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黎斯特-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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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棒丢向木头堆,火立刻焚烧起来,火光照耀屋顶及屋内四壁。
我屏息且身子往後退,金黄的火花令我即眩惑也害怕。我感到屋内热度升高,心里却无往常的紧张;我不认为自己会被火烧到,相反的,火的温暖让我首次察觉自己有多麽寒冷,我身上有如冰冻一般,如今火把冷融化掉,以至於我舒服得差一点呻吟起来。
他又笑了,那种空荡的笑,令我屏息不安;他在火光前跳舞,瘦细的腿使得他的舞有如骷髅之舞。他的双臂抱头,躯干於膝弯曲,在火光前一圈又一圈环舞着。
「我的上帝!」我低语着,只觉头昏眼花,惴惴不安。如果是一个小时前,看到他这麽舞跳一定会吓坏我了;如今在闪烁的火光下,他曼妙的身躯,不由得吸引我注视他的每一动作。火飞跃在他的破衣服上,及膝马裤上,肮脏的衬衫上。
「你不可以离弃我!」我哀求着,努力使自己的思维清晰,努力了解他刚所说话的意思。耳边响起自己怪异的声音,我试图说得低沈些,柔和些:「你要去哪里?」
他抛出高亢的笑声,手拍击大腿,跳得更快也离得我更远;他伸出手去,好像在拥抱火一般。
粗的木块如今也引燃了火,小小的室内如一座大的火炉,弥漫的烟雾往窗外飘散。
「你不能往火里跳!」我纵身向後一跃,身体撞上墙壁:「你不能往火里跳!」
恐惧淹没了我,眼所见耳所听打垮了我,我再也不能仰制自己的张惶失措。我一边呜咽一边尖叫。
「我就是要跳!」他大笑:「我就是能跳!」他转回头,笑声变成长嗥。「正因为你我跳,我羽毛已丰的小鸟!」他站在我前面,手伸直着:「回应我,以你凡人的荣誉立誓,我勇敢的狼煞星。否则我的身心虽然劈开成两半,我仍会把你丢进火里,自己再另外找一个人来继承,答应我,发誓!」
我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
在闪耀的火光里,我看到自己的手变白,感到自己的下被戳痛,害我几乎叫出声来。
我的犬齿已变成獠牙,我感觉到了。惊慌失措地望着他;他却藐视着,好像津津有味地在品尝我的惊恐。
「现在发誓。等我烧死之後——」他抓住我的手腕说:「等火熄了,你必须把我的骨灰全撒光,听清楚,小家夥,撒光我的骨灰。免得我又附身回来,那时会变成什麽怪模样,我可不敢想。记住我的话,如果你敢让我还魂,让我比现在更恐怖可怕,我一定猎杀你烧死你,让你不能容身於天地之间,听到了没?」
我仍然答不出话来。这不止是害怕,这是地狱的煎熬。我感到牙齿在尖长,浑身在刺痛,狂乱着,我再度点头。
「哎,答应了!」他微笑地点点头。火舌跃向天花板,火舌也跃向他的脸上。「现在我只能祈求慈悲了。我将往地狱而去,如果有地狱的话;或许我能寻求甜蜜的赦免,但我实在不配呀;设想若有幽冥王子的话,我终於要跟他面对面了,我会在他的脸上吐口水呢!」
「撒光所有烧了的灰,一如我的命令。当执行完後,穿过刚的入口到我的墓穴去,进入之後要确定石头已搬回原来位置;你会看到我的棺木在那里;白天时,记住把你自己密闭在棺木里,否则阳光将把你烧成灰烬。在地球上,除了阳光跟刚你看到的火焰,再没东西能毁灭你了;即使是火,如果不是我说的撒尽一切骨灰,你还是毁不了。」
我转过头,不愿看见他和熊熊烈火。倘若不是我的手捂住了嘴,我一定又大声哭出来!
他拉着我离开火边,我们站在刚推开的石头前,他的手又指着洞口。
「请留下来跟我一起。请留下来。」我恳求着:「再多留一会儿,只一个晚上也好,求你!」我的声音再次吓坏了我,这一点也不像我的声音。我以手抱他,紧紧地抱他。他憔悴苍白的脸看上去美丽之至,他黑色的眼睛注满了奇特的眼神。
火光在他的头发,他的眼睛闪耀,他又咧嘴小丑似地笑了。
「哎,贪心的孩子——」他说:「成为不死幽灵能拥有全世界的飨宴,难道对你还不够吗?永别啦,小家夥。照我说的话去做,记住,灰要撒光。洞里的小室,藏着你兴旺成功的一切所需。」
我挣扎着要紧紧抓住他,他在我耳边低笑,似乎惊讶於我的力气。「一流,绝对一流!」他赞赏过後又轻语:「别了,永远活下去,我漂亮的狼煞星,带着你的禀赋於我加添给你的一切——活到永恒!」
他把我用力推倒,如飞似地跃向火焰的最中心点。
我看到他掉在火里,火舌舔向他的衣服。
他的头好像变成火焰,猛然间,他的双眼大张;他的嘴在明亮的火焰里,变成一个黑色的窟窿;他的笑声是如此尖锐刺耳,我不自禁捂起耳朵来。
他好像在火里四肢一致跃上跳下,我突然察觉自己的哭叫声已掩盖他的大笑声。
瘦长焦黑的手臂和腿抬高落下,抬高落下,陡然之间好像枯萎凋谢了。火光四窜咆哮,在火的最当中,我什麽也看不到了,只有火焰,无情的火焰兀自燃着。
我哭叫着,跪了下来,我双手蒙住眼睛,然而从闭紧的眼皮旁边,依然能看见巨大的火光一簇又一簇并发。我只得把前额禁压在石头上。
第二部:梅格能传奇4
好像已过了好几年,我仍躺在地板上,注视着火将木柴烧成焦炭。
房间已经凉下来,峭寒的空气吹越打开的窗子。我一再啜泣着,哭声在耳边反射回响,使我已无法忍受。尽管知道周遭的改变对我意义深长,心里不但不觉安慰,反而觉得愁云惨雾吞噬了我。
偶尔,我会祷告,也恳求原谅;但该原谅神妙?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向圣母玛丽亚祷告,向所有的圣者祷告;我喃喃不断地说着:「圣哉、圣哉」,直到喃念变成毫无意义的单调声音。
我的眼泪是血,当我用手擦拭时,我的脸上留下血的痕印。
然後我平躺在石头上,不再祷告,嘴里却咕哝着语无伦次地恳求;对所有神圣的、有威力的,存在或不存在的伟大人物名字恳求。又喃喃说着:不要留下我孤独一个,不要抛弃我!哦!我在女巫广场,这是女巫广场,不要让我跌落得更远,今晚我已经够惨了。不要让这一切发生……「黎斯特,醒过来。」
梅格能的话一次又一次在耳边说着:「找到地狱,如果有地狱的话……设若有幽冥王子的话……」
最後,我抬起手和膝盖,觉得自己的头恍惚混乱而又晕眩。注视着火烬,我想也许可以重新升起火来,自己再跃进火焰里。
然而,纵使我努力想像纵身火里的痛苦於解脱,我知道自己决无此打算。
毕竟,为什麽我要自焚?我做了什麽恶事,必须承受如女巫活活烧死的命运?我也绝不想下地狱,分秒片刻也不干呢!再说,我更无意去向幽冥王子吐口水,不管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相反的,倘使我真该手诅咒,就让那个狗娘养的来找我吧,让他亲口告诉我,为什麽我要受苦受难,我还真的很想知道呢!
至於说到赦免,这个嘛,我们可以稍安勿躁,我们可以好好再多想一想……至少现在。
一种古怪的平静缓缓爬升上来,我很阴沈,身上充满了怨恨,却也充满了新增的魅惑魔力。
我不再是普通凡人了。
当我蹲伏在那里思索衡量,注视着馀烬灭绝,但觉体内巨大的力量源源而生;孩子气的饮泣渐渐停止。我开始审视自己的白皙肌肤,锐利邪恶的两支尖牙,审视在黑暗中兀自发光的指甲,好像它们涂上漆一样。
所有曾经熟悉的痛楚感已离我远去,木柴馀烬传来的热,让我浑身不舒服,好像有某种东西在轻覆着或轻裹着我似的。
时光似流逝又似未流逝。
空气中任何细微变化,此刻都恍如带来抚慰。远处城里的温暖灯光下,传来教堂模糊交叠的报时钟声;钟声似乎不在提醒凡人时光飞逝,它只是一种最纯净的音乐旋律;我惊栗的躺着聆听,嘴巴大张,眼睛盯着窗外的片片浮云。
我的胸口开始感到一种新的刺痛,滚烫的,似水银般快速滚动着。
痛楚在血管里流泄沸腾,揪紧我的头,又纠结在肠子和肚子里。眼睛半闭,头歪向一边,我察觉自己并未因痛而担心;相反的,我品味欣赏着这突来的痛楚感觉。
我找到痛的原因了。体内的排泄为我带来一大滩污浊,然而我控制不了;当我注视身上的污浊时,丝毫也不觉恶心反胃。
老鼠爬进房里,无声无息地靠近污秽,我也不觉厌恶。
纵然老鼠横行,在我身上乱爬,我又怕什麽呢?
事实上,对黑暗中的一切我丝毫不在乎,即使坟墓里蠕蠕爬行的昆虫,也不致让我恶心;让它们爬到我的手上脸上吧,管它呢!
在这个世界上,我哪里会对黑暗宵小退避叁舍?莞尔之际,我进一步察觉,自己实乃黑暗族类的老大,同类碰到我只会避之为恐不及;想到此,我忍不住开怀大笑了。
不过,我的悲伤并未尽褪,它留连不去已变成一种潜在意识,而这个意识绝非虚妄而是事实。
我死了,我是一个吸血鬼;为了我的存在,有生物非死不可;我将吮吸他们的血,让自己活下去。我将永远看不到尼古拉斯、母亲和任何我认识於所爱的人,当然也看不到任何家人!我将吸血,我将永生不灭,这将是确切的事实。这个事实只是开始,它诞生,而分娩过程中的阵痛不是痛,乃是我从来不知悉,未承受过的蚀骨狂饮。
我站起来,觉得自己轻快又强健有力;带着奇特的漠然表情,我走过烧焦的木头,往熄灭的火烬走去。
我没看到任何骨头,魔鬼似乎已经完全烧毁溶化了。我用手搜取所有的骨灰抛向窗外,当风吹走了骨灰,我喝梅格能轻声告别,他听见我的告别吗?我不知道。
最後,只剩下焦黑的木头了,我用手扫着地上的炭灰,再把炭灰却丢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如今,是该探视里面的房间啦!
吸血鬼黎斯特
第二部:梅格能传奇5
移动大石头一点也不费工夫,石头的里边还有一个拉环,当我进入地道里,可以轻易地把石头又拉回原来的位置。
要穿过黑暗的走道,必须身子贴地匍匐爬行,我趴下身望里看,里面一点光线也没有,我丝毫也不喜欢。
如果我现在仍是凡人,绝对没有任何力量,能诱使我爬进如此的小走道。
只是老吸血鬼说得够清楚了,太阳正和火一样,可以完全毁灭我;我别无选择,必须找到棺材。然而,恐惧却再次泛滥而来。
我伏身地上,像蜥蜴般爬进走道,因为害怕,我头也不敢抬,而地道又窄,根本不能转身去拉石头上的扣环,因此只能用脚去钩扣环,把石头推回原处。
一片完全的黑暗!手肘之外只有几寸的挪动空间。
我喘息不已,恐惧激增,脑子里狂乱地想着,我已不能抬头了;在恐惧中我的头真撞到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哭能够解决问题吗?我必须找到棺木呀!
警告自己不准再窝囊无用,我开始往前爬,越爬越快,膝盖摩擦在石头上,手寻找缝隙好构着使得上力,头不敢乱动只僵僵地微抬,以至於脖子即酸且痛。
最後,我徒然感到前面已达地道尽头,我用力推撞,似乎有地方移动了,微弱的光透了过来。
我终於爬出走道,来到一个小小的房间。
屋顶低而拱曲,高处的窗子狭窄,围着厚重的铁栏杆,甜美紫色的光透过窗子映照进来,我看到另一面墙有一个大壁炉,炉边备好木头可以升火,窗子下面,是一具古老精美的石棺。
我那件腥红毛皮披风就放在石棺上面;在一张粗拙的凳子上,摆着有一套漂亮的红色饰金天鹅绒衣服,衣服上有意大利蕾丝;此外,还有红色的丝质及膝马裤,白色的丝织长袜,和一双红跟便鞋。确实设想周到,样样俱全。
把脸上的头发拂回背後,把额头上上的汗擦掉,汗是血红的,当我看到手上的血色汗痕,心里洋溢着怪异的兴奋感觉。
哎,我到底是什麽?未来又将会如何?我沈思着。有好一刻,我呆呆望着血迹,舔着自己的指头,一种美妙飕飕作响的欢愉渗透全身。欢欣之馀,我打起精神走近火炉。
我如老吸血鬼一般找出两支引火小柴,用力而快速的摩擦,火舌跃了出来,这不是什麽魔力,只是技巧而已。火温暖了我,脱下赃衣服,以衬衫擦拭身子上最後一丝凡人的排泄残存,把赃衣服丢进火炉里面。於是,我穿起新的衣服来。
红!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红,即使尼古拉斯,也没穿过这样华丽的服装。这是出入凡尔赛宫穿得上的服饰。衣服上的织锈还缀饰珍珠和小小红宝石,衬衫上的蕾丝花边,是法国最高级制品,这种花边我只在母亲的结婚礼服上看见过。
我把毛皮披风挂在肩上,寒冷虽已自四肢离去,自己却觉得不啻是冰雕的生物。我闲闲的审视并品味着服饰,微笑之际,感到嘴角僵硬动作迟缓。我真的在笑吗?
在火光下,我端详石棺,厚重的盖子上,雕刻着一个老人於他的面像,我马上认出来这个像就是梅格能。
他似乎安祥地躺着,小丑似的嘴紧闭,眼睛温和地望着屋顶,浓密乌黑的长发,梳成整齐的大卷。
这具石棺有叁百年了吧?穿着长袍的他,双手交叠胸前,石头雕成的剑,不知被谁削断了柄和一部分的鞘。
我呆呆地瞪视良久,发现削掉的部位,不但仔细,而且还花了不少工夫。
这个人有心铲掉十字状的部分吗?我以手指触摸,什麽事也没有发生,正如我不久前的喃喃祷告一般。蹲在棺旁,我在灰尘上故意描出了一个十字架来。
四周寂静毫无动静。
在灰描的十字架上,我又加了几笔,当作是基督的身体,他的屈膝和低垂的头;最後我又写下:「主耶稣基督」几个字,这是除了姓名以外,我唯一会写的几个字。仍然无事发生。
十分不自在的,我一边扫视写的字和十字架,一边试图举起石棺的盖子。
虽然我新增的力气不小,举起棺盖仍相当费事,换是普通凡人,绝对举不起来。
掀开棺盖的困难令我颇为错愕,看来,我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