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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庆余年第6卷 殿前欢-第46部分

小说: 庆余年第6卷 殿前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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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王羲此时就难过的要死,他坐在城门口的那个铺子里,看着面前的那碗面条发呆,宁柔无比的双眼瞪的圆圆的,这面条就算再好吃,可如果一天吃三顿,总会有让人想吐的冲动。

  所以那碗面条他一口未动,只是喝着旁边地茶,一杯接一杯的喝,像是自己极为干渴。

  一旁的茶博士冷眼鄙夷瞧着这算命的,心想这小伙子做些什么不好,偏要扮神棍,看这穷的,只能用茶水下面条。

  喝了一肚子茶水,风雪已停的京都暮日终于降沉了下来,王羲拾起青幡,轻咳两声,穿过关闭之前的城门,成为今日最后一个出城的人。

  出城北行七里地,他在一座山头上停住了脚步,一屁股坐到了块大石头上,抬头看了一眼林子里的雪枝,低头捧起一大捧雪花送到嘴里大口嚼着,然后将素幡搁在雪地之中,看着山头那边的军营出神。

  京都守备元台大营。

  王羲忽然偏了偏头,一张口,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一吐是吐的连绵不绝,将今日吃的面条面汤,后来灌的一肚子茶水全部吐了出来。

  一团糊里糊涂的难看稀糊物被他吐到了干净的雪地上,看着异常恶心,尤其是其中隐着的淡淡腥味,更是入鼻欲哎。

  但王羲没有再呕,只是又吃了一团雪,然后盯着地上那一滩细细察看,半晌之后叹息道:“好厉害的药物,竟然能让人体内真气在一日之内提升到如此霸道的境界。”

  他摇头赞叹着,这药自然是范闲经桑文之手,在面汤里下着,想必是范闲发既想让他动手,又不希望他会出问题。

  这药正是范闲当年在北齐境内,与狼桃何道人两大九品高手对阵时所吃的黄色小药丸,除了事后会虚脱一些之外,没有太大的副作用。

  王羲当然也察觉到了这点,却依然苦笑道:“君之蜜糖,我之砒霜,这药对我是毒药,险些害死我了。”

  只是范闲定不会如此好心帮助王羲增加成功系数,至于他做的什么打算,王羲也有些不明白。

  夜色渐渐降临,王羲站起身来。没有再看身旁的青幡一眼,便借着黑暗的掩护,往京都守备师元台大营行去,他要杀地目标一直躲在那个营地里。用的只是一个校官的身份,身周的防卫并不如何严密。

  只是王羲确实不喜欢杀人,自从家里出来后,手里从来没有沾过血,他怜惜世人,尊重一切生命,便是在范闲地强力压制下,他尝试了无数次,也没有办法真的去暗杀一个与自己并无仇怨的人。

  这才将那个投名状延续到了今天。

  其实范闲在面汤里加的作料,便是兴奋剂。他想让王十三郎能够更勇敢一些,更暴戾一些,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作料对十三郎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对对方有些害处。

  所以王十三郎此时依然冷静……且慈悲。只是他既然没有变得颠狂,又明知箭手最厉害的便是目力,在黑暗之中,箭术最易发挥作用,他为何还要选择这个时机出手?

  ******

  元台大营的一个偏角营房之中。燕小乙的亲生儿子,燕慎独正小心翼翼地用羽铰修理着箭枝,他的双手无比稳定。将箭尾上附着的长羽修理的异常平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有一双神箭手应该拥有地手,也就能够将自己的箭枝修理到速度最快,最准。

  燕大都督向来信奉一个道理,远离父母的孩子,才能有真正地出息,正如他自幼父母双亡。在大山里狩猎为生,才会修练出如此残忍坚狠的心志,才会被入山游玩的年幼长公主一眼看中,带出大山,加入行伍,以一身技艺造就无数军功,拥有了如此崇高的地位。

  所以当燕慎独只有十二岁的时候,燕小乙就将他赶出了家门,托附给了长公主,长公主也知晓自己手下头号大将地心思,对燕小乙虽然温柔,却不曾少了磨砺,待其艺成之后,更是暗中送进了京都守备师。

  如今被秦家控制的京都守备师。

  除了几位高级将领和长公主一方的心腹外,没有人知道征北大都督地儿子燕慎独,正在京都守备师里做一名不起眼的校官。

  燕慎独人如其名,不爱与人交流,只爱与箭交流,所以在军中也没有什么伙伴,只有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一批下属,一批为长公主效忠的下属。

  那日在京都郊外伏杀神庙二祭祀三石大师,正是燕慎独第一次行动。他认为行动很成功,因为他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所以一直被强抑在内心深处的自信浮现了出来,他认为除了父亲之外,没有人能够抵挡住自己远距离的袭击。

  哪怕是九品的高手也不能,武器的有效距离长短,决定了战场上地生死,这是燕小乙一直没有忘记教育儿子的一条至高明理。

  因为自信,所以自大,所以狂妄,当听说父亲与江南路钦差范闲同时被召回京都,而且双方有可能要在停办多年的武议之中决斗时,燕慎独便坐不住了。

  他崇拜自己的父亲,但对于那个光彩夺目的小范大人,其实也有一丝隐在内心的崇拜与嫉妒。

  天下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燕慎独也不能免俗。所以他想试一下那位小范大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大神通,一方面是替父亲试一下对方的深浅,一方面也是难耐那种诱惑,能够将名动天下的范闲射于箭下的诱惑,不论是对父亲还是对长公主殿下而言,范闲的死亡无疑都是颗难以抑止的蜜糖。

  但他不敢擅自动手,因为他是位军人,他不会做出扰乱大局的擅自行动,他必须等着长辈们的吩咐。

  长辈们吩咐了,但异常奇妙的是……吩咐自己的,竟是那位深知自己底细,而且也深得自己敬畏的军中元老人物。

  燕慎独有大疑惑,有大不解,却根本没有时间却通知长公主,只好单身上路,于雪夜里射出一箭却被那青幡挡住。

  事后若干夜里,他才有些无奈地发现,范闲的守护竟是滴水不漏,自己在雪林之间暗中注视,竟是找不到丝毫可趁之机,尤其是那些要命的黑骑一直在监察院车队的附近,随时有可能将整座山头犁翻。

  他这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范闲,低估了监察院,不敢擅动,所以一直退,只发了无功无效的一箭后一直退,由山谷退回京都,回秦府覆命,却未得责备。

  回了营帐,他陷入深思之中,军中的长辈们暗中都有互相照拂,自己入京都守备本来也是秦老爷子点了头的事情,并没有太多人知道,秦老爷子……为什么要让自己去做这件看上去有些胡闹的事情?

  然后便是山谷狙杀的消息传来。

  他是位军人,在政治方面的嗅觉不是那么敏锐,却也清楚,自己的父亲,似乎被秦老爷子拖下了水,换而言之,秦老爷子也被长公主拖下了水。

  长辈们终于抱成团了,而自己就像是一个长辈们彼此不言语,却亮明心迹的质子。

  燕慎独摇了摇头,并不是很反感这个角色扮演,只是想着,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下,那位小范大人应该活不了多少天了。

  他将右手持的小铰子放到了桌面,用稳定的双手抚摩着箭杆,眯眼量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取出身旁长弓,将那枝修长美丽的羽箭放在弦上,微微拉弓,对着营房内的空地处瞄了瞄。

  小臂微微右移,箭尖所指,乃是营房正门那厚厚的棉帘。

  燕慎独满脸平静。说道:“出来。”

  ……

  ……

  棉帘被缓缓掀开,王羲满脸歉意走了进来,在那柄长弓的威胁下不敢再进一步,只是站在门口。叹息道:“对不起。”

  燕慎独瞳孔微缩,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地人物,他的目力惊人,早已认出,此人正是那个雪夜族学前,替范闲挡了自己偷魂一箭的青幡客。

  他清楚,虽然自己的守备师里地身份保密,并没有太多护卫保护自己,但是在这样一个深夜里,对方竟能通过元台大营的层层戒备。悄无声息地靠近自己的营房,这份身手,异常高绝。

  如果以往日里燕慎独的习性。此时弓上这一箭他早已射了出去,对于任何想来偷袭自己的人,燕慎独都会让对方失去生命。

  但很奇怪,面对着这个奇怪的人物,燕慎独没有松弦。只是冷冷说道:“你是何人?”

  王羲缓缓低头,抱歉说道:“我叫王十三郎,奉命前来杀你。非我愿意,实是不甘。”

  燕慎独用箭尖瞄准那人的眉心,双手稳定,弓统一丝不颤,似乎再拉一万年也不会有一丝力疲。

  箭尖所携的杀意已然映在对方的心神中,他不认为天下有谁能逃过自己这一箭。所以听到对方自承是来杀自己的,燕慎独非但不慌,反而多出一丝冷厉:“范闲?”

  王羲行了一礼,无奈说道:“除了他。这世上还有谁能逼着我杀人来着?”

  营房外地雪早已停了,但入夜后,风声又起,呼啸着有如山间野兽的绝望哀鸣,穿过厚厚的棉帘,击入人们地耳膜。燕慎独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歉意的人,心中涌起一股寒意,为什么这个十三郎的脸上,竟是看不到一丝紧张与杀气,而只是无穷的悲痛与内疚。

  一个暗杀者,他需要内疚什么?

  内疚杀死自己?

  燕慎独心神不乱,却冷了下来,对方如果不是故作玄虚,那便是一定有杀死自己的能力。就像是在山中猎兽一般,面对一个孩童地箭枝,一只有厚皮的熊瞎子会依然稳定地蹭着树皮,无比舒服,因为熊瞎子知道,那箭射不死自己。

  自己这箭能不能射死面前这位十三郎?

  燕慎独青生第一次对于自己手中的箭产生了怀疑,因为在那个雪夜之中,青幡曾动。

  “能说说话吗?”王羲叹了口气,舔了舔自己异常干燥地嘴唇,说道:“我不一定要杀你,如果你肯跟我走,从此不参合这天下的事情,废了自己武功,断了与世人的联系,让世人以为你死了……范闲也就消了这口气,他的目的达到,我就不用杀你。”

  燕慎独没有笑,只是觉得很荒唐。

  于是他松手。

  箭如黑线,倏乎而去,前一刻似乎还在燕慎独的弓弦之上,下一刻已经到了王羲的面前!

  然后燕慎独看到了一个令他心头大惊的景象,只见王羲脚下微动,连踏三步,三步之后,整个人又回到了先前站立的地方。

  那枝箭呢?

  那枝挟着无穷厉风地羽箭擦着王羲的脸颊而过,穿过厚厚的棉帘,嗖的一声射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与四处呼啸的风声一合,再也听不见了。

  看似简单的三步,但燕慎独的眼瞳已然缩紧,看出里面的玄妙,在如此短的距离内,能够避开自己的疾速一箭,需要的不仅仅是恐怖的反应速度,还有与之相配的绝高真气控制!

  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这样一个高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替范闲卖命?

  三个疑惑涌上燕小乙的心头,然而他的手下却没有丝毫变慢,早已射出三枝羽箭,化作三道电光,向着王羲的上中下三路射去,而他的人却是一提小刀,翻身而起,划破后方的营布,遁入了黑暗之中,这一系列动作以及三枝连珠箭已经耗去他太多精力,他没有余力呼救,而且也知道营中将士就算赶了过来,也不可能在这个神秘算命者的面前将自己救下来。

  营帐之后,燕慎独仍是持弓凝箭,却未射出,像看着鬼一样地看着面前的王羲,他不知道对方是怎样躲过那三枝箭,又怎样会赶在自己之前堵住了后路。

  好在燕慎独眼尖,看见了王羲衣袖里滴滴流下的鲜血,对方受伤了,这个事实让燕慎独的心气为之一振,看似玄妙的步法,也不可能完全躲过燕门神箭!

  天未落雪,风呼啸而过,卷起地面残雪,与落雪并无二致。

  王羲低头看了自己浸出鲜血的衣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是真不想杀人。”

  “那你为何来?”燕慎独眯眼,冷冷问道。

  “因为……”王羲有些疑惑地望着头顶的夜空,“因为我必须帮助范闲,为了这个天下的安宁,为了整个大陆的平衡,为了家乡,还是为了什么?我必须帮助他。”

  “天下之安宁寄于一人之身?范闲不是陛下……”燕慎独左退向后微屈,将将抵着自己的箭筒,一面说话,一面暗自准备着。

  “我家里已经没人了。”王羲叹息说道:“要让天下安宁,我必须帮助他,便只好对不起你……但凡大时代,总需要小人物的牺牲。”

  小人物?燕慎独从来不这样看自己,他是大都督的儿子,燕门箭术的传人,日后天下的风云人物,眼下只是杀了一个神庙的二祭祀。自己地光彩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又怎能死去?

  王羲再次抬头望天,似要通过天上的厚厚层云望到那片星空,幽幽说道:“希望我没有帮错人。”

  抬头望天。如此良机怎能消逝。

  燕慎独凛然挺身,控弦而射,连发七箭,然后单手摸至箭筒,抽出最后一根箭……上弦,扣弦,射出!

  七箭在前,杀意最浓的一箭却隐于最后。

  燕慎独再没有如今天这般满意自己的修为,能射出这样地七一之数,已是他此生所能达到的顶峰。甚至比父亲当年还要更强悍一些,如此恐怖的箭袭,他相信。就算对面站的是范闲,范闲也躲不过去。

  但他忘记了一点,所有人的战斗方式是不一样的。如果范闲想亲自杀他,一定会很阴险地下毒再下毒再下毒,贴身刺了再刺。根本不会给他任何发箭的机会。

  如果是范闲来杀他,燕慎独一定无法保留全尸,会死的很窝囊。很难看。

  而这位王十三郎看似温柔有心,选择的作战方式竟是与他外表完全不一样的勇猛而恐怖。

  是地,很恐怖。

  王羲直接扑了过来,像一只黑夜里飞腾起的大鸟,双翅一展,劲风大伤,视而不见直刺自己身体的七枝羽箭,双瞳放着敏锐地光芒,右手一探。直接捉住了最后方那柄恐怖的箭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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