我们也幸福啊,有包子吃。

  尤丁高掐灭了手中的烟,踩了踩丢在地上的烟蒂,也吃起包子来。津津的油水,让我们的嘴唇发亮。

  吃过了包子,我们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巷子,有时候穿过一座林姓的祖厅堂,是三进厅吧,从坑底的小路返回学校。

  尤丁高说,包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然后他问我,没考上你准备干什么,问话的样子立即让我想到了唐树忠。我说你话问得像唐树忠。尤丁高问,唐树忠也插班了?我点点头说,不过走了。

  尤丁高说,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我说,你都没考上,你本来是我的榜样啊。

  尤丁高抿紧了嘴巴,有一丝神色在他脸上出现了,是难过。

  他说,我是不愿意来补习的,听我表舅说了,明年补习生县一中不招了,师范、卫校、中专也都不肯考了。就是考得再好,县二中。而县二中,那有什么用呢。

  我茫茫然。招生的政策,我一无所知。

  尤丁高又点上一根烟。继续说,不补习我能做什么,什么手艺我也不愿意学,学什么手艺我都觉得没有面子。

  我忽然觉得十分地有同感,是的,什么手艺我也是不愿意学,学什么手艺我都没有面子。

  我说,你应该恨她。

  尤丁高笑笑。

  寒露以后,天依旧高,气依旧爽。校园里开始有落叶了,干枯的,零落的,常常迎风飞舞。而泡桐的叶子最多,巴掌一般大小,擦过地面时会沙沙地响。学校后山的油茶籽,该长出一种球形的果肉了吧,胖乎乎的,摘下来,揉一揉,丢进嘴巴就可以吃。挺好吃的。

  日子是越发地短了,越发地有了寒气。晚上我们睡觉,需要盖一层薄薄的被子或者厚点的毯。

  我们只顾着包子的好吃,只顾着包后的一根烟,全然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得顺便说一下,包子基本上是我揩尤丁高的油,他两个姐姐给了他够多的零花,因为她们南下在广东一家什么制衣厂上班,挣的钱比较可观。烟呢,有我的一半,也有尤丁高的一半。

  一声巨响,是爆炸。老板和那个打下手的姑娘,连同那家包子店一齐“死”了。听说是他死死地抱住她,然后引爆了缠在腰间的一捆炸药,一切在瞬间同归于尽。鲜活的生命和物质的存在,在瞬间化为灰烬,同归于死亡和虚无。听说,他们是为了扭曲了的爱,他要她嫁给他,她死活不肯。

  我和尤丁高赶到那里的时候,现场还没有清理,乡派出所的人在那里守着。远远地,一只白骨裸露、呈半握状的手,狰狞地举着,看不出是男的还是女的。食品站的白墙上,溅满了腥红的血迹,沾满了细细碎碎的肉屑和毛发。七零八落的棚子的板,四周的肃然的人群。别的,再也没有了。

  许多天前吃下去的香浓味美的包子,那一刻简直化作了绿头大苍蝇,在我的肚子里面翻飞。我仿佛都有了作呕的反应。我们捂住嘴和鼻,一口气跑回了学校。

  尤丁高说,他真有种。我说,谁。

  那个老板啊,死都不怕。

  我说,恶心,别说了,说了会做恶梦。

  真的,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日里,不单是我和尤丁高,班上同学间相互见面时常常举着半握的手,做一个狰狞的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到了晚上睡觉,没有谁的头再睡在临过道或者临窗户的那一端了。比毛毛的离去、破伤风那阵子,更让人受怕。好像那只白骨裸露、呈半握状的手,突然地会摸了进来。再也没有人在清晨,或者没有课的下午,像我和尤丁高一样,提议说去街上买包子吃吧,似乎包子成了我们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和疼痛。

  傍晚,我和尤丁高在操场东端的死角坐着。那的确是一块死角。堆着垃圾,临着墓地。与不远处熙熙攘攘的热闹相比,这里宁静极了。尤丁高要的就是宁静。他说,抽烟不怕谁,就怕他表舅抓到,怕他发火了打人。

  我说,我们戒了吧。

  戒?

  尤丁高望着我说,你可以,我戒不掉。

  我说,有这么难吗。

  尤丁高说,所以我佩服那老板,真有种,死都不怕,有这样的毅力,还有什么事做不成。

  我突然萌生了一个不祥的念头,我说,尤丁高,你不会把她炸了吧。

  尤丁高说,谁。

  我说,刘荫荫啊。

  尤丁高哈哈哈笑出了声来。

  亏你说得出,我没想过,也没有那么厉害,我没种。

  我自作多情地悬起来的心,才放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想。我只是觉得,那个打下手的姑娘好冤。她其实还是一个蛮好看的女的,梳两条粗粗的辫子,总是穿一件粉红的花格子的衬衣,系一块白色的围裙。如果刘荫荫也被那个了,她也好冤。

  不过尤丁高说,活得累,也没有什么意思。

  尤丁高总是走在我的前面,想在我的前面。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认真的问题,活着有没有意思。

  尤丁高说了以后,我想了想,确实也是,累。上课,上课,作业,作业,考试,考试。一副副严肃的脸,父亲,许多老师,肖主任,校长。像那歌词写的,我想唱歌不敢唱,小声哼哼还得东张西望。没有自由,没有空间,笼子里的鸟一样被束缚着,甚至还不如,是,是没什么意思。

  你看,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过得真快,期中考试都像刚刚考完。期中考试我退步了,排在了班上第七名,年级里快到二十名了。父亲没有责怪我,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放松,甚至是跟坏了伴,唐树忠,尤丁高,已经慢慢地学坏了样。奇怪的是,尤老师既没有找我的麻烦,也没有想方设法向我父亲通报。而我答应了父亲,我会好好总结,在期末时赶上去。

  可是我都还没有准备好,期末考试就要到了。

  我心里打起了鼓,赶得上去吗。

  尤丁高要走了,悄悄地走,一如他悄悄地来。他在一个下午,把我叫到寝室后边的一棵泡桐树下,塞给我一个纸包。有些发黄的报纸包着的,一小捧大。他说,烟,留给你了。我发了懵。尤丁高捉住我的手,拍了拍。他说,我不读了,家里为我找了代课老师的事做,是上八仙洞小学。

  我什么也没说。

  尤丁高说,谢谢你这些日子来跟我一起过,抽完这些,你好好读书 不要像我这样没出息。

  我的鼻子酸酸的。我想起了唐树忠。尤丁高,唐树忠,他们都解放了,留下我还在坚守着。我说,丁高,谢谢你的包子,还有,谢谢你的烟。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1一场流产的阴谋
最后一个学期了。

  老师们似乎都变得焦躁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届考砸了,学校要我们这一届扳本。肖主任几乎都呆在教学楼,在我们初三几个教室打转。连张校长,原来并不怎么出现的最大领导,也常过来看看这,看看那,弄得跟督战一样。

  尤老师还好,我们感觉他胸有成竹似的。自打阿文向尤老师告我抽烟的状,尤老师没有找我的事,甚至问都没有问一下,我对他印象太好了,感激得很。不过感激之余,偶尔也有些不安,尤老师难道真的这么宽阔的胸怀。

  白发苍苍的熊老师,教化学的那个。看上去比原来的颜老师要老好多,其实他们年龄相仿。熊老师年轻的时候曾在山后小学教过书,是我父亲的老师。有一回,在我们班上。是下午的课,化学一般都放在下午。阳光懒洋洋的,教室里催了眠一样,软绵绵的。炳篓拿一块小圆镜,搁在桌上,摆来摆去。炳篓还是和我坐,我们坐了两年的第一排。他小子突发其想,要把阳光反射到熊老师的眼睛上。他说,看看老头会有什么化学反应。

  熊老师那会儿站在靠公路那边的窗边,离我们有些距离。炳篓调了半天,终于成了。一道光射向熊老师的眼睛,估计在一刹那间,熊老师眼前一花,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老头非常灵敏,直地冲了过来,一把从炳篓抽屉中抢出了镜子。熊老师二话没说,照着讲台一摔,水银的屑子四处飞溅。熊老师说,给我算算还有多少天,都给我认真听课。

  课堂还来不及乱,又及时地有序了起来。软绵绵的,催了眠一样。熊老师接着厉声地说,一群二百五,都给我振作精神,不要打瞌睡了。没有人理会他。熊老师气咻咻地站上讲台,环视着教室。一会儿,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剪刀,自顾着修理起指甲来。这下安静了,反而激活了许多同学的神经。不知是谁,昂着头叫了一句,别剪到手哦。教室里哄堂大笑。熊老师突然将手中的小剪刀掷出,小剪刀朝着那个声音飞去。危险——说时迟,那时快。剪刀当地一下,在黄水珍的眼角上跌落。黄水珍是无辜的,所幸的是只擦破了一点点皮。

  熊老师拾起小剪刀,收起课本,有些心虚地匆匆离去。

  那个脸色苍白、阴阴的地理张,一说到他,鲁思克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天晚上,下晚自习的铃响了,可是教室的灯还没熄。鲁思克朝我一挥手,弄两下,他是说打乒乓球。我们立即操练了起来,就在中间的两张课桌上,因陋就简。咚咚,答答,你来我往。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地理张。他径自走到鲁思克身后,一抬手接住了球,然后身子一躬,把球放在地上,抬起脚答地一下,我们的球灰飞烟灭。

  鲁思克怔怔地望着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教室里还没走的同学也望着地理张,屏气凝神。地理张穿着一条肥大的白色裤子,后来我才知道那叫睡裤,他的上身披了一件紫色的夹克。他的头发有些长,有些凌乱,嘴巴里叼着一根烟。他的样子有点吓人。他老鹰拎小鸡似地提住鲁思克的领子,又一抬手,响亮地在鲁思克脸上掴了一巴掌。地理张说,以后别让我看到在教室里打球,他妈的哪像毕业班的学生。

  这是哪门子的事啊,地理张连我们班的课都没上。

  地理张走后,鲁思克噙着泪水说,变态。我说,不会他也失恋了吧,没看见他谈恋爱啊。鲁思克说,没准他也培养了一个女生,吹了吧,活该。立忱在一旁也说,脸色苍白,让他得肝炎去。

  过了些天,没想到学石匠学了半年的洪大又回来了。

  听说是因为洪大的母亲在一次清晨下圳洗衣服,无意间听到两个邻居在议论洪大。一个说,洪大那孩子蛮力气有一身,就是笨,读不进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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