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春来-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身后。
这时的晏承安总忍不住去看贺千里的脚,发现贺千里每一步都几乎没怎么在雪上留下痕迹,比起旁边深深浅浅如画痕交错一般的行迹,贺千里这真叫鸿雁盈盈一落。加之白裙红披风,行在雪上如一束儿梅花般分外娇艳。
晏安承倒是在这看着,晏东楼也没半点儿不自在的在后头牵马徐行,贺千里自个儿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的轻身功夫一直很好,不是轻功不能飞檐走壁,但走起路来灵巧些那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再下晏承安,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瞥晏承安一眼,贺千里就惯性地在心里给人贴标签儿,而晏承安的标签就是——王孙公子、少年傲气。虽然态度不可谓不温和亲近,但那自然而然天成的贵气劲在那儿,且举止间还有些没有被磨平的傲然之气:“贺千里。”
“好名字。”晏承安这话倒出自真心,听得多是柔软温雅,或漂亮动人的姑娘家名字,这千里两个字大气利落,却又有几分余味。
在晏承安余味着的时候,贺秋水忽然停下来,仰面看着台阶上高高悬于门楣之上的牌匾如梦呓一般说道:“到了……”
贺千里随之侧身望去,只见“御赐右路元帅府”几个大字金光闪闪地挂在门楣上,金光映雪色调明丽,但贺千里的心却忽地沉下来,脸色自然就不如刚才好看了。
40.可愿共饮
几片雪花夹着寒意落在贺千里身上,她这时自也顾不上伸手拂落雪花,只静静然地看着元帅府的门楣发呆。在风雪之中,她却忽闻得身边有个声音贴近说道:“千里姑娘,这高门府第也不似你想的那般可怖,且先进去。”
这会儿的贺千里却不怎么领情,她有些恼怒,虽然她也知道这恼怒是没有道理的,她怪晏东楼,如果不是晏东楼,或许贺秋水不用遭逢这些事,而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心生纠葛:“如何不可怖,不管是晏承安还是你都一样,看起来那样灿烂无遮掩,唯你多些温淡而他多些天真爽朗之气,但是你们的心底里都一样不快乐。在世人眼里你们什么都拥有,但你们还是一样不快乐,为什么呢?我想只有四个字——身不由己”
她这般说晏东楼的心里确实在一瞬间被触动了,但依旧还是脸上带着能融化风雪一般的笑,如绿染春山无处不温暖妥帖:“总是对别人的事看得那么清楚,却并不了解自己的心,千里姑娘也让我想起四个字——当局者迷。”
“你……对不起”贺千里每每认错极快,她惯于省视自身。
一道歉就像小姑娘了,还是个闹别扭的小姑娘,晏东楼摇摇头,却不知为何转身看了眼身后的晏承安。这番话对他的触动仅仅是一瞬间,毕竟他是在沙场上历练过来的,而且所经世事已多,但晏承安不同。晏承安一直在京中生活,因是皇后嫡出,一直被养作天之骄子,虽知人心险恶但终是被周全得太妥当。
“承安。”
“皇叔,不碍事,我们先进去。在门口看了这么一会儿,不知道的肯定得以为元帅出了什么事儿呐。”说着晏承安爽朗一笑,步上台阶。
此时,张驰已至门口迎接,他先是看到晏承安遂施一礼,接着看到的自然是晏东楼又施一礼。这俩人一道来他不奇(…提供下载…)怪,奇(…提供下载…)怪的是为什么带着两个小姑娘。但张驰也不是迂腐之人,眼前这俩都在适婚之龄,身边跟着姑娘家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王爷和殿下来得正巧,倒像是闻着酒香来的,路过逢城恰得了几坛上好老酒,今日逢降大雪便开了泥卦正煮着,刚刚煮得二位就来了。”要是晏东楼一个人来,张驰必定不冷不热,但带了晏承安来却态度不同。其实说起来,张驰内心里还是拿晏东楼当自己人,而晏承安就只是皇子,在皇子面前应当保持应有的礼仪与体面。
在张驰招呼着晏东楼叔侄二人时,贺千里默立一旁无言无语,而贺秋水则愣愣地看着张驰出神……
看到这巷子,看到这门楣和牌匾其实他并不能算太熟,她离开的时候张驰还只是一名中军将领,如今身为元帅府邸已几经扩建翻修,是为匹配得上张驰的身份地位。如今门口是两尊大大的铜鎏金狮子,还备有下马石,屋宇建制也比从前要高上许多。
但是格局上还有些当年的模样,尤其是当张驰一眼看向贺秋水时,她脑海里的诸多景象就一一浮现出来:“爹……”
她叫得小声,张驰又在和晏东楼他们说着话,自然没注意到贺秋水这边。但是贺千里注意到了,她轻轻地扶着贺秋水的胳膊,低声说道:“秋水,认就得堂堂正正地认,待到把事儿说明白了再说,别这么轻声细语的。”
点头应了她后,贺秋水复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得到厅里,甫一进门就见张驰的夫人姚君眉迎上来。上回风满楼的宴会她因身体不适没去,所以贺千里是头一回见,而贺秋水是自别后头一回见。
一个照面下来贺秋水依旧只是沉默着并在心底里激动着,但是姚君眉看到贺秋水时却整个人一愣,然后就仔仔细细地看着贺秋水。越看眼神便越柔和越激动,自然是姚君眉认出女儿来了:“雪沉,你是雪沉吗?”
虽然不确定,但是姚君眉这么多年来,从没像现在这样过,女人总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她看别的小姑娘不曾这样,看贺千里也不会这样,但看到贺秋水,一眼就能觉察些东西出来,这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是她想了好些年一直魂牵梦萦的女儿。
“娘,我是,我是我是……”没见面时,贺秋水能冷静地分析什么样的生活才是自己喜(…提供下载)欢的,但是一见面,血脉天性使然,哪里还能冷静地分析,并依凭着这分析去行事。
贺秋水说完便扑进姚君眉怀里,一抱着贺秋水,姚君眉就更加笃定这就是自己的女儿,不是假的更不是梦:“雪沉……我就知道我们雪沉这么聪明可爱,一定能够找到回家的路,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的。跃山你看,你看……是我们的丫头回来了。”
但是张驰没有这么细腻的感触,他还是带着一些迟疑,因为他在风满楼就见过贺秋水,而那时贺秋水的身份是一个百夫长的妹妹,甚至还远不如贺千里看来那么慧黠、明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王爷”
不在军中时,张驰一直称晏东楼为王爷,这时王爷同志正在笑而不语。他这一脸意味深长的“坏”笑,让张驰瞬间明白,在风满楼是晏东楼的安排,而现在上门来多半也和他有关这是张驰最不待见晏东楼的地方之一,每每安排周全一切,然后什么也不说,看着人一步一步应验每一个环节,直到最后一切揭开时他就顶着这样一张能骗死人的笑脸来告诉被他安排了的人——其实你一直在我的算计之中
一旦张驰接受了这件事,其实一切就好办了,更何况贺秋水可半分不假,小时候的事儿现在基本上能记清楚了,虽然有些地方还是印象模糊,但是最关键的东西都记得一清二楚没有半分差池。
这天伦之乐的场面触动了其他三人,如果说贺千里在元帅府台阶下说的那些话只让他们有一瞬间的触动,那么眼前父女三人相拥而泣、娓娓道来的场面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心生感触。
晏东楼想到的是远嫁番邦的妹妹,晏承安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皇后一直是个让天下人人称颂的好皇后,是皇宫主掌,但其实只是一个寻常人,有偏好有喜恶,而是安承安就是那个不怎么得母亲青睐的孩子。
至于贺千里,她能想的自然是在现代的亲人,外祖父、外祖母、祖父、祖母还有爸妈和三个哥哥,以及家中武馆里那一大群三教九流的师兄弟们:“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为什么要失去后才知道应该珍惜呢”
“承安,听到了吗?”
“是,皇叔。”
……神马呀
暗暗瞥了这叔侄二人一眼,贺千里暗地里抹了把冷汗,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三人默默地退出厅里,贺千里第一句话就是问晏东楼:“我哥呢”
这略微让人感觉有些恶狠狠地问话让晏东楼不由得心生愉悦,遂笑出声道:“路上遇着他,便差他到兵部去办事,现在应该已经回聆风栈去了。”
“王爷,您好悠闲”悠闲得专程来看热闹,贺千里一直觉得眼前这晏东楼是个很复杂的人,温淡于外、算计于内,心底里却充满了各种郁结,似乎就没真正有过开心的日子。但眼下看来,却像是个偷到糖果并吃光光的孩子,看着别人抱着糖果罐惊愕他觉得非(…提供下载…)常有趣。
“人不能总那么忙碌,眼下看来这几年我不能再回军中,不正是该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吗?”说得分外轻松惬意,但话里话外却有些微不愉流露出来。
贺千里也不揭破他,只斜睨一眼淡淡的道:“王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的名字叫《掩耳盗铃》”
故事说到最后,贺千里一摊手什么也不再说,听故事的都是聪明人,她再说中心思想是什么,那她就得是另一个成语的实践者——画蛇添足
“千里姑娘似乎总是这般聪慧,早慧之人多近妖,有时候人还是知道得少一点儿为妙。”这算是晏东楼用自己的经历说出来的话,他幼时同样早慧,人人称道的神童,加上身份尊贵他没少被神化。名声也曾是风光,如今多名反负累
“早慧之人多早夭,不是夭命就是早年神妙,长大后再无卓然思维泯然众人。我想,我应该会是后者,王爷也是吧。”
这时候晏承安却忽然看着二人说了一句:“不是因为长大后无卓然思维才泯然众人,是因为有卓然思维,才在长大后泯然众人”
唔……这话透着禅机嘛,看来这晏承安适合做个小和尚,肯定会是个特聪明漂亮的小和尚。
“你们想太多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总会有起有落,谁能一辈子高坐云端不受苦受难。”哟,她也禅机了嘛
“千里姑娘,可愿共饮一杯?”
41.酒后吐真言
世间风雅事细细数来无穷无尽,但总离不了才子佳人、红袖添香一类。
本来贺千里也不会把自己和晏东楼这样的人弄到一块儿去做这些个很容易出问题的事儿,但是今儿呀她失意了,眼看着贺秋水找到父母,她这心情得分成三份儿,一份想着高兴、一份失落,余下这一份自然是想念家人。在这样的时候有人问她要不要一块儿喝酒,她还真细想了想觉得这提议真的不错。
失意人对失意人,一起喝个酒再醉卧梅花树下,看雪落纷纷砌成妆,要浇愁要去失意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
“做为一个有品味的人,我要喝好酒”既然放肆了,那就不端着身份,反正自己也从没拿人当王爷一样敬过,倒是觉得和晏东楼身上的军人气很投味儿。晏东楼身上不止江湖气,还有草莽气,这才让他看起来总是很难联想起他身份如何尊贵。
可如岭上云,可似世间尘,这样的人真是奇特。
“品味?”晏承安这不知眼色的还是跟来了,他愣是没看出来,自家这位小叔叔正在往某些方面发展。
也是贺沧海在晏东楼身边待的时间比较长了,贺沧海总是张嘴就说“千里如何如何”、“千里说了是这样那样”,又或者说“这是千里教的”。晏东楼听得多了,便觉得这是个不太同于旁人的小姑娘,她所知所懂很多,但不让人觉得应该贯以才女这样的美名,而只令人觉得有趣。
“喝三文钱一斤的白花醇叫没品味,喝三两银子一两的藏雪也叫没品味,喝酒当然要喝酒城的红妆。”红妆不是最贵的酒,因为出产不多名气不大,但却是最好的酒。这得感谢贺秋水了,这丫头绝对是个被教得极有品味的人。
嗯,张驰除了会用兵之外,还是是个大大的酒鬼
“红妆略显柔和了些,姑娘家喝着倒是正好。”晏东楼说罢就让小二去备酒备菜。
京城少有几个地方有红妆,聆风栈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聆风栈虽是个小门脸儿,又在小巷里,却依然能成为京城人人称道的老字号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应该喝的酒,绵柔醇厚但所蕴气劲十足,藏雪虽烈哪如红妆易醉。”贺千里觉得自己也是见过真英雄的,唔……至少金大侠和古大侠的小说里的英雄人人都公认,至于其他人人不公认的,那也是她心里的英雄。
“我从来没见过像千里姑娘这样的闺阁姑娘,似洒脱奔放似大气恢弘但却又像这红妆酒一样细腻绵柔。千里姑娘,你可曾许过人家”比起晏东楼的那一点点好感,晏承安是大大的好感,但仅止于好感,一切都还停留在很朦胧的层面上。
喝了一口小酒,贺千里的脸红扑扑的,在现代她可是酒中豪杰,一大拨师兄扎堆儿也未必能喝赢她,她可是在酒缸里泡大的。可是她忽略了这不是她的身体,她惯性地觉得自己很能喝,但一杯酒猛灌下去她就知道自己今天怕是要丢人现眼了
揉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贺千里嘿嘿笑道:“倒是没有许人家,不过我……我想象过的人跟你不一样。晏承安,我拿你当兄弟看待才跟你说句实在话,你……你这个人啊,太骄矜,有天生的身份所生出来的傲慢。别……别急着否认,骨子里的傲慢你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