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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部分

将夜-第7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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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缺能怎么办?

留下来帮助重伤的大师兄,还是去救重伤的桑桑?

顾此,便要失彼。

大师兄又说话了。

他也只用了一句话,便破了观主的局。

“我不会死。”

师兄从来不骗人。

宁缺相信这点,也相信这个故事的结尾,自己不会哭着喊着说师兄你一辈子不骗人为什么最后要骗我,因为,大师兄真的不会骗人。

他跳下山崖,向着贺兰城奔去。

今日山崖间,他离开又回来,回来又要离去。

人世间的事儿,往往也是这样。看似繁复,甚至无趣,却不得不做,因为无论离开还是回来还是再次离开,都有我们必须这样做的道理。

第113章 都怪你

山崖里,树不摇,鸟不叫,两人相对而立,举棍的举棍,拔剑的拔剑,用剑的观主不见得比不用剑的观主更强大,但那代表了某种意思。

棉袄已经被血浸透,大师兄清楚自己无法再撑七日时间,自然也不可能把观主再留七日时间,但正如先前说过的那样,宁缺和桑桑不见得需要七日,或者便能回到长安城,他要做的事情,只是尽力而为。

观主看着手里剑,神情平静说道:“夫子教你以仁爱,本以为你与君陌的性情不同,未料到,你终究还是书院的弟子。”

大师兄静静看着他,插在肋间那柄壶中剑,不知何时落在他的身后的地面上,他说道:“书院弟子向您请教。”

简短谈话间,山崖远处那些残留的森林,燃起了大火,炽热的火焰融化了山腰间的积雪,火势却未减弱,将他们二人隔绝在了尘世之外。

森林里的火很难熄灭,因为那些火的本质是昊天的神辉,是最纯净的力量,是宁缺离开的时候,刀锋和身上流出的鲜血化成的。

宁缺正在向贺兰城奔距,一纵便是数百丈,落脚处坚石崩裂,手里提着的铁刀与身上溅飞的血滴,化作蓬蓬火星,破空轰鸣声响彻群山。

除了无距境,没有谁能追上另一个无距境的大修行者,如果酒徒要去的地方是西陵,宁缺没有任何机会,但既然他去的地方是十余里之外的贺兰城,那么他还有一线机会,因为他的速度早已超过最神速的苍鹰。

数纵数跃,只是眨眼功夫,他便从山崖里奔至贺兰城前,毫不停顿地冲进破损严重的城门,却没有看到大黑马的踪影,也没有看到酒徒。

贺兰城的城门已经严重变形,两边的山崖上,不时有巨石滚落,城上的箭楼军寨,有很多处已经都砸毁,浓烟阵阵里,隐约可见数十个火头。

驻留贺兰城的唐军,依然不肯放弃,四处奔走着,试图扑灭火势,将这座要寨保存下来,宁缺大喊道:“全都撤走!不要管了!”

对贺兰城里的唐军来说,宁缺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一片忙乱里,只是看了眼,便确认了他的身份,他们虽然不知道十三先生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却下意识里开始听从他的命令,在将领们的指挥下,开始向城外撤去。

宁缺站在陡峭的石阶下,抬头望向贺兰城上方正在逐渐倾塌的箭楼,感觉到了什么,双腿发力,像道轻烟一般向上疾掠。

桑桑不在箭楼,在箭楼下方的一处密室里。

她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个并非完美球状却给人一种完美感觉的气泡,与前些天宁缺看到的那个气泡不同,除了那两道轻微的裂痕之外,气泡表面还有十余个明亮的光点,那些光点代表的是天地元气的稳定通道入口。

气泡表面的光点有一个正在散发光彩,显得格外真切,因为那个光点代表的位置,就在她的脚下,是由繁复符线构成的一座传送阵。

天地元气之间有夹层,可以直接连通两处距离极其遥远的地理位置,用更简单的语言解释,就是捷径,但只有像观主、大师兄和酒徒这样层级的大修行者,才能看破其间的规律,并且有力量打开那道夹层的大门,从而自由来往,万里纵横。

除了无距境,人类对于天地捷径的利用,还有别的方式,那就是传送阵,唐国和西陵神殿,在人间都建造过传送阵,只不过囿于境界,人工建造的传送阵只能用来传送信息或者极轻的一些事物,最关键的是,就像元十三箭一样,建造传送阵、甚至开启一次传送阵,都需要消耗极其恐怖数量的珍稀资源,所以人间传送阵的数量极少,而且渐渐变成鸡肋一样的存在,战略意义变得越来越弱。

桑桑对于今日的局面早已推算出来,自然也做了很多准备,气泡上面的那些光点便是人间的传送阵位置,其中有些传送阵甚至已经废弃了数万年之久,除了她根本没有任何人类知晓,哪怕是观主也不知道。

她站在那些繁复而美丽的符线中央,脸色苍白,身上有斑斑血迹,看着就像是受伤的仙女,不再如当年那般漠然伟大,显得有些可怜。

大黑马和青狮狗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神流露出太多的怜悯情绪,因为它们这时候确实很同情她。

她受了重伤,却被男人抛弃,怎么看都很可怜,不然她为什么低着头站在符阵中央不说话,身形显得那般落寞萧索?

桑桑不知道两个家伙在想什么,她不再无所不知。

她不是在伪装孤独、模仿绝望,也不是重伤之余,生出悲戚之感,宁缺走的时候,她已经醒来,当时她没有阻止,便代表她没有意见。

她只是在等着符阵开启。

如果人类要开启这座符阵向长安城传送信息,需要大量资源能量以及珍稀的矿石,或者还需要等长一段相对较长的时间。

桑桑没有这些,也没有时间,但她有人类没有的事物,那就是她自己,从她神躯里流出的鲜血,便是天地间最珍贵、最纯净的能量来源。

她的血像雨般洒落在符阵上,看着有些血腥恐怖,实际上数量不是太多,符阵里的那些符线已经开始微微发亮,再等一会儿便会启动。

下一刻,她便会出现在长安城皇宫里的那幢小楼里,或者说,回到长安城。

宁缺还没有赶回来,她沉默不语,没有任何情绪反应,似乎并不在意,这落在大黑马和青狮狗的眼里,未免有些冷漠无情。

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着,我听你的话回了长安,那么你就应该做到你承诺的事情,和我一起回长安,不管你怎么回,哪怕死了,也要回。

房间里忽然拂起一阵微风,墙壁上的积尘被拂落,然后吹至角落。

一个人出现在符阵外。

桑桑抬头望去,发现不是宁缺,神情微惘,然后平静如前。

酒徒看着她,却无法保持平静,先前在战斗里受了伤,一直有些轻微地呕血,此时看着她,心神激荡之下,唇角又有血溢了出来。

当初在小镇里见到她,在南海那座岛上见到她,他跪在了她的身前,以额触地,浑身颤抖,谦卑到了极点,因为她让他感到恐惧。

他在人间躲了她无数年,那份恐惧便缠绕了他无数年,让他的精神日渐朽坏,直入骨髓,根本无法摆脱。

此时,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明明知道她现在已经变得很虚弱,硬接观主那座山脉一击后,再也没有什么战斗力,可是……他还是不敢出手。

他甚至不敢伸手指向她,甚至不敢看她。

桑桑看着浑身是血的酒徒,神情平静,却自然有股居高临下俯瞰的感觉,就像是上帝看着人间的蝼蚁,就像看着一只狗。

酒徒看到了她的眼神,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有些癫狂,有些疯狂,有些色厉内茬,却又充满了狂妄的杀意,情绪十分复杂,复杂到再精致的语言都很难形容。

一个农奴翻身当了主人开始强奸主人的女儿,一个前朝的太子复国杀了三万六千名自己的族人,一个学生将唠叨不停的教书先生推倒在池塘里。

是的,就是这种美妙的感觉,那些曾经的卑微与恐惧,都变成了近乎疯狂的快意与凌虐渴望,想到马上这一切都会变成真实的,他的身体再次颤抖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酒徒大声笑着,甚至笑出泪来,声音依然像旧铜器摩擦那般难听,仿佛真的有无数铜屑被磨成粉末,堆在他的身前,像深色的雪。

疯狂的笑声里,他从酒壶里抽出一柄剑,猛地向桑桑刺了过去,无论是踏步还是平肘的动作,都显得格外夸张,如同舞蹈一般。

桑桑挥手,一道清光如水帘般落在身前,构筑起自己的世界。

酒徒怪叫一声,以无量境召集无量天地气息,灌注于剑锋之上。

噗哧一声脆响。

桑桑的世界破了。

酒徒的壶中剑,破清光而入,刺进她的小腹。

噗哧一声。

房间里死寂一片。

天地间死寂一片。

桑桑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看着那把锋利的剑,看着那里缓缓渗出的血水,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意外,有些不解。

以前没有人能打破她的世界,即便无敌于人间的剑圣柳白,也只能把剑刺进她的世界,让剑锋来到她的身前一尺,便变成了岁月化成的灰。

但现在,酒徒如此疯疯癫癫的一剑,便轻易地破开了她的世界

她的眉蹙的更紧了些,因为不悦,也因为痛楚。

痛楚的感觉,她曾经有过,却从未像此时这般真切。

就像前一段时间里曾经感受过的那般,生命的真切,原来真的来自于痛苦。

酒徒也怔住了。

他想到过她无法挡住自己的剑,然而当自己手里的剑,真的刺进她的身体,带出那道血水之后,他依然有些无法相信这幅画面。

我战胜了昊天?

我刺伤了昊天?

轰的一声巨响,密室墙上被撞出一个大洞。

宁缺出现在桑桑身前,右手握住酒徒的剑。

他转身望向脸色苍白的桑桑,双唇微颤,想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桑桑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这都怪你。”

是的,她变得越来越弱,她变得越来越像人类,她能够受伤,她受了伤,都是因为他不在她身边,都是因为他让她变成了一个人。

第114章 天生一对(上)

都怪你。

都是你的错,不是月亮惹的祸。

你什么,你什么,你什么,你才什么。

这是青年男女间常见的对话,但很少会出现在宁缺和桑桑之间,无论是曾经的少年与女童,名义上的主仆,还是后来的夫妻时段。

桑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幽怨,更不是撒娇,似乎只是在阐述一件客观事实,然而宁缺却觉得她在幽怨,她在撒娇,于是他整颗心都微微颤动起来,怜惜的无以复加,因她而痛的厉害。

他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鲜血从剑刃与掌心之间不停淌落,发出嘀嗒的声音,就像那个世界里的钟,催着他做些什么来安慰她。

他望向酒徒,神情平静,似不觉痛,眼神里有极为坚定的杀意。

酒徒先是偷袭,刺了大师兄一剑,然后刺了桑桑一剑,他最敬或爱的两个人,都重伤在他的剑下,桑桑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住。

自夏侯死后,宁缺从未像现在这般,想要杀死一个人。

酒徒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眼神,疯狂地笑着,眉眼都扭曲了起来:“你看到没有?她……她真的不行了。”

眉眼扭曲的同时,他手里的剑也在扭曲,宁缺的掌心被割破出一大道口子,鲜血淌流的更加迅猛,如洪水一般。

那把酒壶里不知藏着多少把剑,每把剑都是酒徒的本命,以烈酒淬炼无数年,锋利至极,以至于连他的身体强度也顶不住。

宁缺抽出肩后的铁刀,斩向酒徒。

铁刀锋前,是炽烈而纯净的昊天神辉。

一道异香浓郁的酒水,从酒徒腰间的壶里喷涌而出形成一道无量厚的瀑布,滔滔酒水落水,瞬间便将铁刀上的神辉浇熄。

酒徒看着他寒声说道:“难道你还以为能伤到我?”

宁缺没有说话低头用左肩撑着摇摇欲坠的桑桑。

酒徒的剑,摩擦着他的手掌,向桑桑身体里缓慢刺入。

她的血流的越来越多,滴在地面那些繁复华美的符线上,符线明亮的速度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快,就在下刻,符阵便会开启。

“来不及了,你们都去死吧。”

酒徒不再狂笑,冷漠的眼神里,有无尽的杀意与戏谑。

宁缺的手掌顺着锋利的刀刃向前闪电般探出。

剑锋割破手掌、割断筋肉与骨头的声音,很难听,很恐怖。

他的手像他的身体一样坚硬如铁,所以那声音更难听更恐怖。

他被血染红的眼睛,依然腥红一片,如野兽一般,盯着酒徒。

他的手掌握住了酒徒的手。

不知何时,他的掌心里多出了一个小铁罐。

轰的一声闷响。

密室里气浪大作。

宁缺与酒徒的手掌之间,发生了一场爆炸。

无数锋利的铁片,嗤嗤破空飞舞将遇着的所有血肉筋骨尽数削去。

一道凄厉怨毒的厉嚎,响了起来。

房间四周的墙壁,尽数被震垮。

宁缺的手掌鲜血淋漓,完全看不出来还是一只人类的手。

至于酒徒更惨,他的手,已经被完全炸没。

手都没有了,自然无法再握剑,自然无法再把剑刺进桑桑的身体里。

酒徒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断开的右腕不停地喷着血。

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他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把每根毛发都看的比整个世界都更重要。

然而他却断了一只手。

整整的一只手!

“我要杀了你。”

他看着宁缺说道,神情漠然,眼神癫狂。

他用左手自壶中再次抽出一把剑。

宁缺此时念力枯竭,已无再战之力,但他必须要战。

他望向刺在桑桑小腹上的那把剑。

剑柄上残着酒徒的血肉。

一道酒水自天上来,将那剑洗的干干净净,明亮如新。

“想用明宗那个恶心的法子?”

酒徒看着他,毫无一丝情绪说道:“妄想!”

嗤的一声轻响。

锋利的壶中剑,刺进了宁缺的左胸,未能完全刺入,但重伤了肺叶。

宁缺痛苦咳着,喷出血沫。

他却很快活。

因为他感觉到了脚底下传来的强烈至极的天地气息变化,甚至感受到了清晰的温度,这证明符阵已经正式启动。

一道至为磅礴的清光,从石质地面上的那些繁复符线里生出,将宁缺桑桑还有大黑马以及青狮狗,都裹在了其中。

酒徒神情骤变,左手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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