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禁宫柳-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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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软弱的声音依旧如水般清凉,“御医说我体虚,多调养便好。”接着她苦笑一声,“我知道御医在把什么脉,皇后娘娘一定很失望。”“
殷其炳尝了一口茶,心里踌躇着,还是问道:“王爷……他来过吗?”
他记得上次来,一提起肖衡,殷雪玫浑身就开始颤抖,瞳孔里装满了清清的水雾,“他走了……他说我不是……”
单这一句就让殷其炳明白了其中的大概,当时,他惊出一身冷汗,终日惶恐不安,他甚至体疑自己这着棋是不是下错了。
殷雪玫眉宇间有熠熠的光芒在闪亮,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眼角掺着说不出的平静,“只要想到我才是真正的殷雪玫,肖衡终有一天会回来的,我就等他。我没做错什么事,对不对,爹爹?”
殷其炳这才将茶盏一放,面色肃然,他凑近殷雪玫,眸光散射出少见的凌厉,“你是爹爹亲手调教出来的,以目前的情况,你必须让肖衡忘记以前,让他知道你才是真正的王妃。另外,后宫佳丽无数,皇后正在抓紧帮他选侧妃,你千万别把情况露出来,务必装得优雅大方。爹爹调教的,不是小小的庆陵王妃,而是将来翼国的皇后!”
“爹爹的意思是叫我忍?可我的心里只装他一个,他怎好这样……”说这话时,殷雪玫已有动容,幽静的目光里莹然闪亮。
殷其炳不悦地皱眉,“雪玫,你又孩子气了。”
殷雪玫茫然地顿了顿,这才领会到自己必须如此,声音低如耳语,连自己都不想听到,“也只能这样了……”
是前生注定,今生难舍,他是她一直以来的期待,他这般身份的男子,她能奈何?
父亲走了,殷雪玫重新站在原来坐过的地方,不堪重负地坐了下去。从进府的第二天起,她就在这个地方坚持守候着,偶尔落泪,久久无语。
天又黑了,窗帘外鼓荡着一卷又一卷的风,寝宫外的银杏树婆娑起舞,台阶上落满了凌乱的花瓣。这时候听得有马蹄踏破青石步道的声音,那声音在殷雪玫耳里如空灵缥缈的笙声,她听着听着,难得绽出露齿笑意。
他,终于被她盼来了。
缓缓地起了身,在大铜镜子前略微端详,殷雪玫这才满意地出了殿门。
守殿的宫人仿佛都哑了瞎了,垂着头恭立在两边。
从庆陵王妃寝殿望去,肖衡的寝宫被夜色淹没了,脚下的青砖同样也被夜色淹没,除了偶然有飞虫掠过,殷雪玫的脚步轻缓得几乎悄无声息,她感觉自己也要被这个无声的夜色埋没了。
人人皆道侯门一入深似海,为了他,她愿意。
就算说她是痴了,她便痴了吧。
她抬起头,肖衡的寝宫里有烛光闪烁,连斜挂在树梢上的月光也黯然失色了。风轻人静,殿外的内侍吃惊地看了看她,但还是掀帘请她进去。
殷雪玫这才想起,冷凝月告诉她,每当夜色降临时她是离开肖衡寝宫的,她在那里并不过夜。
肖衡正斜靠在床榻上,白袍黑靴,撩开的重重窗帘轻荡,风吹过的时候如水面上的涟漪,拂动烛台上的烛光,肖衡整个人深陷在那片晃动的烛影中,拿着一枚玉佩细细端详,英俊的脸庞上依稀留着哀伤的痕迹。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到她似乎吃了一惊,眼光却忽闪透亮,与她对望。
殷雪玫心内跳得不均匀,双颊腾起一阵潮热,她盈盈走向他,屈膝行礼,“王爷。”
肖衡依然定定地看她,整个神情迷离恍惚,将醒未醒般。
“你来了……”他含糊地说,声音无法言语的温柔,却犹如翻动的波浪,击打得殷雪玫喘不过气来,莫名的酸楚和委屈涌上眼睛,眼前的肖衡变得模糊。
“妾身一直等着王爷回来。”她的话发自肺腑,难以掩饰心底的喜悦和爱慕。
他“哦”了一声,眼神瞬间黯淡,垂下来的眉目间有一丝的疲惫,“我来拿样东西。”
“王爷还要回去吗?”
“不,歇了。”
肖衡站了起来,淡漠着声音说与她听,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殷雪玫心下失望,但还是走过去落窗帘,窗外的香樟树影绰动,那魑魅的黑影伸张着枝丫,摇摇晃晃朝着她挤压过来。一时,殷雪玫被挤得无法呼吸。
在她转过身时,仍是含着笑,温柔地说道:“让妾身伺候王爷吧。”
“不了,我自己来。”肖衡断然道,抬手朝她挥了挥,示意她出去。
眼泪如霜花片片,含在殷雪玫的眼中,但她并不死心,努力地笑,“冷凝月交代过妾身,王爷睡前需看一会儿兵书,妾身伺候完王爷再走。”
肖衡原本是沉闷的,话语也是轻飘得毫无脾气,这回眸子掠过一丝凄厉,声音大了起来,‘她到底交代多少了?我想怎样由不着她安排!你要是没事,就请出去!”
殷雪玫的眼前犹如寒冬凛冽的风刮过,搅得骨都痛心也寒,她缓缓地朝殿外走,含在眼中的清泪流过脸颊,掉到衣衫如墨泅开。
肖衡并不去注意他,他压抑的情绪被挑拨,自顾自发狠地说:“走就走了,还交代什么?这样就可以顺着她的意?她开心了?”
身后传来沉闷的声响,他蓦然回头,屏风门的殷雪玫摇晃着身形,她想扶住屏风,却够不着,身子已经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反应过来的肖衡慌忙过去,俯身抱起了她。
“你怎么啦?我去叫御医!”
她摇了摇头,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脸,轻轻地,柔柔地摩挲。美人在怀,好似一阵温软的香风侵袭,入鼻绵长。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睫毛如蝶翅轻颤,“妾没事……”
肖衡惊悸的心弦,凭空被谁拨动一声曲调,竟让他不能言语。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抱住一个女子,也是这样的外貌,身躯寒冷得没有半点温度,他惶恐地叫唤着她,她却笑了。她的眼睛明亮得就如这清澈的皓月,让他心底的疼惜和爱一丝丝无法控制地渗透出来。
生命中最美的爱恋已逝,剩下的,就是这样一副一模—样的躯壳。
这是她交代下来的。她自始至终为的是他怀里的这个女子啊!
他好恨。
殷雪玫蜷缩在他的怀里,那种恼人的蝉声消失了,她心中无比的舒适,她希望这不是梦,只想就此沉沦,不再醒来。
这件事后,肖衡对殷雪玫客气起来。
他待在了庆陵王府内,开春后的军营大帐异常安静,边境一带太平无事,连轺国沿疆也少了北胡的踪迹。肖衡心下疑惑,却也探究不出什么,于是吩咐大帐继续操练整肃兵马,不许有丝毫松懈。
四月初六,皇后召了殷雪玫一同前去太庙请法师占卜算命。凝月离开时,对此事尤其交代详细,可真要见到皇后娘娘,她还是心慌。 与去年端午节不同的是,皇后脸上没有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欢了。殷雪玫因为病弱,面色也是白得毫无生气,只是默默地、怯怯地顺从。皇后惊疑地她怎么换了个人似的,她乖顺的样子倒挑不出毛病来,想责备的话就咽到肚子里了。
到了日头偏西,肖衡破天荒地前去太庙接她们。因为对皇后选侧妃心存反感,他什么都不问,当着皇后的面,他对殷雪玫摆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殷雪玫自然更不愿意有另外的女人介入,也就心照不宣地配合,把皇后气得又无可奈何。
选侧妃的事也就暂时搁下了。
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芙蓉洲里清水溶溶,小荷开始露出尖尖角,莲蓬伴着荷花错落水面,阔大厚实的叶片染映得天地一片碧绿。肖衡独自站在岸边,但见暮云凝碧,鸿雁穿过斜阳向远处高高飞翔。
情似游丝,人如飞絮,肖衡眺望远处,喃喃地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第六卷 当时明月在
肖衡再次俯首拥吻凝月,铜质大门外隐隐几声枣红马的的呼哧声,门内的两个人热切地吻着,什么也不说,尽情享受属于他们的最后一点儿时光。
柳溪坞。
凝月站在自己家的茶园里,早晨下了一场小雨,面前铺天盖地葱郁的绿,雨后的山腰柳暗花明分外迷人,风声很轻,百鸟在唧唧喳喳啼鸣。
她抬起头,凌霄峰上岫云缭绕,初晴的太阳透出云层,稀薄地浮着几片阴沉的青烟,辉映得整座山峰缥缈如仙。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纷飞的往事如岫云,盘亘不去,有时她会想,什么时候才能把一切都忘却呢?
柳溪坞是闭塞的,她听不到他的消息。但是她能想象到,他的日子依旧风光绮丽,一如他愈来愈盛的万丈豪情。
这样,其实很好。
站立良久,她离开茶园,拐向那条桃树成荫的小径。
今年“紫气东来”的收成比以往稍好了些,父亲开始积攒银两,还开玩笑说要给凝月买嫁妆。凝月知道父亲的话是认真的,因为她前脚跨进家门,孙媒婆后脚便跟来了。
“凝月姑娘,郁家三少爷明日来你家提亲,你可要准备好了。”
凝月应了一声,请孙媒婆在屋内坐了,自己来到厨房,正看见凝天有气无力地劈着柴火。
外面孙媒婆兴高采烈,“冷先生,老身的眼力准得很,凝月姑娘配郁家三少爷,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冷先生家喜事临门呢。”
冷成胜憨厚地笑,“只要凝月喜欢就行,我没什么可说的。”
孙媒婆也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凝月去年还断然拒绝,今年不是想明白了?咱们溱州这一带还算开明,别的地方姑娘到了出嫁还不知道夫君长得什么样呢。”
凝天听着父亲和孙媒婆说话,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沉默的凝月,问道:“你真想嫁人了?”
从凝月回到柳溪坞,凝天就感觉凝月比以往少了话语,以为她依然心心念念庆陵王府那个富丽繁花的地方,而自己想到殷小姐已经进了王府,心里格外不畅。
凝月淡淡一笑,拢了拢吹散的发丝,“早晚要嫁人的,何况郁家少说也是富贵人家,这不正是你和爹希望的吗?等你有了前程,我们再盖个大屋,爹也不用再受苦了。”
她的口吻里多少有种消沉的味道,或许把自己嫁出去能够忘却很多事情。她很想把找到娘的消息告诉哥哥,又怕他鲁莽冲动做错事,还是暂且等一段日子再说。
凝天一笑,眼光别有深意地落在凝月脸上, “说亏心话了不是?说实在的,肖衡那小子到底是个人物,他的庆陵王府才是真正的高贵人家,可惜他要的是殷大人家的小姐。”
说到殷雪玫,他的神情又不自在了,阴阴地继续道:“这小子艳福还不浅,毕竟是皇帝的儿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听说皇家都不准纳娶冷姓女子,有没有这事?”
凝月眼光黯淡,半晌又苦笑了,笑得疲倦,“是啊……”
凝天恍悟,往地面上啐了一口, “什么狗屁宫规礼制!凝月,不要去想了,咱们不稀罕那个!”
凝月并不做声,只顾低头做着活,锅里的水烧开了,她失神地看着翻滚鼓动的水泡,背着凝天,无声地拭去了眼帘下的一滴泪。
第二日,郁家三公子在族长和孙媒婆的指引下进了冷家的小屋。
冷家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笑声朗朗,孙媒婆顺口的话更搞得众人少了拘谨。凝月从自己的房间偷眼看去,郁家三少爷恭谨地坐着,眉目清俊,一身清爽的青色长袍,笑得也是尺度有致,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作陪的凝天看见了妹妹,朝着她挤眉弄眼的,看起来也甚是满意。
凝月抽回了手,暗自轻叹,耳边笑语声悠悠在屋内飘荡。
凝天对这个郁家三公子有了兴趣,他甚至已经将郁家三公子当妹夫看待了。那三公子向来对凝月痴情,一有闲暇就往柳溪坞跑,顺带些大包小包的孝顺冷成胜,没多长日子就跟凝天熟稔得像自家人似的。而冷成胜见凝月也同意了,心里很高兴,单等郁家掐算日子将凝月娶过去。
正当蓬勃的春耕时节,井田里都是忙碌的农人的身影。人们割麦翻地,为秋日再种备耕播种。
这时侯的凌霄峰—带暖香飘散,菜花开得正繁,蝴蝶飞舞忙乱,和煦的阳光照得天空空明如镜,因为紧张的忙碌,那份心事在凝月心里也就渐渐淡了。
而凝天,久久不见有宋鹏那里的消息,天天翘首盼望,心里难免发起愁来。
春耕过后,凝天终于接到宋鹏的信函,信中说已帮他在京城礼部府衙找了个肥缺,要他即刻启程回京。凝天欢天喜地将信函拿给父亲看,一家人就着信函说开了。
冷成胜自然兴奋不已,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声音都洪亮了,“总算熬出头了,凝天,你要好好干,别辜负了宋先生。”
凝月心里疑惑,却也不想波凉水,笑道:“宋先生怎么不提起礼部任命书,是不是想亲手交给你?”
凝天满不在乎地大笑,解释道:“宋先生一定是怕任命书在路上丢了,反正到了京城便知。”
凝月毕竟对宋鹏心存怀疑,她必须亲眼见到才能放心。再者,她对娘一直惦念不已,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或许在京城能够再次找到娘的下落。于是她对凝天说道:“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凝天最烦凝月管他的事,眉头皱起,“你—个姑娘家,一个人来来回回的,不怕路上危险?”
冷成胜也劝道:“凝月,你已经不去宋先生那里当丫鬟了,就让你哥自己去吧。”
凝月正在愁眉不展之际,正巧郁家有笔药材生意去京城,凝月趁机和郁家三公子打了招呼。三公子见平时淡漠的凝月主动要求他,心下欢喜,自是诺诺答应。凝天见自己可以搭上郁家的马车,也就由着凝月跟随,急赶着收拾出发。
就这样,在离开京城一个多月后,凝月再次回到了曾经令她如梦似幻的地方。
时当夕阳将落,郁家的马队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京城南门高大的箭楼遥遥在望。
凝月从马车内掀帘望去,眼见血红的太阳迅速地沉到山后,快到南门时,一抹晚霞消散,夜色倏忽之间笼罩整个京城。南门里外,商旅出城、国人回城,人、车、马川流不息,沿着官道一直进了京城,大翼国盛世呈现出丰满壮丽的画卷,朝着凝月他们缓缓铺开。
郁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