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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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子瞳气急,说不出话。
“多谢姑娘赠剑。后会无期!”沧海说完,转过身形,大步向屋外走去。
待子瞳挣脱开父亲手臂追到屋外时,沧海的身影已去得远了。她心中一急,险些落下泪来。
“子瞳,回来,不要追!”
“您放心,我一定会将青霜剑带回来!”子瞳急急地说,然后头也不回,追赶名叫沧海的男子而去。
二,断城之往昔
沧海在前,子瞳在后,穿过密林,沿着曲折狭窄的山路往下走。沧海脚步很快,子瞳追得跌跌撞撞,有几次险些失了他的踪迹,一转眼,却又看到那抹青碧碧的衣衫在不远处晃啊晃的,于是一咬牙,再次跟了上去。
待到下了山,眼前是一座城。正走向归途的淡薄日光,毫不留情映出城中一片倾颓破败之色。沧海终于停下脚步,侧身望着远处夕阳,静默不语。
子瞳来到他身边,仰头,“为什么不甩掉我?你明明可以。”
沧海瞥她一眼,“如果我甩掉你,你是不是就不再追赶了呢?”
“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仍会追寻而至。”子瞳的声音够轻,亦够坚定。
“那么我何必白费力气。”沧海扯开唇角,露出惯常微笑,透着微微的邪气。
“不错,有自知之明。”子瞳冷笑。
这话令沧海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从在屋外乍见那刻起,他就觉得奇怪,但凡铸剑师总是壮硕粗鲁的男人,怎的这一身黑衣的纤弱姑娘竟会抡起铁锤去铸剑?再看她面容,不很美,却自有一股倔强清冷的气息,就算不言不语,也难以被人忽略了存在,何况这姑娘从见面到此刻一直伶牙俐齿。沧海怀疑,自己任她跟在身后便是看重了一路上可以用来说话解闷。
子瞳敏锐地察觉了沧海审视的目光,却假装毫不在意,“你看我做什么?”
他并不理会,移开目光看着远处,慢慢巡视一圈,又落回她脸上,用异常宁静的声音说:“这座城,叫断城。”
“断城。”子瞳轻念,“奇怪的名字。”
“走吧。”沧海突然说。
“去哪儿?”
“去王宫的废墟看看。”
这一次,沧海没有让子瞳追赶,而是与她并肩而行。夕阳缓缓而归,落到山的另一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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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二,诅咒(8)
他们抵达王宫废墟之时,已是夜色四起,星光稀疏缀在黯沉天幕之中。昔日华丽庞大的宫殿如今只剩残墙败瓦,胡乱躺倒在近人高的荒草间,在这阴沉无月的夜望去,恍如巨大的坟冢。子瞳不由得心中一惊,忽听得有乐声自左手方向传来,赶忙跑去,见沧海正倚在一棵弯曲的树下吹奏洞箫。周遭墙瓦虽倒塌得乱糟糟一片狼藉,他身后的树却生得极好,枝繁叶茂。
子瞳走近,伸手掌拍了拍树干,自语道:“不错,挺结实的。”
沧海皱眉,放下洞箫,“为什么扰我吹箫?”
子瞳四下里看看,嘴角露出笑,“是你先扰了这荒凉之地的清净。”
沧海深看了她一眼,“不是扰,是怀念。”
“怀念……”子瞳念着这字,心底蓦然一片明晰,“难道你是断城的人?”
沧海笑了笑,说:“好聪明的姑娘。”
他岂止是断城的人。应该说,这城在那些繁盛荣耀的时光里,属于他。
当夜他们就宿在王宫废墟之上,枕着失去光泽的金色琉璃瓦,听着猎猎风声,不安地入睡。走了太久山路让子瞳又困又累,很快就睡得沉了,以至于并不知晓他稍后起身,循着王宫废墟的痕迹缓步而行,任旧日种种侵上心头——
五年前的断城,奢华灿烂的歌行殿,住着风华绝代的女子长歌,百姓富足和乐,而他,断城荣耀英明的城主,天下与美人皆在手中。可只那一个狂风肆虐的夜,火光冲天,歌行殿被毁,百姓流离失所,他的城与权位顿成往昔传说,他携长歌一并沦落至流亡境地,隐姓埋名栖身在风城。此刻站在这废墟之上,忽觉人生仿如一场深深沉沉梦境,久坠而不能醒。
青霜剑,得青霜剑者即王者。他还有机会,重建歌行殿,召回落难百姓,成为断城之主么?
心思回转之时他见到睡在树下的子瞳,脸蛋被凌乱的发丝密密覆盖,黑色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仿佛谁家走失的孩童。
第二日清晨出发,沧海又恢复若即若离的模样,子瞳只得在他身后费力追赶。
除了停下来喝水吃干粮,他从不讲话,然而她比他更静。
断城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城,于是他们便在这荒芜的静默中跋涉行走,子瞳恍然觉得似乎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有时离得沧海远了,她反而将他的样子看得更真切,黑色的发散了几缕下来,背脊直挺挺的,双臂几乎看不出摆动,像是踏着云雾在行走,虚浮又缥缈。
子瞳的黑衣黑裙在这行走间落满了尘埃,亦沾惹泥土露水,发梢兀自挂着枯草。再看沧海,一身青衫洁净如昔,稍嫌脏污的仅是脚下那双黑靴。
她皱皱眉毛,忽问:“你为什么不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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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二,诅咒(9)
沧海回头,陡然见到子瞳狼狈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的辉光随着日光流转,潋滟非常。子瞳抿起嘴唇,恼怒地瞪他。
沧海走近她身边,仰头望了望澄蓝天色,才说:“还要几天我们才能走出断城地界,等到了风城境内,一定得找家客栈让你好好洗漱一番,顺便再买几身新衣服,你这副样子,与乞丐没什么差别了。”
“你见过胃口大到想要青霜剑的乞丐么?”子瞳冷冷地说。
“如果你不再提起这把剑,我会很开心与你结伴而行。”
“结伴?”子瞳显露出诧异神情,“我以为我和你只是恰好走在同一条路上的陌生人。”
“子瞳。”沧海深吸口气,无奈地说,“你可以不要这么伶牙俐齿吗?这样嘲讽我能使你得到什么好处?”
她不答,只扯开唇角,对他展露淡薄微笑。
再走一会儿,突有北风呼啸着吹袭而至,席卷起地面无数尘埃碎片,在半空中旋转飞舞,他的青衫底部亦被掀起,露出腰间悬垂的剑尖来。
子瞳没有错过那寒冽青光一闪,心中顿时有了计量。
“沧海。”她声音虚弱,被风一吹,几不可闻。
沧海停住脚步,问:“可是累了?”
子瞳站在那儿,摇头,却不走近。
无奈,沧海只得往回走,来到她身畔。
子瞳脸上有狡黠笑意闪过,低低地说:“有敌人。”
“什么?”
“有敌人,要抢你的剑。”
话音未落,子瞳已跃起身,探手直向沧海背上负着的青霜剑而去。
沧海只微一侧身,便避了开去,随即反手捉住子瞳偷袭的手腕,笑说:“姑娘,你想从我身上拿东西,功夫还差得远呢。”
子瞳咬住嘴唇,挣扎着想要脱开他的钳制,却感到脉门一阵酥麻,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喂,你这家伙,快放开我!不要以为你认穴准就了不起!”
沧海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顽皮,“我可没说自己了不起,是你在说。”
子瞳气恼地看着他。
谁知他脸色陡然变化,急急伸手抱着她身体一齐向前纵身,滚落到旁边的乱草丛中,并狠狠按住她惊愕过后不住扭动的身体。
“嘘,别动,真的有敌人来。”他俯在她耳边,悄声说。
话音未落,箭矢破空的声音接连传来,沧海想也没想便拽住子瞳的腰带向旁翻滚了开去,噗噗,数支羽箭尽皆深深插进他们身旁的土地。
这番变故倒没令子瞳觉得危险可怕,只是泥土草屑沾了满头满脸,说不出的麻痒难受。她抬手胡乱抹了抹,再与沧海一同起身,凝目看向此时已现身的三位脸蒙布巾、身穿黑衣的男人。
中间那人身材高壮强健,单手拎着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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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二,诅咒(10)
“沧海公子,久违了。”左侧的黑衣人向沧海抱了抱拳,高声说。
沧海轻蔑地一笑,道:“三位一路跟随我到荒山,如今又等在这废墟,就不嫌累么?”
刚刚发箭的黑衣人向前迈了一步,说:“跟随沧海公子这等大人物,再辛苦我们也不敢嫌累。”
“噢?如此说来我倒是要心存感激了。”沧海盯视着他露在布巾外的双眼。
“感激就不必了。”黑衣人扬了扬手中弓箭,“只要沧海公子愿意留下青霜剑,我们必定不伤你和这位姑娘的性命,还会一路护送你们到风城,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笑话!”
沧海怒斥一声,随手抽出青霜剑,四野荒芜之中只见一片凛然如霜的青光豁然而起,携带冰寒之气刺向说话的黑衣人。黑衣人不慌不忙地弯弓搭箭,对准沧海射了出去,可羽箭尚未近得了沧海的身,便被强大的剑气震落在地。黑衣人眼中顿现惊色,下一瞬沧海的剑已搁在他的颈间,那人只觉浑身冰凉,除了闭眼受死再无他法。沧海挺剑刚要将他刺死,只听身后有人阴恻恻地说:“沧海公子,若想救这位姑娘性命,就放下剑来!”
沧海回头,见一直未曾言语的瘦小黑衣人将子瞳的双臂反剪在后,雪亮的钢刀正架在她脖子上,她双目紧闭似乎被惊吓得昏晕过去。
“放开她!不然你们三个谁也活不了!”沧海厉声说。刹那间,他眼前所见已不是子瞳,而是那年断城遭受火灾之时陷入叛军手中的心爱女子,敌人威胁下她哀哭的模样他永不会忘,残忍地提醒他的疏忽与无能。即使后来将她救出,只要回想到那一刻,他仍心痛得不能自已。
“我说放开她,你没听到吗?”沧海又喊。
双方僵持着、怒视着,却没有人动作。
直到子瞳清冷的声音响起,“你的威风也逞得够久了。”说完灵巧地向下一低身,伸右手快速往那瘦小黑衣人的肩膀拍去,只听得对方一声惨叫,再看子瞳,已跃开至荒草丛附近,稳稳立定身形。紧接着,沧海手起剑落结束了手拿弓箭黑衣人性命,最后一个黑衣人见形势不妙刚想逃命,被沧海快步赶上,青霜剑从后而至穿透他胸膛。
子瞳站在那儿看着,荒草借着风势一片片拂到她身上,再一片片退去。她眼中生起困惑,缓步走到沧海身前,看他气息犹未平定的模样,此时他也回望着她,知道了她不是那个柔弱的女子,并不需要他的保护,她固然纤瘦却有令人不可忽视的力量。
“刚才你是故意受制,好令那人失去防备的。”他似疑问又似肯定。
子瞳摇头,“我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一时疏忽落在那人手里。好在运气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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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二,诅咒(11)
“原来如此,你是用什么伤了他的?”
“缝衣服的针。”
沧海先是愣住,继而笑了起来。
却见子瞳缓缓扫视过那些再不可能站起的黑衣人,用困惑的声音问:“这就是人命么?”
“什么?”他没听清。
子瞳叹一口气,“这就是人命么?只一剑,就结束了。”
“是他们先要杀我,我出手是为自保,杀了他们,便是永绝后患。”
子瞳点点头,有些懂了。“我听你之前与他们对话,似乎这些人一路在追杀你?”
“是。”沧海沉声说。
“你……常常被人追杀吗?”
沧海微弱地牵动嘴角,“近些年来,确实如此。”
“那,你不累吗?不怕吗?”
“累是自然。至于怕嘛,那倒不必了。”他的声音先是倦然,随即便有傲视天下的慨然无畏,“子瞳,你以为我是谁?为何执意得到青霜剑?五年之前,我是这断城之主。自从城灭,我历经逃亡,躲过无数次追杀,也许终有一天终会送命在敌人手中,但我只要在生一日,就必定力图复国。既然命运如此,我只有承担面对,绝无惧怕道理。”
“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算起来我也是你的敌人。”子瞳一双眼错也不错地看他。
“不。”沧海摇头而笑,眼中尽是无瑕信任。直觉告诉他,虽因青霜剑之故他与她分站争夺的两侧,但她不会成为他的敌人。“忘了刚刚吗,你还在与我并肩作战,我们是伙伴才对。”
子瞳孩子气地哼了一声,“谁跟你是伙伴?我那是怕他们真的夺走青霜剑。”
他们在这交谈中不知不觉走近彼此,此刻时值正午,阳光明艳无伦,子瞳得以甚为清晰地见到他桃花一般潋滟的双眼透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之色,只一掠,便消逝了,尔后她赫然发现有几条深刻纹路嵌在他漂亮眼睛的边缘。原来,他已不年轻了,初见时那一身俊美优雅的气息,是因锐气的消敛所致,却在这危急关头,从敛默中爆发出惊动人心魄的力量。她突然看清了他,他的眼里住着一座倾塌的城,曾经灿烂辉煌,所以他不能忘、亦不敢忘,便在这怀想中沉溺不可拔,便有了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悲壮与沧桑。
子瞳净澈冷冽如凝水的心因这洞悉而被投入一颗大石,避不能避,生出美丽又惶恐的波纹来。
“怎么了?”沧海眨眼。
子瞳有些羞怯地移开目光,央求道:“再跟我说说断城的事吧。”
“没什么可说的。”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变得恍惚,迢迢落在遥远一方。
“断城……歌行殿。”他喃喃地念着。
子瞳耳尖地捕捉到他声音,“歌行殿。那是什么?”
“是属于长歌的宫殿。”沧海唇角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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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二,诅咒(12)
“长歌,又是什么?人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