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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嫂嫂,何以成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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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姐姐,依我看,这可见是老太太那边已经上了心呢。”紫螺自顾自说着,全没注意已是有人失了神,“你说咱们二奶奶会是怎样一个人?不知可像二爷这般,虽不常玩笑,心地却是极好的……”
  “好了!”青蔓呵道,“一时没影儿的事,怎么倒二奶奶、二奶奶地叫起来?也不怕旁人听见以为咱们这房里如何没调…教呢!”
  紫螺平白被呵,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可看那一个当真挑眉动了怒,也不敢再多嘴,低头忙手里的活计,心里却悄悄嘟囔,这是怎么了?二奶奶早晚进门儿,还说不得了?是你自己的心思藏不住了吧?都是丫头,跟爷亲近不亲近的,谁又能高过谁多少?等熬上了姨娘再来说嘴也不迟!红玉如何?大爷跟前儿还有谁比她亲?可大奶奶来了,不也是险些给撵了出去?
  两人各怀心事,再不言语,只听窗外的雨丝越来越密,房檐上滴滴答答流成了注。青蔓起身,想承泽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正要吩咐人去迎一迎,看是老太太留下吃饭了,还是又往灵堂去了,却忽见一个人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青蔓立刻迎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紫螺也赶紧起身,青蔓吩咐道,“快,斟杯热茶来!”
  “哎!”
  青蔓边忙着给承泽褪外袍,边轻声嗔道,“没人跟着,自己怎么也不省事?都淋透了!”
  脱去外袍,却见里袄都还好,干爽爽的,青蔓这才放了心。又见承泽眉头紧锁,半天不语,人在,魂儿不在,知道这是老太太那边得了信儿,便也不再多话,伺候他洗了脸,又重拿了衣裳给他披上。
  “二爷,茶。”
  接了紫螺的茶抿了一口,承泽这才缓过些神,可心底那股寒气也似更清楚了……
  青蔓冲紫螺使了个颜色,紫螺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第八章 人间地狱

  青蔓走到承泽身后,解下他头顶的银冠,一手扶了发髻,一手轻柔地将额前的散缕勾入鬓角,沿着那好看的发线将这一捧收拢在怀中,这才慢慢放散。乌黑挺壮的发丝被雨打潮了有些发涩打结,她用手指小心地梳理开,再用绵巾包了,轻轻揉握着……
  “二爷,”
  “……嗯,”
  “可是老太太那儿有了准信儿?”
  “嗯。”
  “这么说,大奶奶是要独守百日灵了?”
  他想了想,点点头……
  不得不守了,若是嫂嫂将来还想在府中立足,她和大哥身上这 “耻” ……必得“洗刷”干净。此刻若是为她说情,别说老太太断不会答应,即便就是应了,将来她在老太太跟前儿甚或阖府家人前也再难抬头。就如姨娘,至今仍不得与老人家同桌而食,她总是怨老太太目光浅鄙,嫌弃她的出身,其实真正的症结并非如此,而是她不该……在爹收房前便有了身孕……嫂嫂此次,可言万幸有这不得已的法子,虽是残狠,若她忍过去,这便如重生了一般。日子久了,依嫂嫂那般恬淡的性子,定会重得老人家欢心,毕竟,她是老人家亲自挑选、又堂堂正正抬进门的大奶奶,即便以后自己娶妻,这长房,依然逾不得。
  “二爷,那……”青蔓略顿了顿,轻声问,“那你可曾劝劝?若真如此,大奶奶可是要遭罪了。”
  承泽斟酌了一下道,“她是妻,为大哥守孝原是情理之中。况如今新寡,必是不忍离别,守在身边,于她也能好受些。”话虽如此,可想到那冰寒与饥苦,承泽又觉不忍,想再说什么,又找不到他这做小叔该说的话……
  听他言语寡淡,竟是觉得如此守灵是她该得的,青蔓不由悄悄念佛松了口气,担心他义气,也担心他心软,如今看,他果然比大爷要硬气得多,往后即便就是有那不懂事的奶奶进门,有这样的爷,断不会让这房中人受了委屈。这么想着,心越舒展,又道,“其实……这话许是我不该说,可大奶奶她也是该如此的。活着的时候整日守着再不顾旁人,这去了,怎么倒舍得他一个?原以为阴阳两隔,再是无奈,可如今既有这法子,凭是换了谁,都该求之不得。”
  “嗯。”
  握干了他的发,她打开绵巾,理顺,又拿了梳子给他重梳头,“听红玉说,那大奶奶可不是一般人。我想着,也不错,大爷那般性子都为她……可见,是有些手段,真心,倒不见得了。”
  “嗯?”承泽一愣,“这是怎么说?”
  “听说那日出了事,人们都哭、都乱,她却不顾大爷,抓着她的小丫头只念叨叨两个字。”
  “哦?是何字?”
  “衣裳,衣裳。”
  “哦,那也……”“难怪”两个字未及出口承泽便猛地打住,不对啊!那“不堪”的一幕连红玉都不曾看到,青蔓说的根本就不该是那个!“人们都哭,都乱”,这么说,已是在预备丧事,她应该早已穿戴齐整,怎么还要衣裳?禁不住蹙了眉……
  青蔓未觉承泽神色有变,边接着打冠带边说,“后来底下人都悄悄说,这大奶奶啊,竟比姨奶奶还爱俏,只是全不合时宜。”
  “啧!”
  青蔓一怔,这才注意承泽已是沉了脸,回想刚才的话,顿觉懊恼不已,怎么一时由了性子,竟是忘了姨奶奶如何他是最不爱听的!别人不知道倒罢了,自己怎么也……
  看青蔓尴尬得鼻尖都冒了汗,承泽心不忍,语声又温了下来,“叫福能儿,我去灵堂。”说着便起身抬了步。
  “二爷,要传晚饭了,不如用了再去?”
  “在那边用。”
  天已经完全黑了,雨也越密,就了风一梭梭斜甩过来,打得人弯腰缩头也躲闪不得。福能儿撑了伞,一路小跑跟着承泽实在有些吃力,一来他个子毕竟不如爷高,二来,这雨斜着刮,要想遮雨就得挡了路,可他看爷那般脸色又疾步匆匆,只管往前根本顾不得什么雨,便也只是撑了伞尽到心,断不想讨没趣找骂挨。
  来到灵堂,刚刚错过了举哀,人们都跪坐了歇着,静悄悄的。承泽敬了香,也在蒲团上跪下来。一步之外,是嫂嫂……
  她依然还是那个姿势,几乎从不挪动,何时来,何时去,承泽从未看到,只知道自己每次来,都是一样的景致,她仿若灵台上的白烛,是这祭奠的堂上一个不变的摆设……
  只是今日,只是此刻,他的心再不似从前安稳,一步之外这个女人,让他觉得有些拘谨。莫名地,就想到徐妈妈讲的那“不堪”之景,就想到大哥为了和她……而搏了命,耳根忽然热,更觉尴尬,不由得便蹙了眉,低了头。却不想,这一低,余光中竟瞥到她也一直低着的脸庞,依然晶莹白皙,安静如假塑,只偶尔那睫毛微微一扇才知她还在人世,曾经不解她怎能如此无泪,又无声,如今似有些明了,烈火烹油,昙花一现,猛然逝去后,便该是这般死寂无光……
  这么想着,他的心又犹豫,她现在已是失了魂,若是再把她一个人与大哥的棺柩关锁百日,会不会一时愚念,一时痛极,会真的……随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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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七将至,清平镇上的人见易府非但不张罗出殡,反倒花大价钱从州府往回运冰,街头巷尾议论声纷纷四起,都道这几十年难遇,真是要有人守“百年阴缘”了!可这闲话没传两天便自行灭去,都只为易府依旧留了高僧高道,每日诵经、打醮,百日做场。如此看来,人家从京城来,规矩自是不一样,这样排场,这样多人,断不是要大奶奶一个人守孝,转而又啧啧叹了回老将军府的气派,便各干各的去了。
  正七这日,除却府中已经安置的僧道,又特意多请了大师高道,乌漾漾的各是一百,诵经做法事,那声势动静将整个清平镇都宣成了道场,千户百姓又都跟着大恸大丧了一番。
  眼看将到子时,这一切才算终了。熬了一天的人们早已精疲力尽,蓝月儿服侍老太太回房后,自己原还想着再回合宜园去看一眼静香,可这一天在老太太跟前儿张罗乏身更累心,实在支撑不住,略犹豫了一刻便也回房歇了。府中其余各人各事也都井井有条,不消半个时辰,便各得其所,彻底静了下来。唯独合宜园,最后的锁闭封关,落在了承泽头上。
  冰床已在昨日安置到灵堂,可今天堂中院内挤满了人,只有离近才觉冰冷。此刻,人都散去,又及深夜,便觉整个灵堂空落落,寒气逼人,森森入骨……
  承泽着人搬了梯子来,又亲自查看棺柩及冰床,发现只一日,用手一摸那冰竟似有些水渍,心一惊,这还了得!虽说只两个月,又是隆冬,这么多冰绝不会都化干净,可一旦左右不齐,滑翻了棺柩,那可糟了!遂赶紧命人左右再添几方,直到高过了棺柩,又用结绳缚紧,这才重遮了幔帐。虽看着再无妨,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二爷,咱们这地方潮,冬天也有雨水,必得开窗透气才行。”
  “嗯,我也是这么想着,可……”承泽左右看了看,合宜园初建便是为了做法事道场,又从来都是春秋两季,因此这大堂上南北俱是半墙的大窗,为的就是人多透气,可如今且不说天气湿寒,便是为这通透的穿堂大风,也受不得……
  看承泽犹豫,执事人又道,“二爷,这事可马虎不得,但凡日后有个什么,且不说老太太怪罪,若是因此扰了大爷灵安,不得善去,弄得家宅难宁,可如何使得?”
  灵安?承泽心想这去了的毕竟是去了,只是一旦有事,嫂嫂若出去求人便是坏了阴缘,若不去,她自己一个人又该如何应对?遂一狠心,咬牙道,“开窗!”
  “是。”
  窗木沉重,又久未开启,吱嘎嘎费力扭转,要两个小厮才得开全。好容易打开,执事人立即命人用链钩锁死。此刻屋外本是平静无风,可八扇大窗对开,便人为通透地起了风,穿过窗隙,阴惨惨诡异呼号,又掀了白幡白幔,在白烛影里飘忽翻闪,一时间,整个灵堂寒气森森,鬼浮魂飘……承泽有些怔,竟觉得自己一手造就,搬了那地狱十八层上来……
  “二爷,二爷,”执事人叫,“时辰不早,将该封园了。”
  “哦……”承泽顾不得再多想,赶紧又在堂中巡视一遍,忽见门边半人高的码放,蹙了眉,“怎么搬进来这么多香烛纸钱?”
  “小的想着往后只大奶奶一个人照看香烛,多搬进来些省得奶奶再往耳房去。天冷,东西也沉。”
  “预备一些就是了,两个多月,她早晚也得自己搬。如今这么放着,一旦走了水可如何是好?”
  执事人一听立刻卡了壳,是啊,怎么就忘了这些东西若烧起来可是大事,遂赶紧说,“是了,是了,小的糊涂了,这就搬出去。”
  承泽安顿好了堂中,正想找嫂嫂说话,却见福能儿跑了过来,“爷!”
  “里间儿都安排好了?”
  “嗯……里间儿一应被褥倒都是极绵极厚的,可是……床上没挂帐子,门上倒是有帘儿,可……可是没有门……”
  “什么?!”承泽一听,本就心燥,此刻便腾地蹿上来一股火,“没有门??门呢?”
  福能儿凑到承泽耳边,“说是老太太吩咐给拆了。”
  “嗯??这是为何??”
  “一说是为了大爷附魂儿,不能用门挡着……”
  “闭嘴!!”福能儿话没说完,承泽已是压不住火,这怎么还越说越来劲了?!老太太当真信??明明知道都是那些所谓的阴阳为了骗银钱信口开河!!他们这等人家竟逼着新寡如此守孝,若是在京城,不知该怎样被人耻笑了去!他如今任由着不过是为了慰藉老人家,怎么竟是越弄越往邪处去?!“我这就去找老太太!!”
  “爷!二爷!!”福能儿死死地拖着,“二爷,您容小的说完!这是面儿上这么说,其实……其实是为了不让大奶奶总躲在里屋!这么些日子,只她一个人,没人看着,她若为了图暖和再不进灵堂,那还怎么守孝啊?”
  承泽一震,心头那火竟似被一盆水扑地浇灭,只剩下没燃透没燃尽的憋闷……
  “不过,爷,我看了,那帘子用了双层的,都是冬天极冷时才用的皮挂,说是姨奶奶亲自张罗的。”
  “姨奶奶?”
  “嗯,”福能儿点点头,“为着大奶奶封了嫁妆,姨奶奶还特特让春燕姐姐给送来了大毛儿袍子和暖手儿。”
  “哦……虽则如此,还是多预备两个炭盆才是。”
  “这个……”福能儿看了承泽一眼,又有些支吾,“说是……说是不让烧炭盆。”
  承泽没再问为何,多余的其实都是那一个答案,不能让里屋太暖和,不能让她太舒服,不能让她还觉得人情暖……还留恋人世……
  “二爷,时辰到了,该封园了。”
  “哦,你们先出去预备着,我再跟大奶奶说句话。”
  “是。”
  承泽和福能儿转回灵前去找静香,却发现那蒲团空空如也……
  “人呢??”
  “二爷,那儿,那儿呢……”
  福能儿手指着门外,声音都发颤。承泽看去,黑漆的夜色浓得墨汁一般分不出天地,却在这之间,一个白纱的身影,缓缓向园门去,辨不出她的脚步,身子轻的,仿佛在飘……
  承泽赶紧追了出去,“嫂嫂!嫂嫂!”
  她似听不到,依然在往前,承泽不得不大步赶上,挡在她面前,“嫂嫂!你,你要去哪儿?”
  静香看着眼前高大的人,努力辩,“二爷……”
  承泽一愣,二爷?
  “二爷,我哥呢?我怎么没看到我哥?”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己低吟……
  承泽心一紧,“哦,慕,慕大哥今儿没来。亲家母身子不好,慕大哥只能等出殡那天再来。”
  “出殡……”
  看她像失了神,承泽不由得攥了拳,心恨她已是如此,自己竟还是在骗她,怎敢告诉她慕大哥多次来信,问及出殡,问及守丧,却都被他们易家搪塞了去,只说百日道场做满才出殡……
  “嫂嫂,我送你回去,时辰快到了。”
  她摇摇头,绕开他,径直往院门去。承泽不敢强拦,只得一路陪着,一路劝着,再抬眼,院门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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