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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铁血将军刘永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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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一条好汉,阿虎……”刘永福的话音才落,那刺客便大叫讨饶起来——作为一个杀手,命可丢;作为一个男人,命根子决不能丢!
  刘永福坐回榻上,将长刀往边上一搁,慢悠悠地将烟斗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了个大大的烟圈,这才道:“说吧,谁指使你来的,我好为你去讨银子。”
  “是吴源成……”
  一听到“吴源成”三个字,刘永福眼中杀机毕现:“又是他!阿虎,这个人,赏给你们一家子了,让崽子们快些长大,上阵杀敌!”
  “呜!”阿虎得令,两口子一阵风似的就把人拖走。
  刘永福掏出银票,叫来了韩再生与李德才。两人来到后,刘永福先把银票交给韩再生,让他立刻拿钱去筹粮。韩再生根本不在乎刘永福哪来的银子,收起银票就走——这些钱来得太及时了,身为军需官的他此刻唯一想到的就是让将士们饱饱的吃上一顿。
  韩再生走后,刘永福吩咐李德才,立刻派人暗中保护唐景崧的安全,同时在江湖上放出消息,就说黑旗军大统领刘永福欢迎各路刺客前来拜会。李德才领命而去,心下却是苦笑,堂堂一军主帅,竟然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弄钱——不偷不抢,穷的叮当响,这便是黑旗军了。
  ☆ ☆ ☆ ☆ ☆ ☆ ☆ ☆
  唐景崧在三日后来到山西,尽管唐景崧曾叮嘱李德才切莫声张,可刘永福还是派了前营管带黄守忠前去迎接。硕大的光头、狠辣的目光、高凸的后脑,这就是唐景崧对黑旗军头号大将黄守忠的第一眼印象。
  在与黄守忠短暂交谈后,唐景崧于傍晚时前往刘永福居住的大院。唐景崧本以为刘永福会执大礼亲自出迎,不想黄守忠把他送到院外后,说了句“大帅已在院中恭候多时”,便抽身离去。假使换成别的清廷官员,肯定会对刘永福这种“不拘礼数”的行为大感愤慨,可唐景崧却认为,刘永福的独特魅力正在这“不拘礼数”上。
  “吱嘎!”院门开,出现在唐景崧眼前是一番奇特的景象:两条身形巨大的黑色猛犬居中并蹲,八只肉球似的小黑犬左右开列,二十只眼睛齐刷刷向他望来。唐景崧曾听说刘永福养了一条能打仗的黑色猛犬,不料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却是一大家子黑狗,着实让人啼笑皆非。
  “唐先生,刘永福恭候多时!”一个深沉有力的声音在正前方响起。
  唐景崧抬眼望去,夕阳下,刘永福手提长刀、身着短衫,双目深陷,却是炯炯有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唯独肩背处略显佝偻。
  “大帅,久仰!”唐景崧上步抱拳,简简单单的打了个招呼,煞是爽利。
  “唐先生千里入越,请屋里说话。”刘永福让在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景崧大步上前,经过阿虎夫妇身边,见大小十条黑狗却是一动不动有如军阵,便忍不住赞道:“素闻大帅治军极严,今见猛犬摆阵,足可见黑旗军战力!大帅请!”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里,唐景崧突然收住脚步,望着墙上那幅巨大的“虎”图,奇道:“似字非字,似画非画,形随意走,笔力遒劲——何解?”
  刘永福道:“此乃‘虎’字。”
  “虎?”唐景崧瞪大了眼睛,再一次打量起来,良久,才道,“虎耳冲天,虎尾彻地,脊梁通直,腰气充盈——好一只猛虎,好一个黑虎将军!”
  刘永福抱拳道:“黑虎困顿,前路不明,还请先生指点。”
  两人入座,刘永福习惯性的拿起烟斗,又犹豫了——今晚与唐景崧的会面非同小可,很可能关系到黑旗军的前途,还是忍一忍为好。
  唐景崧给自己倒了碗茶,笑道:“此物提神,强忍无益,大帅请便。”
  刘永福一拱手,小心翼翼的将烟丝点着。
  唐景崧端起茶碗,浅尝一口,又放下,道:“越南茶,淡而无味,远不及云南普洱。保胜地通云南,红河一线商旅众多,关卡所在,赋税所得,岂无好茶?”
  刘永福显得有些无奈:“保胜所抽赋税大半添作军饷,小半购置武器,余银寥寥,又何来奢侈之资?黑旗军素来清苦,这茶,也只在接待贵客时才用。”
  唐景崧心想这个刘永福倒也直爽,又故意道:“保胜地近云南而无好茶,唐大人难辞其咎。”
  刘永福摇头道:“唐大人曾助银万两为黑旗军筹饷,唐大人待刘某不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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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丹凤遇刺  唐景崧初入北圻(4)
唐景崧微微一笑,道:“背靠云南,保胜便立于不败之地。唐某听说越南北圻督统黄佐炎黄大人与大帅交好,可见越南君臣也把大帅看成心腹重臣啊!”
  刘永福仍是摇头:“越南君臣之中,唯有黄佐炎与梁辉懿多次资助黑旗军,别的人都把黑旗军看成眼中钉——战则用之,不战弃之,反复无常,令人心寒!”
  唐景崧看到了刘永福眼中的无奈与悲凉,又问:“清军待大帅如何?”
  刘永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眼前这位首次见面的大清官员道出了实情:“云贵两广都曾接济过黑旗军;提督黄桂兰率军入越一年来,守北宁而不前,河内沦陷后,刘某曾力主两军趁法国人立足未稳而袭之,黄军门却严令我部不得妄动,致使坐失良机。法越议和后,清军便以剿匪为名滞留北宁至今,黑旗军迄今尚未从黄军门处得到半点粮饷接济!”
  唐景崧见刘永福的怨气大了起来,笑了笑道:“既有云南为屏,不如退还保胜。”
  刘永福一怔,他本以为唐景崧是带着清廷诏命前来劝说自己坚守山西以为清军前哨、确保大清边疆无事,却没想他竟会说出“退还保胜”这等话来,难道清廷决定放弃越南了?难道黑旗军的抗法大业就这样结束了?难道我刘永福就只能灰溜溜的当一方边关小吏?刘永福怀疑着,担心着,甚至有些不甘——这些神情,都没能逃脱唐景崧的眼睛。
  ☆ ☆ ☆ ☆ ☆ ☆ ☆ ☆
  “佐炎!”谅山巡抚梁辉懿一边喊,一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院里,朝正在舞剑的黄佐炎大声道,“大事不好,河内法军水路齐发,南定失陷!”
  “当啷!”长剑落地,黄佐炎怔怔的望着气喘吁吁的梁辉懿,良久无语。
  梁辉懿从地上拾起长剑,轻轻摆在一边,道:“打通南定,法军便可顺江而下占领红河口,与河内、海防二地成鼎足之势,于我朝大大不利啊!”
  “可曾向清军求援?”黄佐炎问道。
  梁辉懿不无惋惜道:“我曾亲赴北宁面见清军提督黄桂兰,备言法国人将犯南定一事,恳请其率部南下以助守南定;不想黄军门以北宁流匪未尽、法军不过虚张声势为由拒绝发兵,并严令所部各营安扎原处不得擅自出战,以致坐失战机、南定沦陷……”
  黄佐炎对清军袖手旁观的态度并不觉得意外,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山西黑旗军居然没有趁河内法军主力尽出的大好机会从背后偷袭,不由问道:“黑旗军有何动静?”
  梁辉懿道:“黑旗军粮饷奇缺,士气低落,黄桂兰又屡次责令刘永福不得妄动;从目下看,黑旗军堪堪固守山西,即使想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黄佐炎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问道:“唐景崧早已离开顺化,现在何处?”
  梁辉懿想了想,道:“已赴山西面见刘永福。”
  “他去见刘永福?”黄佐炎拿起长剑,手腕一振,抖出一朵剑花,朝前狠狠刺出一剑,道,“千里赴越、说刘抗法,不想大清国竟有此等人物——北圻转机,或许就在此人身上!”
  ☆ ☆ ☆ ☆ ☆ ☆ ☆ ☆
  山西城中一处简陋的小屋里,谈话还在继续。
  “越南忌之,大清弃之,既无粮饷,又无援兵,我刘永福率黑旗军血战半生,没想到竟落得如此下场,罢了,罢了!退还保胜也罢!”刘永福仰天长叹,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唐景崧见戏演的差不多了,长身而起,深深望了刘永福一眼,道:“唐某本是京中小吏,却自幼以天下为己任:身处乱世,华夏动荡,山河不宁,北有沙俄窥视,南有法国人犯境,正当我辈男儿慷慨以国之时!唐某受沐皇恩,每念及此,莫不心痛如绞、彻夜难眠——所恨者,列强贪得无厌;所忿者,壮士无用武之地!唐某所倾慕者,左公也,万里西征植柳遍地,扬国威于西夷,一扫举朝靡靡之气!十年前大帅斩安邺于阵前,唐某引吭高歌,恨不能插翅南疆与大帅把酒痛饮;十年后大帅凭一己之力慑法国人于北圻,唐某尝言,天下英雄,唯左公与大帅耳!大帅抗法之志不灭,唐某报国之心不死,遂上书朝廷,洋洋万言,备言北圻之于两广云贵,亦如伊犁之于新疆,朝廷可战可守,独不可弃!大帅于南疆战守维艰,唐某于京城寝食难安;苦心谋事,终得朝中诸位大臣赞诺,以匹夫之身深入越境,说越南君臣于顺化,采民风军情于北圻,半载风餐露宿,唯望能助黑旗军抗法以一臂之力。唐某旦旦而来,本以为大帅是一个百折不挠、决不轻言放弃的铮铮铁汉,今日一见,却是颓萎于外而怯懦于内,既无慷慨赴难之义,又无矢志不渝之心,徒有精兵三千,却不思进取半步——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徒有怨气而作妇人状,徒有虎威而学病猫行。既然大帅无心抗法,唐某空有一腔热血亦无用,朝廷空有重用渊亭之心亦徒劳,言尽于此,唐某就此告辞!”
  一通话毕,唐景崧朝刘永福一拱手,长袖一甩,转身抬脚就走。
  “先生请留步!”刘永福的声音有些哽咽。
  唐景崧缓缓转身,刘永福已然拜倒在地。
  “大帅,你这是……”唐景崧有些不忍,却仍须把戏唱完。
  刘永福抬起头,浊泪滚滚,哽咽道:“刘永福有负先生苦心,刘永福有负朝廷苦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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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丹凤遇刺  唐景崧初入北圻(5)
唐景崧暗叹一声,快步上前,一把拖住刘永福双手,眼角闪动着泪光,道:“唐某纵有千难,亦不及大帅难;唐某纵有万苦,亦不及大帅苦——快快请起!”
  两人重新落座,刘永福率先道:“先生此来,何以教我?”
  唐景崧没有回答,反而问道:“若粮饷充足,渊亭可愿再与法国人一战?”不知不觉间,唐景崧改变了对刘永福的称呼,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刘永福嘴角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
  唐景崧点点头,道:“若唐某能为渊亭解决粮饷一事,渊亭还愿撤还保胜吗?”
  刘永福猛起身,决然道:“若得粮饷军械,刘永福愿率部与法国人决一死战!”
  唐景崧示意他坐下,笑道:“有渊亭这句话,唐某便能安心筹粮去也!”
  刘永福也笑了,尽管难看,却无半点作假。
  唐景崧见刘永福抗法之心已定,这才不慌不忙的道出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关于黑旗军的未来。
  唐景崧道:“渊亭出身草莽,当知立世之艰,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依唐某看,纵有粮饷接济,不过解一时之急,渊亭可曾为黑旗军的将来谋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刘永福默念着,缓缓摇头。
  唐景崧道:“从顺化来此地途中,唐某为黑旗军设计了三条出路。”
  刘永福放下烟斗,正色道:“先生教我。”
  唐景崧缓缓道:“古有曹操者,挟天子以令诸侯,其势大成。而今法国吞并越南之心昭然若揭,议和,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他们真正想要对付的,正是黑旗军!唐某曾往顺化一探虚实,越南国中不乏忠义之士,可黑旗军在越南的处境却日益艰难,只因嗣德王为宵小所蒙蔽,想拿黑旗军做筹码献媚法国人,冀希望于议和以求苟延残喘。为黑旗军计,为越南国计,渊亭大可效仿孟德,以保胜十州为根据地,扼守山西门户,率黑旗军劲旅南下越都,清君侧、诛佞臣,传檄天下,相约抗法,则北宁、太原、谅山、高平、宣光、兴化各省必袒臂从之。到那时,渊亭自可高举义旗,收编关外精壮为军,占据物产丰饶之地、收罗贤俊于麾下……而后请命大清朝廷以为外援,如此,则越南可平,法人可退!此上策。”
  刘永福自幼好听典故,对三国之事也是耳熟能详,可他最敬佩的却非儒家礼教所推崇的刘备关羽,而是魏国名将邓艾。邓艾与他一样都是放牛出身,少时穷苦,先在两淮屯田十年,使东吴不敢犯,后提一军镇西疆二十年,屡破蜀军……至于曹操,刘永福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至少比肥头大耳只会装腔作势的刘备强出许多,然而今天唐景崧一句“挟天子以令诸侯”,却让他张大了嘴吃惊良久。
  唐景崧早知刘永福会有这个反应,也料定他不会走这条路,遂继续道:“李维业攻占河内虽是意气之举,可这几年来法国人却一直在为吞并北圻作准备。法国人欲吞并北圻,则必先灭黑旗军;想要保住北圻,则必先重创法国人,故与法一战势在必行,朝廷也会从旁襄助黑旗军。依唐某之见,与其坐守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攻其不备——袭取河内,便是奇功一件。败,亦有保胜十州为屏;胜,则黑旗军名扬天下。此中策。”
  唐景崧的中策没有让刘永福感到太多新意,其间也有诸多实际困难,可正因为缺乏新意困难众多,才让刘永福觉得中策比上策更为可行。
  唐景崧笑了笑,道:“下策,便是明哲保身退守保胜。未得一战而引军退还,只怕唐大人也会觉得渊亭怯战进而怪罪啊……”
  刘永福默默听完,叹道:“上策非我辈所能为之,下策为我辈耻于为之,中策虽然可行,也是困难重重……”刘永福欲言又止,端起烟斗,一个劲的抽着。
  唐景崧将茶壶挪到桌子中央,又取来两只空杯,一只摆在刘永福面前,一只摆在自己右手边,接着伸出中指在自己的杯子里一蘸,紧贴着刘永福的杯子与茶壶一划,正好将另一只空杯隔在对面。熟谙军事的刘永福一眼就看出,茶壶是河内,自己的杯子是山西,那一划便是红河,对岸的空杯便是清军驻扎的北宁。
  唐景崧道:“山西、北宁互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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