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的任心已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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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过往,她都是他触手不可及的女孩,即使触到了也只是伤她,也伤了自己。
“封嫣,你认识他吗?”音乐社团的长笛手轻轻拽拽她的衣袖。
摇摇头,她自然不认识。那件破旧的工作服在肘上磨出个洞,指尖里有常年积下的油泥,但是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朗干净。
“封嫣。”他跨前一步,在她否认后叫出了她的名字,“你好吗?”
她拉着同学离开,不去回答,不去理睬。可是第二天在校门口,她看见了他和自行车。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也理过了,靠在车边注视着校门的方向。
走过去,看着他有些局促的起身,手在裤腿上擦了擦。
“你是程东。”她从没怀疑过,他曾在她耳边留下过他的名字,“有事吗?”
反而是他更不安,只是问她好不好,之后推着车跟着她一直走回大院门口。
从一句话没有,到慢慢平行,再到偶尔一两句话,敌意也化解了很多,毕竟当初他救过她,为她挨过一刀。她说,他会听着,也是简单的两句。他说的不多,说的,都是他生活里的变故。
她高三开学,他母亲去世,如今一个人生活,就住在车行。再干两年,攒够了经验,他准备自己开个汽配行。
相处久了,发现他的暴力以外,也有平易简单的一面,人算真诚。只是毕竟当年心里留了糟糕的印象,亲近不起来。
高三毕业后,再没见过他。路过车行,帮忙的伙计只说他走了,一个人去了南方闯荡。也没伤心,就是感觉突然,连个招呼多没打。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告诉她,他们非亲非故,无非一起走过一些路,偶尔说过两句话。如今大一半年了,也只是偶尔想到有过这样一个人。
他道过谦,她礼貌的接受了,就够了。
至于戴月,她没有机会和勇气问,戴辰,更成了心里挥不去的疼。别人越不说,越不让她知道,她越担忧,把情况往最坏里推测。戴月疯了,更坏的还会有什么?想到这个,又不敢想了。
“封嫣!”湖边的风熏人醉,手里的书页被吹乱了,远远看着戴阳从彼岸走过来,手里也是一本书。
很巧,也很自然,就同校了,不过他大四很忙,见面的机会寥寥。见面时,常常是在图书馆各看个的书,忙自己的功课。
她在中文系负责院刊,听说葳蕤在南方的大学也继续当年的辉煌。刚开始有些做不来缺少自信,慢慢有前前辈帮衬着,她也上手了很多。文学社团望尘莫及,辩论社团剑拔弩张,只有院刊这里清静。
女校上惯了,不习惯那么多男生,和外人交往也不多,戴阳算是例外。吃饭的时候听听他说机电系的趣闻,胃口会好些,忙了一天他陪着走回宿舍,心里踏实些。
“谈恋爱了吧?”下铺的湖北女孩笑着,她却不答,毕竟没有什么可恋的。她和戴阳亲近,心里多还是记挂他的两个妹妹。而戴阳,也是谦谦君子,待她如兄妹。
晓蕾周末从城市的另一角奔到她这里厮混,追问那些有的没的,大多只是笑笑。收过一两封夹在投稿里的求爱信,给她看过,放在淘汰的稿件夹里,不再理会。
那些信,不足以动她的心。那些人,不足以动她的意。
对床的东北女孩说她假清高,时不时给个眼色看。她倒也不怨,自己不是清高,只是淡惯了。亲人不在身边,哥哥和唯一姐太忙。就是在,也浓烈不起来。
就像喜欢那些文笔随缓疏朗的作者,心境也如此。偶尔投稿里有出众的,会想象作者的样子,见了,文不如其人的大有人在,礼貌的商讨着稿件,她的凡心还是动也没动。
十八岁以后,她就这样。成人了,做自己想做的。如同生日时哥哥和唯一在贺卡上给她写的成年祝词。
“想什么呢?看你在湖边一个人坐着,春天风冷小心感冒!”戴阳走到眼前,手里拿的不是教材,像是杂志。
“看什么呢?”她欠起脚尖也想看看,他却故意把杂志举高,只让她看到封面上《建筑艺术与室内设计》几个英文字。
“写论文,在图书馆翻资料,无意间看到一本老杂志,拿给你看!”他说着展开书页,献宝似的放到她眼前。
英文并不差,那是去年的杂志了,关于全美一个建筑比赛的报道,有些获奖作品的访谈。一等奖并列了两组照片,一个充满中式风情,另一个,有后现代的超前质感。
“你看吧,我还要回图书馆查学报和校刊,晚上记得吃饭。”说完,拍拍她的肩转身跑走了。
她没有顾上和戴阳告别,只是坐回湖边的石上,专注的翻看那本杂志。
获奖感言,只是寥寥数语,获奖者的合影,有些模糊了。率先翻到专访那页,抓着每个字句的读着。这么久以来,几乎不曾得到过她任何消息。
那个叫郭涛的获奖着,刊着他和女友的照片,她给了他灵感,所以他取名设计“蓝”。当年轻涩的模样已经褪尽,风情万千依在那个陌生人身边,身后是一片异国都市的繁华景象。
封蓝,看到堂姐竟然陌生了,为什么会出现在一本美国杂志上,她不是该在德国学设计吗?
一拖再拖的回国日期,等的旭姨心焦憔悴。
下一页,撞进眼里的是他黑透的眸子,他们并列第一,获奖的合影里,却把自己隐在后排。
访谈里的话,她无心看,只是又翻回前页的作品照片,莫名心跳加速。
似曾相识的勾栏玉砌,当年他做了小小的模型当作礼物,如今仍摆在哥哥房里,而照片里,只是更形江南秀美的诗意朦胧,红色,成了国剧院标志性的中国符号。
像昆曲,又像诗。迷离,充满怀旧气息。
她寻着作品下面的标签,英文名字后面,篆书写着两个汉字——“嫣雨”
……
第三十九章四年
陈楚进门就倒在沙发上,西雅图的夏天很美,这家伙却守着空调哪也不肯去。中间他跑洛杉矶和东部的时候,他索性建议两个人合租算了,一人一层。
隐私倒也没什么可干涉的,他们各自过的都很滋润,再不久,陈楚也要回台湾了,家人摧的太厉害,他悠闲的游学生涯该结束了。
而他,一日比一日忙,开始慢慢接洽国内的设计公司,做着明年春夏回国的打算。到那时候,也有四年多了。现在看来,估计是一趟家也回不了了。
东部的公司想挖他,提了好多诱惑的条件,不知为什么没有动心。和郭涛那次较量之后,也见过几次,都是建筑师年会,有一次,他带着封蓝。
事隔六七年后第一次交谈,像是过分客套,绕着圈子。他讲了很多北京的事,她却对自己在德国的生活只字不提,只讲些眼前的事情。
“封青怎么样?”封蓝拿着杯香槟微微有些醉,同样的问题,刚刚她问过了。
“很好,在医院越来越有起色,只是比较辛苦。”这么多年,她的冷然离去大家心照不宣,她走得突然,而且没再回过国。“你和郭涛要留在新泽西吗?”
封蓝突然喝尽杯中的酒,唇角勾起笑意,“他,不知道。”看着远处应酬的郭涛,眼里竟不是爱意,“也许吧,看他在新泽西有没有发展。”
“想过回国吗?”他放下酒杯,看着眼前陌生的脸孔,岁月除了留了痕迹,也剥夺了她的爽朗和率真。
“和他回重庆?”封蓝不屑,“不会,要回,只有北京和上海。但是他不喜欢北京。”轻轻举杯示意远处的人,不准备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前,突然轻轻从嘴边送出一句,“封嫣,还好吗?”
他没回答,只是回到朋友的圈子里。西岸和东岸,过去和将来,虽然他和走远的女人分享过青春珍贵的东西,但那些,已经过去了。
那个问题,他说不好,真的不确定。除了照片,他只能从封青嘴里听说一些。她在社团里的忙碌,安安稳稳的生活,照顾旭姨,感情里一片空白,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交朋友,时机到了自然就到了,勉强不来。”他把漂亮话放在前面,后面又陈述了大学生活的糜烂放肆,劝诫封青看牢她。
还好,每个周末都回家,每个晚上都给哥哥报备行程,从来不外宿,从不和外人出去,没学坏,没见戴月,没谈恋爱。
这些点滴,也算是难能可贵的了,他一点点收集,想着他们分开前最后的那次见面。她站在封青身边,客套的接受他的礼物,客套的回以微笑。
他还记送她回家的那晚,躺在副驾驶上,衣服头发乱乱的,颈上火烫般他烙的痕迹,唇角有哭过的委屈。把她抱回怀里,看她恬静的面容,心里后悔粗暴,但又庆幸这样的拥有,毕竟,他要离开了,而她从不给他机会。
一转眼,竟然四年。他每年生日给她寄去礼物,明年回国前,还有一件。再见时,她已经二十岁了,他还没想好能给她买什么。也许这次有机会去南部转转,能看看南方的艺术,也给她寻个中意的礼物。
当初看出她喜欢那个琉璃的双鱼,他心里知足。并没和封青说那是他订制的,花了几年的积蓄。
如今,钱不再是问题,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似乎更难逾越。四年,她从来没有联系过他,只是在每年封青寄给他的圣诞卡上写一句话,签上名字。
年年同样的话,祝你在国外一切顺利,同样的字,也是同样的心境吗?
“寺,晚上有个聚会,大家走前聚聚,一起去吧。”陈楚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到工作台边,塞了一罐啤酒。
本想拒绝,没什么兴致,可转念再想想,异乡情切,也不好总是驳大家面子,只是开了啤酒点头答应。
晚饭前,伯朗明教授电话里又叮嘱了新项目的议定书内容,提醒他今年西岸协会的碰面时间。虽然是新人,现在在西岸的建筑师圈子里也有了点小名气,中国人闯出来不容易,因此在年会里碰到不少艺术届的朋友,有不少中过来的。流浪来美国习画做诗的,来这里圆梦的,不管是破灭还是梦圆,大家谈得很投机,中国话出口,透着亲切。
让教授放心,又在日程志上写上下次沙龙活动的时间,要参加的,也许能给她寻个稀罕物也说不定。
开着车载陈楚去聚会天已经黑透,城边挺乱的一个区,酒吧旁边是台球厅,还有脱衣舞酒吧,看来这些人今晚安排的并不简单。
下车进去的时候,骂了陈楚一句。洋荤都开过,走前放纵并不算明智。
“不醉不归!”那家伙倒也坦然,进了酒吧就点了十扎,牛饮起来。陆续到的朋友,四面东西的,明年都要散了,有几个下个月就要走,毕竟三年的学业早结束了,能像他这样不愁吃穿的并不多。
建筑的,机电的,数学的,物理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是包场。
拿着自己的冰啤酒,挤到几个艺术系的人身边,听他们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有个来自北京的,马上要回国了,还留了电话给他。
音乐越发狂热,激情伴着酒精让人心情豪迈,他也大口喝着,和新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聊些西岸的话题。
有人拍拍肩,回身,一时没认出来,封蓝带着几个朋友走过来打招呼,却没看见郭涛的影子。
东岸待得好好的,突然跑到这个国家的对角,实在不寻常。扯着嗓子喊话才能听清楚,“郭涛呢?一起来西雅图吗?”
封蓝的妆很浓,身边几个女伴也妖娆撩拨着酒吧里的男人。“我们分了!”她唇边还是那种无所谓的笑,举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酒,“他留在东部,我自己和朋友到西雅图。”
接过她递上的酒喝了几口,又被别的朋友拉走了,他辗转在不大的酒吧里,喝了很多。陈楚灌他的都是最烈的伏特加,几个要走的人也凑过来劝酒。
他拿到了博导给的全奖,却依然放弃进了几个公司兼职,算是同届里最顺的,钱也挣得最多。大家的酒,也不好不喝,于是一杯一杯下肚。离别的聚会,以醉酒和专业脱衣秀收场。
他喝多了,歪在吧台边,注视着眼前的肉欲生活。美国,再有半年,也该告别了,端起面前的杯子一干而净,喝到心里清醒不过来。他醉了,起身准备离开。
酒吧外,夏日的风,再睁眼,是清晨的阳光。在陈楚的房间里,竟然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裤,有些诡异。
酒没醒透,教授的电话又来了,只能简单收拾行李准备年会的事情,聚会和那些荒唐的场景,他早就丢在脑后。
两个月后再回西雅图,陈楚已经搬走回了台湾,老旧的公寓又剩了他一个人。忙着设计的事,抽空在圣诞节前去了趟南部几个洲。
终于找了称心的东西给她,顺道去普林斯顿看看师兄,在东岸转转,把游散四年的心收回来。湖区住了个把星期,交了最后一份设计稿,不再接新的项目,开始联络驻华的公司。
参加了几个面试,美方总部都给了offer,他倒不着急决定,开车在公路上从东到西,一路流浪回西雅图。中途累了就下车,坐在沙漠的公路边看落日,饿了渴了就停在小镇上修养生息,车开回西雅图的时候,已经三月了。
除了农历新年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后一直没联系。
打开电脑,给圣寺发邮件,顺便回朋友的几个留言。打开网页,随意的看了几条新闻,手里的咖啡杯却突然掉到地上,摔个粉碎。
当晚把一个月后的机票提前,第二天退了房子,没打招呼,三天后就离开了西雅图。房东拿着钥匙进屋打扫的时候,电话正好响了,是个陌生男人说着外语。
“哥,爸妈让你把回国日期推后,非典闹得厉害,很多地方都封锁……”
听不懂,按了挂断的键,房东继续巡视着屋子。工作台上还放着一叠报纸,最上面一张西雅图早报,刊头显著的地方是中国正闹得很凶的传染病。听说,和疟疾、瘟疫差不多,得了没得救,晦气,报纸当成垃圾进了废物带里,阖上房门,告别了住了四年的房客。
同一时间,他降落在首都机场,出了关不去提行李,直奔媒体上血腥渲染的大学。疫病在那里爆发,几千个学生被封在校园里。
而她,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