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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帝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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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不安啊!”
封叔苦笑道:“靖帝的生死固然事大,轆轆饑腸總要填充,封泥的土地總要翻新,百姓總要過日子的。今年封家的屯糧賤價拋售,算是為百姓之憂而憂吧。”
吏員大喜過望,連連拱手致謝,“封爺大發兼愛之心,下官感佩備至。如若強敵來襲,定請封爺倡明謩潯!
“大人廖贊也,救民安國是草民的本分。”封叔慷慨而笑,將封逸謙叫到面前,介紹說,“我家侄子。非常時期,草民讓他出來磨練磨練。”
封逸謙按照封叔示意,與吏員見禮。才寒暄幾句,就不耐地出來,拉住我直皺眉頭,說:“實在聞不慣那些臊臭味,我們去逛街。”
我還在猶豫,就被他拉著走了。
正當初夏時節,和煦宛如明鏡的耍煜拢液头庖葜t行走在逐漸喧囂的古代農市上。一隊隊牛車正■當■當駛進高大的石坊,各色買主接撞而至,雜貨應有盡有,滿櫃錢貨車載馬馱。
可惜還洠Ч渖习雮時辰,封叔派人喚封逸謙回去。大概是怕封逸謙累著,訓斥了我一頓,於是我陪著封逸謙在車內休息。
封逸謙一覺醒來,已經臨近黃昏,喧簦У霓r市開始變得冷清。這個時候,忙乎了一天的封叔回來了。
車隊卸下所有的貨物後,顯得輕鬆,車速也顯得快了許多。我以為天黑以後可以到達封家,只顧沿途觀賞大好風景,竟然洠Ц杏X車隊中途走岔道,朝著另一方向去了。
前面出現黝黑蜿蜒的山林剪影,橫著一彎茫茫碧水。幾乎洠в许憚拥能囮犙刂铰辞斑M,不大工夫拐進了谷口,此時天色大黑,對面山道一盞風燈悠悠飄蕩。
“下車,今晚在這裡住宿!”封叔下了指令。
我望著眼前陌生的地方,不無擔心地問封逸謙,“我們要去哪兒?”
封逸謙的眼裡也是迷濛一片,“我也不知道。封叔說上哪兒,我們就上哪兒。”
順著風燈的指引,馬隊很快進了一家客棧。那客棧是幾排大磚房,庭院碎石圈起來的草地,很大很空闊,南北兩邊各有馬廄。順著石門就通向廳堂,通向各自房間。
掌櫃趕忙出來迎接。封叔見庭院收拾得乾淨,露出滿意的微笑,將馬斫唤o隨從,“都把馬牽到南邊去,夜風大,注意看守。”說完,跟著掌櫃進石門去了。封澤背著沉甸甸的腰刀,招呼另幾名隨從一併跟上。
我和封逸謙也下了馬車,還洠ё哌^石門,突然聞得有酒香撲鼻,封逸謙鼻翼翕動,說:“不知道店家在燒什麼?我餓了。”
“夫人關照過,到了外面少吃來歷不明的,她給你準備不少好吃的。”我勸了一句,突然想起忘記拿裝食物的藤匣了,趕緊招呼他一聲,跑著折回去取。
剛巧又來了一撥客人。一名紫袍男子正被人攙扶著下馬,一腳踩在匍匐在地的人身上,另有黑衣人領著幾名侍從守在紫袍男子身旁。我有點驚訝:瞧這等架勢,定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黑衣人命令侍從將幾匹黑馬牽到北邊的馬廄,山風呼嚕Ф^,說話的聲音有點低沉,仍能聽得清楚。
我一驚,竟呆滯地站著未動。
紫袍人正跟黑衣人低語著什麼,風馬燈搖曳著他們的風袍,眼前影影綽綽不分明。我很想看清黑衣人的臉,連封逸謙站在身後也洠ё⒁狻
他拍了拍我的肩,“宜笑,怎麼磨磨蹭蹭的,在看什麼?”
我慌忙噓了一聲,示意他噤聲。我倆耄г隈R車旁,眼看著那些人朝著石門,一步步走去。
石門頂上的風燈染了昏黃的光,照在他們身上,此時黑衣人警惕地睥睨左右,眼神冷鶩。
好像真聽到了轟鳴聲,和那記撕心裂肺最後的裕洌覄C凜地打了個哆嗦。
這回,我真的看清那張臉了。


回到房間時,夜燭剛燃,室內乾淨得不染纖塵。而窗外,風急,樹影搖蕩。
封逸謙想是坐車久了,連連喊困,只著了中衣圍著灞或榭s在床上。我服侍他服完藥,正放下幔帳,他就很自然地爬過來,枕著我的大腿。
“你好像不開心,是不是封叔白天罵你的緣故?”封逸謙雖然困意十足,雙目仍是茫然地看著我。
“不是。”我吁了口氣,自語似的,“如果兩個人後世是仇人,前世必定會是仇人嗎?”
“什麼前世後世的?宜笑,你總是想得特別多。兩個仇人即使去了前世,也不一定碰得到。唉,我只要今世活得長些,誰知道有洠в嗅崾滥兀俊
封逸謙孩子氣似的,翻了個身,不久發出細微勻淨的呼吸聲。
我注視著他年輕的面龐,許是盯得久了,眼前漸漸模糊起來。
他從來洠岢鲞^男女間床第之歡,封家也從未提及。也許在那個時代,女奴只是伺候人的工具,是不配跟年輕的主人歡愛的。封逸謙雖然溫順聽話,骨子裡對我的身份也是在意的。
又也許,他的心裡已經烙下阿顰的印記,裝不下別人了。
我從來洠査难e的感受,因為這些對我不重要。
漏夜殘燭滴了滿桌,眼看著夜走向深處。山風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把客棧裡所有的聲音掩蓋住。
我始終處在半寐半醒的狀態,不經意間,隔著窗紙,耄Ъs有幾個人影一閃而過。我小心地下了床,推開門窗,張望了幾下,什麼動靜都洠в小
床上的封逸謙動了動,發出輕輕的呢喃聲,“渴……”
“我去廚房給你倒點熱水。”
我就勢答應了一句,提起陶壺,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門,赤腳臁埌懔锵铝藰翘荨
通往廚房的道路晦暗空盪,幾道身影電光般掠過,攀爬過梁柱,像幾隻臁畹脑澈镲w上了屋頂,眨眼間消失了。藉著疏冷的星光,我耄Ъs看到封澤花白的頭髮,飄逸而逝。
三更半夜的,封叔的人在幹什麼?
帶著這個問號,我摸索著找到了廚房。門輕輕一推,吱嘎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一隻老鼠吱吱叫著從我腳下竄過,我大吃一驚,不由“噫”地輕叫出聲。
與此同時,眼前一道寒光,有冰涼的枺鳈M在了我的脖頸。
“不許出聲!”
黑暗中,有人沉聲警告。
我聽出是誰,忙應道:“是我。”
“你是誰?”
“二哥,我是宛如。”我仿佛又回到了曾經經歷過的年代。
冰涼的感覺消失了,眼前似乎拂過一浚L。我定了定神,木窗外灑入絲絲微光,一個剪影似真似幻地立在我的眼前。那雙格外漆黑的眼直直地迎視著我,冷峭到極處的神色。這讓我想起那場墓戰,被擊中雙膝的樓家盛跪倒在地上,絕望地嘶吼著。
我的心裡一暖,再度叫了一聲,“二哥,洠氲轿覀冞能見面。”
窗外夜風如刀,樓家盛的臉上一片陰影。他冷森地笑起來,“司鴻宸連你也殺了。洠уe,後世我們都死在他手裡,心腹大仇洠Х▓螅瑯羌沂⒒畹锰C囊!但是,我現在是袁放,不是什麼樓家盛,我是梁漢王朝的護國將軍,靖帝身邊的紅人!司鴻宸啊司鴻宸,我得好好感謝你,讓我再次風風光光做人!”
我驚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地低喃:“原來……”
那個紫袍男人會不會就是靖帝?
樓家盛——不,此時應該叫袁放,警覺地細聽外面的動靜,突然問我:“你現在是什麼人?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我的命就差了,一醒來就是宮奴,還遭人變賣。”我苦笑,將經歷簡單地告訴了他。
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漏了嘴,司鴻宸其實也在異世。如果他們相碰,司鴻宸休想活著回去。他倆的身份換了——樓家盛成了將軍,而司鴻宸卻是人人可誅的可憐的宮奴。
袁放聽完我的敘述,咀嚼著一個人,“儷城的封叔……”
我立馬想起心中的謎團,問道:“你現在是將軍,應該知道裕王是誰?”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解之處,梁漢王朝竟然洠в性M酰 痹泡p搖頭,接著又陰笑,“裕王根本是一種幻象,一個傳說而已!哼,金浚褚乱坏┏霈F,我會讓它灰飛煙滅,就讓司鴻宸一輩子找去吧,他永遠也休想得到!哈哈!”
聞言,我徹底相信了。
洠в性M酰^的裕王地宮就根本不存在;洠в性M醯貙m,哪來的金浚褚拢繉碛幸惶欤乙姷搅怂绝欏罚視芴孤实馗嬖V他,他的先祖撒了個彌天大謊!
司鴻宸,你來這個朝代何苦呢。
我暗暗苦笑,竟有點失神。袁放黑袍抖動,無聲地穿過我面前,我回神,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兒?”
“我回房休息。剛才聽到點兒動靜,就出來查看,原來是你。太晚了,待白天再說話。”
他的聲音很冷漠,全然洠в袠羌沂⒂H切溫和的感覺。我倏地放了手,深切地明白,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二哥”了,他是全新的一個陌生人。
我失望地看著他走,看他的身影耄н^半掩的木門,黑袍在風裡展翅舞動。那一刻,我無法通透我的感情,我最後一次將他當作“二哥”看待,於是我輕聲提醒他,“對面屋頂有人。”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袍風微動,無聲地消失在黑夜中。
夜風劍一般劃過。
我站在屋檐下,耳邊有雜亂的聲音,和馬的嘶鳴聲,因為離得遠聽不分明。客棧外有火把如團團日光,把天空映得昏黃一片。
不消片刻,黑暗重新徽忠箍眨車只謴土遂o謐。
我不知道後來發生過什麼,只是守著封逸謙睡到天亮。霞光映上窗紙,我尚在夢鄉,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封叔帶著兩名隨從進來。
封逸謙坐起身,迷迷糊糊地問:“幹什麼?”
封叔陰鷙的眼光直直落在我的身上,一甩袖子,命令兩名隨從,“把這個女人綁起來!”
一頭懵懂的我剛要開口,封叔身邊的隨從近到床前,一拽就把我拖了下來。腳下一踉蹌,我幾乎摔倒在地。
“宜笑!”封逸謙擔憂的叫聲。
努力撐住自己,我抬起眼,冷聲問:“奴婢犯了什麼事?”
剛說完,封叔手裡的馬鞭已經落在了我的身上。啪的脆響,抽到肩膀的時候,麻辣辣的疼。我倒抽了一口冷氣,聽到封叔怒氣衝衝地問我:“半夜裡你是不是出去,向袁放通風報信?你這個狡猾的小宮奴,封家差點被你的老實相迷惑住,竟然洠氲侥闶蔷傅鄄逶诜饧业馁!”
“不是!”我用倔強的聲音回答。
此時封叔的鞭子又要落了下來,封逸謙從後面跑過來,生生將封叔攔住,“叔,宜笑不是這樣的人!她是因為半夜我喊口渴,才出去的!”
“宜笑宜笑,聽聽你喊得多親熱。你涉世太湥玖喜坏斤L雲險惡、人心叵測!謙兒,我會讓你徹底看清這個賤奴究竟是什麼貨色!”
封叔轉向我,繼續問:“昨夜投宿的那幫人,靖帝是不是就在其中?我們的人幾乎嗅到了他的氣息,卻被你破壞了!你快點說,袁放他們下一步有何行動?你要是老實說了,我會考懀Х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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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逸謙已經急了,催促我,“宜笑,你就告訴叔叔吧。我不想你死!”
聽到他充滿哽咽的話,我的心漸漸騰起了一種暖意。我沉默半晌,雙拳緊緊攥在了一起。
“不知道。”我這樣陰沉地回答。
對一個女奴而言,退是死,進也是死,我不會屈服於封叔。
無論哪個時代,我韓宜笑從未屈服過人。
連司鴻宸也不能。
封叔陰陰地笑起來,用自信的口吻說道:“先讓你■著,到時候不怕你不招。來呀,把她綁得緊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廣袤無垠。
現代社會,從高樓林立的城市出發,很難找到洠в斜婚_發的地方。我常常想,詞語裡“廣袤無垠”的江南平原是什麼樣子。
叢芳爛漫,鬱郁紛紛,邐迤忽而盡,泱漭平不息。
天空,耍脹'有一絲雜伲
夏天的日頭渾圓碩大,幾乎貼著車隊走。我的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腳下再次磨出了血泡。陽光刺目欲盲,像是潑了一臉滾開的水。但是我必須咬牙堅持著,甚至不能放慢一點速度。
因為,我現在是拴著繩子被系在馬車後的囚奴。
封逸謙坐在馬車上,眉梢眼角緊蹙,臉上透著無奈。他默默地注視著我,突然朝趕車的馬夫叱罵道:“我讓你慢點兒,聽見洠в校俊
“少爺,再慢就趕不上隊伍了!”車夫委屈道,接著加了一馬鞭。
封逸謙恨恨地罵了一句,幾乎是悲憫地望瞭望我,刷地落下了車簾。
我被拖著穿過平地,遠眺過去,連綿的青山耄Ъs再現。黃昏臨近,落日熔成胭脂色,天地間愈加顯得壯麗如畫。
車隊正行走在月牙形的草坡上,成片的樹林參差密集,濃蔭蔽日。
封叔這才招呼車隊停歇,該是晚飯的時候了。
我癱倒在草地上,精疲力竭的魂魄正在脫離身體。不遠處有燒熟的紅薯的味道,我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咕亂叫,饑餓感愈加強烈了。
封逸謙正在跟封叔說話:“叔,我們還要去哪兒?”
“皇城。”
“皇城不是已被蛣蜣族人占領了嗎?”
“是的,我們去那裡打聽點消息。我懷疑,這幾天有重大事情要發生。”
“皇城離這兒還遠嗎?”
“走平地至少還要三天。如果徒步翻過前面這座山,一天就到了。”
我心裡一咯■,隨即一絲一浚南矏倧膬刃南蛏眢w各處蔓延。
離司鴻宸不遠了。
封逸謙還在問:“宜笑怎麼辦?我們不至於拖著她走三天吧?”
他確實是關心我的。
封叔陰毒地笑了笑,拖長聲眨斑@樣折磨她,不怕她不老實交代。”
“就是驢也會被累死的,何況是一個人!叔,您這等於要她的命!”封逸謙激動起來,聲音尖銳。
“一個小宮奴的命能值幾文錢?謙兒,你必須學會果斷!封家的祖業以後由你繼承,就如做生意,要心狠手辣才能做大做強!你一旦沉溺於兒女情長,優柔寡斷,吃虧的永遠是自己!”
封叔似乎特別生氣,一改平時對封逸謙的慈愛,直訓到封逸謙啞口無言為止。我聽著他們沙沙離去的腳步聲,酒飯的香味順風而來,那些說笑聲耄щ'刺入耳膜。
就這樣我仰面躺在草地上,費力地抬起俊蒙鄣碾p手,摸了摸頸脖上的項鏈。感受著它們的存在,我這才疲倦地椋涎劬Α
“宜笑。”
再度睜眼時,封逸謙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的面前。落日的湑熑鲈谒纳砩希⑽⒍Γ冻鰸嵃椎难例X。
“天要黑了嗎?”我微弱地說話。
“趁他們洠ё⒁猓彝祦硇┏缘摹!狈庖葜t眨さ卣UQ郏瑢⑹种械募t薯挖了一塊送到我的嘴裡,“餓了吧?多吃點。”
我貪婪地咀嚼著,紅薯的香甜縈繞,不禁由衷地說:“阿謙,你真好。”
封逸謙咧嘴笑了,又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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