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星之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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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脸是怎么了？”
他心不在焉的摇头，写好新邮件按了“发送”：“约克夏回信了。”
“谁？”
“……关则敬。”
“说了什么？你的脸是化妆到一半还是卸妆到一半？”
“卸妆。”
亚弥操起沾了卸妆油的化妆棉，扳过元惟祯的下巴：“把眼闭上。你刚在回信？”
“我本想跟他说特别席的事，但他好像不知道巡演的事似的。”
“他之前不是买票了么？不会需要特别席吧。”
“他口气很怪，而且还改名叫安小胖。”
“安小胖？这是……新品种的狗名？”
“我在想说不定我弄错信箱，回信的人根本不是约克夏。”
“现在才想到已经来不及了吧？！”
“但也太巧了。如果他填了错的邮箱地址，竟然还刚好有人在用。”
“说不定是他女朋友。情侣有时不是会共用邮箱么。”亚弥把脏兮兮的几团化妆棉扔进垃圾桶，“快去洗脸。”
女朋友……元惟祯俯在水池前，边往脸上泼冷水边想，一本正经的约克夏先生真的找得到女朋友么？在别人看来，他唯一的女朋友就只有那个有点弱智的小妹。一起上国中的时候，一放学大家总会结伴去玩，只有关则敬一个人绕过操场，穿过食堂，来到偏僻的废弃车棚后面找等在那里的他的小妹。那时候的也姗只有８、９岁，特殊学校的放学时间比其他地方早，父母亲又不能接送，大哥于是担任了保镖的工作。
虽然知道关则敬身不由己，但元惟祯偶尔会抱怨他从来不和大家一起。
不过有些人，不管多疏远，就是注定会做朋友。虽然每个礼拜只有星期天关则敬才有几个钟头自由时间，友情还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接近国中毕业的夏天，有一次放学，关则敬带着妹妹回家的路上碰到在马路上闲晃的元惟祯和一群同学。大家准备去游乐场，也友善的邀请关则敬，原以为会遭拒绝，然而他却一口答应，大概因为就快毕业，心情愉快，精神也跟着放松。
刚开始还会紧张，眼神一刻都不敢离开妹妹身上。过了一会儿，见也姗融入热热闹闹的气氛中玩得很开心，关则敬放下心来。他教妹妹溜冰，抓扭蛋，射气球和开赛车。他以为那是他最快乐的一天。直到他拿着两只甜筒跑回约定好的长椅，发现妹妹不在。
这是报应。这是得到快乐的报应。他想。甜筒掉在地上。
一天后，也姗在工业区荒无人烟的小巷里被人发现，只穿着内衣，抱着一只包包，一边大哭一边叫妈妈。在医院住了两天，没有检查出被施暴的迹象。小女生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当自己在等大哥的时候睡着，醒来后迷了路。
从那天起，家人帮也姗办了退学，关则敬放学后不用带妹妹回家，但他无法开心。
夏天过去，也姗进入了新学校。提供特殊教育的地方很少，为了配合新学校的地点，关则敬一家人搬家了，所有的小孩也跟着转学。
元惟祯辗转听说也姗的状况，自己那天拉着关则敬去玩本身也有责任，虽然想劝对方说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可没有立场。他整个夏天没有再打电话给关则敬，知道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一再提醒发生过的事。等尴尬期过去，起码要三个月。
几个月后再打电话，号码变成了空号。
上高中没多久，元惟祯就接到了主持儿童栏目和平面模特的工作。他后来在工作途中偶遇关则敬，差点认不出来——拉着妹妹的手站在公车站，背着两个人的书包，手里拿着水瓶时不时问女生要不要喝水吃东西，穿外套会不会很热的男生，根本就像带着女儿的父亲。
鲸鱼星之夏 第一部分（15）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但第一次见证竟然可以不同到这个程度，甚至有点被吓到。
“你不是说他买了两套票么。”
“……”听到亚弥的声音，元惟祯从水中抬起头，惊觉自己竟然连头发也洗了。
“也许是给女朋友的惊喜。如果回信的真的是他女朋友……恭喜你破坏了人家的惊喜。”亚弥递上毛巾，“你用冷水洗头？！你疯啦？”
“有什么关系，反正已经夏天了嘛。”
“那你知道在夏天感冒是件多蠢的事吗？”
“没可能感冒啦。”
“你感冒被骂的是我！”
“我是万能免疫。你这么凶，我都活下来了。我已经无敌了。”
“闭嘴。去涂化妆水和保湿乳液。”
“是是是，你让我涂万能胶和丙烯颜料我也完全服从。”
元惟祯擦着头发，心情变好。亚弥无奈叹气，怀疑自己有天会失手把吊儿郎当的鲸鱼先生给掐死。
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另外一个对鲸鱼先生有充分谋杀动机的女性正坐在电脑前发呆——叫“元惟祯”的柴犬先生竟然回信了。但让她犹豫的不是柴犬，而是自己。她一时冲动想证实对方说的巡演是否跟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结果错过了最佳解释时间。现在再通知关则敬的死讯，根本就像恶作剧。
不如……就这么算了。她想。不再回信的话，说不定对方会就此罢休。
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这么无道德的事，安由绪无比沮丧。更沮丧的是，自从那天在房车的储物箱里找到也姗，这小丫头打定了要跟着去鲸鱼星的主意，晚上也不肯好好睡觉，怕由绪姐会丢下她溜走。
“可是我并没有要去鲸鱼星啊。”由绪哭笑不得。
“可是二哥说你要去。”
“二哥弄错了。”
“可是我想去找大哥。”
“……但是由绪姐也不知道鲸鱼星在什么地方。”
“但是鲸鱼先生知道。”
“……谁？”
“鲸鱼先生！”也姗掏出一张CD。封面上的人正是由绪最不想看到的变态娘娘腔元督羽：“这个人是鲸鱼先生？！”
“对啦！”
“他为什么会是鲸鱼先生？！”
“因为他在鲸鱼星住！”
“可是……我陪你看过那节目里面没有他。”
“因为后来鲸鱼先生去做别的工作了。这就是他的CD！”
“……可是，找这个人……很难吧？”由绪其实知道几个找到元督羽的方法，但她实在不想做。
“没关系！我知道怎么找到他！”
“你、你……你知道吗？”
“我们去他的演唱会找他。”
“可是……他也许最近没有要开演唱会。”
“他有！”
“……有、有吗？”
“因为他邀请我去！”
“……哈？”
“他有写信给我。”
“……哈？”
“他写信说他希望我去。”
“……哈？”
“我有他的信。你要看他的信吗？”
“……我要。”
“你也喜欢鲸鱼先生吗？”也姗得意的掏出一只明信片大小的信封。
“……嗯，喜欢。”由绪咬着舌头说。
就算真是从公司寄来的歌迷回信，也一定是助理帮忙写的。她灰暗的想。客套的感谢，然后推销自己的新唱片或者演唱会。因为当无人格劳工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所以她对这种场面很熟。信封里是折成六角形的信纸，她费了一会儿工夫才拆开。如果是普通的回复歌迷的信，怎么会折成这样？她皱着眉读信的内容。
也姗，谢谢你喜欢鲸鱼先生。我很开心。
希望你来看夏天的巡演，名字是“鲸鱼星的出走”。
请和你哥哥一起来。
我在鲸鱼星等着你喽。
鲸鱼先生
“然后我还回信给他，说谢谢他给我写信。但因为不确定地址，他也可能没收到。”也姗收好来自鲸鱼先生的六角信，“由绪姐，那我们要不要去鲸鱼星？” 。 想看书来
鲸鱼星之夏 第一部分（16）
由绪只是僵直着站着，手指还残留着纸张的触感：“我想想看……”
“好。那你想想看。”也姗说，跳到旁边去玩。
我在鲸鱼星等着你喽。
由绪认出那封信上是关则敬的字体。
他已经前往鲸鱼星了。她想。
原来他曾经打算带也姗去看演唱会。
被这件事困扰着的由绪，连续几天睡不安稳。总好像有谁在催她快点向前跑，快点开始旅行。她被这奇怪的潜意识催得不耐烦，人也变得急躁。突然出现的柴犬先生的来信只为她烦躁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关掉电脑桌面上所有窗口，准备去外面散个步。这时，屏幕一角却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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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由绪正在打扫房间，抬头看见关则敬倚在门口，像在决定要不要进来。
她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知道这是在做梦。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直直盯着门口。
“怎么了？”男生问，走进来。
“因为你死了啊。”
“抱歉……”
“……”她忍不住想哭，又不敢太用力眨眼。
“还在伤心？”
“嗯，还有点。”
“……别伤心啦。”
“抱歉。”
“怎么道歉？”
“不知不觉就说出口了。”两人在床尾并排坐着，由绪甚至感到右边传来些微的体温。
“想想关于我的，坏的事情。”他说。
“嗯……你……你……你出去吃东西的时候总会把剩的也吃干净。这样很恶心！”
“唔。”
“你有时候坐下去脊背打得太直，我曾经担心你是同性恋。”
“啊，是吗。”
“你……就连去超市也都直接逛降价区，很丢脸。”结果她只好滔滔不绝，害怕说太多会把男生气走，又怕停下来梦就会转到别的频道，“你不是常常会牵也姗的手吗，有一次去市场我就假装不经意的去拉你的手臂，结果你竟然跑去买半价蔬果，后来那只手捧着西瓜，我就只好跟在后面。为什么？你跟西瓜比较谈得来吗？”
“现在还会伤心吗？”
由绪抿着嘴，一不小心还是让走了音的字跑出来：“会。”
“不要哭了。”
“怎么可能不哭？”
“抱歉……”男生不知如何是好的叹气，“慢慢就好了。”
“什么‘慢慢就好了’？！你说得轻松。”
“那不然怎么办？我已经死了啊。”再叹气。
由绪向右边靠下去，脸颊感觉到真切的布料与肩膀的轮廓，一瞬间错觉这是真的。下一秒钟，她睁开眼睛，贴着右脸颊的只有枕头。脸上没有泪水，她一骨碌坐起来，裹着被子爬到梦中的床尾发呆。跪得腿酸了，她滚下床，磨蹭到阳台去伸懒腰。
也刚刚起床的关以修，掀起窗帘开窗透气，对面阳台上出现熟悉的女性身影。他弯起嘴角，脑中浮现出过往画面。那时他们一家刚搬来不久，他还在上小学六年级。某天早上大哥进屋来叫他起床，他急忙摆手叫他过来：“你看你看那边！”
见弟弟好像发现新物种一样兴奋，关则敬也过去一探究竟。原来是安由绪在对面窗台披着毯子喝牛奶咬面包。
“我们在看什么？”哥哥扶着眼镜问。 。。
鲸鱼星之夏 第一部分（17）
“对面！对面！你看那个女生！”
“……呃，这样不太好吧？那是新邻居，你想跟她讲话，直接打招呼比较好吧？”
“不是啦！你快看！”以修嚷，“看她的睡衣！”
哥哥敲弟弟的头：“别随便看人家的睡衣。”
“快看！那上面写着‘牛奶超人’。”
仔细一看，奶牛斑点的睡衣上果然印着那几个字，而且因为衣服被穿反，应该在背后的字跑到前面来。好像为了响应那个名字，女生粗鲁的把面包塞进嘴巴，将牛奶一饮而尽，接着回屋又拿出一杯来咕咚咕咚灌下去。
“这样不太礼貌。讲话还是当面比较好。”关则敬退到门口，“下来吃早餐了。”
以修笑嘻嘻的爬上窗台，打开窗户。关则敬来不及阻止弟弟，只听他大声朝对面嚷：“超人！你的衣服穿反啦！”
关则敬傻眼，赶紧拦腰把弟弟拖下来，朝对面歉意地点头：“咳，呃……早安。”
后来发生了什么，关以修记不大清楚。但大概从那时开始，安由绪对他的印象就好不起来，认为他只是个喜欢引人注意的小男生。
关以修犹豫了一下，猛地拉开窗户，跟对面摆摆手：“早安。”
由绪被男生的声音吓了一跳，没精打采的说了声早，退回屋去。心脏狂跳——她差点认错人。
当年叫她超人的人已经长大，跟他说早安的人去了鲸鱼星。
关以修整理好书包准备上学，手机突然作响。号码显示竟然是安由绪。他吃惊的望向对面，由绪也在看他。
“你现在急着走的话，我晚上再打电话可以。”女生平板的说。
“没关系。怎么了么？”
“嗯……你上次的票，还有吗？”
男生心跳加速：“有。”
“我可以跟你买吗？”
“你要买？”
“对。”
“只要带我去旅行就好。”
“呃，我还是买好了。”
“我不卖。”
“……请你卖给我。”
“拜托带我去旅行。”
谈话完全卡住。安由绪烦心的叹气。她试过在网络上购买，跟认识的人打听，但集成全套的门票几乎没有可能。
“为什么你要旅行？你不是应该功课很多吗？你要毕业了吧？”
“那你为什么不肯带我去？”
“……我没办法带太多人。车子的空间也有限。”
“还有其他人吗？”
“嗯……”她决定说实话，“对。我要跟也姗去。”
“也姗？！”以修提高音量，胸口有缺氧的错觉。他实在搞不懂这个夏天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