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首部多媒体小说哈哈,大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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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的,戴副眼镜,鼓鼓的鼻梁让人最先想到的是陈佩斯。没等我好好看看新家,他就热情地迎上来:“你好,请问你是……”
“你好,我叫雪锋,来自云南,三号床。”“噢,我叫唐文,是咱们班的团支书兼临时联络员。你有麻烦的话,切记千万一定必须要找我。”我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会不会和陈佩斯的亲戚住一个屋。这时唐文和家里人讲着我听不懂的上海话出去了。如果没记错,唐文是我上大学遇到的第一位同学。多年以后,我仍然不会忘却进宿舍的场景,我肯定地记得当时唐文穿的是小跑裤,他跟我问好时,他妈妈站在左边,爸爸站在右边,一家人和蔼的笑容让我感到亲切,让我觉得校园并不像上海市区那样陌生。。 最好的txt下载网
收拾的时候,又一位室友在家长的簇拥下进来了。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马,原名马关鹏,叫起来别扭,大家就叫他小马,英文名“Pony”,属于直译。初看小马黑黑瘦瘦,两眼有些呆滞,外加挂蚊帐的时候总被他妈妈抱怨,我就悄悄在心里念叨:“唉——这孩子!”但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冰雪聪明,日后竟是文管系的第一名,兼任我的英语老师。虽然我最先做他的吉他老师,但考虑到玩吉他不如讲洋文实惠,于是他说:“算了吧,我不学吉他了,我来教你英语。”我挣扎一年后,最终被招安了。这两天小马和马太一起为GRE考试辛苦地背单词,背着背着却好似长胖了。我征求他的意见,问他的外貌怎么写,他说:“你随便写吧,反正我天生丽质,是经得起锤炼的。”话说到这份儿上,我自然不敢草率下笔了,只能细心观察小马的容貌,想找一找闪光点。我开始时时注视小马,看他睡觉,看他刷牙,看他骂街。不过,在某些场景下,小马拒绝我靠近,比如他数钱的时候,我只能远远地站着,悄悄地观察,像个偷窥狂。这样过了多日,我埋怨小马:“你再不帅一点,索性就衰一点,好让我的笔头走得畅快些。”他说:“你要保持耐心,善于观察。”失望之前,我突然发现从一个特定的角度看小马竟是如此地帅,那就是从侧面仰视他。我把这个惊喜告诉他,他只是淡淡一笑:“有的人平视就够了,有的人必须仰视。”我问他怎么不踩着高跷过日子,这样可以多收到几封情书。
最后进来的人拖着个硕大无比的箱子。箱之大不好形容,反正足够把宿舍的其余三人装进去那种容量。但我看舞弄箱子的人足有一米八零的个子,白白瘦瘦的,不像作案那种,心里也踏实许多。来者发现宿舍里人气较旺,索性在进门的时候就对着里面鞠了一个躬:“大家好,我叫曾小明,来自辽宁鞍山。”后来,这位仁兄经过一番奋斗,夺得过“交大最佳辩手”的称号,再后来,他从学生会主席的位子上退下来,每天坐在电脑前颐养天年。几年来,我和曾小明达成的最大共识,是在生物钟的问题上——每天凌晨一点左右,上海交大闵行校区东区三幢306室必定有两个人坐在电脑前忙碌着什么。若以方向论,南边是曾小明,北边是我;以方位论,左边是他,右边是我;以附近的建筑为参照物,靠近女生楼的是他,稍远一点的是我;用耳朵分辨,打字快的是他,慢的是我;看影子分辨,高的是他,矮的是我;以气味分辨,脚气是他,烟味是我;用感觉分辨,细腻是他,粗糙是我;提问题分辨,严肃是他,认真是我。
说到此,新家的成员来齐了,如果不出意外,大家会在同一间屋里住满四年。所以,我把这里看作是家。
当晚,睡在了交大。天气依然热得厉害,总是躺两三个钟头就要跑去卫生间冲凉。我梦见宿舍里放满了水,一直放到桌子那么高,只留着上半身呼吸和举哑铃。
第二天天刚亮,有人来敲门。来者有威武的眉毛,一把络腮胡子,像个家长。我问:“叔叔,您找谁?”他很尴尬地咧咧嘴:“我是住你们隔壁的蒋进,老家是江苏武进。我们屋邀请你们过去认识认识。”原来隔壁的人这么热情,大家应邀而往。
隔壁也住着四个人。
其一是蒋进。方才我们已经提过他的外貌特征,以后的文章中还会陆续提到他壮实的肌肉,在此我就不重复劳动了。值得大书一笔的是蒋进的饮食:他分外地爱好蔬菜,尤其是绿色植物。每次进食堂,可以不吃肉,也可以不沾一粒米,但是必须有菜叶子,而且那些被常人误认为根本不能提供能量的食物,却让蒋进长就了一副好身体。我们奇怪,问他为何如此,他说他也不清楚,只是隐隐地感觉到身体需要。得到这个答案,我们又怀疑蒋进体内具有部分光合作用的功能,只是皮肤长成黄色,必须不断从外界摄取叶绿素来维持生长。总而言之,蒋进是非常老实的人,可以托付他做一切事情,只是进餐馆千万别让他点菜,否则你就等着菜叶子伺候吧。
另一位叫任宇,长得眉清目秀,号称人见人爱。他有两句口头禅,一句是:“不会吧!”一天他与女朋友散步,朋友夸其女朋友漂亮,他随口而出:“不会吧!”结果被粉拳暴打一顿,横于街头。另一句是:“拿话筒来!”只因他是音乐爱好者,动不动会扯开嗓子喊几句。然而,满足一段音乐的要素有四条——长短,强弱,音色,音高。就任宇的声音来说,基本能满足前三条,只是满足最后一条显得比较牵强。因此,我把他的歌声定义为乐音,也就是音乐里有待进一步组合处理的元素,而不是真正的旋律。但是人这种动物往往很神奇,当任宇手中握有话筒时,他又能把歌曲演绎得起伏得当,似乎是真正的旋律了。不过,任宇手握话筒的情况还可以细分为三种:一种是卡拉OK厅里,一种是班级联欢会上,一种是小便的时候。
还有一位叫刘硕,也有着粗黑的眉毛,再加上那把浓密的胡茬子,会让人怀疑,如果他连续三天在清晨没找到刮胡刀,就会变成萨达姆,一个星期没找到的话,绝对是马克思或者太上老君。昨天晚上隔壁宿舍排座次,刘硕年龄最大,赢得了“老大”的称号。其实他并没有我大,可惜评选的时候我不在,导致几年来都要违心地称呼他:“大哥!”他经常安慰我说:“先到为君,后到为臣,认命吧!”我看自己的胡子没他那么长,由此也不敢表达心中愤懑,整天为此事郁郁寡欢。这种状况持续到大四,我终于找到一个放下心事的理由。因为有一天我在《诗经》中偶然看到一篇曾经很熟悉的小诗。诗是这样写的: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我想,硕鼠硕鼠,不就是大老鼠吗?刘硕的意思也就是刘大咯!多年来我叫他老大也只是称呼他的原名,根本不存在什么辈分问题。想到此处,心中一阵畅快。
最后一位出场的,是来自北京的选手李兵,他体重系数,转体两周半就可以变出个笑话来。往后的日子里,我从这位兄台嘴边学到不少京味十足的语言技巧,比如:“你丫是不是人?”“这饭倍儿香!”但我学到手的只是皮毛,并不是李兵运用语言的天赋——天赋是学不来的。他嘴里经常冒出一些名言,针对特定的事情既有概括性,又能上升到哲学高度。比如我曾经穷得丁当响,李兵安慰我说:“有条件的人追求快感,没条件的人追求真理。”一句话讲得我暖洋洋的,误以为自己真的在追求真理。再比如,隔壁班有位音乐发烧友,有空喜欢跟人吹把散牛,吹的内容无外乎某张CD如何地好,某张CD如何地坏,这些简单的话题往往又被他扯到某唱片公司的录音师不够专业,录音的时候喜欢吃根香蕉之类的。李兵为了保护大家的耳膜,就劝导发烧友:“音乐不是CD的简单累加。”从此,该发烧友苦练乐器,最终成为交大贝斯手的一代宗师。
八个人在屋里寒暄的时候,忽然有人用生硬的普通话在门口喊:“大家好,我来晚了。”我们痴痴地看着来者,见他手里提着党卫军式的摩托车安全帽,匀称的身材,细细的眼睛,绝对不像中土人士。蒋进从人群里钻出来,挽着来者的胳膊说:“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来自日本的森一郎同学。以后我们在一个班。”大伙儿热情地向森一郎打招呼,对他充满了无限的兴趣,并七嘴八舌地问问题,一时间搞得他有些混乱。
“森一郎同学,你为什么叫一郎呢?”
“因为我在家里是老大。”
“拼命三郎就是老三咯。”
“对啊。”
“那山本五十六是怎么回事呢?你能解释一下吗?”
说起这个森一郎,他上过报纸,上过交大的舞台,平时忙着打工,很少在教室露面,由于缺课太多,大三结束的时候不幸接到了留级通知。原本,他铁定心要留中国的,多读一年书也只是增加些文化素养,可惜同来的却不能同去,算一种遗憾。森一郎留级以后,我们经常小聚。同学们之所以喜欢和森一郎在一起,很大程度是因为他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平时有什么笑料,其余人会立刻大笑,但由于语言障碍,森一郎必须把汉语逐字地输入大脑,再转化成带有幽默色彩的脑电波,此过程往往比正常的中国人滞后两秒,此时,众人的笑声已经停止,森一郎一个人开始开怀大笑,嘴巴张得像鲤鱼;等他乐得差不多了,大家又被他那滞后性幽默惹得笑起来,也就是说,有森一郎在,一个笑话可以笑三次。
虽然是日本人,森一郎在本质上却很朴素。比如说,他抽烟的时候酷得像个牛仔,我们都叫他“牛仔酷”。他对这个称号颇有微辞,不时地教导我们:“你们不能光注意别人外表,你们要感受那种发自内在的酷。”我们听了他的教诲,十分惭愧,于是改称他为“内酷”。他还是不满意这个称谓,骂我们是“只关心穿着打扮的庸俗人群”。
谁说吹牛不是素质教育?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人已经来齐,就去校园里逛逛吧。蒋进来得早,昨天有师姐陪他逛过,他就勇敢地充当了向导。
“这里是思源湖。很漂亮是吧?不过师姐说,独自一人少来这种地方,不安全。”
“为什么?”
“师姐没说。”
“那边是物理楼——闵行校区最高的建筑物。师姐说,没事不要去爬那个楼顶,尤其是晚上,不安全。”
“为什么?”
“师姐没说。”
“前面是包玉刚图书馆,师姐说,里面很有趣。”
“为什么?”
“师姐没说。”
敢情这师姐是家教做多了,专给小同学留问题的。也说不准她是要学大师,尽讲些有头无尾的话,让后人自己去摸爬滚打,继而在几年后带着无比崇敬的口吻说:“大师有言在先啊。”
从校门口走到宿舍的路有两条:大路和小路。大路会经过教学楼、食堂和女生宿舍;小路则绿茵葱葱,似乎静得有鬼无人。我已经打算好了,哪天头发洗得干净,心情愉悦,就走大路;哪天想浪漫一把,就走小路。这是我进大学来第一个长远的打算。
夜里,我们在宿舍的地板上铺一些报纸,坐在上面吹牛。
曾小明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东北音;唐文的普通话是发音不清,偶尔会东拉西扯;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时常感觉表达不到位,只能辅以手势;小马的倒是挺标准,但他很少说,只是抿住嘴听我们讲,然后呵呵地傻笑。
大伙儿对我的云南背景似乎很感兴趣,总是不停地提问题,尤其那个唐文,简直就是标准的《十万个为什么》。
“你们家是不是住竹楼?”
“我们住草房,山区的人才住竹楼。”我尽量满足他的求知欲。
“你们家养孔雀吗?”
“养,当然养。我们不养鸡,蛋也吃孔雀的。还有大象,出门不打的,骑大象。有一天我骑着大象去看电影,把它拴在电影院门口。谁知道影片太长,那家伙等我等得打起瞌睡来,一下站不稳,把人家的墙靠塌了,害我赔了二百五,回家后就饿了它三天。”
“真的?”
“你去了就知道。”
“你们那儿海洛因很多,是吧?”
“是啊,在米店里卖的。”
“你们那儿的治安好吗?”
“当然好了,我们也是法制社会呀,杀人要写检讨的哦。”
“哎,真是太神奇了,有机会一定去云南看看。”唐文嘴上这样说,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想:云南这小子想必没有开化,往后的日子里可要防着点儿。
“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当然咯。你们听过云南十八怪吗?”我问三人。
他们摇摇头,等着我往下讲。
“俗话说云南十八怪,见了你别怪。这第一怪:火车没有汽车快。”
“为什么?”
“因为云南都是山,铁路都修在半山腰上,自然跑得慢了。”
“还有呢?”
“第二怪,三个蚂蚱一盘菜。”我的话一出口,看见曾小明显出难以接受的表情。“第三怪,草帽当锅盖;第四怪……”念完十八怪,我也奇怪了,自己原来出生于这样一个风情万种的地方,要不是出来看看,还以为全世界都一个模样呢。
“鞍山怎么样呢?”唐文又转过去问曾小明。
“我们家就是个巨型的工厂。以前还是很繁荣的,这几年下岗的工人比较多。”
说到下岗,几个孩子沉默了。
“现在工人日子不好过啊,当官的照样大鱼大肉。”一直不说话的小马忽然讲出一句。
说到贪官,唐文又想起什么,问我:“红塔集团的褚时健不是你们那里的吗?”
“是啊,他家和我家只隔了个广场。”我终于对唐文讲了句真话。
“鞍山的冬天很冷是吧?”唐文接着问。
“还可以,就是出门麻烦一点。”曾回答。
“路不好走吗?大雪堆到膝盖,刺骨的寒风割在脸上,一不小心,还会被冻起来的冰面滑倒。是啊,这路的确不好走。”唐文自言自语地做了一番分析,看来他对东北的理解明显胜于云南。
曾小明乐呵呵地看着唐文,说:“你的,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更麻烦的是人的自身问题。”
“衣服穿得太多,行动不方便?”唐文接着分析。
“不,出门要多带一件东西——小木棍,以防上厕所的时候有液体冻成冰柱,要一边释放一边敲。”
“哦,我明白了,你们必须不停地敲击自己的腰杆,天太冷,人的新陈代谢总是很慢。”
“我敲你的头!”曾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