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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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吧！我在金管局的眼线说，他们正调查华一银行和古家力大集团之间的融资呆账，近期就会行动，你也知道，东媒体是力大集团的摇钱树，一定会查到东媒体头上，虽然说我这个东媒体首席执行官，从来不管账，也没在财务上签章，可是，就算没被起诉，到时候股东们恐怕也会因为我监督不利，要我走路吧？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以前在财务投资部，恐怕记录也不好。”张克兴说得半真半假，却听得王世雷冒了一身冷汗。
“真的吗？妈的，我早知道会出事。”王世雷脸色不太好。
“老雷，你那边要是有什么，可得赶紧处理。”张克兴不知道王世雷有没有涉及不法，但从王世雷的表情，他知道就算王世雷没有做，一定也脱不了关系。
“我们财务投资部，老实说，只是汇总其他投资事业部的数据，既然你都告诉我，我就坦白跟你说，这里面古家做了很多假账和掏空账目，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不法数据我都有，而实际执行的白手套，都是古有名的心腹。”王世雷求救似的看着张克兴。
俱乐部是私人招待所，耳边传来低吟的爵士乐，此刻，旁人完全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内容。张克兴低下头，拿起桌上的威士忌，像思考什么一样，过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有个办法，可以自保，但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老雷，你信不信得过我？”语毕，张克兴两眼直盯王世雷的黑瞳。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不信你吗？快说吧！”王世雷急得问。
“密告，转为秘密证人。”张克兴一字一句地说。
“这……”王世雷没想到张克兴会这样说，突然语塞。
“只有这个办法，老雷，你没必要和他们一起跳楼，你看古有名为了利益，一脚把你踢开，你又不是受他多少恩惠，这个只是为了自保，你不是出卖他。”张克兴故意将王世雷的密告举动说得义正词严。
“嗯！……你说得对。”王世雷一仰头，只花三分钟，他在心里作了决定。
三天后。
“报告主任，我们收到消息，东媒体打算向外出售持股三成，预计出售价为400亿台币。用来补平古家华一银行的呆账。”台湾金管局和检察机构联机，检察机构甚至设有专门的缉查黑金中心小组，主要配合金管局的调查。
“很好！密切注意其动向，还有，目前华一银行融资和债信比的状况如何？”金管局主任蔡瑞昌，他是李胜文早两期的学长，一样是司法官特考受训，原本是台北法院主任检察官，主攻财经犯罪，现在被财政部借调，升为金管局主任。他大李胜文两岁，脸上有小块黑斑，略瘦，身高一米七，第一眼给人印象是深沉，不太容易亲近。
“目前华一银行债信比高达七成，融资大户古家企业居多。”一旁金管局调查员回答。
“手上现在掌握的资料呢？”
“根据密告者提供，我们怀疑多起国有土地被古家人转套利①，可能涉及国土开发局官员和古家合谋；还有，古家这一年股价不正常交易，可能有配合市场，进行内线操作；此外，国税局发现，可能有虚报营业交易，及会计假账；另外，最近古家向银行融资近200亿台币，发现财务数据上有假交易融资情况等，掌握非法罪证共有数十件。”
“好，明天签发搜索令，早上6点半。”蔡瑞昌指示检察系统进行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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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钱 三（1）
这几年，古家利用政商手法掏空资产，东挪西移，企图掩盖自家力大集团亏损连连的负营收，但终究纸包不住火，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的告密！
蔡瑞昌赶在东媒体出售成交之前动作，一来是不想被媒体曲解，变成打压东媒体股价的祸首；二来是阻止力大集团平账，打销旗下企业向华一银行融资的呆账。
搜索这天被定为“07行动”，检察人员兵分20路，搜索包括古家位于台北东区的银行总部、古天的20层豪华住所、十几个办公地点，甚至远到台北县的仓库办公室，还有秘密的私人会所等地，带回两大车的证物，包括数十台计算机主机，当然，更重要的是，古家十多人和其财务幕僚共数十人。
不过，这么铺天盖地的大动作，也引起台湾社会极大的动荡。
部分媒体一早听到搜索消息，马上赶到搜索现场，进行新闻SNG现场联机。关于这一点，蔡瑞昌早想过会引起轩然大波，因此当天行动特别指示，“07行动”必须在短短一小时内收网，因此8点前，金管局和检察机构的出击行动，并没有让媒体拍到任何画面。
所有媒体均是事后捕风捉影，SNG联机画面，也只是站在古家企业大楼外拍摄，记者则在一边旁白说明：“据了解，金管局上午6点多会同检察机构，共兵分20多路到古家企业进行大规模搜索，目前得知带回许多证物和数十位关系人，其中媒体巨子古有明也遭到约谈……”
然而，就算没拍到搜索画面，电视新闻播出的内容，也非常轰动了。新闻播出短短一小时，大批投资人即涌入古家的华一银行，9点银行一开门，马上发生严重挤兑，现场简直像暴动一样。原来上千名储户看到新闻后，纷纷赶到银行，希望结清户头，领出现金以求自保。
不只是古家企业乱成一团，就连贷款给古家的其他银行也急得跳脚，一早9点开盘，古家旗下4档股票全部跌停，10家银行紧急召开联合闭门会议，核实古家所有企业所融资的金额，逐一调查其抵押品现值。
而和古家有生意往来的厂商，包括百货业、电视广告商、航运贸易商等，也第一时间打电话到古家相关企业，纷纷表示担心自己的货款受到影响。有些厂商不放心，甚至亲自驱车前往古家相关企业，强行搬走自家货物，担心古家财务跳票。
才短短两个小时，整个新闻网转来转去，看到的都是古家被搜索约谈的新闻。一个在台湾盘根错节的千亿资产力大集团，一夕垮台，其冲击力度之大，波及上至国有融资银行、股市大盘、下至小股东的投资和中小企业的商贸往来，据称，事后因为古家关系而倒闭的小企业，至少有数十家。
这时，一通电话打到金管局主任蔡瑞昌办公室。
“喂？”蔡瑞昌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忙着调阅卷宗。
“我奉命和你一起调查此案，刚刚收到命令。”李胜文很快说出目的。
“我知道了！刚才，上面领导打电话说，现在外面引起很大冲击，发生严重挤兑和银行恐慌，担心会变成社会金融危机，因此要我召开记者会，稳定一下民众的信心，大概10分钟后在金管局会议室，你一起来吧！”蔡瑞昌公式化地交代。
这一次，因为案情复杂，涉案人数众多，台北法院检察长增派人马协助蔡瑞昌办案，李胜文是法院里他欣赏的青年才俊，前途大有可为，所以毫不迟疑，批示李胜文协助此案。而这个关键性的转折，让李胜文的人生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黑钱 三（2）
如果当时他没有同意侦办，他的人生或许不同。但，这就是人生，命运的齿轮正一点一点地向前转动，面对生命中重要的转变时，没有人能告诉你，如果当时不做这样的选择，又会如何……
10分钟后，蔡瑞昌和李胜文共同出席记者会，金管局会议室内挤满数十家媒体、上百位记者，所有电视台SNG联机，现场实况转播。可以想见，电视机前正有上百万双眼睛盯着记者会进行，而金管局和司法单位的下一步侦办动作，也牵动着他们的心。
“首先，记者会只针对今天的行动加以说明，因为全案还在侦办当中，所以不回答记者所有发问。”蔡瑞昌毫不客气，开宗明义说明记者会的目的。
“这次的行动是金管局和检察系统一起办案。我们经过一年多的搜证，掌握古家涉嫌企业掏空等多项罪名，而根据线报，古家正企图湮灭证据，因此决定今天出击。今天的搜索行动共兵分20多路，带回两卡车的证物和12位古家董事会成员，和22位长期在古家担任重要幕僚的高阶主管。现在，全案依掏空、背信、诈欺、伪造文书、内线交易等十多条罪状进行侦办调查，古家涉案人员因为有逃亡湮灭证据之嫌，申请全部羁押禁见。而相关幕僚等人，在48小时侦讯后，如果没有逃亡串证之嫌，会依照情节轻重，限制出境并交保候传。”蔡瑞昌一口气说完后，即宣布记者会结束。
现场马上又从寂静无声，顿时陷入嘈杂的一阵慌乱。各家媒体追上前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蔡瑞昌：“请问，听说古天已经潜逃出境？”“听说古有名的幕僚将转做污点证人配合办案？”“请问东媒体打算要出售是不是真的？”……一连串的追问此起彼伏，但因案情尚在侦办，蔡瑞昌不能泄露调查，他没有理会，快步离去。
过去50年来，古家是台湾政商勾结的最佳写照。某党当政时，古天是某党中常委，又连任三届长达12年的“国会委员”，家族势力权倾朝野。到了古天退出政坛，儿子古有明接替古天势力，继续担任“国会委员”，并四处笼络各党派关系，政商人脉盘根错节，一度被喻为台湾政商“红顶商人”！
事实上，过去几年中，古家也曾遭逢检察单位侦办，但都因为古家运用其政商人脉，逢凶化吉，让案子雷声大雨点小，无疾而终。只是，这一次，古家再也没有这么幸运，古天千算万算，却栽在一个王世雷手上，就算再有通天的本事，再深的人脉网络，也无法逃过此劫。
然而，毕竟是老奸巨滑，在听到风声后，古天第一时间已潜逃出境，在家族第二代全部遭到逮捕时，只有古天这个老狐狸逃脱了。出入境证据指出，古天夫妻双双潜逃到美国。
一周后，在东媒体的临时董事会上，张克兴升为执行董事兼首席执行官，而王世雷升为首席战略官，古有名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一职遭撤除，由董事会的独立董事毛军国暂为代理。
而这一切，除了毛军国的空降之外，都在张克兴的算盘里。出身学术界的毛军国律己甚严，绝对不会有任何贪赃枉法之事，而这个人格特质，也正是毛军国临危授命的关键。
一个月后，李莫泰身亡。李胜文奉命侦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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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钱 四（1）
在饭店的临时侦讯室内，李胜文看见长发披肩的蓝雪儿，她的美是一种灵气的、五官相当秀气的那种，水汪汪的双眸、挺直的鼻加上小巧的唇，鹅蛋形的脸上略显苍白，瘦弱的身材、柔弱的模样让人想呵护她。唯一让人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大概只有那双如皎月般的明眸，那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的、带有防卫的深邃瞳孔。
李胜文看着蓝雪儿的美，有一瞬间忘了身在何方，直到蓝雪儿察觉有人进门注视她，被动地转头，将视线望向他……李胜文看向那哀伤的双眸，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嗯……蓝雪儿吗？我是现场检察官李胜文。”
“你好……请问何时发生的？是被杀吗？！”一说出口，她才发现刚才自己的压抑，原来她内心早已被巨大的冲击搅得激动不已，也失去了平日的理智。
“我们正在调查，除了请你来认尸确认身份，另一方面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好的，我会全力配合，希望你们能尽快查出死因。”她稍微缓和情绪。
“现在是例行的笔录问话，一旁的警官会帮我记录，你需要有律师在场吗？”
“不用，你问吧！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
“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8点，他像往常一样上班。”
“中间有电话联络吗？察觉他有什么异样吗？”
“有一点，大概中午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跟我说，如果心情不好，叫我回娘家去住。”
“他为什么这样说，你们这几天争吵了吗？”
“我们这几天没有吵架，但是气氛很差。这几个月以来，他每天都是凌晨才到家，一个人闷在书房。我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是公司的事压力很大，叫我不要担心。我问他，他也不说。他几乎没有睡，人变得很憔悴，我很担心，于是上周，我帮他约了台大医院精神科名医王健生，起先他不愿意去，我好说歹说，他才答应去看。”
“什么时候去看的？王健生医师怎么说？”
“就上星期二，王医师说……他有忧郁症倾向，开了一些药，叫他心情要放轻松，还说下周一要去复诊，谁知道……永远不用去了。”她越说越哽咽，泪，不禁滑落。
死亡这天，是星期日。
看到蓝雪儿自责又伤心的模样，李胜文的心，疼了一下，莫名地。他摸着胸口，蹙起眉，掏出口袋中的手帕，递给她拭泪，有几秒，或者几分钟沉默，李胜文不知道多久，时间变得漫长，漫长到连千分之一秒，都令人难以忍受。
等她心情稍微平复：“这些天，你有没有察觉到异常？”
她停止饮泣，深吸一口气：“其实，这几个月来，和过去的他不太一样，我想亲近安慰他，却总适得其反。他总要我让他一个人静静，他让我觉得，面对我很辛苦！”蓝雪儿苦涩地想着，他一个人，在伤痕累累的边缘，却将她推于门外！想到这里，她心如刀割，泪，又无声滑落脸庞。
若不是职责所在，他实在不想再折磨眼前的人，但一咬牙，他还是开口问：“这种情况有多久了？你说他和以前不太一样，可以具体说明吗？他曾经说过自杀或者类似的话吗？”
李胜文听到蓝雪儿倒抽一口气，刚才，他已经从她口中听出万般自责，如今再追问自杀问题，他觉得自己很残忍，但这是他的职责，他强压住想安慰她的冲动，这样的感觉让他暗暗吃惊……
“不，他不可能自杀，他不会丢下我……就算和以前不一样，他也不会的……”
黑钱 四（2）
蓝雪儿一想到自己身为他最亲密的爱人，却无法在他痛苦挣扎时，拯救他，如果……真是因为忧郁症自杀的话，她万不能原谅自己……因为，丈夫没有让她一起分担忧愁，此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