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失去-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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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已经第三周了,我仍未能适应。
不熟悉的街道和上学的路线,沿途不曾涉足过的小店和地摊,原来未曾等候过的公交车,以及刺眼的朝霞。但即便如此,我仍旧在每个清晨努力睁开双眼,唯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过去的自己,才能在厌恶了过去之后,真正重新选择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于是在每个早晨我走进教室,总是强迫自己面带微笑,我刻意用心地去记住每一个新鲜的面孔和别扭拗口的名字,尽管我仍旧没有学会如何主动与人攀谈,但至少当身旁有人在聊天说笑时我都会认真地笑出声来,这些,是我从未尝试过更未做过的事情,但现在,我想要做了。
终于故事开始了,尽管我期望它的开端能够更与众不同些,但最终还是未能免俗的,与男孩有关,是的,一个男孩,正当我已然决定改变自己重新全部的开始时,遇到了一个男孩,于是,故事开始了。
直到上课的第五周,我才发现自己前面的位置,坐着一个好看的男生,也是从那时才明白为什么,每节课下我座位周围就会围绕着许多女生。直到那时,我们还未曾说过话,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在偶尔的午后,会仔细看一眼他与众不同的轮廓和明亮的笑容。有时,他会回过头看一眼我翻开的书页,然后冲我轻轻笑一笑,很淡很淡,像是说谢谢,然后便转回身去。每到这时,我也会冲他笑一笑,很淡很淡,像是说不客气,然后抬起头来继续听课。
之后的又一周,毫无缘由的,我被评为了小组长,第一次,我知道了男孩的名字,看到他作业本封面上和他的样子一样好看的名字,于是我记住了。我们仍未能有过多的聊天,只是偶尔,男孩会在上课时侧过身来,被阳光勾勒出闪闪发光的神色,我便会在抬起头来时偷偷看一眼,然后,在被他察觉的前一秒将头低下来,不留痕迹。
“我发现你很爱笑。”
这是男孩第一次单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一瞬,我竟有些诧异,因为我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从来都不是。于是听到男孩这句话,我开心极了,我厌恶了那个从来学不会笑的自己,我勉强自己附和周围的热闹,我刻意地经营着在新环境中的形象,男孩当然不知道,他无意中的几个字,却那么强烈地支撑起我快要疲惫的伪装,于是,甚至有那么一秒,我真的相信了,自己的确是个爱笑的人,如同我希望成为的那样。
从那之后,我们会偶尔聊天,时不时的,简简单单,三两句话,包括伴随着摆放书包的早安,和收拾书本的道别,课间,男孩会在被女生簇拥的夹缝中间抬头看我一眼,我便会冲他笑一笑,然后起身离开。一切都平淡而缓慢,正如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知道男孩有多么擅长打篮球。那天,我正呆坐在花坛边上,男孩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挡去部分刺眼的艳阳,我好奇地抬起头看着他,他于是浅浅地说了一句:
“来看我的比赛吧。”
我站在场边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男孩在球场上奔跑,专注而享受,我看着从未见到过的男孩炯热的眼神,我想我似乎明白了男孩对于篮球的热爱,于是,有那么一刻,我想我和男孩是心心相惜的,因为彼此拥有同样的一份毫无保留。
“明天中午,你也不回家吃饭么?”
课间,男孩在嘈杂中回过身,浅声问了我一句,我险些没能听清楚男孩的话语,我于是稍稍迟疑,我不确定男孩说的是否确如我所听到的。我看着男孩,半饷,笨笨地点了点头,男孩开心而满意地低语道:“那就好”,接着,传来了上课的铃声,男孩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去,男孩或许不知道,我却因此分神了一整个下午。我忍不住地猜想着男孩的用意,不经意地反复回想起男孩很轻却如此好听的声音,直到我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从拥挤纷扰的公交车上吃力的挤出人群走下车来。那天晚上,我很早便爬上床去,我想要赶快入睡,因为只有睡着再醒来,“明天”才会再次出现。
第二天的整个上午,男孩却并没有和我说话,除了清晨男孩走到座位前,冲我点点头,“早”,男孩说完,便没再有过多的表示。我心烦意乱,却漫无目的,直到很久以后,我依然记得那个难捱的早晨,我安静地坐着男孩身后,我留意着男孩的一举一动,并一遍遍反复回想起一日前男孩对我说过的话和他那好听的声音,以及,我毫无来由的一阵阵失落和难过。
中午放学,我将书桌上的书本垒成一叠,将圆珠笔和透明胶带塞进文具袋里,正要起身,男孩从外面走了进来,走到了我面前,我有些吃惊,我本以为男孩已经离开,我开心地看着男孩俊俏的面容,等待男孩先开口。于是,男孩开口了,微笑着,那般的好看。
“今天是我生日,陪我一起吃午饭吧。”
于是这天放学,我第一次在校门口的精品店外驻足,我挑选了一家走进去,我想要给男孩买一份生日礼物,一份很特别的,而我却在走进店里的下一秒才意识到,我竟然全不知男孩喜欢什么,我对于他所能了解的是这么的少,少到我竟无从帮他挑选一份像样的生日礼物,我难过得想哭,我拼命忍住。我仔细观察店里每一样商品,就像努力寻找谜底的孩子,终于,我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抱着篮球的玩偶,我自然不会知道玩偶竟是出自一部有名的漫画,我只是看到了篮球,让我想起那天比赛结束后男孩满头大汗地将篮球揽在腰间开心而满足地冲我透明地微笑,尽管他们输掉了那场比赛。
我将店员帮我并不能算精致地包装过后的盒子放到了男孩书桌里,不知出于什么理由,我并没有附上任何卡片,我没有在礼物的任何角落留下我的痕迹,我似乎并不在意男孩收到礼物后的心情,我只是想要送男孩一件礼物,仅此而已,单纯而直接。
“谢谢。”
第二节课上,男孩在老师板书时偷偷转过身,轻轻对我说道。我吃惊地看着男孩,不可思议,但男孩确实那样对我说了,谢谢,同样单纯而直接。我像是个走出迷宫获得奖励的孩子般开心不已,因为那样单纯而直接的两个字,让我这样的满足。我很想追问,但最终未有开口,因为并不重要,是的,那些并不重要。
渐渐地,我们会在各自午饭过后的明媚之中在篮球场见面,男孩便和朋友在场上奔跑,我只是闲坐在一旁的花坛边上,正午的阳光总是特别刺眼,让我不得不眯起眼才看得到男孩气喘吁吁的快乐,有时,我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了,便会将头低下来,打量起地面的爬虫如何拖着慵懒的身体缓慢爬过,它是否也会驻足看一眼此时投入而享受的男孩呢?却在我思量的瞬息,看到男孩的影子,一片阴凉,男孩不知何时来到我面前,低头看着我和爬虫。男孩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是那般的自然,毫不做作,我惊讶地抬起头来,看到男孩满脸汗珠的摸样。男孩于是坐到我身旁,将篮球揽在腰间,微微俯身,打量起那只爬虫,它从很久以前就在那儿了,我敢肯定,此时它仍然还在那里,缓慢而慵懒地,穿过热气腾腾的球场。
“给我你家的电话号码吧。”
男孩话语间出奇的平静,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是啊,确实应该是这样的,无法记清有多少次课间听到围绕在男孩周围的女生留下了男孩家里的联系电话,隐隐约约,那几个数字,重重复复了很多遍,我并有特意去记得,不晓得出于怎样的心绪,我没有去特意记得。而现在,男孩却主动开口了,话语间平淡无奇,仿佛这是一件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呀!让我甚至来不及紧张或者开心,是呀,这是一件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那天的晚餐过后,我接起电话,盘腿坐在沙发上,男孩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那样的好听,第一次,我竟能够如此清晰而分明地听见男孩的呼吸,一起一落,那般的温柔。我们聊天,只是聊天,男孩告诉我他刚刚打完球回家,我告诉男孩我刚刚写完英语作业,就是这样,只是聊天。
“明天早上,一起去学校吧。”
最后,男孩说道。
依旧是那样平淡的语调,如同三年之后我们站在露台上男孩最后和我说话时的语气一样,如同一天之前男孩问我要电话号码时的语气一样,甚至没有询问,没有犹豫,没有一丝不确定,仿佛从一开始男孩便已肯定,我一定会答应,就像一年后在昏暗路灯下的花坛旁边一样,我一定会答应。
我比平时提早了十五分钟出门,却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走到了车站,然后站在角落,将头埋进外套领子里,我没有迫不及待地四下寻找,也没有担心地四处张望,仿佛从一开始我便也已肯定,男孩一定会来。
于是男孩如约而至,手里拿着一盒早餐牛奶,递给我,我没有马上喝掉而是将它装进书包。然后,我们第一次并排站着,距离彼此如此的近,我甚至不用伸手便能碰到男孩的衣角。男孩不停地在说笑,我侧过头去,看着男孩愉悦没有丝毫伪装的神情,而就在此时,晨光才刚刚爬至天边,露出橙橘色的暖阳,映照出男孩分明的轮廓,也是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原来男孩脸上有两个一笑就深深凹下去的酒窝。
我没有同男孩一起走进学校,不知为何,我在下车后驻足了。我抬头看着男孩,“你走前面吧”,我说道,却没有发觉自己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男孩注意到了,分明是注意到了,便没再说什么,转身便朝前面走去。我站在原地看着男孩的背影融进人群,这才缓缓迈步。
午后的课前,我抱着一叠作业蹒跚地穿梭过拥挤热闹的走廊,经过五班教室门口时突然被叫住,我抱着作业站在原地,迟疑地寻找喊我名字的声音,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女生,满脸愉悦地冲我跑来,开朗地问候道:“你是二班的对吧?”“是”,我回答,“我是五班的语文课代表,常见你去办公室交作业,”女生丝毫没有给我回应的机会,“能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
浅蓝色的信封上面有白色的小花,然而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种花叫做雏菊,代表了纯洁的美、天真、和平、希望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我不确定女生也是知道它含义的,或许只是碰巧在铺满各种信纸的地摊上挑中了它而已,男生的名字可爱而小心翼翼地雀跃于信封上,和女生好看的模样甚是般配。女生没等我腾出手来接过信,而是主动将它放在作业的最上面,说了句谢谢就转身走开了,竟然连嘱咐的话都没有多说一句。我在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幕时,依然觉得好奇,女生究竟是如何能确信我就一定会如约将信交给男生,而不会发生任何意外,弄丢,或者,假装弄丢。
因为确实有那么一瞬,我是迟疑的,并非不想把信交给男生,只是隐隐地不想是由自己交给他,于是我确实犹豫了,有那么一瞬,就在走到教室门口的那一瞬。这是我第一次在走进教室之前有意地看向男生的座位寻找他的身影,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安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抬头就能看到那温暖的轮廓。
“为什么不进去?”
第一次就被男生逮到了,我竟然有些慌张了,像个正在搬椅子偷糖吃的孩子,在够到糖果的前一秒钟,被男生逮到了。我急忙回身看向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显然男生是注意到了,是的,分明是注意到了。男生从远处微笑着走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快步而愉悦地朝我走来。男生伸手想要接过我怀里厚厚的作业本,我轻轻躲开,吃力地腾出一只手来,指了指最上面的浅蓝色信封,就在白色的雏菊旁,男生的名字可爱而小心翼翼地雀跃在信封上。男生伸手拿过信之前,却迟疑了那么一瞬,而我分明看到了,是有那么一瞬,男生犹豫了,正若我也有那么一瞬犹豫。终究还是由我将信交给了男生,终究男生还是从我这里将信拿走了。
然而我始终没有明白这些代表着什么,浅蓝色信封上的白色雏菊,灿烂照亮整个走廊的女生,男生接过信后收敛起的笑容,男生书桌里时常被随意丢进去横竖躺着的五颜六色的信封,和清晨男生还未到学校就已经被细心摆放好的早餐,即使是在我分明看到它们之后,也没多花一点点时间去想想它们都在诉说着什么。于是,在我还没来得及学会它们之前,剧情就已然朝着我毫无举措的方向流淌了。
纵使是在多年之后,当我回忆起与男生有关的一切,依然会想起那个放学前的黄昏,火红色的夕阳将天的一边缓缓融化,我安静地坐在男生身后,看着窗外的余光将男生瘦长的脊背染黄,整整一个下午,男生始终没有回过身来,课间男生也未有离开过座位,就这样只是坐着,无论上课或休息,只是坐着。我隐隐有着不安,说不出的不安,好像什么时候在我自己都未曾留意的时候犯了错一样,我从未见过男生像这天一般沉默不语,然而真正令我不安的,是我无法看到男生的脸,无法读出他的表情,开心或不悦,心烦或生气。
男生突然侧过身来,令我惊慌,急忙用书掩住忧虑的眉梢,我试探地再次悄悄抬眼时,男生早已回过身去,将抽屉里的书本一一收进书包,只剩下了那封浅蓝色的信,孤零零地被放在抽屉的一侧。我盯着男生抽屉里唯一的它,竟发起呆来,因为我发现自己在看到它被遗落的第一秒,分明是开心的。但我不得不在这时起身,将全班下午的测试卷收齐摆放到办公室。
等我再次回到教室时,男生的位置已经完全空落,男生离开了,带走了书本,带走了篮球,以及,在我离开前被丢弃在抽屉一角的浅蓝色的信。我依旧没去细想这代表着些什么,先离开的男生,被一同带走的信,我统统没有去弄明白,慢吞吞地背着书包朝校外走去,就像无数个昨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