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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部分

将夜-第5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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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神情依然平静,不吭一声,因为既然滚烫。那么便可战。

“就算在长安城内,你依然太过弱小。”

十余里外传来观主的声音,风雪掩之不住。

宁缺看着风雪那头说道:“在长安城里。我无所不知,所以你一直追不上我,我现在想试一下,可不可以做到无所不能。”

话音落处,他抽刀斩落。

他识海里的念力散溢出身,经由手中紧握的阵眼杵,传到长安城的四面八方,来到东城三百六十五道街巷的宅落里,来到那些经历了无数年风雨雪霜的青砖旧石间,来到西城五片湖泊。来到那些亭榭楼台。

一道沧桑苍凉的气息,从那些砖缝石隙间散发出来,从冰雪覆盖的湖水深处、从亭榭楼台的地基深处缓慢升腾而起。

陈旧的梁木吱吱作响,青石板碾出积年的灰尘,五片湖泊底涌出的热泉愈发高温。无数珍珠般的气泡汩汩涌出,鱼在沸腾的湖水里拼命逃窜。

有去便有回。

惊神阵感应到了阵眼杵散发的念力召唤,回赠以无穷无尽的天地气息来到朱雀大道上,来到他的身前,来到他的刀锋前。

宁缺一刀斩落,便把这座城斩了出去。

雪街之上。出现了无数道刀痕,嗤嗤乱响,破墙割地而去。

这些刀痕成双成对,每对刀痕便是一个乂字,一个威力强大的神符。

这些刀痕里凝结着长安城的天地气息,强大无比,每一记刀痕都在五境之上,把整条朱雀大道封死。

刀痕如割草,杀人如草。

檐破墙倾梁断石砾尽碎,所触之事物,皆如枯草。

刀痕携城而至。

观主青衣微颤,便在原地消失。

一道刀痕落在街面上,喀的一声脆响,青石板破。

大街上的空气也破了。

观主落回街上,脚踩残雪。

他的左腿上出现一道伤口。

他一眼望去,鲜血顿止,伤口如玉。

无数刀痕,从十余里外的长街那头破空而至。

观主再次消失,在方寸间施展无距手段。

宁缺斩出的刀痕,带着长安城的气息,再次把他从天地元气的夹层里斩出来。

观主不时消失,不时出现。

他重新出现时,在巷口,在坊门,在破衙,幻若神象。

每次他重新出现时,他的身上都会多一道伤口。

他是千年来道门的至强者,如今的天下第一人,但面对整座长安城的力量,他依然只能被动地防御。

宁缺想知道自已能不能在长安城里无所不能,至少在现在看来,他做到了。

观主再次被刀痕从虚无里斩将出来。

他的额角出现一道极细微的伤口,伤口恰在眉尾,断眉就像是断掉的河堤,血像溢出河堤的水般,从那道细线里缓慢淌出。

他看着长街那头,神情渐趋凝重。

他忽然抬起手掌,缓慢自面前拂下,似古佛拂面自哀,又像是宋国古戏里那些变脸的戏法,想要把这张脸抹去。

观主缓缓落下的手掌,没有把那些鲜血抹掉,也没有让细线般的伤口变成一道金线,只是让断眉与睫毛上多了一层寒霜。

一道寂灭的气息,笼罩了他的身体。

长街那头,又有刀痕破雪而至。

寒风先至,观主青袖拂动,身躯迎风便涨,仿佛瞬间变大了无数倍,要冲破天穹。

事实上,他还是站在街上,还是那个普通道人。

只是他的身上散发出一道宏大如海、无边无量的气息。

宁缺的刀痕到了。

长安城到了。

天地气息狂暴的变化着,朱雀大道的风雪中,呜咽似有无数人在哭。

一瞬间,他中了数十道刀痕。

宁缺的刀痕,都在五境之上,拥有斩山破河的威力。

但此时观主已寂灭,无情无识,无痛无怖亦无惧。

宁缺的乂字符,拥有五境之上的威力,携带着惊神阵的力量,在朱雀大道上,就像是宋国风暴海上的狂澜。

但此时观主已无量,无论气息还是体量,都有如浩翰的海洋。

再强大的刀痕,斩不痛不痛之人。

再恐怖的狂澜,落在汪洋里,只是一隅的画面。

寂灭以及无量。

观主同时施出两个五境之上,并且让二者形成完美的统一。

风雪再静。

观主平静前行。

宁缺的刀痕,在他的身上,只留下了一些极细微的痕迹。

有睫毛落下,有衣袂断,布鞋上多了条小口子。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伤口。

宁缺看着走来的观主,说道:“原来你是只飞蚂蚁。”

第166章 我以长安战无敌(下)

极西荒原天坑底部,生活着很多农奴,他们侍奉着悬空寺里的僧侣,维系着那个社会的存在,在昊天的眼中,生活在地面上的人类其实也就是些农奴,都是类似于蚂蚁般的存在,任劳任怨地重复着乏味的人生。

只是千万年间,蚂蚁群中有总有那么特立独行的几只出于种种原因或没有原因,而决定暂时把目光脱离腐叶泥土向湛蓝青天望去。

看见青天,那些蚂蚁的生命便会发生极大的变化。有的蚂蚁因为看见所以向往,有的蚂蚁因为天空的遥远而愤怒,有的蚂蚁因为看见所以恐惧,于是颤抖着臣服在泥土里,因为得到天空的恩赐而感激。

但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那些蚂蚁已经不再是普通的蚂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离开了蚂蚁的范畴,因为他们可以飞。

夫子和轲浩然,毫无疑问是无数年来最不可思议的两只飞蚂蚁。宁缺说观主是飞蚂蚁,并不是在嘲笑对方,而是表达自已的尊重,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想明白,观主你早已超凡脱俗,眼光不在人间,那你为何不把眼光再投到青天之上?”

宁缺看着长街那头认真请教道。

“道门与书院的理念,从来无法相通,我与夫子的看法,也不相同。任何开始,都必须有结束,任何循环都必须有终结,这才是真的循环。”

观主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

“就像夫子留在人间的这座长安城,自绝于天。纵使再如何强大,也不过是一潭死水。又像你现在写的乂字符,狰狞勃发,却无归途,所以谈不上圆融,也就没有选择,那么又怎么拦得住我?”

宁缺看着风雪中说道:“没有选择。难道不是自由?”

观主说道:“没有选择不是不选择。”

气息与阵意不停发生着碰撞,朱雀大道上出现无数道极细而锋利的线条,街道上不时响起气泡破灭的轻噗声。雪残符破。

观主的声音在风雪中近了几分。

“就算有惊神阵加持,弱小如你,也不可能守住这座城。按照你的性情。你应该早在前些天便逃离,结果你依然在街上,这让我有些意外。”

“老师把这座城留给我,我只好留在这座城里。而且如果我明白的更早一些,也许前两天便已经把惊神阵修复如初。”

宁缺说道:“而且很遗憾的是,这几年她在长安城里呆的时间太长,我自已太懒,什么事情都让她去做,结果她走过的地方太多,留下的气息太多。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长安城现在的危险是我们夫妻的责任。”

“你说的对,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早就已经逃出长安,但既然是她和我的责任。而她现在已经死了,那我只好留下来扛,因为她是我的妻子,这个帐总是要认的。”

观主知道他说的是谁,说道:“哪怕明知守不住?”

“因为知道,所以要守。知道守不住,还是要守。”

宁缺说道:“这是我的知守。”

说完这句话,他看着风雪中越来越清晰的那道身影,双手紧握刀柄,左膝微曲,身体紧绷如弓,挥刀砍落。

他明白观主说的是正确的。

他还没有找到那个字,他还不能完美地调动惊神阵。

他以前会的唯一神符是二字符,那代表着切割与绝对的执拗,但那也代表着平行的对立,与周遭的天地很难发生联系。

昨夜他悟出了乂字符,那两道平行对立的线条相交,开始相通,于是可以借用惊神阵里的天地之力,拥有了五境之一的威力,但两条线的四角入天落地,却是渐行渐远,无法循环回复,只能逐渐散溢。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因为他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对抗这座千年雄城。

两刀破风雪而去,呼啸渐厉。

观主神情宁静,再次以掌拂面,青衣飘摇,气息直冲天穹。

无量与寂灭的完美结合,让他把这场战争融入另一个尺度里。

宁缺手中的阵眼杵,滚烫的像是火山里的融岩。

他看着长街那头观主飘摇而起的身影,体内的念力不停疾出。

湖水沸腾,青砖微颤,整座长安城里的天地元气,仿佛都被宁缺召集到了朱雀大道之上,向着观主狂涌而去。

长安城上方的天穹,骤然放晴,那些从昨夜一直盘桓到现在的雪云,在极短的时间内消散无踪,露出湛蓝的青天。

一座城的威压,轰击到观主的身体上。

几乎同时,自天穹落下无数道雷,轰击在这座城里。

观主的身影在风雷中飘渺不安。

昊天的愤怒与人间的力量,借由观主和宁缺的身体,真实地碰撞到了一起。

没有落雪,却有落雪声,暴雪。

没有风起,却有啸风声,狂风。

整座长安城笼罩在暴烈的天地元气冲撞里,无数建筑的墙体表面被震出了裂缝,除了恐怖的风雪声,根本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风雪渐停,散向四野的云又回来了些,长安城上的那轮日头有些黯淡。

朱雀大道安静无声,观主和宁缺相对而立。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没有十余里,只有十余丈。

宁缺能够清楚地看到观主的脸。

他看到了观主脸上的伤痕,那道断眉以及断指。

观主向他走来。

街面上的圆粒小石头簌簌而动,向两边避去。

宁缺低头咳嗽起来,显得很是痛苦,唇角溢出血丝。

然后他霍然抬头,看着观主,毫无预兆地一拳击出。

他此时的眼眸很冷静,所以很残忍。

就像是草原上盯着猎物的年轻公虎。

他站在原地挥拳,拳头来到十余丈外,来到观主的面门之前。

自修行浩然气入魔以来,他的身体强度便越来越可怕,他的力量越来越可怕,所以他从来不担心近战,他一直等着观主来到身前。

蕴藏着磅礴浩然气的拳头,就像是夜色里探出的虎爪。

锋利,而且致命。

观主举起手掌,握住宁缺的拳头。

宁缺现在的拳头,可以击垮一幢小楼,但击在观主的掌面,却像是击中了荒原深处那片大泥沼,又像是落进了一片大海。

就连余帘的拳头,都无法威胁到观主,更何况是宁缺的。

观主笑了笑。

宁缺左手握着的阵眼杵,忽然间大放光明。

长安城的天地元气,尽数经由阵眼杵涌入他的身躯,从他的拳头里暴发出来!

第167章 冰封(上)

朱雀大街上响起一声雷鸣。

观主与宁缺拳掌相交。

无数道气息,从他们的身体之间暴散而出,向四周射去,所触之处,砖石尽毁,梁木折断,街畔的房屋尽数倒塌。

难以想象的磅礴力量,从宁缺的拳头中砸进观主的掌心。

他此时就像是一道桥梁,把长安城和观主连在了一起。狂暴的天地元气,从他的骨骼血肉里奔涌而去,让他承受极大的负荷。

他承受的很辛苦,关节喀喀作响,睫毛微焦,身体剧烈的颤抖,鲜血从他的唇角不停向外淌涌,落在雪上。

但他在笑。

观主的手掌断了三根手指,断处洁莹如玉,此时骤然迸破,有血丝渗出,然后飙射出三道鲜血,落在雪上。

他脸上的笑容微凝,但并未褪去。

有一片雪花在他眼前飘过,掠过睫毛。

他眼瞳的颜色渐渐变淡。

或者说,那抹雪花的颜色开始变深。

是灰色。

观主的眼睛变的灰暗起来,仿佛深渊上的雾霾。这是今天他的眼睛第二次变灰,第二次使用道门秘法:灰眸。

灰眸这种道门秘法,专门吸噬修行者的念力以至精神,很是邪恶恐怖。

隆庆皇子当初便是从天书沙字卷上学了这种异法,然后吸收了半截道人一身绝世功力,才从一个废人变成如今纵横荒原的强者。

观主的灰眸,更是不知道要比隆庆强大多少万倍。面对他如同幽深枯井底的灰色眼眸,强如余帘也觉得愤怒和心悸。

宁缺能做些什么?

他感受着观主身上如黑色漩涡般的恐怖吸噬力量,感受着颊畔拂起的风,脸上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如常。

他什么都没有做,因为观主的灰眸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无论是识海里的念力还是胸腹里的浩然气。都安静地停留在原处。

观主不能从他身上夺走一丝气息,哪怕是味道。

观主的眉毛挑了起来。

宁缺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就像是被劲风吹拂的战旗。

他身前的寒风雪粒被尽数吸入肺中。

观主断指喷出的血水,化作血雾,嗖的一声被他吸进唇中。

他的唇角多了些血渍。除了自已的,都是观主的。

这个画面看上去非常诡异。

宁缺知道自已不是观主的对手,哪怕有一座长安城在他的身后。从最开始他就没有奢望过战胜对方,只希望能够把惊神阵修好。

所以他在街巷里行走,却最终还是被观主看到,所以他在雪街之上挥刀斩符,遥遥而战,只想着御敌于十余里外。

如是种种迹象,明确地表露了他的畏惧,更不可能逃过观主的眼睛。所以观主平静微笑着向他走了过来,步步靠近。

事实上这正是宁缺需要的。

在以天地城池为战场的大尺度战斗中,他找不到一丝战胜观主的机会,相反如果距离足够近,或者他能在绝望中觅到一丝希望。

因为他擅长近身战斗。他入魔后的身躯坚硬如石,拥有恐怖的力量,最关键的是他的手中有阵眼杵,晨时他在雁鸣湖畔看到了观主与三师姐的那场战斗。

灰眸是道门不传之秘学,宁缺却很了解这种功法,因为他与隆庆在红莲寺外战斗过。因为灰眸来源于魔宗的饕餮大法。

饕餮大法早已失传,在莲生死后,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会饕餮,那就是宁缺,而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叶红鱼和桑桑。

所以他一直在给观主近身的机会,他等着对方近身。

看着观主平静走过来,他紧张而且期待。

看着观主的眼睛变成灰色,他开始兴奋并且喜悦。

灰眸对他没有任何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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