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命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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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的骄傲,从来没有夸奖过谁。此时一听赵掌柜在这种场合大力夸奖陈赓生,就很想知道此人到底如何。于是他问赵掌柜能否把那人请上来,他要好好的看看能让赵掌柜佩服的到底是什么人。
陈赓生是在管家的带领下来见陈县长大人的。当管家去叫他的时候,富贵华正在向他们说埋藏多年的秘密,春桃已经是泪流满面,而他的心里也十分的震动。这种震动听到县长有请后震动的更厉害了,他感觉那一颗心随时都有破口而出的可能。他今天受到的震动太多了!他正在迟疑着该不该去,春桃发话了“你去吧,我和我哥好好的谈谈,我们等你回来”。陈赓生感觉这是一道命令,竟然跟着管家进了那间热热闹闹的上房。陈赓生一眼就看到了已经醉意朦胧的陈县长,酒精已经作用于他的脸上和眼睛里。陈赓生定定的站在门口,看到陈县长和赵掌柜望了望他,随即叫了一声“陈县长好、赵掌柜好”,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醉意的笑容,挥着手让他走到他们跟前。
陈县长问他以前做什么、现在做什么,他都一一回答了。陈县长问他会点什么,陈赓生说能认得几个字、练过一点武功,说的毕恭毕敬。赵掌柜在旁边补充说这小子不仅活干得好,而且字也写的非常好,不但勇气非常佳,而且还会点谋划,是赵家庄所有伙计里最出色的一位。陈县长本是爱才之人,听这么一说立即问陈赓生如果到他那里做事是否愿意,在座的每一位听到这话,不由得竖起了耳朵,他们想知道陈赓生究竟如何回答。乍听到这话陈赓生有点吃惊,他知道这是陈县长的酒中之言,先不管算不算数,但总不能回答的唐突不仅得罪陈县长而且得罪赵掌柜。想到这里他开始思考如何回答的圆满,在大家的盯视下他思索了不到一分钟时间,便对看着他的陈县长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说他本是逃难落魄之人,初遇赵掌柜这样的好人,在这里有事干、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已经非常感激,如果要离开这里除非赵掌柜主动让他走。
他把这个球踢给了赵掌柜,赵掌柜眯眼笑着,含含糊糊的说小伙子还得锻炼锻炼,才好为陈县长服务。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知道了什么意思。这时,赵迪站了出来,一边对陈县长说这样的逃难之人根基不稳在政府当差是不合适的,一面对赵掌柜说既然这伙计如此出色应该有所表示。赵掌柜看着这个宝贝女儿,当即拿出了身上装着的一包钱给了陈赓生,告诉他好好做事,以后好为陈县长服务。陈赓生毕恭毕敬的领着赵掌柜给的赏钱走了。看着陈赓生走远,赵老太太对着陈县长说当伙计的就是伙计,上不了台面,让陈县长多多包涵。陈县长听到这话只是客气的应付着,心里却稍稍有点不痛快。
陈赓生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富贵华和春桃坐在那里谁也不说一句话,脸都绷得紧紧的显然是非常的不愉快。见陈赓生进来,富贵华立即打开了话匣子。“庚生哥,我们打小就把你当亲哥哥看待,跟着你一起干活、一起逃难、一起来到这里。春桃不是我的亲妹妹,父母的愿望是希望我们两个成亲。可是春桃妹子一天比一天漂亮,我却长的这样一个样子,也不像你会做些事情。我只是个庸人,可是我真的喜欢春桃妹子,我希望春桃妹子嫁给我当媳妇,我会比待亲妹妹还要带她好。可是我知道春桃妹子喜欢的是你,以前翠花嫂子在她只能默默的埋藏在心里,现在翠花嫂子找不到了,这埋藏的秘密就显露了出来。这件事情憋在我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我希望我们三个人把话都说开,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陈赓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听到了春桃低沉而又倔强的声音。“哥,我们打小一起长大,我和你就是亲兄妹,不可能成为夫妻,我喜欢庚生哥,自懂事以来一直喜欢他,如果今生今世一定要让我嫁一个人,我只嫁给庚生哥,和庚生哥在一起我觉得每天都很快乐,即使再苦再累也浑然不知。庚生哥,你说句话吧,我会好好的待你,好好的带孩子,我一定比翠花姐做的还要好!”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陈赓生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们曾经是一对令人羡慕的亲兄妹,现在却因为秘密的说出而无所适从的相处。他们两个人都期待着他的答案,可是他能做出怎样的答案呢?翠花是他心中永远都不会凋谢的玫瑰,即使天涯海角他也发誓一定要找到她,即使地老天荒他们也是幸福的一对。春桃,他一直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情感?富贵华,他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待,他怎么会心中埋藏这样的秘密?如果秘密不说出多好,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快快乐乐,如果秘密不说出多好,他们之间一定会随缘而定。
可是现在秘密说出来了,他必须要给出答案了,他的脑中盘旋着翠花的影子,他的心底蒸腾着“我们是好兄弟”的誓言。我们是好兄弟,我不能夺取好兄弟的至爱。想到这里他的嘴角蠕动着说出了他们期盼的答案。“我们是好兄弟,我不能和你抢,我也不想和你争,我有我的翠花,我有三个孩子,这些已经足够了,愿你们好好的生活在一起”。说完这些他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后面传来春桃的声音“翠花姐找不到了,你就是一个懦夫!”他的心头微微一震但什么也没说走了!
与陈赓生暗淡的心情相比,赵家庄款待县长夫妇的活动一直进行着。陈赓生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直到天黑的时候才被管家叫到了赵掌柜的屋子,因为管家今天的事情太多了,便叫陈赓生临时替代给躺在藤椅上的赵掌柜念书。可是他念着念着就走神了,以至于赵掌柜催促了几声才有了继续。当庄子里的大戏唱响的时候,陈赓生终于满腹心事的结束了念书的差事。因为春桃的事情他的心情的确不好,他本想着结束后一个人在院子里冷静冷静,却不想陈县长又进来了,他一见到准备出门的陈赓生便叫住了他,说屋子人太少、太清净。陈赓生无奈的看了看赵掌柜,赵掌柜示意让他坐在边上,听听陈县长说些什么。
陈县长这时的话特别多,他说了现在管理的情况,一切都非常不乐观,一方面贪污腐化比较严重,一方面各类隐患特别多,土匪、强盗、打仗等总是层出不穷,老百姓更是一天比一天遭殃。听着这话,陈赓生想起了湖南老家,的确也是这样。赵掌柜静静地听着,他何尝不知道他现在的苦衷。关内到处都在搞改革、促发展,而这里依然保守闭塞,一般的消息根本就听不到,更别说发展和改革。可是一位的闭锁政策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先进思想进不来,人就进来,一经宣传大家都知道了,虽然当局力图*,但人是杀不完的,杀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如同麦苗一样,一茬茬的长大。
陈赓生静静的坐在一旁,先前的心事暂时搁在了一边,他知道现在的当权者………杨总督就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就是和他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在新疆的几个月时间里他千百次的听到关于杨总督的消息,他非常希望那些痛恨他的人能为他报杀父之仇,非常希望有个机会能亲自见到这位仇人。可是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他的希望一点都没有实现,他也渐渐地觉得痛杀这样的仇人是他所不能完成的,也是无法实现的。今天,他从县长的口中再次听到了这位仇人的消息,他在心底又一次盘算着,可是他却一点也不能流露出他的心思。他听得出陈县长在向他的岳父倒苦水,诉说着县政管理的艰辛。
“这帮王八蛋”,赵掌柜听着听着大骂了起来,情绪很激动。陈赓生只好上前劝慰。“现在的官府的确能力不行,前些年辛亥革命,这里的人也跟着闹起来,但事情没成功,人心却都变了,现在要想挽回人心,必须采取一些措施。可是那个杨总督也太不像话,把那么一大片地圈了起来,全都变成了自个的东西,还不许我们这些人说三道四,简直比土匪还土匪。”一听到辛亥革命的事情,陈赓生的心立即就紧了一下,他竖着耳朵希望听到更多的消息,可是这样的消息没有了,他听到了陈县长的随声附和,说那杨总督的确民愤很大,但人家是一家之长,有着极大的权势,谁敢对他说三道四。有几个胆大的谏了一些言,已经做了刀下鬼了。他的爪牙、亲信到处都是,就连声势浩大、盘根错节的哥老会都被他收拾的销声匿迹,其他的人和事更不在他的话下。所以谁都战战兢兢,更不敢多管一件事、多说一句话。
陈赓生听到了陈县长的叹息,听到了赵掌柜的叹息,他自己也在无声无息的叹息。陈县长和赵掌柜的叹息是对无能政府的一种失望,是对自我发展的一种悲苦,而陈赓生的叹息却是报仇无门的痛恨。陈县长和赵掌柜的话题渐渐的又转到了土匪一事。陈县长说这支土匪是附近最厉害的一支,他们也曾想过很多办法予以剿灭,但总没有成功。他们的消息很灵通,行动很灵活,作战很勇敢,官府总是吃败,最后那些带兵打仗的一听到金爷的大名就跑了,更别说剿匪。这次他们在赵家庄受挫,实在令人振奋。赵掌柜听到此他认真的分析了一下情况,土匪此次溃败一方面他们轻敌,一方面他们也很义气。据他所知,这股土匪袭击的都是当地一些官府和商贾大户。并没有欺负一些普通百姓,比其他一些土匪要好许多。
“*毕竟是*,土匪毕竟是土匪,大户也是靠自己辛苦劳动挣来的钱。”陈县长对赵掌柜刚才的话并不赞同,他质问赵掌柜难道赵家庄的一切不是勤勤恳恳赚来的?如果被土匪抢了去会不心痛?赵掌柜听到这话无语,他说他见过那金爷,正当年华,又讲义气,看上去也不像恶人,官府应该有办法把他们招安,而不是用打压的办法剿灭。陈县长对这话很是赞同,他说这里的屯犯都能改造成良民,那些本质不坏的土匪更是可以改造成政府所用的人。“但是怎么招安呢?”他问赵掌柜,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思。但陈县长那眼神却分明有一种命令式的期待。陈赓生听到陈县长的话心里一惊“*毕竟是*”,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也是一个*,只因为遇到了父亲,从此有了他。“*中也有好女人”,他心中默默的对自己说,心却苦涩的不知如何安放,“母亲啊,母亲,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父亲啊,父亲,你到底因为什么结识了母亲?”一连串的疑问盘踞在他的脑海里,他已经无法静下心了。
可是陈赓生听到陈县长最后“怎么招安呢?”的话时有一点吃惊,从先前的沉思陷入了另一个深深的思考。他想如果政府把金爷他们剿灭了,这支土匪就不存在了,可惜了英勇又义气的金爷;如果赵掌柜把金爷征服了,两人成了好朋友,那么他还会继续当土匪吗?如果赵掌柜答应了陈县长的要求给做好土匪招安工作,那赵掌柜将扮演什么角色,后果到底是什么。他越想越复杂,越复杂就觉得越明白,越明白就越发觉得对付土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连官府都无能为力,赵掌柜怎么会有招安的办法呢?由此,他觉得这位陈县长也是一个玩手段的好手,竟然要把自己的岳父大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他仔细的看着赵掌柜的神态,依然面堆笑容,半张着嘴,不停的抚摸着手中的怀表,一句话也不说。陈县长依然拿眼看着他,依然没有一句话。
就在这种尴尬之中,赵老四走了进来。他已经看了一大半戏,看到大哥没过来就瞧瞧,可不想都在这里。他朝陈县长打了个招呼就坐到了一边,他想听听两位说着什么,却只感觉到一阵沉默,于是他抬眼看陈赓生,问大哥刚才都说了些什么。陈赓生说了土匪闹得太厉害,陈县长正在想办法解决。赵老四听罢似笑非笑,说当前土匪的数量比军队的数量还多。
“1924年以来,军队编制名为2万多,实则1万多人,土匪这几年却揭竿而起,到处都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数量。当前土匪装备也比军队的人员强许多,军队人员老壮不一、武器陈旧、训练废弛,衣衫褴褛,而土匪那边不仅是清一色的青壮男子,而且有着大量的钱财用来搞武器、抢地盘、发粮垧。当前是土匪胜过军队、土匪保太平,这几年来一直未曾扭转过。前一段时间迪化城周边有好几家被土匪抢了,钱财、牲畜都付之东流,当我带领几人前去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眼见的是一片狼藉,听到的是不停的哭泣。这些人看到我们骑马过来,立即站了起来,排在了一起,哭着、喊着、搡着说我们怎么才来,土匪早就跑了,他们质问我军队到底能不能打败土匪,如果打不过,他们孝敬土匪就行了,土匪说了只要交一些保护费,他们一家都会太太平平,绝对不会再遭抢劫。我听到这话心里一阵酸楚,军队的力量太渺小了,军队的能力太有限了。此后,我以为一名军官而耻,外出从来不穿那身皮,倒也自在一些。”
这是赵老四的心里话,陈县长最清楚明白。昌吉也有数量较少的军队,尤其新招了马队回兵一营后,战斗力比先前有所加强,但在安全保卫方面作用仍然甚少。杨读总督实行的是“分散治军”和“弱军政策”。在杨总督看来,新疆孤悬塞外,地方武装有限,治安必须从政治入手,非用兵所能维持。一旦有事,新疆军力外不能与英、俄坚甲利兵相比,内不能控制如此广大区域。而且“武人干政之危险”以及“假武官以兵权,不得其人,其裁抑也困难”。所以,他尽量分散治军,防止任何重兵在握,威胁倒他统治的将领。这期间,杨总督没有采取军队设置统一编制的做法,将陆军新军巡防营三大建制系列的指挥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军队编制名义上有师、旅、连、营、排,但只有杨总督才能将,命令下达到连级。同时,杨总督自军事战争结束后,以财政困难为由,不断的裁剪军队,不断克扣均垧,直接造成了军队力量日益削弱。
赵老四是巡防营的一个团长,以前他手下有近百人的队伍,但现在只剩下二十来人,只能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