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镇少年自杀事件-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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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想着马根的事，又是愧疚，又是怨愤。到底是自己过分！马根把自己当朋友，才肯把自己的心事与自己分享，而自己这么小气，竟然对他大动肝火，弄得他下不了台。两年以来，两人和睦相处，第一次跟弄得这么不愉快！可是，一转念，又怨恨起马根来，你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它对我有多么重要吗？
这么想着，忍不住余光瞟了一眼马根。没想到，此时的马根也在瞟着他。两人的目光在半道相遇，闪出一串火花来，两人连忙避开。过了一会儿，陈小飞忍不住又瞟了一眼，两人的目光再次交织在一起，便多了一些交流。马根似乎有意和解，但又不知道怎么张口。陈小飞又何尝不是呢？
过了半晌，马根伏案写了一张字条，传了过来。陈小飞展开一看，上面有一行字：小飞，对不起，我太开心了，忘了你的难受，忘了那件事对你多么，多么重要！陈小飞心里一热，回道：马根，没关系，是我不对！你有好消息，我应该与你分享！晚饭后，我在寝室等你，听你的幸福故事！
马根收到后，面含微笑，冲陈小飞郑重地点了点头。
十六、等待戈多（E）
一晃眼，下午课结束了。
陈小飞看着太阳一步步走向西方，并一点点沉下去，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像是整个天塌了下来，压在他的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胃里也难受，像被挖了一个大洞似的，无着无落的。他等不下去了，到食堂领了两个馒头，一碗热汤，慢慢吞吞地走向寝室。
寝室里人不多，几个跟他一样家境不好的同学，买不起菜，领了几个馒头，躲在这里蘸酱吃。其中两个，一边含着辛酸吃饭，一边发愤图强看书。李猛也在，他当然不是在含辛茹苦，而是在吹嘘自己当初在城里时的荣耀和风光！
可是，陈小飞一走进来，把这种格局打破了。几个吃饭的同学不吃了，看书的也不看了，他们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陈小飞。李猛看到陈小飞，也住嘴了，刷的从床头跳下来，斜倚在床沿上，摆出一副有恃无恐严阵以待的架势。
陈小飞看出众人的异样，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但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是他们听说他的文章没有获奖，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还是李猛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儿？这么想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游到床头的窗台上。一望之下，顿时脸色大变：不知何时，他的仙人球又被人扔出去啦！
李猛！一定是李猛！陈小飞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这种场面，更是怒从心头起，狠从胆边生，先前对李猛的忌惮霎时间甩在脑后。他怒冲冲地盯着李猛，一声大喝：“是你扔的吗？”
这一声喊，李猛始料未及，马上站直了身子，做好了防守姿势，但看了看陈小飞，不禁凛然一笑，又斜倚在床沿上，摆摆头说：“喊啥啊，吓我一跳？是我扔的，你能咋的？”
陈小飞气得肺几乎要炸了，又大喊一声：“你——你凭啥啊？”
李猛嘿嘿一笑，歪着头，不屑地说：“看着心烦，就扔了呗！”
陈小飞彻底被激怒了，想扑过去打他，可手里端着菜汤，实在不方便，低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地方放餐具，一时踌躇未决。忽然，灵机一动，一抖手将一缸子菜汤泼向李猛，心里骂道，你想扔便扔，那我想泼就泼！
李猛没有想到陈小飞使这一招，待菜汤扑面而来，才大叫一声向旁边闪躲。可是，脸上避开了，身子到底没有闪开，被泼个正着。好在菜汤不烫，没有伤到皮肤，就是这样，李猛也是很惨，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简直就是公鸡中的战斗鸡，现在被汤汤水水一淋，活脱脱一只落汤鸡！李猛张开双臂，张大嘴巴，低头看衣服上汤汤水水一片，顿时眉毛竖了起来。
刚才那几个听李猛讲道的人看到这情形，也吃不下去了，怔怔地看着，有的看出不好，连忙朝陈小飞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往外跑。
可陈小飞一点没有跑的意思，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跑。他也像那些人一样，看着李猛，心里猛然有一种复仇的快意。他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丁柱子为什么要打架了，有些人不教训不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十六、等待戈多（F）
这时，李猛抬起头来，眼中喷着烈焰翻滚的火苗，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你妈的，我打死你！”话音未落，冲过来就是一脚。这一脚实实在在踹在陈小飞的肚子上，也不知李猛到底用了多少力气，陈小飞直是跌跌撞撞退了五六步，哐啷一声撞在寝室的木门上，被反弹回来，一个前仆趴在地上。
陈小飞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但这时，他竟然丝毫没有畏缩的念头。相反地，他的血性似乎被激发起来了。他捂着肚子，挣扎着站起来，扑上去一把抓住李猛的头发。
李猛又急又恼，反手抓住他的衣领，朝他的脸上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一把厮打，一边大骂：“放开我的头发，放开我的头发！不然，我打死你！”
陈小飞不管不顾，狠命地揪住李猛的头发，把脸抵在李猛的胸口，将背部交给李猛。李猛用拳头狠狠地砸陈小飞的后背。可是，陈小飞就是不松手，他每砸一下，陈小飞身子越来越弯，揪得李猛越来越疼。
砸了一会儿，李猛看出这样下去不行，左手掐住陈小飞的脖子，右手攥紧拳头，从下往上一捅，捅在陈小飞的口鼻上。这一招够狠，陈小飞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串鼻血喷涌而出，不得不放手下来。这时，他的手里已然抓掉了李猛的好几绺头发，疼得李猛嗷嗷直叫。
李猛看到陈小飞手里的头发，怒目圆睁，顺势将陈小飞按在地上，骑了上去，一手按着，一手用力地往陈小飞身上打。陈小飞觉得自己的脸麻木了，身上的骨头像是碎了一样疼，可是，苦于身子软得很，向上翻了几次，都是无动于衷，只能蜷缩在地上，任由李猛冰雹一样的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身上。
旁边围观那几个同学有点看不下去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寝室长，算了吧，人家都不还手啦！”可是，说归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拉开，唯恐激怒了李猛，*烧身。
李猛脖子一拧，骂道：“算了？可没那么简单！敢给我抢位子，敢把我的鼻子打出血，敢揪掉我的头发，我能这么算啦？！”说着，手下又出了几记重拳。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六、等待戈多（G）
突然，从外面冲进一个人来，看李猛骑着陈小飞暴打，大叫了一声，过来一把推开李猛，将陈小飞从地上拉了起来。
陈小飞佝偻着身子爬起来，抬头一看，是马根。他身子一挣，说：“马根，别拉我，让他打死我！”马根不理他，朝李猛叫道，“李猛，你为啥打人啊？”
李猛站起身来，正要大骂，看是马根，估计他也知道马根是镇上的人，便说：“看看我身上！他用菜汤泼我，我能不揍他吗？”
陈小飞喊道：“你不把我的仙人球扔了，我会泼你？”
“你把仙人球放这里干啥，老子看着别扭！”李猛说，“你老子供你读书考大学，你却养这玩意儿，怪不得成绩那么差劲，拖我们的后腿，丢我们班的人！”说着，看看围观的几个人，示意他们表示赞同。
这是陈小飞的短处，班里人人皆知。上次的月考成绩的时候，他的各科成绩加起来，是全班一百二十名考生中唯一不及格的。气得班主任暴跳如雷，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他当做反面教材，狠狠地臭骂一顿，骂他眼看高考将至，还不知道好好复习，骂他拖了班级的后腿，丢了全班的人。李猛这么说，正打在他的七寸上，他无从辩驳。他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文科课程上了吧？哪不让他笑死才怪！
“就你行？你以为人家比你差啊？”马根可不管那么多，张口就说：“小飞的文章都入围北京的作文大赛了，要是获奖了，不但能被报送名牌大学，还能获得不少奖金呢！你等着瞧吧！”
李猛睁大眼睛，惊声问道：“入围作文大赛？保送大学？奖金？”随即，哈哈大笑：“是不是那种先通知入围，再收参评费，然后杳无音信的那种？哈哈，见鬼去吧！那样的作文大赛，全他妈的骗人的玩意儿，就是为了骗这些傻子的钱，我上初中的时候就不再上这种当啦！他还这么天真幼稚！”
陈小飞听着，如同五雷轰顶，不知从哪里来一股子狠劲，一头将李猛顶在墙上，双拳无力地击打着李猛，嘴里喃喃地骂道：“你混蛋，你胡说？你一定是胡说！”也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说服别人。
李猛从精神上击溃了陈小飞，这时反而得意洋洋了，贴在墙上，向马根摊开双手，显露出一种仁慈的大度，说：“马根，看好了，我可没有还手，你再不拉开，我可揍他啦！”
马根连忙上前把陈小飞的手掰开，说：“小飞，放手，别听他胡扯！”劝了半天，才把陈小飞的双手抠开。
十六、等待戈多（H）
马根拉着他走到水池边，让他洗洗自己脸上的血污。马根站在旁边，帮他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不停地问他哪里受伤了，劝他到医务室里检查检查。
陈小飞想说他的伤不在身上，在心里，可是他张不开口。他捧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热泪便如断线的珍珠一样，顺着水流落下来。这时候，他多怀念丁柱子啊！如果丁柱子在，怎能容忍他被李猛骑在胯下任意蹂躏？可是，他又怎能责怪马根呢！马根个子那么小，两个也不是李猛的对手，比之那些幸灾乐祸的旁观者，马根算是不错了。
但是，他最伤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李猛的话。它像一把尖锐的锥子，深深地刺入他的心脏里。如果李猛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的所有的美好理想，可能要全部破灭啦！
那个作文大赛组委会的号码，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前些天，他好几次差点拨过去，可是，想到这样做太唐突了，会让那些组委会的老师们觉得自己信不过人，又一次次退缩了。现在，说什么也要问问了，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想到这里，陈小飞往学校里的小商店里走。
马根说：“你的肚子不疼吗？你的鼻子也在流血呢！先去医务室吧！”
陈小飞摇摇头，脑子里丝毫没有坚持身体伤势的念头。他只是想快点打个电话，听听那些组委会的老师们怎样解释。
一路上，他的心在胸腔里狂跳着。按完那些号码，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多希望组委会的人告诉他，他们误工了，那些宝贵的通知单，明天就会发出去啊！
可是，电话拨过去了，那边从头到尾，只是重复着同一个声音——“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
十七、飞翔吧，飞翔（A）
一过半夜，同学们都入睡了。在睡梦里，他们延续着白天未做完的梦。一些人依依呀呀地在背着单词，一些人吱吱呀呀地磨起牙齿，一些人哼哼啊啊地低声啜泣，一些人嘿嘿呵呵地笑出声来。
陈小飞一直醒着。鼻子的肿胀，头部的剧痛，精神的刺激，折磨得他难以入睡。但他不呻吟，也不辗转反侧，就那样静寂地躺着，躺在暗黑的夜里。他睁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坟地里跳跃的鬼火。
他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他想起了李猛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向他的面孔，想起了李猛的话像重锤一样让他失去反抗，想起了同学们幸灾乐祸或麻木不仁的表情，想起了仙人球被抛到窗外的那一声闷响，想起了电话里不停传出的盲音提示。他越是想下去，越是觉着恐惧，越是想下去，越是觉着悲哀。想着想着，两行冰冷的东西从眼角滑下来，沿着面颊，一点一滴地流入耳朵里。
终于，陈小飞坐起来了。
他披了一件衣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铺，出了寝室。窗外，夜色凄凉，晚风嗖嗖，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拉了拉衣服，就着月光，找他的那颗被抛出来的仙人球。仙人球依然躺在过道上，可不知被多少双皮鞋踩过，已碎裂成一片仙人掌了。陈小飞的心，也像被皮鞋狠狠地踩了一下，疼了起来。
随之，他心里冒出一串火星来。先是一串，又是一串，一串接着一串，陡地，火星嘭的一声燃成了火球。这火球越燃越旺，不消片刻，便燃成了熊熊的大火。他狠狠地咬咬牙，一把抓起那片仙人掌，大步流星地回了寝室。走到李猛的铺位前，一掀被子，塞进酷爱裸睡的李猛怀里。
在陈小飞的印象里，李猛不是一个警醒的人，每次寝室的闹钟吵了几遍，他也照睡不醒。这次可真不一样！只见他雷击过似的，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寝室里的人立马惊起大半。陈小飞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一惊之下，连忙冲出寝室。
李猛回过神来了，朝着陈小飞的背影喊了起来：“陈小飞，你他妈的疯了吗，敢这么整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
十七、飞翔吧，飞翔（B）
陈小飞冲出寝室，一个劲地奔跑。他隐隐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轰隆隆地，似乎不止一个人。他开始害怕了，他要躲藏，他要逃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可是，整个校园里竟然亮如白昼，台阶上，路灯下，大树边，三三两两地，聚满了捧书夜读的人，如同鬼影幢幢。陈小飞一路跑过去，像扰了他们的梦，个个伸长了脖子，瞪大死鱼般的眼睛盯着他，有些人甚至跟他跑起来。陈小飞浑身一激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加快了脚步，向着校门冲过去。风凉嗖嗖的，在他的耳边呼呼刮过。
他终于冲到了校门口。可是，铁门上的两把大铁锁，像把门的恶鬼一样，给他泼了一头的凉水。他狠狠地拉了一把，门纹丝不动，他只得沮丧地转向旁边的围墙。围墙又太高了，他试着跳了几次，连三分之一高都够不到。够到又有什么用呢？围墙的顶面修得又尖又滑，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即使这样，还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玻璃片。
这时，追兵已经不远了，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