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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嫂嫂,何以成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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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小心地将她鬓间散下的发丝抚在耳后,“说了不离,今生绝不离……”
  她就此……入定……再不觉身在何处,再不辨今夕何夕……
 
☆、第三十六章 苦不堪言

  南方的天四季交融,暮春与初夏,界痕尤浅。白天的日头由媚而艳不过是一两天的功夫,晌午时分便开始燥出几分薄汗。入了夜,端端一天积下的暖热,也不再是一阵小风就能吹得散,再有南方的潮,更添了让人不耐的湿腻。
  荷叶儿端着托盘拈了裙角,小心地拾级而上,来到小姐的卧房前略定定神,轻轻挑起帘子。房中两处碧纱通透,轻风浅入,走进去,满室淡香清新,全然不见暑燥。心里不由对那恨了几日的二爷悄声道了个谢,旁的都罢了,这一处安置实在是难得,前院一片青竹,便是无风,也带了几分清凉,楼上的绣房虽小,却一面窗正对着桃林,春日花嫩,夏日果香,掩在花园子一角,真真隔出了天地。
  走到窗边的书案旁,荷叶儿轻轻放下托盘,将风掩了的窗扇又推开些,转回身,轻声道,“小姐,冰糖燕窝,用些吧?”
  没有目光,没有声音,只有那颤微微,一个又一个墨圈……
  “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了,就用一点,啊?”
  看那人空壳子一般依旧不知不觉,似一抹魂魄都点在了笔下,荷叶儿又愁得拧起了眉……
  不知那夜在园子里二爷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不待回来,小姐就彻底失了神,一夜呆坐,眼睛里的水波便结成了冰,呆直,冷硬,再没了光彩……她急,她劝,可小姐别说是开口道原委,连回她一眼都不肯,自己急得哭,却也不敢对旁人提一句,没法子,只在心里恨声骂这一个个不省事的易家人!
  如今已经三天了,人还是一丝缓和都不见,除了勉强撑着去给老太太请安,整日都埋头伏在案上,不是画,却是将这几个月费心抄写的佛经,一个字,一个字地涂掉,涂得那么满,那么黑,再不见一点原先的笔画、原先的痕迹……
  看那细嫩苍白的手指紧绷得犯了青,握着竹笔竟是抖得厉害,荷叶儿心越揪,可是这几天只进了些汤水没了力气?还是时候太长,手攥得打了颤?赶紧俯身一把握了,“小姐,歇歇吧,别再涂了,若不想要了,我拿去烧就是,做什么非要费这个劲?”
  烧?僵直的眉心微微一蹙,枯绝的心念又颤……
  不能烧……这是佛经……大不敬……
  当初……怎的会抄经……那一个个清冷无眠的夜,怎的不能潜心向佛,怎的就会起了妄念抄经……一字,一句,一笔,一划,佛的偈语和那俊朗的字迹,她究竟……念的是哪个,想的是哪个……刻进心里,辗转难释的又是哪个……
  佛祖……已是在惩罚她,惩她心念成魔……
  魔……她的魔,为谁而起……
  说不离……说今生不离……可曾想,本不是一世之人,隔着奈何相望,如何不离……
  说想见……说不能不见……
  何尝不想见,何尝不念……丛枝后那远远的一瞥,墨笔下那细细的勾画……看他笑,再不觉冷苦,看他得意,今生何求……
  指望就此安然,了却残命……
  为何……为何非要说透?!破了这戒,撕碎这虚妄,毁了所有!
  心魔不在,恨却生!!从此再不能念!从此再不能见!锥心透骨,痛得她浑身颤抖……
  老天灭,赶尽杀绝……
  推开荷叶儿,低头狠狠地用力,浓厚的墨滴重重浸透了纸面,一片黑暗……
  终于……不见了,那经,那字,……那人……
  “荷叶儿……”
  “小姐!”
  “我累了……”
  “哦,好,我,我给你铺床。”
  “不必……你去吧。”
  “小姐……”
  看那眼中更黯,脸上再无血色,荷叶知道多说什么都无用,只好把那小碗燕窝轻轻推到她面前,又略等了等,才转身离去……
  夜深了……
  窗外起了风,树影沙沙,摇曳着进了房中,将那一室烛光揉得零乱不堪……
  眼睛直呆呆地看着那小火苗奋力挣扎,心苦,笑那烛痴,已是身残泪尽,挣亮的力气都没有,怎的还在这风中搏命,岂不知将死,合该省事……痴怔的人似忽地醒来,凑过去,一口气彻底灭了那孱孱弱小,烛香骤浓,却只一刻,便在黑暗中匿去……
  风劲,房中弥出更多清甜的果香,心终是……沉寂……
  想起身,挣了一下,竟是没站起来,这才觉出身子空透,精疲力尽……撑了双臂站起,头一阵晕眩,轻轻揉揉额,眼前的黑暗才又安定。倚靠在窗边,淡淡星光下,墨色的枝叶彼此遮掩,黑暗抹去了间隙,似沉落了一大朵阴云,飘飘浮浮,看得人虚恍,幸而随风送香,心才实落……
  青桃尚涩,怎敢如此芬芳……
  只记得春天花绽,粉霞映日,也不敢太过放肆,如今……嗯?那老树之下,怎的斜抹了一道银白,若隐若现,不似果木,倒似……
  人猛一震!
  周遭的一切像是顷刻聚拢,拽着神思牢牢系在了那一处,看不清,看不真,可心……一刻就散,恍忽迟钝的知觉再无半点承应……
  ……眼前的黑暗,慢慢晕成浓浊的墨迹,将那似真似幻的银白遮得严严实实,心惶惶无措,却不知是何处藏了一丝清醒,针刺一般挑起一个念头,逃!仓惶中,她一把拉过窗扇,用尽全力狠狠摔闭!重重一声钝裂的闷响……
  万籁寂……一缕朱红冷冷滑过苍白纤细的手指,夹在窗扇间,顺着窗棂细细而下……
  再无力支撑,滑落在地……
  夜越沉,墓穴一般……
  蜷缩着抱紧了膝,冷得抖,怕得抖,心中无念,只口中喃喃:合宜园,合宜园……
  “你忍得不见,可我……忍不得……”
  隔着夜,隔着黑暗,将死的心竟又被缠得痴,缠得乱,心魔何在,心魔何往……
  求你……不见……
  求你……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荷叶儿坐在床边,小心地捧了静香的手轻轻解开药纱……
  曾经的细嫩白皙、纤纤柔柔都不见,血污模糊了所有的指甲,再辨不出那粉嫩的光泽,手背上高高青紫的淤肿胀得皮肤透亮,似也要即刻绷破了皮暴出那黑红的血……
  看在眼中,荷叶儿心直哆嗦,小姐怎么又是平白遭这种罪?原先大爷轻轻弹一下额头都要跟夫人告状,如今她似已经再不觉疼……这么想着眼里又酸,不由低头轻轻吹着,“这怎么一点不见好,还是肿得厉害,许是伤到筋骨了。”
  没有回应,抬眼看,那人靠在床头什么都不觉,只木呆呆地盯着书案上那几只刚从床头暗屉中翻出的画匣。不觉心里又怨,这究竟是怎么了!!先是没日没夜涂抹那佛经,后又莫明地夹伤了手,那天早起进来,一眼看见蜷在窗下的她,拖起来的时候,人都僵了,惨白白的脸,一只黑红的手,雪白的裙子上也血迹斑斑,那样子,那样子吓人,像是已经死了一多半了……
  “小姐,咱们还是请大夫来吧?这伤拖久了,可了不得!” 看静香依旧痴痴不应,荷叶儿心急,“小姐,小姐!”
  终于回了些神……
  “请大夫!一定得请大夫了!这要是落下什么,你往后,往后还怎么画画儿啊?”
  苍白的脸庞微微一怔,心凄然,画?还画么……那刻在心里的眉目都该剜去才是……又怎能……再落在笔下……
  “小姐……”
  荷叶儿还想再劝,却见莲心走了进来,回道,“小姐,二爷三爷来了。”
  心一震,终于来了……
  “又来做什么?!”荷叶儿听着二爷这俩字气就不打一处来!
  “说是练功累了,来讨杯茶吃。”
  “就说小姐身子不适,让他们别处吃去吧!”
  莲心摆了一眼荷叶儿,正要呛她几句,却见静香已起身,赶紧伸手扶了。
  “快,帮我换衣裳。”
  “小姐!”荷叶儿不服地叫,看静香根本不理会她,竟是拖着那只伤手自己打开柜子寻衣裳,恨得咬牙,“哼!”
  “穿这个?”莲心看着那衣裙也纳闷儿,这正是那日寻出来要穿了去三爷寿宴的。
  “嗯。”静香边应着,边一只手张罗着穿。
  莲心不再多问,赶紧接过手麻利地帮她穿好。
  镜子里,浅紫的薄绸盈盈粉嫩,贴合着娇柔的身型将整个人的憔悴都遮了去,美中不足就是这脸颊太过苍白,眼圈也是黑晕,和了这衣裙的颜色,更显病容……不行,不能这样见他……
  “莲心,胭脂。”
  荷叶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久不着妆的小姐残着一只手竟还精心地扑了粉,轻轻晕了胭脂,临了,又在唇边点了点……
  转身要走,又捡了轻纱的披帛,小心将手掩了……
  来到院中,兄弟二人已经候着,未近跟前,静香笑了,“这是怎么了?又哭花了脸儿?”
  “还不是二哥!”承桓迎到静香身边,恨恨转身指着承泽,“打我!”
  “你可是又惹着他了?”
  “惹他?我怎么知道?功夫不好,功夫不好就是得罪他!”
  静香拿了帕子,轻轻给他擦拭着沾了泥的泪痕,“好了,不气了,啊?”
  听她轻声曼语一如往常,虽说脸色稍显乏累,可那眼角唇边的笑却是实在,承泽的心这才悄悄放下,那夜在园子里他只顾自己情难自禁,回头再想,让她一个女孩儿家听那样的话该是得多羞,怪道走的时候一个字都没留给他,这几日又总是见不着,忐忑得他真怕她臊了,恼了,再不理他……
  “哪就真打了,”承泽笑着走到叔嫂俩身边,仗着个子高,轻易地越过静香的手,又弹了承桓一记,“看你矫情的!”
  “嫂嫂!你看哪!!”承桓气的大叫。
  “别闹了,”静香瞥了承泽一眼,回身叫莲心,“去,带三爷去洗洗脸。”
  “哎。”
  看承桓跟着莲心走了,院子再没了旁人,承泽轻嗽了一声,小心地又往静香身边凑了凑,轻声道,“今日来我是留了心的,是桓儿说口渴的,你放心。”
  静香微垂着眼帘,脸上依旧淡淡含笑。
  看她虽没躲开他,却也没搭话,承泽又有些忐忑,拉着桓儿做借口怕是她早看出来了,自己还遮掩,又怕她说他不知顾及、莽撞,遂又解释道,“延寿斋你不肯多留,总是日头不落就回了房,我再等不着……”说着,脸颊有些红,声儿越低,“如今,窗……窗你也不开了,你让我……如何是好?这都好几日了,我想着,想着带桓儿一起来,总不会不妥。往后,往后若是……”
  “来就来了,一道喝茶。”
  嗯?这清淡淡的声音让承泽一怔,没待再开口,却见她已是迎了承桓去……
  竹影下,棋桌旁,叔嫂三人落座品茶。
  接了她亲手斟的茶,承泽一边低头抿着,一边悄悄瞥她,分辨她的脸色,刚才……刚才是恼了?怎么……正自己琢磨,却不料竟是让她觉察,他顿觉尴尬,正想低头,却见她冲他莞尔一笑,他一愣,心里顿喜,想也回她笑,又怕承桓看出端倪,赶紧回神踏踏实实地喝茶,心适宜,自己刚才真是多心了……
  “桓儿,”
  “嗯,”
  “想娘亲么?”
  “想。”
  “这会子知道说嘴,平日可是不听娘亲的话。”
  “哪不听娘亲话了?”承桓纳闷儿。
  “听了么?”静香微笑着看着他,“娘亲走的时候,是怎么嘱咐的?”
  承桓还是不解,正是要再问,猛地想了起来,“哦!这,这不能赖我,是二哥说要来的!”
  承泽笑笑,才不介意,“你娘亲嘱咐什么了?”
  “娘亲走的时候说别去叨扰嫂嫂,嫂嫂心静,要画画,别老烦嫂嫂备茶点或是做小汤包。”
  承泽一怔……
  “那往后,可要听娘亲话?”
  “嗯。往后不来打扰嫂嫂了。”
  “你若再来园子里练功,嫂嫂让莲心给你们把茶水点心送过去。”
  “好,谢嫂嫂!”
  承泽心恼,赌气地看过去,她还是那副笑容,可这一次却再不看过来,只顾张罗承桓。承泽将茶盅重重地放下,还是没人注意,有些气闷……
  用过茶,兄弟二人起身告辞。静香送到门外,看那背影一步步离开,脸上的强作的笑一点点冷去,心里的支撑一点,正无力,却见他撇下承桓,大步转了回来,不待她再回神,他已是来到近前。
  “我一会儿就去求老太太,这两日就下帖子去贺府接丹彤过来。”他只顾低头说,并不看她,总怕她一句噎回来,又让他无措,“一则,一则本也是答应了她来散散心,二则,二则么……待她来了,一定愿意跟你一处,到那时,我,咳,我也借着,借着天天来!”
  他远远去了,她僵在原地,石化一般……
  “小姐,回去吧。”
  “荷叶儿……”
  “小姐,”
  “书案上的画……”
  “收起来么?”
  “不,拿去……烧了……”
  “……哦。”
  入夜,风骤起,云翻雷至,不消片刻,大雨滂沱……
  外面的雨声倾天覆地一般,烛灯旁久久出神的人终是被敲醒,从书案旁起身,手抚了窗棂,又怔……此刻,窗外该是只有雨水吧……看看雨,看看雨中的青果,许是……许是能分分心,暂且……逃开他……
  推开窗,未待在那急骤的雨帘中分辨出果林的轮廓,那跳起挥手的人已如那空中突然劈裂的闪电生生将她的魂魄吸去……
  震惊中,再回不过神……
  看着窗边那烛晕勾勒的倩影,完全懵懂,完全无措,他笑了,大雨中,前仰后合,心里很是得意,她将他关在窗下,她将他拒在门外,她不念么,她真的不念么,今日还不是忍不住开了窗,还有什么情,比这情难自禁更浓!!
  风雨中,他双手撑地,一个又一个翻腾,尽兴欢乐……
  她心里的支撑……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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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病了……
  抽筋去骨一般,一夜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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