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王朝-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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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留守洛阳的是皇孙、越王杨侗，民部尚书樊子盖等人辅助。
洛阳守军看到杨玄感气势汹汹，不敢接战，全力固守，坐等援军。
洛阳城是百万民工修建的新城，城郭坚固，城内物资齐全。杨玄感的军队一直难以攻克，困在了坚城之下，结果被四处赶来的隋军给反包围了。
杨玄感不仅缺乏战略眼光，而且在用人问题上也犯了错误。他在征战中俘虏了隋朝著名的文臣、内史舍人韦福嗣，就轻易收为心腹，将军旅机密都和他商量，冷落了李密。韦福嗣不想造反，只是做了俘虏无奈加入了杨玄感一伙。每次商议政事的时候，他都首鼠两端，说话模棱两可。杨玄感要他发挥特长，写讨隋檄文，韦福嗣坚决不肯。
李密劝杨玄感说：〃韦福嗣并非我们一路人，心怀观望。明公初起大事，而奸人在侧，听其是非，必为所误。〃李密建议杨玄感将韦福嗣斩首谢众。杨玄感没同意。
李密知道自己不会被杨玄感信用，退出来对亲近的人说：〃楚公造反了，却不想取胜，怎么办？我们迟早要成为俘虏！〃后来韦福嗣果然找了一个机会，逃入东都洛阳，重回隋朝阵营……结果被杨广斩首示众。
杨玄感也有优点。他是一员猛将，作战时手拿长矛，身先士卒，挡路者死。军中将他与项羽相提并论。而且杨玄感善于治兵，士兵们都愿意为他效死力。因此杨玄感的军队虽然是短期拼凑而成，但战斗力很强，战无不胜。洛阳的攻防双方僵持之时，镇守长安的刑部尚书卫文升组织起两万军队，东出潼关救援洛阳。卫文升救援心切，主动挑战，杨玄感佯败，把卫文升引入埋伏圈，杀了一个大败。几天后，卫文升再次挑战。激战时，杨玄感让人大呼：〃官军抓住杨玄感了。〃关中部队不明真相，一下子懈怠下来，结果被杨玄感的骑兵冲杀得稀里糊涂。卫文升只带着八千人退回关中。
尽管取得了一些外围战斗的胜利，但杨玄感与隋朝大军纠缠，没有巩固的后方，粮草和军务供应很快就告罄了。杨玄感下了一步险棋，驱赶全部军队与隋朝大军决战。双方在北邙混战，一天内交战十几场。混战中，杨玄感的弟弟杨玄挺被流矢射死，杨玄感这才感到情况有些不妙。此时，杨广完全缓过劲来了，从容派遣武贲郎将陈棱进攻黎阳，屈突通守住河阳防止杨玄感北逃，宇文述和来护儿两人率领大军找杨玄感厮杀。
杨玄感意识到继续纠缠下去，自己就要变成瓮中之鳖了。他想起了李密之前的中策，决心跳出隋军的包围圈，进军关中。进军前，杨玄感派人去关中大造舆论，说：〃杨玄感已经攻破东都，现在来取关中了。〃李密对杨玄感说，进军关中是最后一搏，兵贵神速，切勿与隋军纠缠。杨玄感点头同意，率军冲过潼关，进入关中。宇文述等人率领隋军在后头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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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第六章 攘外还是安内（8）
杨玄感开始进军很快，到达弘农的时候，有父老拦住杨玄感说：〃弘农城空虚，城中囤积了许多粮食，很容易攻下。占领弘农，进可以绝敌人之食，退可以割地自保。〃
杨玄感一下子被弘农这块蛋糕给吸引住了，挥军攻城。结果弘农城一点都不好攻，猛攻三天都没有攻破。三天后，宇文述的追兵到了，缠住厮杀不放。杨玄感只能且战且行，连战连败，血本越拼越少，最后大败，向上洛（今陕西商县）方向逃窜。
八月初，杨玄感逃到了一个叫葭芦戍的地方。他日夜奔波，已经精疲力竭，迈不动脚步了。杨玄感自知末日来到，对弟弟杨积善说：〃我们失败了。我不能受人戮辱，你杀了我吧。〃杨积善抽刀杀死了哥哥，然后自杀。杨积善自杀的时候力道不够，结果没死成，被搜索的隋朝官兵俘虏了。追兵割下杨玄感的脑袋，和杨积善一起送给杨广。杨玄感之变就此结束。
杨广下令将杨玄感在东都闹市曝尸三天，然后再千刀万剐，最后将骨肉烧成灰，扬灰解恨。杨玄感被灭族。弟弟杨玄奖是义阳太守，叛乱时想跑去和杨玄感一起干，结果被郡丞周玉杀死；弟弟杨万硕从辽东前线开溜，不知道是头脑发昏还是吃不了苦，竟然一路慢腾腾地走，还住在隋朝的传舍中，结果被旅馆负责人许华招呼官兵绑得严严实实的，押送涿郡斩首；弟弟杨民行，在长安担任朝请大夫，没说的，叛乱发生后就地斩首。几兄弟全都被千刀万剐。杨广还不解恨，下诏改杨玄感一家姓氏为〃枭〃，公布天下。
之后是漫长的追查杨玄感同党的工作。裴蕴是这方面的专家，一共杀了涉案人员三万人，全都诛灭全家，另有六千人被流放。杨玄感起兵初期，为了争取民心，将黎阳的囤粮发放给了周边百姓。事后，凡是领过囤粮的百姓全部坑杀。结果，杨玄感之变的军事行动很快结束了，但更大的恐怖气氛一直笼罩在相关地区，久久不散。
杨玄感失败后，李密和杨玄感的族叔杨询两个人秘密进入关中地区，躲匿在冯翊杨询老婆的娘家，结果还是被邻居告发了。李密被捕后，先是关押在长安，后来又和同党一起被送往杨广的行在高阳。途中，李密对同党们说：〃我们性命危在旦夕，如果到了高阳，下场既悲惨又恐怖。幸亏还在途中，我们不想想怎么逃跑，还等什么？〃同党们表示同意。有个同党私下里藏了许多金子。李密就让他把金子送给押送的官员，说：〃我们就要死了，这些金子拜托你来保管，一部分改善我们几个人的待遇，其余的都送给你。〃
官员得到了金子，乐得合不拢嘴，不自觉地放松了对一行人的看管。等出了潼关，看管已经非常松了。李密等人得到押送官员的允许，去集市上吃饭喝酒，每次都大口喝酒，大声喧哗，通宵达旦。押送官员觉得这是几个犯人在做〃最后的疯狂〃，不以为意。结果到邯郸时，一行人夜宿村中，李密等七人夜里挖墙逃走了！
迟到的捷报
杨玄感的叛乱给杨广提供了一个反省的绝好机会。
杨玄感叛乱是一个分水岭，之前的隋朝虽然不乏汹涌的暗流和小规模的骚乱，但维持了表面上的安定；之后的隋朝天下遍地狼烟，暗流涌上明处，小骚乱会聚成了大动乱。攻陷城邑的恶性事件不断发生。镇压叛乱应该成了隋朝的中心工作。但杨广还对东征高丽的失败念念不忘。他不能允许两次去办同一件事情都没有成功，何况第二次是自己主动撤军，功亏一篑。
虫工木桥◇BOOK。◇欢◇迎访◇问◇
第73节：第六章 攘外还是安内（9）
大业十年（614年）二月，杨广召集百官商讨第三次讨伐高丽。
连续几天，满朝官员都任凭杨广滔滔演讲、威胁许诺，沉默不言。群臣知道议事厅外〃群盗所在皆满〃，局势已经病入膏肓了。隋朝急需集中精力安抚动乱。但杨广对高丽志在必取。第二次回军剿灭杨玄感时，杨广就进驻跸高阳（今河北定县），根本就没回洛阳。他将剿灭杨玄感看到是第二次征伐高丽的一个插曲。现在杨广执意完成未竟的事业，群臣又敢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于是，隋朝决定再次征调全国军队和民工，讨伐高丽。
这是杨广在三年间第三次讨伐高丽。
杨广不是石头造的，目睹连年大兴土木、穷兵黩武造成的累累白骨，他也不能不动容。当然他也需要安抚百姓情绪，赢得出兵的支持。本次征讨高丽前，杨广派人收葬弃于荒野的征辽将士遗骸，设立道场祭坛超度死者亡灵。这么做的效果并不好，老百姓根本就不买账。隋朝官府很难征调足够的军队和民工。被强拉到幽州的士兵和民工们，纷纷逃亡。二月底，杨广来到北平郡卢龙县（今河北抚宁县内），在旷野中设坛祭祀黄帝。杨广主祭，将抓到的逃亡士兵斩首，以人血涂鼓，以示警戒。可百姓们软硬都不吃，逃避兵役徭役和逃往的人随处可见。幽州的许多道路上，一边走着被拉往前线的士兵和民工，另一边就是逃亡的百姓。一来一往，蔚为大观。
尽管第三次征讨高丽的准备工作最差，军队数量和军需物资最少，但取得的成果最大。
大将来护儿在辽东大败高丽军，乘胜进军平壤。高丽此前连年作战，已经三年没有正常耕作和生产了。粒米不留，举国饥馑，杂草丛中满是来不及收殓的尸骨。高丽根本就没法组织防御，只好遣使请降。参与杨玄感叛乱的原兵部侍郎斛斯政之前逃入高丽寻求政治避难，现在刚好被作为礼物送回隋朝，给高丽的乞降增加砝码。隋朝的战争机器也破败不堪了，比高丽好不到哪儿去。杨广见高丽举国投降了，在高丽国内也实在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进攻目标，见好就收，宣布〃凯旋回朝〃。
隋朝最终还是打赢了高丽。不过这样的胜利是隋朝用无法计算的物资高丽给活生生拖垮，拖投降的，两败俱伤，没有任何可以炫耀的内容。
我们客观地做一下战后盘点，杨广征服高丽的价值不在于打败了一个敌人，而在于维护了自古以来在东亚地区以中国的中原王朝为核心的国际体系。
裴矩进入唐朝后写了一部《通典》，认为〃辽东之地，周为太师之国，汉家之玄菟郡耳。魏晋以前，近在提封之内，不可许以不臣。若以高丽抗礼，四夷必当轻汉。且中国之于夷狄，犹太阳之于列星，理无降尊，俯同藩服〃。如果任凭高丽侵吞领土，蔑视隋朝的权威，那么势必对中国在古代东亚国际体系中的地位产生动摇，助长其他国家〃有样学样〃，向中国挑衅的气焰。从长远说，这对中国保持一个和平的周边环境不利。
杨广阻止了高丽的扩张，吸引百济和新罗，打败（或者说孤立了）高丽，稳定了隋朝的东北局势，最后也为唐朝彻底臣服高丽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正是在唐朝极盛时期，以中国为核心的东亚朝贡体系也步入了辉煌。可以说，隋朝又一次为唐朝的辉煌预支了沉重的账单。
杨广之所以胜利得如此艰难，是因为他低估了高丽拼死抵抗的顽强意志，狂妄自大，导致了一系列的军事失误。隋朝为杨广的失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三征高丽是一个过于艰巨的任务，不应该由隋朝的这一代人来完成，原本也可以不用这样完成。为了对付高丽，隋朝征发河北百万民工开凿三千里长的永济渠，贯通黄河与涿郡，岸旁修筑一百步宽的御道，种上杨柳树。沿河还建有许多粮仓，作为转运或贮粮所。可就是第一次高丽战争的611年，黄泛发大水，淹没了两岸四十个州。杨广熟视无睹，一心要积累物资对付高丽，不调拨一兵一卒和一粒粮食救灾。无情僵硬的政策、前所未有的压力严重破坏了隋朝已有的社会结构、税制、府兵制和经济制度，更让王朝失去了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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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第六章 攘外还是安内（10）
王朝也是有元气的，元气散了，王朝的命运堪忧了。
杨广凯旋路上，车驾经过邯郸时竟遭到农民起义军杨公卿部的抢劫，被劫去御马四十二匹。
这年冬天，杨广在东都洛阳稍作逗留就迁往首都大兴城。
胜利了，但杨广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他命令高丽使者押斛斯政到太庙，说明前后来由。宇文述看着杨广铁青着的脸，揣摩他需要发泄失意愤怒的情绪，上奏称：〃斛斯政罪大恶极，天地不容，人神同忿。如果对他施用寻常的刑罚，哪能惩肃贼臣逆子，请变常法严惩斛斯政。〃
杨广想出了一个发泄的办法，下令将斛斯政缚于柱上，不砍头不上吊，而让贵族百官将他当做活靶子射箭。把斛斯政射成刺猬后，杨广命令百官操刀割下他的肉，放在锅里煮了吃。吃人肉，而且是吃昔日同僚的人肉，这是多么恶心的事情啊？可在杨广的怒视下，即使是读书人出身的斯文的大臣也不得不咽下人肉。一些佞臣为了拍杨广的马屁，大口吃肉，竟然吃到饱。斛斯政被吃成骨架后，杨广再焚烧骨头扬灰解恨。
做完这一切后，杨广还是心乱如麻。他在大兴没有待上一个月又率领百官迁往东都洛阳。
转眼，大业十一年（615年）的新年到了。按例要举办元旦大朝会。
杨广在洛阳宫殿盛宴招待百官和藩属使节。事先，杨广征召高丽王高元入朝。让高元在元旦的时候朝贺自己，杨广内心可能会好受一点。但高元根本就不来，只派了使者来参加元旦朝会。杨广三年多来奋斗的结果就是要臣服高丽，高元的缺席让他觉得一切努力都没有得到回报。杨广拘禁了高丽使者，并下令整顿军备，扬言要第四次讨伐高丽。但是杨广也好，一般大臣也好，都非常清楚隋朝已经没有能力再发动大规模对外战争了。
吐谷浑的伏允可汗也看出了隋朝的虚弱，趁机收复青海失地，骚扰西陲，重新成为隋朝的边患。杨广苦笑着，像平常一样大会宾客，像平常一样的百兽鱼龙的戏法和盛大的歌舞，像平常一样地颁赏赐物。
喧哗过后，杨广独自在深宫饮酒，半醉半醒之间赋诗曰：
徒有归飞心，无复因风力。
杨广在心中默念，念着念着，眼泪就下来了，沾湿了整个前襟。
当年的八月，杨广决定再次北巡突厥。
有大臣劝谏杨广不应该在国家多事之秋大兴巡游之事。他们不知道，杨广巡视北方边界是假，真实目的是希望重演大业三年（607年）在启民可汗营帐中受到四夷首领朝拜被推为〃圣人可汗〃的辉煌感觉。
杨广已经需要一些美好的回忆来支撑着，继续沿着脚下的道路前行了。
六年前（609年），隋朝的铁杆忠臣启民可汗病逝了。同年，负责对突厥外交的长孙晟也去世了，时年五十八岁。少子长孙无忌继承爵位。
启民
