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左儿,叫我左儿-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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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1

　　昏黄的路灯下，是一个被拉得冗长而沉重的影子。很像一只被放大N倍的一字。黑色的风，刮过脸颊，疼痛了半个心脏。

　　倚着电线杆，抽出一根烟点燃了，看着烟圈在眼前飞舞，旋转，消散，有种难以言语的满足。淡淡的烟草味，是这个孤寂的夜里，我唯一的伙伴。

　　曾经在街头，严重鄙视过这些吸烟的女人，因为，我以为她们是在装酷，以为拿着一支烟，就是一个吸引别人眼球的资本。可，现在我也点上了一根烟，露宿街头。

　　我自嘲式的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来，烟草味下，往往藏了一颗脆弱得无法碰触的心。弥漫的轻烟，只是为了掩饰将要溢出心头的伤痛。其实，这一点也不酷。

　　这个夜，很静。街上的人，来来往往，街上的车，飞驰而过，洒落一地的尘埃。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每个人都向着家的方向奔跑，追逐。那是我永远无法读懂的外国文字，或者是一种永远无法触摸的遥远。

　　我，没有家。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该往哪个方向奔跑才不会撞得焦头烂额。哪里才能让我停下来。

　　谁来带我回家。没有。呵呵。

　　2

　　在某一趟火车上，我遇到了两个很喜欢夸夸其谈的人。三十来岁，药品公司小职员，出差中。

　　他们一路上，笑笑谈谈，倒像两个二十岁左右，血气方刚，青春洋溢的小伙子。满脸的傻笑，满嘴的胡言。

　　我一直沉默，只是默默地看着外面徐徐掠过的树木，田野，山坡，还有小河。人生就像一辆列车，从起点，坐向下一个，或者无止境的下一个站。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站谁会上来，谁会离开。我自己最终会在哪里找到落脚的地方。也许，我会一直走下去。因为，现在我还没有找到可以留下来的理由。

　　他们在途中叫了我一次，可我没有理睬，一直冷冷地拒绝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我习惯了，用冷漠来保护自己。

　　人生没有走投无路，就算被逼到死角，依然可以钻出一个洞来。

　　人生没有穷途末路，就算一贫如洗，依然可以活得自在。

　　所有的经历，只是另一种人生，另一种经历。

　　上天给了我们很多馈赠，有些是思念，重逢，或者遗忘。

　　一直到下车，他们都没有叫我一次。可他们给我留下了这四句话。写在一张被撕出来的纸条上。落笔者，笑意and　惬意。

　　我在想，是不是眸子里的绝望和落寞，让他们对我这个过客动了恻隐之心。

　　把纸条塞在了背囊里，我下了车。

　　有些道理，我还不想去懂，也不想去懂。这是我给他们的回答。

　　因为，此刻，我的人生就走在悬崖边上，没有思考的余地。我是一个被家人，被生活的抛弃的弃儿。仅此而已。

　　3

　　当我路过一个小村时，我突然有了留下来的冲动。但所有的想法仅仅是一种瞬间的泡影。我还不习惯驻足。

　　那个小村其实不小，可是人很少。一张张淳朴的脸，让我的心有了一种沉实的感动。在这个飞奔狂跑的时代，他们依然保留着一直以来的习惯。每天大清早就挑着两只木桶去水井边打水，周围还有很多妇人笑着，说着洗衣服，洗菜。偶尔三三两两的小孩在嬉戏，蹦蹦跳跳。眼眸里全是无忧的快乐。

　　“姐姐，你也来啊。”住下的第三天，几个正在跳橡皮筋的孩子邀请我加入他们。我摇了摇头，静静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令他们打消了再次邀请的念头。

　　住下的第五天，一对中年夫妇邀我到他们家去吃饭。

　　我的心像被什么敲打了一下，去他们的家吃饭，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多么遥远的幸福。何况，我只是一个随处流浪的陌生人。我何德何能，受到如此大的恩惠，我又用什么来偿还？

　　当我捧着碗的时候，眼泪已经忍不住打转了。可是，我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唇，把眼泪生生忍了下来。他们给我夹菜，帮我添饭。这就是家的味道吗？

　　吃完饭，道了声谢谢，我逃了。我怕，如果有一天我会恋上这种幸福，会失去继续流浪的勇气。

　　于我，从来没有固定的幸福。

　　重新坐上列车，我在背囊里发现了一个小本子。

　　稚嫩的字，入木三分的字，纷纷扬扬地映入我的眼帘。

　　泪，还是忍不住了。倔强冰冷的心，还是敌不过真实的感动。

　　“大姐姐，其实你笑起来会更好看哦。”

　　“姐姐，你笑起来一定很美吧。”

　　“姐姐，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要给我们大大的笑容哦，还有一起玩橡皮筋，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妞儿，我俩能看得出你是个落寞的孩子，或许你身上背负了很多我们无法了解的痛苦和绝望，可是，请你试着去相信，明天会更好。放下你那个掩藏自己的面具，你会有全新的生活。给别人一个机会，也请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吧。”

　　……

　　这趟列车开得很慢，可是为什么我竟然无法看清外面的一草一木呢？

　　4

　　谁能将我挽留。只是小小的一句，留下。我都会奋不顾身地停止奔走的步伐。

　　其实，我一直在等这小小的一句话。

　　“妈的，你不要她，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谁会要这赔钱货，不要就不要，钱我是留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两人留下了一堆钱，和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一个已经哭干眼泪的我，就甩门而去。昨天还是一个家，今天就已经成了一堆被放弃的废墟。我才十岁。

　　我哭爬着去妈妈的家，可她已经有了一个新家，有了新的丈夫。

　　我去找爸爸，他也已经有了新家，有了新的妻子。

　　磕磕碰碰，我露宿街头。不愿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过了十一年，我依然一个人。没有人来看我，没有人问候我。

　　没有人将我留下。

　　我依然一个人在路上。

　　我已经将他们遗忘，甚至记不起他们的模样。我只想说，结果如此决绝，当初为何如此缠绵生下了我。让我一个人去承受你们所犯下的错误。

　　我独爱淡淡的烟草味。

　　不愿想起，不愿驻足。

　　5

　　他说，相爱的当初，谁也没有对与错之分。

　　没有人相爱的时候，会想到以后的别离。还有决绝的分手。

　　我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什么也不懂。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下了我！

　　他们的相遇是最大的错误，就像现在的我们！

　　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抗拒别人的帮助和安慰。或许正如他所说，我只是一直在逃避着什么，不愿意去接受，不愿意去重新开始。我只是一直在自己所设的围墙内转圈圈。流浪，不过是为了遗忘。

　　我不知道，真的不愿意去知道。

　　我还没准备重新开始，因为，我不懂得，什么是所谓的开始。

　　某一天，我遇上他，一个比我大五岁的男人。

　　而我的故事，就是从遇上他的那一刻开始改写。或者，是重新开始。至于结局，谁也无法预料。

　　我的笔，一直在写，写下，为了思念，或者遗忘。我的名字叫做，左儿。我是一个偏执的女孩，倔强到万劫不复。

　　我的生命一直向左。

　　我叫左儿，叫我左儿。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一章　在回忆中受伤
1

　　有时候觉得自己很活该。明知道在回忆中会受伤，然后跌落万丈深渊，体无完肤，还是会是拼命去想那些所谓的美好！仅仅是为了那种莫名的寂寞。

　　无所谓了，如果这是一种自作孽，那我心甘情愿去承受这种万劫不复。

　　左兮，左兮，来去如风。偏偏往左。这是我唯一的回答！

　　以前我一直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触摸到幸福。小时候的某一天，妈妈抚摸着我的头发，笑着告诉我，第二年的中秋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离开这个不开心的地方，回到想念的故乡。我咧开嘴，露出稚嫩的牙齿，那是记忆里最快乐的微笑。又一年的中秋过去了，月亮圆了又圆，微妙的银色光芒洒遍了我单薄的身子，睁开眼睛，却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我们并没有离开。那天起，我开始怀疑，有些幸福只可远观，不可拥有。

　　我讨厌这里，我讨厌这里的一草一木！

　　我从来没有告诉他们，我是多么渴望离开。我曾经怀疑这里是不是人住的地方！可我偏偏住在这里。从三岁开始，就一直停靠在这个没有希望，没有快乐的地方！

　　简陋的屋子，四面八方都是杂草丛生。每一次走过，我的心都提到了半空，那里到底藏了多少蛇虫鼠蚁，到底有多少巨大而凶恶的黑色大蚊子。还有多少我不知道名字的怪物。

　　夜里，我根本无法入睡，满山昆虫的叫声把我的耳朵占据了。

　　我最害怕屋旁那座老坟，五岁的我，经常想像，会不会有一天，里面有东西出来，跃过家里那堵单薄而脆弱的围墙，然后将我们吞噬。

　　所以每天晚上，我的手里都会攥着一条小树枝，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起来战斗，然后拼命保护我的爸爸妈妈。因为，他们是我的全部。即使家境艰苦，生活不堪，我还有他们，我会守候他们！

　　2

　　别人都说欲望是杀人于无形的漩涡。一旦沉沦便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于我，它是一个黑洞，将我身边所有的人都留了下来，唯独把我吸进了洞里，用席地卷来的黑暗迎接我一个十岁的丫头。这是不是太残忍。

　　家里终于有了生机。朋友的帮忙，把爸爸从底层拉到了尖端。以前的衣衫褴褛，衣衫不整，换成了今朝的西装革履，阔气昂扬。往日的简陋烂屋，恐怖阴森，换成了现在的高楼大厦，豪华电器。璀璨的灯光曾经是我的梦想，而现在真实地灼伤我的眼睛。我用小手遮挡住耀眼的光晕，透过指尖的缝隙，依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光的热度。有那么一阵子，我沦陷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中，就仿佛在沙漠里，荡漾在无边的大海。我以为，幸福其实真的不是那么遥远，我也是可以拥有的。

　　妈妈由一个小小的村妇变成了一个大都市里的阔太。每天踩着一双咯咯作响的高跟鞋，带着一张化了精致妆容的脸，提着一个LV的手提袋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想把她桌子上那些大瓶小瓶的东西全扔了，还有把所有的皮包都丢掉，把那些老是发出惹人厌的咯咯声的高跟鞋踩烂。

　　多少次，我想说，我讨厌这种不和谐的声音，讨厌这种造作的妆容！

　　可谁会在意一个小不点的抗议呢，因为他们在外面有了更精彩的生活。我，只是他们生活中一个小小的点。

　　每天，屋子里空荡荡的。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没有生命，没有阳光。

　　我喜欢将房间里的窗帘拉下来，将自己与外面刺眼的霓虹灯隔绝。然后双手抱膝，于黑暗中埋头倾听自己的心跳。

　　这样，我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我已经忘了有多久，他们没有像以前那样，无论白天多苦，临睡前都会亲吻我的脸蛋。叫我一声，孩子，睡吧。

　　我才十岁，依然是个孩子。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爸爸妈妈那和蔼可亲的面容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我小小的脑袋曾经肆意地怨恨着那个让爸爸富起来的叔叔。如果是为了这间大屋，为了全身上下的漂亮衣服，为了这张柔软如蚕丝的大床，那我宁愿回到那个黑暗，阴森的野外。起码，那里有我想要的幸福。

　　我不再埋怨简陋，不再诅咒那些昆虫怪物，可以吗？让一切回到以前。

　　3

　　变了，散了，乱了。

　　没想到我真的就如一朵雪白的蒲公英一样，散落了天涯。孤零零地独自漂泊。

　　当我发现已经无法回到从前的时候，才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拼命离开。岁月无情。我自己更无情。是不是我的贪心，将我生命的全部噬去，然后留给我一片空白。曾经拿着小树枝要守候的人，如今将我抛弃，奔跑在那滚滚红尘之中，各自寻觅下一个幸福。

　　现在想来，这是一场讽刺，一场自己上演的灾难。我会恨，狠狠地去恨他们。

　　有时候，有时候。

　　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没有什么会一直到永远。

　　记忆里，是铺天盖地的黑色，吞没了天地。

　　顾城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当黑色的瞳孔再也无法感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是可悲还是释怀。

　　当一个生命，在生活中辗转之后，那是一个怎样的灵魂。

　　有时候，有时候，去留总有时。

　　挥一挥衣袖，清风一吹，我们便化作那堆灰烬。

　　从此归于最原始的静谧。

　　宛如我们诞生的那一刻，一片空白。

　　曾经黑亮的瞳仁，也许已经褪去了光泽，黯淡无光。

　　抬头看的时候，有没有谁，会想起有过这样一个我。

第二章　敢动我的吉他
1

　　每年开学，我的存折上都会多了一笔钱。我从来不会考究，它们从哪里来。因为这是他们欠我的！我会努力地去挥霍，去浪费。谁也不能管我，谁也不会管我。这是他们留给我的生活！

　　高中入学，我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去交了学费，然后毫不犹豫地申请了住校，即使学校就在五分钟车程的市区里。我总觉得，那几幢人头涌涌的宿舍楼比我住的地方要吸引人。

　　一个中年模样的男老师打量着我，然后看了看我的身后，表情疑惑。

　　你爸爸妈妈没来吗？申请住宿要家长签名哦。他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粗框眼镜，亲切地对我说。

　　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我可以签名。没有丝毫犹豫，我冷冷地回答。

　　这样啊，好吧。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

　　沙沙两声，我快速签了字，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