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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部分

将夜-第4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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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一年里去世的那些老人,李青山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忧虑,虽说生老病死是自然之事,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离开了这么多位故人,还是令他感到有些唏嘘,而且身为昊天道南门观观主,不免担忧这会不会代表了某种天意。

宫中皇帝陛下看似健康,但实际上身体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许世这两年更是老得愈发厉害,他们这代人如果没死,就都老了,怎不令人担忧大唐的未来?

如果夫子一直在,那么大唐自然没有问题,就算有些问题,也只不过是些池塘里的涟漪,掀不起什么惊天骇浪,然而夫子总有离开的那一天。

一把黄油纸伞安静地搁在乌黑发亮的木地板上。

何明池跪在李青山身后,没有看到老师脸上担忧的神情,低声道:“惊神阵牵涉大唐安危,阵眼枢一直由我南门观保管,颜瑟师伯传给宁缺,宁缺师兄却已失踪很长时间,按道理应该拿回来才是,即便为了避嫌,也应该交还陛下,如今依然放在书院里,似乎有些不妥。”

李青山摇头说道:“既然师兄给了宁缺,书院暂时代管也好,你要记住,虽然我们是道门,但要明白书院对大唐的真正意义。”

何明池应下。

李青山转身,看着身前那张棋盘,伸手轻轻将放在棋盘正中央的一颗黑子提走,说道:“和烂柯寺比起来,为师的棋艺普通至极,甚至可以说极为糟糕,不过要说从棋盘上窥天道,我倒有信心与烂柯寺里的僧人比较一二。当年某夜我曾在棋盘上看到一辆堵塞阡陌大道的马车,不知何兆,如今知道那夜正是宁缺悟道之始,便能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他若死了倒也罢了,若不死还真是我大唐的麻烦。”

何明池明白老师的意思,若宁缺和冥王之女已死,那么世界便将继续这样平静地向前,若宁缺和冥王之女还活着,那么书院会是怎样的态度?大唐又该如何自处?会不会成为整个世界的敌人 ?'…'

李青山看着棋盘沉默了很长时间。

庭院里的落叶还在滚动,发出簌簌的响声。

“如果陛下离开的时候,我还没有死,我会站到公主殿下身边,支持李珲圆皇子继位,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也能带着南门观这样做。”

李青山忽然说道。

何明池大吃一惊,猛地抬头望向老师。

大唐皇位由谁继承,在前些年还是没有人敢公开讨论的事情,然而随着御书房里的咳声越来越低沉难受,如今的长安城终于有了这方面的议论。

然而这句话从李青山的口中说出来,那便与茶铺街头的议论意义完全不同。因为这说明,在他看来,陛下的身体就算能撑也撑不了太久了。

更令何明池感到震惊的是老师所做的选择——大唐朝堂甚至是乡野鄙夫都知道,皇后与国师的关系极好,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选择支持李渔姐弟?

何明池马上联想到去年夏天,宁缺从清河郡送回长安城的那封信,当时李青山让他把这封信直接交给了公主殿下,于是愈发不解。

“老师……为什么?”他看着李青山怔怔问道。

李青山看着那颗被自己提到棋盘边角放着的黑色棋子,再次沉默了很长时间,直到庭院里的簌簌声都被秋风揉碎,才声音微沉说道:“因为皇后是魔宗的圣女。”

大唐皇后是魔宗圣女?何明池被这句话直接震得双膝一软,跌坐在了蒲团上,看着李青山,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李青山有些伤感地自嘲一笑,说道:“很多年前,我答应过陛下,这个秘密一直要保留到坟墓里,然而对于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唐人来说,这太不公平。”

他望向自己最忠心耿耿的弟子,说道:“不要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陛下的旧疾连夫子都治不好,便是因为皇后娘娘当年的手段。”

何明池震惊地轻轻颤抖,根本不敢接话。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都是他们两个人还没有相爱之前的事情。所以我一直很遗憾的就是,为什么总要付出这么多代价,才能明白彼此心意呢?”

李青山缓声说道:“我相信皇后娘娘不会背叛陛下,书院也相信,所以她才能一直是皇后娘娘。然而陛下死后呢?李渔和珲圆姐弟可不是她亲生的,她那儿子年龄还小,难道要一名魔宗圣女带领我大唐前进?”

除了生死还有老病,对于朝廷官员来说,老病便是他们告退的最好理由,虽然那往往并不是真实的理由。

天启十七年初春,文渊阁大学士曾静,忽然称病辞官,其时距离王侍臣老学士病逝后他接任还没有到一个月的时间,皇后娘娘再断一臂。

从此曾静大学士夫妇便闭府不出,有消息说,大学士退后一身轻松,与妻子整日介在府中后园里养花锄草为乐,日子过得很是闲适。

曾静大学士放下手中的花锄,觉得有些烦热,刚把衣襟敞开一些,被微寒的秋风一激,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曾静夫人赶紧扶着他去亭中坐下,端出热茶。曾静看着妻子憔悴的容颜,忍不住轻声一叹,想要劝解两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静园秋亭人迹稀,夫妇二人在亭下饮茶暂歇,对坐无言。曾静夫人忽然流下泪来,颤声说道:“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儿,怎么可能是冥王的女儿。”

听着此言,曾静脸上的皱纹仿佛都深了几分,沉默不语。

他们是桑桑的亲生父母,所以书院没有隐瞒他们烂柯寺毁灭的真相。

事实上,关于桑桑是冥王女儿的传闻,早已在唐境之外的国度里传开,便是如今长安城里,也已经暗中有人在议论。曾静辞去文渊阁大学士一职,自然与此事有关,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任何人敢把这件事情挑明。

曾静夫人拭去眼角的泪水,稍微平静了一下心神,看着他说道:“那人还在前厅。你真不要见见?”

曾静沉吟片刻后,面色微肃说道:“既然从清河郡来长安,想必见不到我不会甘心。也罢,那便去见见,倒要看看他们又有什么污糟念头。”

在学士府前厅饮茶待候的中年文士,姓崔名秀,乃是清河郡崔阀里的得力人物,此人与曾静却还有另一层很复杂的关系。

曾静看着这名文士,想着当年的那些事情,忍不住微微蹙眉,说道:“崔阀向来不愿入长安,明美兄千里迢迢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崔秀微微挑眉,有些不悦说道:“多年不见,难道连内兄二字都不愿出口?”

曾静说道:“我与令妹十六年前便已和离,内兄二字真不知从何提起。”

崔秀强敛怒意,神情漠然说道:“既然你问我来意,我便与你明说。家妹回清河之后一直未曾改嫁,一直很是思念你,老太爷想问问你的意思。”

曾静眉头蹙得更深,说道:“什么意思?”

崔秀说道:“我崔氏愿不计前嫌,送家妹回府与你重续前缘。”

曾静微怒说道:“当年我中了皇榜,便被你崔家唆使御史抢去成亲,我承认我当年贪图清河大姓的名声,而且也确实想与令妹白头谐老,然而却不知崔阀小姐的脾气竟是那般骄横狠辣,我纳妾固然有我的错处,但她却意图谋害我那可怜的女儿,这如何能忍?前缘尽是前怨,哪里有重续的可能!”

崔秀乃是清河郡大姓里的重要人物,即便来到长安,也是登相府会公侯的大人物,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大怒斥道:“妹妹当年便看出你和那个贱婢生的女儿乃是妖邪,所以才要处死她,你不念她的情义,居然还这般说话!你不要以为什么事情都能隐瞒一辈子,不错,现在你那女儿是冥王之女的消息还封锁着,但西陵已经传来消息,神殿已经准备除去她的封号,你可明白这代表什么?”

曾静面寒如霜,正欲拍案之时,夫人从帘后冲了出来,流泪骂道:“你们崔家才是满门的妖邪!”

崔秀不想与这妇人争执,起身随意一揖,冷冷说道:“看朝中大势,珲圆皇子必然继位,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这是老太爷给你最后的机会,既然你不想珍惜,日后也休道我崔氏无情。”

曾静寒声说道:“本人曾经忝为文渊阁大学士,朝堂之上的座次仅在相爷之下,以老太爷的性情,如果不是我尚有倚重之处,他何至于纡尊降贵让令妹重新回府?清河郡诸姓莫非以为我连这些都看不明白?”

崔秀冷笑说道:“如此便罢,我只想提醒你,待西陵神殿诏告天下,世间亿万昊天信徒都知道你的女儿便是冥王之女,到时候看你这间大学士府可还能有片刻安静,看究竟有多少长安百姓会来烧你家的宅子!”

曾静双眼微眯,说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崔秀说道:“是又如何?”

曾静怒道:“清河郡诸姓果然是无法无天到了极点,居然敢在长安城威胁朝廷命官,你们真当唐律不存在吗!”

崔秀冷笑说道:“唐律?人世间终究有些事情是唐律也管不了的。”

便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道声音。

“唐律管不了的事情,书院能不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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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三人问案

话音未落,陈皮皮便走了进来,只见他比往日要显得清减了些,不过胖子再如何清减,终究还是个胖子,尤其是和他身旁的唐小棠比起来。

崔秀听着那句话,不禁微凛,正准备说些场面话,便先退走,不料陈皮皮却是不给他这机会,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喝道:“滚!”

崔秀大惊失色,然而紧接着他便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自己颈间传来的力道并不大,而那胖子已经挣得满脸通红,显见已经出了全力。

原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自然不是出自传说中的二层楼,最多也就是个普通书院学生。崔秀身为清河郡崔阀的大人物,哪里会害怕一个普通书院学生,想着先前的凛然与失色,更感羞怒,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行凶!来人啊!”

学士府开门迎进陈皮皮和唐小棠,此时大门还没有来得及关上,那些在府外街上候命的崔阀管事家丁,听着老爷喝骂,急忙叫嚷着冲了进来。

陈皮皮发现自己没办法扯动对方,不禁觉得好生羞愧,有些尴尬地松开手,回头望向唐小棠说道:“我不屑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唐小棠叹了口气,转身向着那些气势汹汹的管事家丁走了过去,一面卷袖子,一面说道:“总不成以后的力气活都由我来做吧?”

庭院间响起一连串清晰至极的声音,冲进学士府的崔阀管事和家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纷纷击倒在地,痛呼不已。

魔宗少女的目标是成为世间最强的女子,要收拾这些管事家丁,哪里需要费什么气力,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甚至可以用清爽来形容。

崔秀看着那些腿折流血、痛苦无比的随从,脸色骤变,知道事情不妙,正准备表明自己身份,却没想到唐小棠比陈皮皮更加干脆,而且也更有行动力,拎着他的脖子,就像摔小鸡一样把他扔到了府墙外面。

崔秀的身体从府墙上空逾飞而过,然后落地,只听得喀喇一声脆响,他的不知道哪只脚便断了,痛得险些昏厥过去。

紧接着,唐小棠把冲进学士府的人全部扔了出去,只不过那些管事家丁没有崔秀的待遇,她没有扔,而是用脚像踢石头一样把那些人踢出了院墙,一时间只听得破空声声,惨号连连,砰砰作响。

陈皮皮看着唐小棠踢人如飞石,羡慕得要命,恨不得自己也改修魔宗功法,又对未来的生活难免有些惧怕,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曾静夫妻看着面前这幕画面,不由连连摇头苦笑,他们知道自家女儿以及宁缺这个女婿交往的都不是普通人,却没有想到这个看着清稚可爱的小姑娘,竟有这般大的力气,而且下手竟是这样干脆。

“十二先生,这一年来多亏您的照拂。”

曾静对着陈皮皮感激说道。

此时陈皮皮正在自惭形秽,听着曾静的话,哪里敢像平日里那般大剌剌的应下来,连连摆手说道:“当初宁缺在荒原,我负责照看桑桑,如今他们两个不知道跑哪里去玩,您二位自然也是由我来照顾。只是我马上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所以带着我……师侄女过来,以后府上有什么事情便是她来做,您也看见了,她可比我厉害得多,而且她和桑桑感情极好,不用客气。”

曾静有些诧异,心想书院二层楼里的高人很少出山,为何十二先生却要远行,关心了几句,陈皮皮只是随口而应,并没有详说的兴致。

清河郡崔阀诸人被唐小棠踢出学士府,按道理应该相互搀扶或乘车离开赶紧去治伤才是,只是唐小棠的手段哪里有这般简单,几名平日里以骁勇著称的护卫,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站起,脸色痛得异常苍白。

学士府在北城清贵地带,街道两旁住的不是高官便是王公贵族,向来清静肃然,忽然间街道上多了十几名惨呼连连的伤者,顿时惊动了很多人,便有人往长安府传话,让府衙派人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若是普通街头斗殴,长安府衙顶多派个班头过来便足矣,但听说事涉大学士府,上官扬羽的三角眼顿时眯了起来。

身为长安府尹,他当然清楚那座府里住的是哪位大人物,堂堂文渊阁大学士,即便已经辞官大半年,也不是他能轻慢的对象,说不得只好亲自走一遭。

来到学士府门前,知道那些伤者是清河都崔阀,上官扬羽顿时大生悔意,心想早知如此,无论重病遁母丧遁都可以搬出来用一用,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夹在清河郡大姓和曾静大学士之间左右都不是人 ?'…'

长安府尹位置极为紧要,又极为难做,上官扬羽能安安稳稳坐了这些年,上下其手存了那么些银子,靠的便是滑不溜手四字以及和稀泥三字,眼见无法脱身而出,眼珠儿一转便开始思考怎样把今天的稀泥和好,先派下属把崔秀扶进马车就医,然后准备入府向大学士求些情。

恰在这时,曾静送陈皮皮和唐小棠出府,双方便在府门处相遇。上官扬羽看着那个眉眼清秀的胖子,忽然间心头一寒,想起两年前长安府审理老笔斋侍女窝藏逃犯一案的往事。

当年上官大人先用病遁,后来拿棍子把自己敲昏,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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