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鞭子底下出贤夫-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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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阐,那个禅让帝位给杨坚的北周最后一位年幼的帝王,史书上记载的是禅让,而明眼人都知道,到底是禅让还是逼退,都明白其中的底细。至于禅让,无非是糊弄百姓,或者给自己的事迹留一点颜面的措辞。
若不是认识了宇文阐,恪靖觉得杨丽华未必会那么快决定回到洛阳,至少凭着她对杨坚的怨言来说,即便她这个做长姐的会帮杨阿五,也会再拖延那么几天。
用过午膳,恪靖带着春苑在宫娥的引领下四处走动,参观弘圣宫景观。
不同于简朴的仁寿宫,弘圣宫的装饰、布局都是上好的,大到气势雄伟的宫殿,小到园中一处的草坪,即使整座宫苑的主人宇文贇早已不在,其中的一花一木也没有被冷落或者遗弃的。
连这么微小的地方都不怠慢,可见杨丽华的管理方针是多么的严谨可靠。
走了一段路,在宫娥的介绍下,恪靖发现的是一个与长安,与洛阳不一样的美。
长安的美还隐藏在淳朴底下,尚未发出光彩来;洛阳的美在于她的幽雅宁远;而山麓的美则在于她的富贵堂皇。不论是被修葺过的草坪,锃光的瓦片还是镌刻了各式图案的木窗,每一处都在尽力展露着她的繁华。
走到一片梅园,那些迎着春。光怒放在枝头的粉色或淡紫色的梅花吸引了蜜蜂采掘花蜜,恪靖驻足在梅园前,久久移不开视线。
“前面好热闹啊,发生什么了吗?”听到远处传来嬉戏的声音,她问身边的宫娥,还没等到对方的回应,一个穿着锦袍头戴衔珠金冠的少年跌跌撞撞跑了出来,然后一把抱住恪靖的腰咯咯笑。
“抓住你了、抓住你了!”他一把掀掉蒙住眼睛的丝帕,白净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这回轮到你来抓我们了……”
打量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少年的俊颜漾着困惑,“你是谁?朕怎么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宫女吗?”
宫娥急急跪下,诚惶诚恐道,“王爷,这位是隋朝的太子妃。”
朕?王爷?望着直愣愣盯着她看少年,想到史书上所记载的一段关于这少年的话,恪靖晓得宫女这般惊慌的原因了。
『公元581年二月甲子日,北周静帝以杨坚众望有归下诏宣布禅让。杨坚三让而受天命,自相府常服入宫,备礼即皇帝位于临光殿,定国号为大隋,改元开皇,宣布大赦天下。』
一个被剥了皇位的君王,即使史书再怎么美化,说他是觉得杨坚贤于他而禅让,也无法抹煞当事人那种无能为力又激愤的心情。
那个时候的宇文阑,不过是才总角的孩子,在经历过大风大浪,有着无数阅历的杨坚面前,他拿什么与之抗衡呢?何况当时,兵权早已落在杨坚手中。
于是,被逼退位美化成了禅让;欣然接受成了三让而受天命。
不是不愿,而是不得不愿,若不愿,就没有今时今日的北周王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至少因为杨丽华的缘故,他还能享受王爷的待遇。
而宫娥的慌张是因他对自己的称呼,大抵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宇文阑还是将自己当作北周的君主,加上又有杨丽华的庇护,他的胆子也就愈发的大起来。
可身为旁人就不一样了,他是在太子妃面前自称为“朕”,若是太子妃将这事奏告皇帝,不要说宇文阑,就连他身边的宫人也不能幸免于难,轻则发配到边疆,重则危及到性命。
恪靖微微点了下头,对他的无礼也不放在心上,微笑道:“见过北周王。”
“你是当朝太子妃?”宇文阑围着恪靖打转,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遍。“难怪本王觉得你身上的味道不同,原来不是这宫里的女子。”
“本宫也觉得诧异,北周王竟然能与宫人玩在一块儿,可见北周王是何等的平易近人。”
站定在恪靖面前,宇文阑对视那双明澈的眼,挺起了背脊和胸膛,“太子妃亲自莅临寒舍,还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请问太子妃可是查到了什么没有?”
宇文阑登基的时候,不过整满五岁,他比恪靖也年少五岁,说话却一点也不像个十一岁的孩子,反倒是端出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态,孤傲的不可一世。
恪靖明白,他此刻的孤傲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坚强,毕竟他对杨坚不是不恨的,即便那恨不比杨丽华那么多,而自幼就经历了被迫让位的他,身为囚笼之鸟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哪怕被封了北周王,只是徒有名号而已。
要知道,真正能坐在龙椅上的人,真正流着皇室血脉的人,是他才对。
然而阶下囚到底还是阶下囚,他的宫殿、他的仆婢、他如今的爵位,还是那个人赏给他的,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身为天元大皇太后的杨丽华是那个人的女儿,也是他的嫡母。单是这层身份上,他就从杨丽华那里沾到了许多的光辉。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倘若有一天,杨丽华撒手人间,她的女儿宇文娥英出嫁为人妇,他还能享受到这一切的待遇吗?
一山不容二虎,即便他已经不再是皇,他已经没有资格自称为“朕”,即便这天下已经是杨家的天下,可他身上所流淌的属于宇文家的血液,就已成了一个危险的信号了。
敌不过事实,他只能得过且过来麻痹自己,荒淫度日、耽误朝政,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梦幻生活。而当恪靖出现眼前,他还是不得不从梦中醒来,并且告诉自己,也许他的日子,到头了。
恪靖看到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装满了戏谑,而在眼底深处,又是掩藏不住的恐惧和认命。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在识破人心这块,她练就透过眼睛来抓住对方的真实想法的本领。
最终,宇文阑还是在两人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捕捉到他的退缩,恪靖笑笑,“王爷,本宫这趟前来是探望天元大皇太后的,五公主即将要出嫁,本宫特来告诉她这件喜事呢。”
宇文阑皱眉,显然对恪靖的话持有不信的态度。“五公主出嫁,一封信就可以了,何须兴师动众亲自跑一趟?”
“因为,那是天元大皇太后啊。”
“呵,看来皇上还真是煞费了苦心啊,还要让尊贵的太子妃不远千里跑一趟,也不怕遇上什么不测么?”
恪靖抿着嘴,不卑不亢地对视了过去,“老天庇护,这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而且就是因为如此,才能看出皇上的诚意啊,王爷您说是不是?”
“有惊无险?看来皇上待太子妃就如对待他那无用的太子殿下那样,不看好也不甚喜爱啊,无痛无痒如同……”话语顿了顿,眼底的嘲讽如洪水涌出来,宇文阑勾着嘴角,阴阳怪气道,“废人一般。”
“王爷这话可就说错了,”恪靖直起了腰板,目光锐利地刺到那双年轻的眼睛中去,“太子殿下之所以能为太子殿下,是因他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能力,即使现在的他还未丰盈,性格也还未成熟,但雄狮就是雄狮,终有一天必要傲视天下,施展他的能力。”
“雄狮不是被关在囚笼里供人玩耍的,供人玩耍的是宠物,太子殿下就是正待成长的雄狮。”
第五十一章 :
夜幕降临,恪靖在洗漱了之后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栏杆上对着夜空发呆。
今夜月色很美;皎洁的月光将远处和近处的景物给照得朦朦胧胧。
在刚用完晚膳之后没多久,杨丽华来找她,问她下午的事。恪靖没多想就知道她所指的是哪件事;说了一半留了一半,杨丽华对她的话也不多加怀疑。
她明白;这事早有宫人去知会杨丽华了;所以她若是说半句谎言,杨丽华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唯一的应对就是,不给全部的事实,既不是骗也不是糊弄;既不会让人觉得难堪;也不会让人存有危险意识感。
杨丽华显然很满意她的应对,离去的时候都还多停留了会儿;问了关于杨阿五的事。当恪靖告诉杨丽华杨阿五已经十一岁时;她明显从杨丽华画得精致妆容的脸上看到了裂痕。
所以;她坚信阿五能脱离这段不幸福的婚姻了。
“为什么身为长嫂的你,要那么尽力帮助阿五,甚至不怕得罪权贵?”
这是杨丽华离去前问她的问题,她思索了好一会儿,回道因为她将阿五当作亲妹妹那样看待。
当作亲妹妹那样看,才不愿她的后半辈子一直在眼泪与痛苦中挣扎;当作亲妹妹那样看,就希望在她以后的生活中,能有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夫君陪伴着。
在弘圣宫又待了两天,杨丽华携同女儿宇文娥英、北周王宇文阑和一些仆婢,与恪靖一起前往洛阳。
宇文阑、李渊以及李渊的三个随从骑着马,杨丽华备了辆新马车,命令车夫陆某和李伯一同赶车,杨广因为肩伤还没好,就和恪靖她们同坐一辆马车。
一路上,相安无事,秋棠知道,在树林的隐蔽处,落着些人,恪靖之前刚认识的单雄义等人。
春。色盎然,路边的野花开得十分的茂盛,春苑掀开了窗帘,靠在窗边望着沿途的风光。树枝上鸟声啁啾,即便不仰头看也能知道春意的美。马车后面,是一队骑着马的男子,或俊美、或气宇轩昂、或肃穆、或风流倜傥,各个都是精英。
恍然有种天地的焦点都聚集在车厢内,那个闭目养神的女子身上的视觉感。回头看了眼闭着眼休息的恪靖,春苑觉得她的这趟旅程,真的可以写成书了。
回到洛阳,杨丽华先见的是独孤伽罗,恪靖等人将杨丽华平安护送到宫门口之后,就回东宫去了。
杨勇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他收到李渊的信,说是过几天就回洛阳,因此他在早朝散了后,就早早于门口守候了,就怕最后会与恪靖他们错开。
李渊的信件告诉他,他们这一路上所经历的一切,包括却刺杀、被饷马抓住关于监狱,包括留住在弘圣宫,看得他差点信都拿不住。杨勇想,难怪这几天他心里一直不安,原来真的是他们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也幸亏他向老天爷祈祷,保佑恪靖他们的安全,看来老天是真的听了他的祈祷的。
听到由远及近的得得马蹄声,杨勇伸长了脖子观望,他觉得他的心跳没由来地加快了起来,远远的就见到一辆刷了红色油漆的崭新马车驶过来,坐在车头赶马的正是李伯。
当马车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甚至能清楚听到心跳的声音,两匹马被缰绳拉住,嘶叫了后停下脚步。
遮挡住车门的帘子微微一动,然后是说话的声音,跟着一只小手伸了出来。杨勇尽可能地瞪大眼,想看看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人的样子,心跳太剧烈,几乎能跳出来似的。
然后他见到了春苑,再是面无表情的秋棠,最后,才是那个他一直记挂着的人儿。
“殿下?”瞅见站在门口的男子,恪靖微楞,然后见到他迈开脚步急急奔了过来。
心跳突地一滞,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躲,却发现脚尖不知怎么回事,就像被钉住了那样挪不开。然后,她感觉到耳边忽地刮过一阵风,下一刻便见到杨勇和另一个穿玄色衣裳的男子搂抱在了一起。
原来是李渊翻身下马后,迎着杨勇迅速奔了过去,力道没控制好,差点将杨勇给撞飞。
日光下,两个大男人搂抱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是身子骨比较瘦小的,如此的画面感,竟然……毫无违和感……
春苑嘴角抽了抽。太子殿下不应该是奔着她家娘娘过来的吗?怎么是……李大将军?这发生了什么事?
李渊紧紧抱着杨勇,激动的难以言喻,“殿下,殿下……微臣,好、想、你!”
一片沉默,春苑觉得她的脸都绿了,画面太美,她都不敢看。秋棠面无表情地对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也没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
这回轮到杨勇傻眼了,他明明是奔着他家太子妃过去的,这李渊出来瞎搅和什么?而且,这厮的力道太大了,勒得他都呼吸困难,别说是说话了,声音都发不出。
他……绝对是故意的!
李渊依旧紧紧搂着杨勇的脖子不肯撒手,期期艾艾倾吐着这一路上的艰辛,从出发时到遇见刺客,又遇见饷马等等。
恪靖走到李渊背后,对杨勇说了句“臣妾困乏,先去休息了”,就越过杨勇,和春苑、秋棠二人前往她的寝居。
“……你闹够了没?”等恪靖等人走远后,杨勇感觉到脖子稍稍松开了些,他阴沉着脸问还挂在他身上的男子。
李渊笑嘻嘻地退开几步,抱拳道,“参见太子殿下。”
“参、参、参,参你个大头鬼!”杨勇一脚踹了过去,“信不信本宫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
“参我?”李渊抬起头,故作惊讶,“为何要参末将?末将做错了什么吗?”
狠狠瞪了他一眼,杨勇说,“心知肚明!别给本宫装傻!”
搔搔脑袋,李渊笑道,“末将真不知啊,殿下您不说,末将哪里知道得罪了殿下什么呢?末将千辛万苦还差点把性命给赔了进去,如此尽心尽力护送娘娘,殿下这般说末将,这罪名……可是担当不起哟。”
“你?!”
眼珠子转了几圈,李渊恍然大悟,“殿下该不会是因为末将打扰了您和太子妃娘娘温馨会见,所以才恼了吧?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末将实在是太想念殿下,以至于忘了殿下心里挂念的是太子妃娘娘……”
杨勇已经是气得不知道该骂他还是打他了,一看就知道李渊是故意惹出这么一茬的。想到恪靖离去时那没有表情的脸,杨勇就恨不能拿李渊来出口恶气。
分明就是无端生是非来!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