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禁宫柳-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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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毕,她吁了口气,指着青石步道,脸上凝起笑靥,“一有马匹的声响,你就在那边等,他会看见你的。”
她好心地提醒着,然后向殷雪玫告别。
走向府门的青石道,回头凝眸庆陵王妃的寝宫,殷雪攻的玉影犹如一株浓艳的石榴,她挥了挥手,心里隐隐约约有着难以描述的妒意。
寂寞的殷雪玫从此不再寂寞,陪在身边的是一个英武多情的男子,和她柔情蜜意,恩恩爱爱。
这世间,多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萍水之缘,自己与他狭路相遇,再多百折千回,终归是要擦肩而过的啊!
宋鹏府门外面的石狮子依然张牙舞爪,凝月报了号后坦然地进去,走了一段路终于到达客厅,客厅的大门开着,满眼是孤冷的透光漆的颜色。抬脚迈进高高的门槛,她的影子在地面上拉得很长,裙裾牵动绣鞋的沙沙声在空荡的厅堂内清晰地响动。
晌午的天气又增加了温度,而阔大的客厅里,依然有寒气迎面袭来,就像傲然站立两旁的宿卫,从表情到眼神都是冰冷的。而宋鹏就悠然坐在正上方,阴鸷的眼光盯着她,唇角抽起一丝几近于无的冷笑。
“我知道你会来。”
“我当然会来。”话音刚落,连凝月自己都惊诧声音的平静,她看惯了宋鹏平日阴冷的表情,她不再惧怕他了,知道他如果朝她大发雷霆,她也不会惧怕他了,“我来还你一样东西。”
她掏出那片面皮,很小心地放在宋鹏旁边的茶案上,然后,含着一缕淡笑,向宋鹏盈盈施礼,“非常感谢宋先生这一年来的恩情,戏终归是要演完的,该是我走的时候了。宋先生,我只是一介草民,对政事不感兴趣,宋先生也会信守承诺,是吧?”
“你这样走了,不觉得遗憾?”宋鹏冷冷一笑,带了几分戏谑。
凝月摇摇头,从容地从宋鹏面前走过,她走得洒脱,薄纱的裙摆撩动,随风飘扬。
宋鹏眼望着凝月渐渐远去的身影,脸色愈来愈阴沉,咬牙暗骂了一句。
后面的庚爷凑过来,轻声问:“老爷,冷凝月可是知道我们一些事的,要不要……”他做了个截杀的手势。
宋鹏摆了摆手,拾起案上的面皮,一道冷鸷隐在阴翳下,“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一旦消失,势必完全暴露咱们。哼,冷凝月,戏还没演完呢。”
暮色再次笼罩大地,最后一线夕阳隐在天际。
华灯辉煌,遮住了从西边冉冉升起的月亮,清空无尘,夜风徐徐吹送,肖衡站在王府门口,看王府内点点灯光闪烁,几只乌鹊正向南飞。
脚站得酸了,手中的马缰握得发热,可他想进去又迟迟不敢进去。
最后,他还是下了决心跨过富丽堂皇的府门,但见星星的亮点骤然在眼前铺散开来。暮色里,整个王府寂静,只闻得宫人前来迎接的脚步声。肖衡将马缰交到宫人手中,眼望着庆陵王妃寝殿的方向,想问却不敢问,双脚不听使唤地向前走。
远远看见女子纤弱的身影,素色的绿罗裙在灯下犹如这春天亭亭玉立的蓓蕾,她朝着他含羞而笑,腰间的丝带迎风飘飞。肖衡心一颤,一时甘甜辛酸交织缠绕,周身血液沸腾,他有了想哭的感觉。
她在,她没走。
她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胛,微笑,心里涌起甜蜜。他想让她知道,今生今世,他不要她为他倾国倾城,只想在每天清晨为她摘一朵牡丹,插在她的鬓间。
她在他柔情的目光下,羞怯地垂下眼帘,因为内心的激动,片片嫣红在眼圈周围缓慢晕开,睫毛像蝶翼微微颤动,一颗泪无声地掉落。
他的手指小心地划过她的眼帘,声音放得十分轻缓,“别哭……”
说是不哭,他的眼里难以抑制地闪烁着水光,亮如星辰。他弯身将她抱起来,她安静地蜷缩在她的怀中,隔着点点碎碎的泪花,她的唇角漾着笑,幸福的笑。
庆陵王妃的寝殿内,橱柜上、桌椅上都覆盖红色的织锦,就连紫檀床榻上也是红色鸳鸯戏水的锦被,细密精致豪华的装饰,连龙凤蜡烛都是红色的光晕,一切布置得犹如新房一般。
肖衡将怀里的女子轻放在床榻上,慢慢地压下身,手指在她腰间滑动着,火热的唇在她的颈前肌肤上舔摩,慢慢往上,最后覆盖在她的唇片上。
他梦呓般的声音,“把那东西揭掉好吗?”
她身子僵住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睁着茫然的眼,望着已经迷醉了的肖衡。
肖衡的动作并没停止,他的舌头更深地探入她的唇间,在里面纠结缠绕着……蓦地,他抬起了眼,幽暗深沉的眼睛里面射出异样的光芒,“你……不是!”
简短的几个字,就像当头炸开道道雷电,击打得殷雪玫一阵晕眩,她狼狈地看着他,露出凄厉的神色,“王爷……”
肖衡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只觉得漫天满眼一层血雾,隐约中凝月眼中冷酷的笑意,化为无数流光碎影,在他赤红的眼里渐渐模糊。他大叫一声,长袖碰倒了烛台,龙凤花烛摔落在地面上,蜡油如殷雪玫脸上滚滚而出的一汪泪珠,凝了一地残红。
他失魄地向王府门口飞奔,夜色暗淡,清光冷月,周围寂静若死。
“啊——”
夜风吹动树叶,一记撕心裂肪的嘶吼,绝望,悲凄。
那个春天的温暖的夜里,一辆马车过了京城的南门,朝着南方悠悠而去。
凝月从里面掀帘向外望,满天星光灿烂,空气中仿佛嗅到一丝清淡优雅的花香。她淡淡地笑了,繁花离她而去,或许以后她要继续过她清贫无奇的日子,她也不会感觉凄凉,心里只有永远永远的春。
再见,肖衡。
春耕时分的稽阳城是热闹的。
稽阳历代是天下商旅的渊薮,虽是清晨,官道上已经是车马行人纷纭交错了。耕田的农人拉着牛车赳赳硬气地走着,还有祭拜谷神而去的,周围洋溢出一片繁忙兴旺。官道两旁林木参天,一条小河从城中流过,岸边清幽无比,原是人们春日踏青的好去处,自然也是旅人歇脚的常点了。
目下正当里外车马流水般出入,葱郁的草木隐没在淡淡晨雾之中,费嫂已经站了许久,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来了多少次,每次都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来往的行人,生怕疏漏了自己要找寻的人。
雾散了,官道上闲散的行人开始稀少,费嫂沮丧地叹口气,感觉自己一天到晚盲目地寻找终究不是办法,手头也拮据起来,如此下去,恐怕自己快沦落街头了。她决定先回驿馆歇息一会儿,再顺着稽阳城偏僻的地方找找。
这日神差鬼使的,她竞往靠近城角的贫民窟找去。一路慢慢地走,脚下的道路愈走愈熟悉,她惶惑不安地环视周围,感觉自己哪里见过一般。
一只咬了几口的大野果子滚到了她的脚下,她停止了脚步,正看见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女孩朝这边跑来,那孩子蓬头垢面的,拖着鼻涕,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她。费嫂心下一动,弯下身子拾起野果子,用绢帕擦了擦,笑着问那孩子的姓名。不远处跑来一个年轻的妇人,—手抱着更小的孩子,朝那女孩大声叱责着。那女孩从费嫂手里抓过野果子,飞快地跑开了。
费嫂愣怔地望着妇人和那女孩的背影,满脑子嗡嗡的蜂鸣声,依稀中有稚嫩的声音呼唤着“娘”,那声音绝非来自一个孩子,她感觉有很多双小手高举着,向她召唤着。
她的脚步慌乱起来,迷惘的双眼左右顾盼,终于,她在一条狭窄的巷道口站住了。
“娘,您要早点回来看我们啊……”
“秀娟,路上小心!”
突地,几声话语带着婴孩的哭泣,很清晰地在空气中飘忽着、游离着。费嫂的心在胸口猛然地急跳起来,她跌跌撞撞地往里走,径直走到小巷深处的一户人家,抬手嘭嘭敲动木门。
木门开了,里面的主人疑惑地问她:“这位夫人找谁?”
“我找我的丈夫、我的孩子……”费嫂哆嗦着声音,一时泪眼迷蒙。
“你找错门了,这房子我们都住十多年了。”房子的主人怪异地看了看她,在里面关上了门。
费嫂几乎窒息,她不甘心地继续敲击着木门,哭着问:“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去哪儿了?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她哀叫了几声,积郁日久的苦痛撕扯着全身,她彻底清醒过来,掩面软瘫在地面上,号啕恸哭。
她的哭声惊动了小巷里的左邻右舍,人们纷纷围拢过来,其中有人认出了费嫂,一声惊呼,“这不是以前冷先生的媳妇吗?”
“是啊,冷先生都搬走十四年了,她怎么到现在才出现?”也有人记起了往事,惊奇地问。
费嫂满脸泪水,只顾跪着哀求,“告诉我,我家成胜,还有我的孩子都在哪里?”
“唉,冷先生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撂下,谁都不知道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费嫂绝望地再次号哭,人们虽是同情她,也只能劝说几句,也有无奈摇头的,“你家凝月小小年纪就很懂事了,可惜冷先生一个人带着三个,不容易啊,记得那天夜里下了鹅毛大雪,天冷得都冻住了,可怜了孩子们。”
凝月……费嫂猛然停止了哭泣,扬起脸来,颤抖着双唇,“凝天,凝月,我的孩子!”
原来,香巧要找的宋大哥竟是她的亲哥哥啊!那么上次救她性命的,那个假扮殷家小姐入宫的凝月原是她的亲生女儿,如果找到了凝月,她就能找到家里所有人的下落了!
费嫂心内悲喜交集,十六年的朝思夜盼,总算盼到亲人重逢的那一刻,怎不让人激动?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快赶到京城找到女儿凝月。
告别了小巷人家,费嫂即刻动身折回京城。
两天后,风尘仆仆的费嫂出现在了庆陵王府门口。她远远地观望气派非凡的王府大门,想看到凝月的马车或者轿子出来。
王府大门守卫森严,守门侍卫直挺地站着,面无表情。门楼周围寂静,连乌鹊也是无声地贴墙而过,生伯惊动了里面的人。天空折射出金色的光彩,映得伸出高墙的虬枝蔓藤都染了绮靡浮华的气派。
这些繁华的景致丝毫引不起费嫂的兴趣,王府太安静了,安静得费嫂心里愈发忐忑,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好容易看到府里抬出一乘大轿,费嫂见轿子两边全是家丁护着,以为是府里的什么眷属,也不去在意。岂料轿子里面的人好像认得她,径直朝这边过来。费嫂睁大了眼睛,突然预感到了什么,慌忙朝一个街面跑,没跑多远,后面的几名家丁追了上来,在僻静的接口拽住了她。
费嫂死命地挣脱着。轿子里步出殷其炳,脸色死鱼般的灰败,阴沉的眸子里,已迸裂出令人可怖的戾气,“赵秀娟,你还知道回来?把她带走!”他喝令着,那些壮丁很麻利地反手捆住赞嫂的双手,寒进了大轿内。
轿子一路颠簸着进了紫金巷,巷子里的人家听到狗吠声只是探出头,见是那家几乎足不出户的妇人回来了,小心地张望几下又缩了回去。
费嫂被几名家丁押着进了屋内,因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刚松了绑,费嫂就不顾一切地往屋外跑,几名家丁早就围堵住了屋门。反抗之际,眼见着殷其炳的手高高举起,只听“啪”的一声,震得费嫂跄踉地后退几步,人歪倒在地面上,面颊上赫然一道狰狞的掌印。
殷其炳居高临下地盯住费嫂,今日的他穿一品朝服,松鹤云纹锦的丝光刺绣,晃得他的脸如蒙了一重青烟,“臭婆娘,香巧跑了,你休想跑掉!”
费嫂浑身颤抖,这次不再是畏缩害怕了,多的是急火攻心,“老爷念在老奴伺候老爷十多年,您就放老奴走吧。”
殷其炳冷哼道:“你以为我对你还有兴趣?我要的是香巧!老实给我待着,我不怕香巧不回来!”他又吩咐家丁牢牢看住费嫂,自己甩着袍袖扬长而去。
费嫂哀哭了很久,等到暮色时分逐渐清醒过来,她惦记着凝月,又无可奈何,感觉自己就是囚在牢笼里的犯人,连丝毫的自由都没有。
天黑的时候,殷其炳的老仆人过来给她送点吃的,费嫂哭得已经没了力气,哆嗦得连握筷的劲道也没有。
那老仆人认识费嫂十多年了,好心安慰道:“夫人,哭有啥用?香巧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您就多吃点,等见了香巧,您有力气跟她说话。再说,这府上知道小姐事情的,除了我,就是夫人您和香巧了。老爷也是精明人,他为何放任你们母女进进出出的,还不是因为把你们当自己人看待?如今老爷在气头上,您就耐点心,事情会过去的。”
费嫂抽泣着,扑通一声跪在了老仆人面前,“叔啊,求您一件事,您若是见到那位庆陵王妃,就告诉她我想和她见个面。”
老仆人连忙扶住她,小声解释道:“前些天那个假的走了,小姐正式入住庆陵王府,不知怎的,小王爷对她不经心,小姐就病倒了。唉,老爷正为此事烦恼着呢。”
费嫂闻言,霎时面色惨白,泪水涌到眼眶间,便簌簌地滚落下来。她听不到老仆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周围的空气像利刃,一刀一刀割在肌肤上。
她绝望得再次恸哭不已。
殷其炳过了三日再次递了帖子,然后由王府总管恭引着进了庆陵王妃寝宫。
殿中放了锦缎幔帐,接着又是一重薄纱的垂帘,将里外隔得严丝合缝。殷其炳进去,见殿内就殷雪玫一个人呆呆地坐着,漫天满眼的幔帐上面映着她孤寂单薄的影子。
早有人设座上茶,殷其炳敛了敛袍袖,微一弯身,“老臣见过王妃娘娘。”
殷雪玫慢慢抬眼看父亲,短短几天,那张稍有红润的脸又消瘦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更加幽怨,却未听得半点儿的咳嗽声。
殷其炳紧绷的脸平缓下来,待到内侍退出之后,半是责怪道:“怎么搞得密不透风的,这样对你身子的调养不利,御医怎么说?”
殷雪玫装扮严谨,发鬓上的凤钗神光闪耀,这样的装束,好像随时准备去见什么人。殷其炳明白女儿的心思,他略一怔仲,听得殷雪玫软弱的声音依旧如水般清凉,“御医说我体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