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欢喜-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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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和我都有些怔忪地坐下,校长一清嗓子:“人差不多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听到一阵骚动。大家的脸上都写满兴奋。
宴会厅的门开了,十几个白衣白帽的服务生鱼贯而入,每个人都用一样的姿势举着大大的托盘,再分散到每桌为我们上菜。托盘的盖子被揭开,服务生介绍说:“这是私房御膳海鲜煲。”
他正欲离去,被校长喊住。
“小伙子,这些凉菜叫什么名字?”
服务生站在桌旁,一一为我们介绍。
“碧绿柴巴鸭丝卷。”
“哦!”
“烟三文鱼伴黑鱼子酱。”
“哇!”
“日味深海元贝。”
“啊!”
“家肥屋润。”
“靠。”
服务生身体一僵,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
校长怒瞪周围各位。
“对不起,太激动了。”六年二班的张老师举起手来自首,“没控制住。”
“好了好了,”校长冲服务生一摆手,“谢谢,就这样吧。”
带服务人员都退出去,校长举起杯中酒,振奋激昂地说:“同志们,感谢大家一年来的辛劳,为学校兢兢业业地付出,这次就当是我给大家的答谢宴……”
校长不经意朝下面望了一眼,脸色大变。
没有人听他的祝酒辞,所有人都低着头,用筷子完成着从盘子到嘴的艰巨的传递任务。
校长很挫败地坐下来,蒙蒙一指盘子里的蟹腿,“校长,这是我千辛万苦为你保留的,快吃吧,话可以等会再说。”
校长感激地点点头,拿起蟹腿啃咬起来。
整个宴会厅里没有人交谈,只有杯碟碰撞和吧唧吧唧的声音。
教师地位的确大大提高,但想在这样的高档场所消费一下,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这次难得的机会,当然让大家格外珍惜。我们的座右铭是不把餐具吃成原先那般亮洁,就对不起这顿饭。
不消片刻,桌上的菜肴已经扫荡一空。
“菜上得太慢。”大家纷纷抱怨。
“不过,味道还真不错。”无限回味。
宴会厅的门被推开,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那里。服务生脊背阵阵发凉,撂下菜飞也似的逃开。无人理会他了,注意力都集中在消灭碟中物上了。
于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这样如火如荼地展开。
也不知过去多久,张老师饱嗝连天,其他人也脸红脖子粗。有人边骂太热边解衣服扣子。宴会厅里一派杯盘狼藉,吃饱喝足后,教师与民工并无多大差别。
所以,别给老师扣那么多大帽子,我们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啊。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几个西服革履的人走进来。我还未从激烈的战斗中回味过来,蒙蒙竟一下子站起来,边用手揪校长的袖子。
校长一个激灵跃起,飞扑出去,拉住来人的手,连声道谢。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立涛。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衣着笔挺的人,略显尴尬地注视着东倒西歪的我们。
“大家注意一下,”校长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建科实业的董事长徐立涛先生,也是我们元旦活动的赞助人,大家欢迎。”
这句话震惊四座,同志们纷纷正襟危坐,回复教师本色。在校长的带头下,掌声响起来。
我也跟着站起身,呆呆地看着徐立涛,忘了鼓掌。大脑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大家不必客气,这些与老师们一年来的辛勤付出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徐立涛说。
话说得还真动听。把老师们说得心头暖洋洋的。
“我们还是要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校长激动地说。
“还需要什么吗?”徐立涛问。
“哦,已经很好了。”校长忙说,身后一堆脑袋乱点。
“餐后还可以娱乐一下,”徐立涛转身对旁边穿黑色西服戴眼镜的男人说,“你安排一下。”声音不大,却是命令的口吻,眉宇间透出一股威严。他又回过头看着校长,语气缓和不少,介绍道,“这是酒店的经理,有什么要求跟他提,老师们难得放松一次。”
“谢谢,谢谢。”校长雀跃起来。
徐立涛不说话了,眼光跳过横在面前的校长,落到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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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第五章 爱可以问谁(6)
校长突然想起了什么,疾步走到我和蒙蒙这儿,“对了对了,徐先生,这是您儿子的班主任陈松松和数学老师谢蒙蒙,她们都是我们学校非常优秀的青年教师呀。”
面对突如其来的称赞,我俩愣愣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徐立涛走过来,锐利的黑眸紧盯着我,“当然,继宝每天都在进步,多亏了两位。”
他看人的眼神和说话的口气又重回到和我初次相遇时,听上去总像是挖苦。
我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见面方式。感觉自己像是个吃了人家嘴软的家伙,完全没了以前的气势。不想像校长那样点头哈腰地讨好他,可除了这些,现在还能做什么呢?
“哪里,继宝是个聪明的孩子。”倒是蒙蒙,应对自如。
徐立涛这才把目光移向蒙蒙,对她略一颔首。
但很快,他又重新望向我,“陈老师,继宝还要请您多费心。改天我希望和您好好谈谈关于继宝的教育问题。”
似乎他是有求于我,但听起来像是我欠他的,根本不容我有任何辩驳。
想起那天在他办公室发生的一幕,不由全身紧绷,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我很忙的,有时间的话再通知你。”想也不想,冲口而出。
校长的脸青一阵红一阵,“谁说的,陈老师有的是时间,要不就现在?”
我狠狠瞪着这个趋炎附势的老头。
徐立涛还是盯住我不放,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他是在笑么?
“不了,我还有事。还是等陈老师有空的时候吧。”他顿了顿,“那么,我先走一步,不打扰了。”
徐立涛对我说:“再见,陈老师。”
“不送,徐董事长。”我迎上他的双眼。
徐立涛走后,校长擦擦头上的汗,“果然是大公司的负责人,那股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大家也纷纷称是。
我冷哼一声。
校长转过头看我,“小陈胆量可以嘛,敢这样跟他说话。”
“人家的孩子在她手里,她的腰杆当然硬了。”有人说。
“也是,尽快定个时间和徐董谈,再顺便提提咱们学校增设多媒体教室的事。”校长说。
“做什么?”我问。
“要买电脑啊。最好能争取个一百台,最少也要六十台。”
“买电脑关我什么事?”听不懂。
“当然是要徐董的赞助了。”
“校长,你收到的学费到哪去了?”我气结。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别问那么多了,只要你能完成任务,条件随你提。”校长难得这么慷慨。
“这不是个小数目,他怎么可能答应。”徐立涛岂是我们能计算得了的。
“对你来说当然不是个小数目,可对人家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了。建科实业每年捐给希望工程的零头也不止这些。”校长说得头头是道。
我懒得跟他争辩,坐在一旁不吭声。
同事们已经把注意力转到宴会厅前台那套超豪华音响上去。那边时不时传来一声试麦的嚎叫。
蒙蒙没去凑那个热闹,而是陪我坐着。
“松松,我真佩服你能那样跟徐立涛说话,我就不行了。”她突然说,“你好像跟他有仇似的,每次都对他很恶劣,但他似乎并不介意。”
“因为我是以理服人,不是强权压人。”我说。
“哦,可能是吧。”蒙蒙笑了。
音乐响起,是个并不熟悉的曲调。校长清清嗓子,咿咿呀呀地唱。
吵死了。我厌恶地要去捂耳朵。
可大家一派兴致高昂的样子。趁蒙蒙也跑去当听众的空当,我悄悄走出宴会厅,溜达了一会,在一楼的玻璃窗前坐下,一个穿旗袍的侍者端来杯热水,冲我微笑。
果然是服务周到啊,但我已没一点心情向她道声谢谢。
望着一缕雾气自杯中升腾,我惆怅地叹息,那股喘不过气的感觉重又袭来。
每个人都在给我出难题,夏珩,蒙蒙,校长,继宝,还有那个徐立涛。
真想逃跑呀。
这个想法一出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陈松松,我是陈松松啊。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竟然会有这种念头。
我的意志,坚强如磐石的意志,正在一点点被瓦解。
我根本无法说服蒙蒙,却将这样一个虚幻的未来许给了夏珩。
不敢想象一切被拆穿后的可怕景象。
我低垂着脑袋,像是准备接受末日的审判。
杯中水渐渐冷却,一个身影从杯壁上折射进我的视线里。
“陈老师,我们又见面了。”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
是徐立涛。他正望着我,眼眸亮如黑钻。
“你不是有事走了?”看到他,我一脸诧异。
“我在贵宾室请客人吃饭。”他问都不问,径直在我对面坐下。
我看他时发现他也在看我,用一种探询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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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第五章 爱可以问谁(7)
“怎么?”心里有些发毛地问。
“你好像在想事情。”他说。
侍者又走过来,同样给他端来热水。
他微微点头,将自己这杯与我的调换过来。
他是看出我的水凉了吗?这话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只好不做声。
“继宝的表演看了吗?”他突然问。
“求你别提这个,不然可惜了我这一肚子的山珍海味。”我立即制止他。
徐立涛笑起来,眼睛眯成弯月状,面部线条也柔和不少。
我跟着他笑了几声,他确实有相当的感染力。只不过大多时候都被我刻意忽略掉。
不得不承认,他不摆出那一脸臭屁样的时候,也没那么令人厌恶。这样想着,整个人放松下来。
“不过呢,希望他下次再有类似构思时,你可以毫不留情地毙掉,以免他继续危害众生。”我补充。
“是你说不要打击孩子,要尽量鼓励他的。”徐立涛在这等着我呢。
“情况不同,当然处理方法也不同。孩子有时是不懂区分好坏的,但家长可以,你应该给予他适当的指导,一味的放任自流只能叫误导。更何况‘好自为之’算不得鼓励吧。”我一口气说完。
“反正他不懂。”还满不在乎。
“所以你就糊弄他吗?你令他曲解了这个词的意思。天晓得什么时候他又要乱用了。”徐继宝举一反三的能力实在厉害。
“还可以补救么?”徐立涛知道害怕了。
“下不为例吧。”我叹息。
“好,一定不再犯。”他点头,一脸郑重。
我莞尔,“其实你最近也比以前进步很多了。”
“哦?”徐立涛一挑眉毛。
“有目共睹。”这是实话,连蒙蒙都有所察觉,“对孩子的事你开始亲力亲为了。”
“因为我最近比较闲。”他说。
我的脸立即垮下来。
“不过忙的时候我也会尽量抽出时间多陪继宝。”徐立涛立刻补充。
“哦,好的。”我端起杯子,慢慢喝下一口热水。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流下,在身体中舒散开来。
“男孩子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把父亲当作榜样来模仿,所以你的职责真的很重大。”我看到徐立涛正专注地听我讲话,便清清嗓子,继续说下去,“相对来说,男孩儿与母亲的关系会比较融洽,所以大多时候,妈妈都是父与子之间的纽带,也是帮助他们沟通的人。我觉得,你和继宝在沟通上就有一些问题。”
徐立涛没有说话,只定定地望着我。
“你忙的时候,妈妈的作用就更重要。在我看来,继宝在这方面的约束就比较欠缺。”我已经够婉转了,提醒徐立涛应该规劝他的归附妻子,把用在美容和打牌上的时间分出一些给孩子才是明智之举。
徐立涛把目光移到面前的玻璃杯上,半晌才说:“陈老师,继宝的妈妈不在了。”
我一怔。
“生继宝的时候,她大出血。”我感到徐立涛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和地说,“是在孩子生日这天去世的。”
这个消息让我万分震惊。可细想,早有些蛛丝马迹显现出来,却都被我刻意忽略。刹那间,一股强烈地歉疚感涌上心头,想想这父子俩的艰辛,想想我以前的过分言行。
“继宝是你一个人带大的?”我问。
“不,奶妈、保姆,应有尽有。”徐立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他的话让我想起一个叫杜鹃的学生。
我至今仍记得她的爸爸有一天来学校找我,告诉我孩子的妈妈因病去世了。那时杜鹃刚刚二年级,家里失去了妈妈,如大厦将倾,一切都支离破碎。夜里做了噩梦,被同学欺负了的时候,到哪里去找那个温暖的怀抱。
杜鹃爸爸找我的原因是想让老师多去劝慰她,帮她早日走出阴霾,重新振作。我努力尝试却收效甚微。
与失去生命中最爱你的人相比,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尽力去安慰她,但杜鹃的神情仍然越来越寂寞,这成了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